第130部分
3个月前 作者: 荆柯守
师妃暄默然,美眸异采涟涟,却还是以平静的语调淡淡道:“陛下现已登基,不知为君之道如何?”
杨宣凝同样淡然说着:“为君之道,天地人。”
“何为天地人?”
“天者,天命,应运,时势,地者,地理,城池,龙脉,人者,得人心者得天下。”
“何以得人心?”
“如得天地,得人心者,下者小恩而法道,中者小恩而安道,上者大恩而权道。至于选贤任能,已在其次。”
“何为法道,安道,权道?”
“人心如铁,官法如铁,小恩大法,治民之要。”
“世所安宁,在于中者,小恩而安,治士之要。”
“上者寡恩,在于自有,唯治于权,治上之要。”
也就是说,小民施于小恩足够了,要以法律罗网处置,这是受法的主要阶级,士子阶级,小恩也足够了,但是要给他一个安定的产业基础和言论基础,而上位者,本来自有产业,自有根基,皇帝施恩,根本就是锦上添花,治理他们,唯权道。
师妃暄沉声道:“大乱之后,如何实现大治?”
杨宣凝微微一笑:“杨广之基,已可大治,且乱后易教,唯在许之自化就可,朕取道德清静二字,以得修养,又取大禹治水,也取疏导二字,以引国运。”
师妃暄听得默然不语,又沉声说着:“昔日文帝杨坚登基,不也是推行德政,谁料两世而亡,天意难测,陛下对此又有何看法?”
杨宣凝默想片刻,说着:“因为隋帝得国不正,没有能力大举杀戮。”
师妃暄平静的说着:“还请陛下仔细说来。”
“隋帝如嫁接,苗虽新苗,骨干树根仍是老旧,如此,皇帝虽新,国家还旧,无法拥有新血,旧病还在,所以二世而亡,古往今来成大事者,能延国运者,无不是新苗新枝,凡挡着帝座的障碍物,一律均被清除,妃暄你也不例外。”杨宣凝淡然说着。
师妃暄现出一丝充满苦涩意味的神情,美目凝视:“陛下,李渊从强势转为弱势,塞外联军将乘机入侵,纵使不能荡平中土,造成的损害会是严刻深远的,百姓的苦难更不知何年何日结束?中土或永不能回复元气,这又何解?”
“宁可我负天下人,不可天下人负我,朕本天下独夫,妃暄这个问题问错人了,朕只为自己,只为杨唐,其它的事情,与我何关,唯民如大海,可以载舟,亦可以覆舟,所以朕立下法度,必安抚百姓,施于小仁大法,朕不会让腐朽的木头,充当朕的座船,更不允许随时可以抽开的底板存在。”
“天下是由北统南,天下可望有一段长治久安的兴盛繁荣。若是由南统北,不但外族入侵,天下必四分五裂,这话实有道理,但是此时,朕已掌握天下大半,孟子说,虽千万人吾往矣,此也是朕意,时至今日,妃暄如为天下苍生福祉,何不牺牲自己?”
师妃暄迎上他的目光,平静的说:“陛下有何建言?”
“论私,你就脱下衣服,赤裸与我说话,以示再无女性廉耻。”
“论公,为天下百姓,你就联合三大圣僧,刺杀李阀要人,朕也可一举统一关中,如此,就算突厥进军,也奈何不了朕,就如你所说,为了天下安定,有什么恩怨是抛不开的?有什么私人牺牲不可许出?”杨宣凝微笑的说着:“当然,刺杀不了,只要证明三大圣僧已死,也证明了佛教对朕诚意,莫非到了现在,妃暄还认为,不付出牺牲,就可取信于朕?”
“朕本独夫,向来希望有人为天下人牺牲,这牺牲,请自从妃喧和三大圣僧开始,妃暄向来抱着不计成败得失争取天下和平契机,此时,正是妃喧显示诚意之时,你区区一女身,怎能和天下黎民相比?不是吗?”
就在此刻,一个熟悉的声音传入耳际,说着:“想不到,今日一见,再不复当年,陛下不觉得所说,太过无耻了吗?”
杨宣凝负手而立,也不回头,俯首凝望水流,远一点是水潭,潭底布满彩石,在阳光下荡漾的水波里斑烂绚丽,微笑的说着:“大公大私,谁能够掌控大局,就可让别人为大义牺牲,这个道理,就是人道之奥,天之道,损有余而补不足,人之道,损不足而补有余,淑妃难道还不明白?”
来的人,正是石青璇。
“还有,切跟朕辩,朕无需辩论,不然不称朕。”
石青璇徐徐而来,听了这话,幽幽而叹。不知从何处取出一枝竹箫,放到口边。
一丝清音,在地平的远处缓缓升起,充满了生机,将所有的一切化解。
所有人沉默,聆听此音。
杨宣凝听着,又说着:“不过,朕二月进蜀,行军途中,不时遇上了荒废的村落,满目疮痍,瞧得朕黯然神伤,这情意,也是朕意,立誓以后天下太平,朕要让天下百姓都过上好日子,这话,二位可信?”
师妃暄美目朦胧,轻轻的说着:“妃暄当然相信,哎,想不到当年石之轩没有达成的目标,陛下却达成了,陛下所作所说,皆是真情流露,无需带上面具,雷霆雨露,都是天恩,不必把事情藏在心底,偏偏又能抓住要机,非是平庸。”
说着,师妃暄遽地霞生玉颊,似嗔非嗔,神态有那么动人就那么动人,说着:“陛下竟要妃暄脱光衣服,妃暄不得不从,只是,就在此时此地吗?”
杨宣凝呆看着她那动人的小女儿表情,好半晌才长吁一口气说着:“妃暄真是了得,朕真是佩服,不过,你可知,此时你所作,所说的一切,都毫无意义?”
这时,已经是夏天,处处鲜花盛放,风光绮丽。远一点的树木,组成大片树林,覆盖山坡草原。梅花鹿、金丝猴、各种雀鸟等栖息繁衍,充满自然的野趣和生气。
左右顿时鸦雀无声,静待这个皇帝说出底牌。
杨宣凝从容一笑,暗忖自己知得先机,天下英雄,连杜伏威、石之轩、李靖等将都纳入己下,唯马首是瞻,玩弄群雄于鼓掌之间。
如今更是从容,沉声说着:“天下诸雄,都有谋士,当知我意,可惜不得不服,朕离开洛阳,这二月之间,宋金刚调度兵力,集于太原,而窦建德北上,与罗艺发生冲突,李阀集十万兵,由李世民率领,直攻薛仁杲。”
“如此,尽在朕之预料之内,然,朕岂又被其尽猜度?孙子说,故形人而我无形,则我专而敌分:我专为一,敌分十,是以十攻其一也,则我众而敌寡。”
师妃暄微微变色:“愿闻其详。”
杨宣凝冷笑说着:“蜀道之难,难比登天,自蜀入关,汉中一关,可惜水道尽为朕控制,沿河而上,大可运输,朕二月以来,暗中调遣,明修栈道,暗渡陈仓,已得精兵五万,当攻向汉中,又有李靖率八万蜀军,宋法亮率二万宋家军,朕有三宝,弩弓、破城机、火器,都已经准备妥当,朕到达之日,就是发动之时,朕要一举破汉中,直逼长安,如何?”
说完,又开声说着:“镇南王何在?”
这一声传出,幽林小谷外爆起震天的呐喊之声。
目光投去,幽林小谷外,旗帜飘扬,二骑并行而出,石之轩和宋缺,都高踞马上,神态雄伟,率各队而上。
“石公当年走出幽林小谷时,以裴矩之名,直取西域。”
“突厥原本只是柔然治下的一个奴隶部落,但自西魏文帝大统年间,突厥横扫草原,灭国无数,给中原王朝带来了严重的威胁,那时,中原南北分裂,以致于当时的中原王朝不得不争相向突厥人纳贡示好,以免腹背受敌。”
“石公不带一兵一卒,仅仅采取分而治之的政策,在短短数年间,突厥分裂,内战连连,才奠定了中原统一和大治的契机。”
“而镇南王宋缺,自坐镇岭南后,从没有人能成功从他手上拿走半寸土地,今日朕也要看看其能。”
宋缺神采胜昔,一身泥黄轻甲胄,外披索自大氅,迎风拂扬,自有一股睥睨天下的雄姿。
石之轩同样一身盔甲,却悠闲自在,似乎万军之中唯其一人,风彩让人倾倒。
自后,将士跟随,人人神态彪悍,雄姿英发,这次,不但杨宣凝率领精兵,宋阀更是倾其所有,尽数带来,可所谓人强马壮,好手如云。
队伍靠到了近处,勒马停下,宋缺双目射出神光,直望着师妃暄:“想不到梵清惠之后,又有师妃暄出,真像,真像!”
说着,翻身下马,跪拜在地:“臣宋缺,拜见陛下,愿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石之轩也同样如此。
“镇南王和石公请起,不必多礼。”
见他们起身,杨宣凝才对师妃暄说着:“妃暄如为天下计,可为朕刺杀汉中守将李孝恭,是否,一言而决。”
这就是威胁了,嘿嘿,此时,胡教还不转投效忠,那以后就不言而说了。
李孝恭,李阀宗室,曾经一人招降巴蜀三十郡。又任荆湘道行军总管,用李靖,击降萧铣,镇压辅公祏,破广陵、丹阳,平定江南。
李孝恭的兵法,实际上绝对不在李世民之下,并且本性宽恕退让,没有骄矜自得之色,故而李渊对他十分亲待。只是李世民日后终容不得,在贞观十四年,李孝恭暴毙。
这人可惜不是李渊儿子,不然,不是一个郡王所能够限制,所以杨宣凝才要师妃暄表态刺杀此人,不过没有也无所谓,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汉中城中,虽言四万五千兵,但是大半是新兵,而己方早已经准备妥当,强攻也可下。
至于李世民,这时根本没有作为,李阀三请突厥,已经耗尽了财富和影响,不攻破薛仁杲的话,突厥根本不能直入关中,也无法挽救李阀。
所以,这是硬拖在了那里了。
而且,还不是一路,虽说潼关为四关之首,有一夫当关,万夫莫过之险,但是如汉中一破,长安受惊,关中震动,内部已乱,那潼关安能抵御罗士信和徐世勣二十万大军?
任凭千古一帝,半点还手余地也没有。
凝视着师妃暄再无半点血色的脸,杨宣凝准备日后,让她在宫内,专以轻纱裸舞取乐,以示天子之尊。
第一百二十章
天为绝顶我为峰(上)
罗士信和手下一众大将,高踞马上,远远眺望潼关,身后是十五万的大军。
潼关在东汉以前还没设关城,到东汉末,曹操为预防关西兵乱,才于建安元年始设潼关。
潼关以水得名,“河在关内南流潼激关山,因谓之潼关。”
这里南有秦岭屏障,北有黄河天堑,东有年头原踞高临下,中有禁沟、原望沟、满洛川等横断东西的天然防线,势成“关门扼九州,飞鸟不能逾”。
但是,所谓的关卡,也不过是因人成事。
此时,正是清晨时分,风吹得帅旗猎猎作响。
罗士信遥看远处黄河之上,那里隐约是战船。
“大帅,黄河沿流而上,可到长安,李阀虽盛,毕竟时日尚浅,而且关中水师,已大半随隋炀帝带往南方,虽李阀苦心经营,搜刮船只,但是水师安有我方一半?如李阀水师尽折,沿河而上,潼关不攻自破。”徐世绩上前一步,说着:“有我方大军和水师在,长安再抽不出一兵一将支援其它,如此,汉中指日而下。”
就这句话,显示了徐世绩的洞察力。
罗士信看着远处的关卡,眼神复杂,说着:“关中一落,天下就平,万民可兴,真是快哉,诸将要努力作战,以建功勋,封妻荫子。”
众将顿时一起应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