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8部分
3个月前 作者: 荆柯守
甚至越知道的人越多,越是有利,这样人人知道大势所向。
“陛下,那不知解晖怎么样?”徐子陵问着。
独尊堡的解晖在巴蜀举足轻重,他和岭南宋家有姻亲关系,杨宣凝应该不会轻易处置吧?
却听见杨宣凝淡然说着:“解晖受惑于师妃暄和慈航静斋,抵抗我军,罪无可赦,除了解文龙,朕看在宋缺和宋玉华分上,饶他一命,算是留了条根,其它九族,男丁共二千八百四十六口,朕已下旨,尽斩之,女子无论高贱,尽为军妓官妓,为万人之轮。”
徐子陵“啊”的一声,那想得到杨宣凝如此狠辣,要知解晖身分尊祟,几是蜀地半个主人,现在却死身族亡,妻妾甚至女儿,全部变成妓女。
“宋缺没有话说吗?”跋锋寒如此问着,但是却毫不动容,若无其事,这种祸及亲族的不仁道手法,实在是这时代的常规。
“镇南王并无话说,如果他来求情,除了解晖本人,寡人倒还可法外开恩,只是他没有,朕也不会多事,恩,来,今日不说这些,过些日子,朕还要去巴蜀,见见朕的爱妃石青璇,来,二位各饮一杯就是。”
跋锋寒脸色不变,徐子陵木然,也自饮了。
如今,杨唐既有南方天险,又有惟南之富,现在再有蜀中,天下谁还能与其争锋?
等稍吃过,杨宣凝尽兴回宫,二人就告退,等船远去,徐子陵立在船尾,风吹得衣衫猎猎作响,他却像尊石像般纹风不动。
点点雨水,充满了整个天空,在雨蒙蒙的一片中,天街仍是人来人往,车水马龙,只是稍远的地方全陷进白蒙蒙的水雾之中,为这洛阳第一大街增添了丰富的层次浓淡,有如一幅充满诗意的画卷。
跋锋寒说着:“杨宣凝的确已经达到了宗师,我刚才几次用气机试探,却都觉得深如渊海,难以度测,这种情况,只有我在当年毕玄身上感觉过。”
徐子陵凝望着雨茫茫的天津桥,强自笑着:“那你有没有和毕玄交过手?”
跋锋寒苦笑道:“若真交过手,我那还有命在这里?但是当年曾见过一面,而且,也等若交过了手,因为他的大弟子颜回风,给我杀了。”
说着,一双虎目射出缅怀的神色,缓缓说着:“我看子陵还有心结,但是这世上只有强者才可称雄,其它一切都是假话。”
徐子陵皱眉说着:“若强者能以德服人,不是胜于以力服人吗?”
跋锋寒哂道:“强者就是强者,其它一切都是达致某一个目标的手段和策略而已,试看古往今来能成帝业霸权者,谁不是心狠手辣之辈,杨宣凝作事,无论对草原上来说,还是参考以前你中原强者的例子,都已经算是仁厚了。”
徐子陵瞧了他一眼,见他目无表情,禁不住一阵心寒,说着:“那你为何和毕玄结恨?”
说着,二人踏上了水阶,上了岸,朝天津桥开步,雨点落在洛河和长桥上,水雾浓得化不开,路上行人躲避二边,看着雨点茫茫一片。
两人却毫不在意的雨中漫步,雨点带着一丝寒意,又就着一些醉意,使他们心中各有沉溺,不能自已。
跋锋寒说着:“突厥分裂,始毕是东突厥的大汗,突厥最重勇力,毕玄是东突厥第一高手,故在当地拥有像神般的超然地位,力压草原高手,一武一政分工而已,我族先被铁勒入侵的大军屠杀,余生者带着我为马贼,最后更被突厥军千里追捕围剿,只剩下我一人,因此毕玄派出首徒来对付我,为我所杀,结下解不开的深仇。”
跋锋寒眼光向某地望去,又微笑的说着:“我族只剩我一人,因此对我来说,国家民族只是纷乱的来源,并无意义,它也不会恒久存在。”
手伸开,雨点变成一滴滴剔透的泪珠,又变成朵朵徐徐开放的花朵,冷笑的说着:“我现在只有一人一剑,只有先杀铁勒之第一高手曲傲,再杀突厥之第一高手毕玄,至于到底谁得了利,这与我何关?”
说到这里,他的脚步倏地停下,一家寺庙,敞开的大门正在眼前。
阵阵梵唱诵经之声,悠悠扬扬从里面传来,配合这雨点连绵天地,份外使人幽思感慨,神驰物外。
见得了跋锋寒冷笑,徐子陵心中亦涌起奇异无比的感觉,叹息的说着:“人世间的仇恨和恩怨,是否只是一种笑话?生命真是一场春梦。”
跋锋寒毫不客气的说着:“这就是我和你的区别,我觉得你太容易受感染,似乎可以出家做和尚了,但是我看,出家未必清净,否则你师妃暄就不用来到这里,对不对?”
说完,也不等回答,哈哈一笑,手握剑柄,就自离开,连回首看也不看。
徐子陵顿时一震,徐徐望去,却见寺门口,还是男装打扮的师妃暄,仍是那飘逸闲雅的动人模样,只是带着一丝苦笑。
徐子陵深吸一口气,压下各种莫名的情绪波动,淡淡的说着:“师小姐是什么时候到?”
师妃暄别转娇躯,凝神打量他,叹的说:“我昨晚才来,却已经来迟了一步,想不到宁道奇已经去了。”
说着,师妃暄露出前所末见的凝重神色,问:“子陵刚才见得了杨唐皇帝?”
徐子陵突然之间有一点厌倦,说着:“是,他已经得了宗师境界。”
说完,他一一把刚才话题,对师妃暄说来,师妃暄听完,无语,美目瞥往雨雾,柔声的说着:“哎,雨下大了,想当年,我们就在雨中相遇。”
徐子陵陪她看了过去,却不知道说什么才好,如此二人并立,看着雨点落下,又在地上溅出水花,再过半刻,她又回过头来,对着他,眼神倏地变得复杂,似包含着无数一直隐藏在深心内的情绪,轻轻一叹,低声说着:“从何而来,复归何处,梦时不可言无,既觉不可言有。”
说着,她直踏入雨中,背影逐渐远去,直至消灭在雨水尽头。
徐子陵望着她离开,对他来说,每当和师妃暄相处时,时间过的特别快,在这充斥着杀人或被杀的纷乱时代,人人疲于奔命的尔虞我诈,为利益不择手段,排斥异己。师妃暄就像淌流于人间世外的一道清泉,令他感受到生命的真义。
就在这时,足音从后方传来,他回首一看,却又是跋锋寒。
跋锋寒露出一丝讥讽的冷笑:“徐子陵啊,我今日才发觉,你真是一个呆子。”
第一百十八章
积蓄雷霆
内阁。
房玄龄进门,穿过一道横越小池的曲廊,沿廊前行,曲廊尽端是座六角石亭,石亭后面,是一个殿,周围古树参天,茂密硕壮——这就是杨唐内阁核心所在了。
入得内殿,果然,里面各宰相已经在了,行礼之后,李播就说着:“李靖在蜀,四月平之,除成都一城外,其它的势如破竹,现已平定,这次圣上要去蜀中,也要立个章法。”
房玄龄站起来躬身说着:“圣上救民于水火,遣一师而抵蜀中,兵不血刃,百姓簟食壶浆以迎王师,如今大局已定,圣上又何必兴师而至?若为淑妃之事,也不必圣上亲去。”
虽然还没有明旨下达,但是内阁早已知道,淑妃是石青璇,这是仅次于贵妃,四正妃中的第二位,位极尊贵。
李播微笑着扫了一眼,见石之轩不动声色,又说着:“淑妃之事,只是其一,其二就是蜀地初平,又关系重要,必须朝廷镇之,圣上亲去,也是这意,而且,李阀和薛仁杲之争,也非同小可,必须临时处断,本朝目前除了圣上,再无它人。”
房玄龄是聪明人,顿时一点就明白,蜀地新平,又关系重大,并且遥远难制,一般来说,多半是皇帝亲子或者宗亲镇之,但是这时,杨宣凝虽有一子,但是才出生,宗室无人,重臣中,又没有谁有这个分量,为了防微杜渐,只有皇帝亲去。
如是蜀地被李靖一手掌控,只怕数年之后,再也难以轻易控制。
至于李阀和薛仁杲之争,更是重大,事关二大国,除了圣上,谁能有权临机处之?
李播见他已经明白,又说着:“圣上这次入蜀,意率骑兵五千,禁军一万,水师五千,众位大臣,你看怎么样?”
“圣上带二万军,在此时蜀地,卫驾足矣,而且,也不劳师动众,正是大善。”
诸人盘算了一下,都觉得这相对合理。
“还有一事,那就是对道观佛寺的进一步约法处置,诸位都已经熟读要典,圣上的心意,也明白了,怎么处置,都说来吧!”李播说着。
佛教自东汉末年传入中国,并非大兴,直至三国、二晋、南北朝,由于王朝更迭频繁,社会动荡不安,佛教秉着“不依国主,不成法事”的原则,多与诸国君主联系,因此获得大量田产和财物,这时,无依无靠的贫民也纷纷归依寺所,靠耕种寺院的土地为生。
到了北魏、北周统治时期,寺院已经广占土地、隐匿人口、聚敛财物,训练武僧,已严重影响和威胁到了朝廷的安全和财政,已经导致了两次大规模的毁佛运动。
“说的是,诸寺占地之广,积蓄武力之盛,实触目惊心,例如少林,自胡僧而来,北魏孝文帝礼遇,于太和二十年,敕就少室山立寺,供给衣食,寺处少室山林中,故名少林,现有良田三万亩,远近依附者数万人,寺僧人人习武,数目上千,实是可畏可惧,如不加压制,只怕有大祸端。”户部尚书李百药都不由皱眉。
这时,佛教趁着南北朝动乱,已经扩大到了一个难以相信的程度。
寺上万所,田百万亩,僧五十万,信徒数百万,兵甲藏于各地,少林僧兵,甚至直接帮助李世民征战天下,这种势力,如不控制,地上佛国,与基督教同等,只怕没有多少年,就可在华夏大地实现。
那时,华夏天子,都必须跪拜佛祖,由大和尚加冕了。
有鉴于此,李唐在夺取天下的过程中,虽然借助胡教之力,但是一直心怀恐惧,在政权建立后,立刻立法限制佛教势力,但是佛教立刻反扑,出了千古一个女帝武则天,而她素来礼佛,武则天之后,又有胡人安禄山谋反,其中内幕深不可测。
如在本世界,按照原本的轨道,李世民得佛门之助,太子李建成,联系魔门,李建成身为唐高祖李渊长子和法定继承人,如此作,岂是无因?难道李渊就傻得什么也不知道?无非就是对胡教的恐惧和戒备而已。
事实上,李渊一直属意魔门支持的李建成,不属意胡教支持的李世民。
凡天下有识之士,在此时,无论什么阵营,都明白,压制胡教,势在必行,唯在其程度上有所差异。
“不知对国内寺庙的清查,已经完成了没有?”李播问着。
“已经完成了,寺八千四百所,占地五十八万亩,僧人十一万四千八百五十人。”户部尚书李百药说着。
“嘿嘿,真是富可敌国,寺有甲兵。”石之轩这时也冷笑的说着。
慢慢的,他也明白,慈航静斋,这几百年来,有至高无上的地位,力量本原,就在此千庙万寺数十万僧中而来。
如无这等几可改变天下的伟力为基础,区区女子,哪怕武功再高,长的再美丽,所谓代天挑选华夏天子,实是一种笑话。
魔门哪怕武功再高,如不明白这点,永远只是魔门,而非自称的圣门。
“那户部,有什么意见?”
“首先要限田,田实是根本,理由也很简单,就取佛祖本意就可,佛祖当年定戒,出家人四大兼空,日乞十户而止,安能奢侈入魔乎?因此,可每寺十五亩,以为菜园,法定净地,其它全部归佃户所有,如何?”
这一句话一出,顿时,人人称善。
寺有千亩万亩,当然不可能僧人自己耕作,都是由佃户所作,这个政策狠,就狠在这里,朝廷不没收土地,而直接把土地赐予佃户所有,如此,顿时把广大佃户和僧人分裂出来,僧人想闹事,想造反,也难以煽动信徒。
“只是如此一来,如此多僧人,何以为生?”
“自可夺人土地,或者受人之田,或者直接向信众索取财物,朝廷先不论罪。”石之轩上前,对诸宰相说着:“如有家族、官人、置朝廷法令于不顾,土地赐给寺院,可先不追究,暗自归档,等天下已定,再作处置。”
这句话说出,顿时殿中生出一些阴气。
自南北朝来,信奉胡教的贵族官员之家甚多,多捐土地于寺庙僧人,如此作法,有违国法,就是先纵之,再张网捕鱼,以血淋淋的例子,清得朝纲。
“其次,佃户依附于寺庙者,多因寺庙土地不加赋税,所以为求逃赋税而投于寺庙,朝廷这时,尚无办法杜绝信奉佛教各家赠于土地和财物,但是,凡寺庙之地,除了净地外,全数按亩征税,如此,可断绝各地佃户依附之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