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之婚礼

    我叫苏小信，我马上要举办婚礼了，和一只吸血鬼。我最大的问题不是婚礼怎么举办才比较浪漫，也不是盘算能收多少礼钱，我最大的问题是……


    “其他亲戚都可以不让他们来，但是，我有一对纯人类的血亲父母。”我坚定的看着李怼怼，“这个，必须请。”


    李怼怼翘着二郎腿坐在沙发上，他抱着手臂，手指在手臂上敲了两下，然后一转头，扫了一眼围着茶几坐了一圈的拿着请帖的非人类们：


    “听到了吗？必须请。”


    “我保证不喝多！不炸毛！不变狼！”小狼第一个当乖宝宝，赌咒发誓，但气势汹汹的说完之后，又挠挠头，有些不好意思的看着李怼怼，“就是……房东大人，那个……婚宴中午吃了饭，不是还要等晚饭吗，下午时光多无聊，你们吸协有几个约了我麻将局，在咱们居民楼里你不许赌博，我忍了好久了，可你大喜日子……我能不能……也破破戒……”


    他声音越说越小，李怼怼金边眼镜背后的眼珠子斜睨着他，最后到底是挪开了眼神：“人凑齐了就打，把房租给我赢回来。”


    “好！”小狼瞬间笑得心花怒放，“我运气好，打五毛都能赢八百！没问题！”


    小狼确实赌运好，以至于我认为他大概是入错了行，他不该当歌手或者乐手的，他应该去专职买彩票……


    “我是没什么问题啊。”美美坐在阿季怀里，现在的美美，又养回了胖胖的模样，她坐在阿季怀里，宛如一只大型洋娃娃，阿季也没有觉得重，就老老实实将她抱着，时不时还悄悄用小拇指轻轻摁一下美美肚子上的肉，看起来手感很不错的样子，很柔，很软。


    搞得我也有点想摸……


    “就是……”美美转转眼珠，有些不要命的开口，“房东好不容易办个婚礼，这大喜日子，是不是也该效仿古制，大赦个天下，免个拖欠的房租什么的。让大家跟着乐呵乐呵，更卖力帮你盯着婚礼现场不出岔子呗。”


    她说这话时，眼睛到处乱转，看我，看天，看黑狗，就是不往李怼怼脸上瞥一下。活像看一眼就能被扎穿一样。


    李怼怼冷笑一声：“行啊，免你房租。”


    美美大喜，李怼怼抬手推了一下眼镜：“但是。”他顿了顿，满意的看见美美脸上的笑容僵住，“婚礼现场要真出一点岔子，你就给我十倍赔款，你要是同意，待会儿签个合同，摁手印，我拿去吸协录档。要不要这优惠，随你。”


    美美开始严肃的思考起了这件事。


    我大概能透析她的想法，她八九成是会同意的，毕竟能占李扒皮的便宜，可是千载难逢的机会，至于婚礼现场万一出了岔子……反正她欠李怼怼欠也不是一天两天了，虱子多了不愁。


    果然，美美片刻后，应了下来，“好，合同我签！”


    “哎！你们都占便宜了……”李陪陪有话要说，“那李怼怼你也要答应我一件事才行，不然……不然我就闹腾你婚礼去！”


    李怼怼一挑眉：“威胁我？”


    李陪陪咽了口口水，怂了：“不是……就……打个商量？”


    李怼怼抱着手看他：“你想要什么？”


    “我上个月翘班太多，学校工资都给我扣光了，你帮我出三张请假条呗，一张一个星期，就说我被吸协召唤去协助干活了，别扣我工资。保个底薪。”


    一个吸血鬼学校的老师混到要自己要靠关系拿请假条才能开工资的份上……我看着李陪陪，觉得我这小姑子真的有点惨。


    “行，三张请假条，没问题，但底薪你也别拿了，我帮你收着，当你偿还的拖欠租金。”


    李陪陪宛如噎了一只苍蝇，如鲠在喉，缓了一会儿气，最后认命：“好，从今往后，我再也不欠你钱了！”


    “不，你的底薪只够三个月。”李怼怼脑子里仿佛住了一个算盘精，他说，“你还欠两个月又十七天的房租，到婚礼那天，就是两个月又二十八天，四舍五入，还有三个月。”


    仿佛心口中了一剑，李陪陪咬牙咽回了心头血。


    旁边的卫无常仿佛忽然开启了护短属性，一下子站了出来：“不用如此咄咄逼人。”他这一声，让房间里所有人都看向了他，卫无常不卑不亢，挺直背脊，掏出手机，“她的房租要多少，我给了便是。”


    来自古代的大将军，学会了手机支付。现代科技，造福人类……


    “好啊。”李怼怼应了下来，“一共……”


    “关你屁事啊！？”李陪陪直接打断了李怼怼的话，“谁要你帮我付房租了！”在金钱问题上，陪陪终于站起来了一次，却是在面对卫无常的时候。


    卫无常眉头微皱，耐着性子说：“你是我妻子，我不会让你在任何情况受他人折辱。我外出工作已有钱财存款，可助你……”


    “谁是你妻子了！你有病吧！整天整夜，没完没了！你是不是想逼着我跟你打架！”


    卫无常依旧不卑不亢：“男子汉大丈夫，顶天立地，刀剑所向应是贼寇之处，怎能与妻儿动手。”


    “你他妈……”陪陪额上青筋乱爆，“还上瘾了，你过来，老子今天就是贼寇，你他妈来打我啊！”陪陪已经开始撸袖子了。


    卫无常一本正经的皱眉：“出口成脏实为不妥，现在便罢，以后有了子嗣，不可再如此。”


    我揉了揉眉头，古代大将军……大概很是不懂陪陪的炸毛点吧……


    我见陪陪已经骂起了三字经，形势即将失控，而在场非人类们皆是一副坐等看戏并不想劝架的模样，我连忙往陪陪身边一站，凑到她耳边说：


    “大家都在，打输丢人。”


    仿佛被戳中的定身穴，陪陪国骂停口，浑身僵了两秒，随即重重且幼稚的“哼！”了一声：“老子不待见他，你结婚前我不回来了，看着心烦。”


    说完，她踹门就出去了。


    李怼怼看着她背影挑了挑眉，我想，大概是在她账上又记了一笔破坏门锁的钱，而李陪陪却并没意识。


    卫无常一直眉头紧锁，但见陪陪走远了一些，他转身向我抱拳：“苏姑娘，时间仓促，准备不周，你婚宴当日，我再补上贺礼。”


    我连忙摆手：“不用这么客气……”


    我话没说完，空中就飘下他一句“告辞”，转身就追陪陪而去。


    真是好一出苦情相公追求狂躁媳妇的戏码……


    陪陪和卫无常一走，没戏看了，大家也都各自散了去，黑狗在地上伸了个懒腰，站起来，晃荡着尾巴给了句总结：“闹麻老。（吵死了）”


    我看了看空下来的屋子，又看了眼已经开始玩起了手机的李怼怼，有些惆怅的坐在了李怼怼身边的沙发上。


    明明没拿正眼瞅我，但李怼怼仿佛已经和我心有灵犀了一般，脱口就说：“不用担心。”


    “你知道我担心什么？”


    “我们的身份，不会被你父母发现。”


    说得这么笃定……


    “为什么？”


    “我已经安排好吸协的人了。”他一边说着，一边在手机上发了一条消息出去，“婚宴当天，凡有‘失态者’……”


    杀无赦这三个字在我心里打了个转。


    李怼怼瞥了我一眼：“全部远程注射高剂量镇定剂，拖走。”他在手机上点开了一张图，是我们预定婚宴的酒店，之前我和李怼怼去看得时候，我就只看了看酒店环境以及价格，顺道将婚宴用菜定了下来，但没想到李怼怼回来之后，还做了个周围环境的3d建模……


    “重庆是山城，我们定的酒店，一面向水，一面靠山，另外两边各是两栋高楼，我已经安排了人在山顶，高楼，以及江上采沙船上布点，全方位包围我们婚宴现场，宴会大厅四面通透，我特意选了能开窗的大厅，就是为了这几个点上的人马，能远程狙击镇定剂，命中目标。”


    我咽了口唾沫……


    大哥我们这是办婚礼，你安了几个点的狙击手全方位包围自己，你这怕不是在让我上刑场吧？


    “为了保险起见，吸协还安排了人在服务人员之中，远程攻击无效时，现场也有可以控场的人。”李怼怼关了手机，“出不了岔子。”


    我沉默相对，更加觉得这场婚礼，前途难测……


    但李怼怼却转头看我，他推了一下眼镜：“苏小信，身份原因，我无法让我们的婚礼成为最盛大的，但我一定会让我们的婚礼，是最完整和安全的。”


    我愣了一瞬，忽然间心中暖流涌动。


    李怼怼……他那么上心啊……


    李怼怼五指穿过我的五指缝隙，与我十指紧扣，“不能给你一个特别的婚礼，但普通人有的，我要你也一定能有。”


    十指相扣，李怼怼比我还苍白些许的肤色那么显眼，我笑了笑，李怼怼或许不知道，对我来说，有他在，这个婚礼就已经是全世界最特别的婚礼了。


    我见过亲戚家的姐姐筹备婚礼，从订酒店到婚纱照到行程细节，无不繁琐。但我的婚礼因为吸协的帮忙，或者说因为吸协主任的“假公济私”之命令，所以筹备得尤为轻松，李怼怼跟我说，你想掺和就掺和，除了安全事宜，别的都听你的。你要是不想掺和，就让别人忙去。


    我自然是不太想掺和的……


    毕竟，在我的骨子里，我还是一个有懒筋的宅女。


    美美也曾问过我：“到底是婚礼，你不亲手筹备下，不觉得遗憾吗？”


    “我把新郎筹备好了，别的还有什么可遗憾的？”


    “嗯，你说得也很有道理。”


    她也就这么简单的被我说服了。


    婚礼当日，我一大早起来梳妆打扮，全程有吸协的秘书在我耳边告诉我行程安排，简单拍了一些婚礼当日的照片之后，我被车接到了酒店新娘的化妆间，补妆之后，又跟着李怼怼出去迎接宾客们。


    我和李怼怼请的人不多，我的父母，居民楼的大家，还有他吸协的同事……


    虽然，有一大半同事都是他请来做安保的。吸协特意给吸血鬼们买了强力防晒，每人发了墨镜口罩，看起来仿佛来了一只神秘的武装队伍。


    我父母到的时候被吓了一跳。我妈把我拉到一边，抽了我的手背一下：“苏小信，你这孩子，结婚这么大事，你就提前几天和我说，你知道我和你爸都吓傻了吗？还不让我们见你……”我妈看了看四周西装革履包裹严实的吸血鬼们，又回头瞪我，“你是不是，肚子，啊？”


    “肚子啥？”


    “还能什么！”我妈压低了一下声音，“是不是肚子快大了。”


    妈妈……你都在想些什么……


    我觉得我脑袋要大了。


    “我没有。”


    “没有那你急什么！结婚是什么你知道吗你就结，这什么人啊，多大叫什么哪里人在哪儿工作，我们什么都不知道，你就办婚礼了，亲戚都还不让请！你……”


    “小信。”我妈正疯狂输出着，李怼怼唤了一声我的名字，走到了我身边。


    虽然李怼怼平时也穿西服，但我从没觉得哪一天，他穿得像今天这样帅气。


    李怼怼将我的手拉住，转头看见了我妈，我妈也沉默的打量着他，气氛正有些尴尬，我正想说些什么时，李怼怼忽然开口了：“妈。”


    我：“……”


    我妈：“……”


    比起我妈的一脸猝不及防，我转过头，憋了好久，才让自己的表情维持不变。


    “失礼了，工作原因，婚礼准备仓促，也没有提前告知二老，抱歉。”


    李怼怼……居然认错了！


    我震惊的回头，看着李怼怼。


    李怼怼倒是一脸正经，我妈错愕之后，回过神来，左右瞥了一眼，公共场合，大家都看着，她清了清嗓子：“你们年轻人的事我不反对也不想插手。”


    我又瞥了李怼怼一眼……


    年轻人……


    他依旧面不改色。


    “只是你们总得提前和我们说一声吧，这么着急，你叫什么名字，多大了我们都不知道。”


    “我叫李斯年，28了。”


    嗯？不是李一言也不是李怼怼，竟然是在李斯年这个名字？


    到底哪个才是真名，或者说哪个都不是？李斯年和这个28的年纪，只是这一次吸协给他安排在身份证上的名字？


    “我在安全单位工作，具体工作事宜事关机密，不便透露，这次婚礼单位领导也很重视，但也是出于安全考虑，不想声张，所以很抱歉，小信的亲朋好友，无法宴请。”


    我看着李怼怼一本正经的打官腔，七分真三分假的糊弄我妈，我妈……果然成功的被糊弄住了。


    “安全单位？”


    我立即解释：“公务员公务员。”


    “公务员？”我妈又转头看四周的吸血鬼们，就在这时，我爸一步上前，拉了我妈一把：“哎呀，孩子的事，他们自己决定好了就行，你管这么多做什么，这都办酒了，你看小信也挺开心的，你就祝福不好吗。”


    我望着我妈，我妈沉默了片刻，目光又在我与李怼怼之间转了转，最后叹了口气，拍了拍我的手背，转身随着来领他们的人，走进了大厅里面。


    我仰头，盯着李怼怼，四目相对，我笑了：“你对我父母态度还挺好啊。”


    “因为是你的父母。”


    “宾客都到的差不多了，主任，夫人，你们准备一下。”李怼怼的秘书出来通知我们。


    夫人……


    今天被人叫了一天，我本来已经麻木了，但只要稍停一会儿，再听到时，我内心又难免起了一次波澜。


    李怼怼点点头，垂头看我，倏尔抬手，帮我把垂下来的刘海理了理：“我先进去等你。”


    “好。”


    这一天的婚礼，没有出任何岔子，之后我听说，阿小越狱出来了，但在到酒店的时候就被摁在了酒店门口，注射了大量镇定剂，又被拖了回去。


    酒店还收到了一个匿名快递，吸协的安保人员发现是流离者寄来的，他们带回吸协拆开看了，里面是一本用a4纸打印出来的，我在网上连载的吸血亲王怼穿肠的全部漫画，装订成了几本书，旁边写着叽叽酱祝福语——新婚快乐啊。


    小狼很乖，滴酒未沾，下午打牌赢了好几个月的房租，陪陪与卫无常也来了，坐在一桌，非常神奇的没有吵架，美美和阿季在我结婚前几天离开了，这天回来，送了我一颗巨大的海水珍珠，珠光亮得仿佛能照耀整个宴会现场。


    这一天的一切，都似梦一般奇幻。


    而之后很多次想来，最奇幻的，还是我爸爸牵着我的手，将我带上那红毯时，我走向李怼怼的那一路。


    他在红毯的那一头，静静的等着我，宴会的音乐停了，窗外的阳光停了，只有百年前和百年后的风不敢停歇，风吹着，撩动我的白纱与他的眸光。


    我的手放在他掌心的那一刻，仿佛这前后几百年的时光都被锁在了我们的掌心之间。


    在众人与众神的注视之下，在时光与虚无的见证之中，我将与他共度我短暂而美好的一生。


    美如梦幻般的一幕。


    我背过身，抛出手中花球，美美与陪陪等人抢作一堆，婚礼最是沸腾热闹之际，我顺着红毯望去，大殿之外，黑袍影子静静伫立，我不敢耽误，立即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他的黑袍下，一团黑气。


    他仿佛也笑了。


    黑影散去，我紧紧握住身边李怼怼的手。


    似乎察觉到了什么，李怼怼也紧紧将我的手握住：“苏小信。”


    “嗯？”


    “以后你不用交房租了。”


    我愣了一瞬，大笑起来，随即一把把他抱住。


    这一天，真的美好到不像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