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部分

3个月前 作者: 贱宗首席弟子
    灵帝光和四年:春,地震。《后汉书·五行志》


    六月庚辰,雨雹。《后汉书·灵帝纪》


    六月,雨雹如鸡子。《中国历代天灾人祸表》


    灵帝光和五年:二月,大疫。《后汉书·灵帝纪》


    夏四月,旱。《后汉书·灵帝纪》


    灵帝光和六年,夏,大旱《后汉书·灵帝纪》


    秋,金城河水溢。《后汉书·灵帝纪》(金城河溢,水出二十余里。《后汉书·五行志》)


    秋,五原山岸崩。《后汉书·灵帝纪》


    ※※※


    公元一八三年,即汉灵帝光和六年,自汉高祖刘邦建立大汉到此时,已过了整整四百年,强大的帝国已逐渐走向末路。


    天灾不断、人祸不断,致使传承四百余年的大厦早已变得岌岌可危。


    光和六年的夏天,这又是一个大旱的季节。


    天,烈阳高照。


    地,百里焦土。


    就连呼吸,吸入的也仿佛是炎炎的热浪,熏地人们咽沙嗓哑,干渴难受。


    在一条不知名的黄土所铺成的官道旁,一个年过半百的老头正蹲在那里,瞅着路旁自家田中那被炎炎烈日暴晒焦枯的作物,唉声叹息着。


    他浑浊的睛瞳,微微泛着几分泪光。良久,他抬头看了一眼天空。


    “前年干旱,去年干旱,今年也干旱……老天爷呐,您这是不给我等穷苦人活路呐……”


    老人那布满老茧的黑瘦双手颤抖着,小心翼翼地扶起一株已被烈烈炎日暴晒枯死的作物,老人再次叹了口气。


    终于,那略显浑浊的眼睛老泪纵横。


    不知怎么,老人不由得想到了一句近几年来传遍了大江南北的话。


    一些由头裹黄巾的人所传播的话。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圣人不仁,以百姓为刍狗!]


    【注:刍狗,用草扎的狗,一般是用做祭祀的。祭祀前人们对它很尊重,但祭祀后因为失去了作用,就不闻不顾了。】


    “这世道呐……”


    老人慢慢地挪步到了路旁,解开身上褴褛单薄的布衫,薄衫之下,他的身体黝黑而奇瘦,一看就知是长期忍饥挨饿所致。


    “呱呱——”


    几只乌鸦不知从何而来,停在路旁的一棵枯树的树枝上。


    老头默然地抬头瞧了几眼。


    虽然说乌鸦早先也是众多喜鸟之一,但是这些年来,因为天下大旱,饿殍遍野,而乌鸦又喜好啄食腐肉,以至于到后来,乌鸦在百姓心中早已与会带来死亡的灾厄之鸟无异。


    传到后来愈加离谱,说是只要这种厄鸟一旦出现,那么当地就势必会有人死于非命。


    “去!去!”


    难以免俗的老人怀着心中对此鸟的惊恐,用嘴学声吓唬着停在枯树树梢上的那几只乌鸦,只可惜乌鸦们丝毫不为所动,时而用鸟喙梳理着乌黑的羽毛,时而抬首观瞧,一对乌珠冷峻漠然的盯着官道的远处。


    老人本想丢石子赶走这几只乌鸦,而就在他低头寻找合适的石子时,远处的官道上却扬起了一片沙尘。


    仔细观瞧,官道远处有一名年轻的少年正快速奔跑而来,年纪不大,看似十五六岁上下,浓眉大眼、唇红齿白,不可不说是一位颇为俊朗的年轻小哥。


    尽管这位小哥身上所穿布衣与一般百姓也没多大区别,但是单单看他那白皙的肤色,老人便足可以断定,这位小哥绝不像他一样是穷苦人家出身。


    仓促间四目交接,老头眼巴巴地瞧着那个年轻小哥从身旁跑过,被他奔跑带起的沙土糊了一脸。


    而让老头有些出乎意料的是,那位小哥在跑出了几丈远后却停下了,似乎感觉有什么不对,折转回来,拱手一礼,满脸歉意对老头说道:“小子跑地匆忙,以至起沙尘惊动了老丈,实在过意不去。哦,对了,小子姓张名煌,见过老丈。”


    [好一位有礼数的小哥!]


    本来老头心中多少也有些气,不过见这名年轻人这般有礼,他宽释之余反而有些欣赏,摆摆手微笑着说道:“不碍事不碍事,倒是张姓小哥,你这般匆忙,究竟是所为何事呀?”


    那名为张煌的年轻小哥脸上露出一个笑容,在瞥了一眼来路后,用带着几分戏谑的语气说道:“这不身后遛着几条恶犬嘛,由不得小子不逃地快些呐!”


    “恶犬?”老头听了这话有些纳闷。


    见老头不明白,张煌遂笑着解释道:“是这样的,小子眼下正被一帮恶人追赶着……”说着,他好似已瞧见了什么,继续说道:“那帮家伙追上来了?嘿!哦,对了,老丈也避一避吧,那些人可不是什么好人,可都是些穷凶极恶的暴徒!”


    说完这话,张煌再次拱手行了一礼,朝着远方疾奔而去了。


    老头满脸疑惑地望着张煌离去的背影,片刻之后,他便听到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转头一瞧张煌跑来的方向,老人心下微微一惊。


    只见在官道远处,一群五三大粗的精壮大汉们正气喘吁吁地从远方疾奔而来,数数人数竟有三十来人。


    这些人衣着不一,有的握着大刀,有的提着长枪,一看就知道不是什么善茬。


    见此,老头暗暗后悔没有听从张煌的劝告而继续在此逗留,从路边拾起随身的衣物正要离开。


    而这时,那一群人中领头的大汉已来到了老头面前。


    “喂,死老头,有没有看到一个小兔崽子从这边跑过去?!”


    领头的大汉厉声喝问道,一副凶神恶煞的嘴脸。


    [这些人就是适才那小哥口中所指的恶人?唔,果然凶神恶煞!]


    想到这里,老头心中不悦,慢腾腾地站起身来,徐徐打量着面前这人。只见那大汉五大三粗,双目炯炯有神、臂膀强壮有力,脸上左眼处还有一道吓人的刀疤。不提此人腰间还挂着一副砍刀,但是这卖相,已足以吓坏寻常的百姓。


    这边老头徐徐打量着这群人,那为首的大汉见老头迟迟不回话,面容上已浮现出几分不耐烦的神色。


    “死老狗,老子问你话呢,哑巴了?!”


    老头闻言轻吸一口气,平静地说道:“老朽在这边歇息,不曾瞧见什么‘小兔崽子’。”


    “死老狗还给老子嘴硬?老子明明瞧见那小兔崽子是往这边逃的!”大汉闻言很是不悦,脸上露出浓浓愠怒,一把抓起老头的衣襟,双目一眯,冷冷说道:“老匹夫,你可知老子是何人?老子叫做黄罗!没听说过么?!”


    [黄……罗?]


    老头吓得一对眼珠都瞪直了,为何?因为这个名字在当地实在是太过响亮。


    那可是这章县旁边,灰烬山上落草的贼寇首领,人称‘黄阎罗’的暴徒,杀人越货、无恶不作。


    “灰……灰烬山上的贼……的大王?”老头一脸惊恐,结结巴巴地说道。


    “知晓老子的大名就好。”那黄罗听了老头的话更是冷笑几声,旋即面色绷紧,脸上那一道刀疤也渗着血色,目露凶色地恐吓道:“还不快说!耽搁了老子的大事,老子将你这老狗的皮都扒下来!”


    老人闻言心中一颤,下意识地张开了嘴,可正当他要说出张煌的去向时,他心中忽然想起了张煌适才那一番礼数。


    “老朽……不曾见过!”


    在一番心里挣扎后,老人咬牙说道。


    “老狗还与老子嘴硬?”黄罗闻言大怒,双目瞪大,猛地抽出了腰间的砍刀。


    见此,老人心中凄然,又惊又恐,浑身颤抖地闭上了眼睛。


    然而,就在黄罗的刀即将砍刀老人身上时,远方却传来了一声大笑。


    “黄罗,带着几个狗崽子,怎么跑得这么慢啊?小爷在此等候你多时了!”


    黄罗下意识转头望去,这才望见在远处官道旁,有一个令他恼怒非常的人影正依靠在一棵枯树旁,似笑非笑地瞧着他。


    “大哥,是那小兔崽子!”


    黄罗手底下一个贼寇尖声叫道。


    “废话,老子瞧得见!”怒喝了手下一声,黄罗一把将老头推倒在地,旋即走上前几步,冷笑着骂张煌道:“狗崽子,今日老子倒是要看看,你究竟能逃到哪里去!待老子抓到你,定要将你抽筋扒皮……”


    “这种话,等你抓到小爷再说不迟。”远处的张煌打断了黄罗的话,一边用右手小指掏着耳朵,一边浑然不在意地说道:“就你们几个小寇,还敢在小爷面前耀武扬威?你们就跟在小爷身后吃屁吧!”


    说着,张煌转过身来,故意用手拍了拍屁股,脸上满是讥讽与戏耍的表情。


    这是何等明显的挑衅?!


    作为章县一霸,黄罗平日里作威作福惯了,见此哪里还按捺地住,竟气地浑身颤抖,语调颤抖地骂道:“好!好!好!老子看你能逃往何处!”


    说罢,他也不再理睬老头,带着那一众贼寇呼溜追赶着张煌去了,只留下老人茫然地望着张煌离开的背影,心下暗暗纳闷。


    老人可能是想不明白,那位早已离开多时的小哥,为何还逗留在附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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