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部分

    陆尘把身子往旁边的墙壁一靠，很是随意地将脚翘了起来，斜眼看着老马笑道：“怎么，你也对她有意思？”


    老马哼了一声，道：“风尘女子而已，我没兴趣。”


    陆尘翻了个白眼，道：“风尘女子不是人啊，人家也想过好日子的好吧？再说了，她也不是随便哪个人都能进得了屋子上得了床，至少在这村子里，也要她看顺眼了才行的。”说着他笑着看了老马一眼，道：“看你这一身肥肉，叮当指定是看不上你了。”


    老马拱拱手，道：“多谢多谢，请那位姑娘千万莫要看上我。”


    陆尘失笑，笑骂了一句，道：“你这厮，好好的跟一个女人过不去干什么？”


    两人正说话间，屋外却是渐渐热闹起来，随着时间过去，温暖的日头终于升过了茶山山顶，然后洒落在这个位于茶山山脚下的村子中，而这个村子也像是正式醒来了一样，多了各种各样的声音。


    陆尘坐在酒馆里听了一会儿，忽然道：“这两天村子里的人比平日都忙活不少啊，可是又快到了‘千秋门’派人下来收粮收茶的日子？”


    老马想了想，道：“差不多了，今天是三月初六，再过四天，也就是三月初十日，便是千秋门那边来人的时候。”


    陆尘看起来有些高兴，笑道：“可算是来了，再不来老子身上的灵石都要花光了。”


    老马嗤笑一声，脸上露出了一些鄙视的表情。


    方今之世，中土神州大陆上仙道昌盛，修真门派多如牛毛，大大小小的修仙门阀世家更是纷纷占据了无数洞天福地灵山胜景，广招门徒，孜孜不倦地求仙问道着。


    清水塘村原本也只是个普普通通的小村子，不过在百年前距离此地三十里外的一处南松山被人所占，就此开山立派自号千秋门，发展至今，已是这方圆千里内最强大的一个修真门派了。


    也正是因此，距离南松山仅有三十里地的清水塘村自然而然地被划入了千秋门的势力范围，同时因为地处前往南松山的要道旁，来往此地的人着实不少，这个村子也就日渐兴盛了起来。


    对凡俗尘世的人来说，修仙炼气的修士便等同是神仙中人，而在这千里之内最强大的千秋门，自然便是土皇帝一般的地位。


    同时，修道之人除了修炼自身道法之外，往往也需要更多的天地灵材灵物加以辅助。清水塘村这里山清水秀，土地肥沃，灵力充沛，便是被千秋门开辟为一处重要的产地——村前田地种植灵谷，村后茶山上遍植灵茶，每逢月初固定时日，便有人过来收取，同时也向上缴这些灵谷灵茶的人分发灵石。


    陆尘趴在这个小酒馆的窗口，看着外头村子里逐渐热闹起来的景象以及那些面上带着希望期翼的人们，忽然回头对不知何时提了一壶酒出来的酒馆老板道：“老马，你说这些人累死累活种着那些东西，然后又千方百计地省吃俭用着，到底是为了什么？”


    老马淡淡地道：“你这不是废话么，外头那些人，谁不是有一颗想求仙长生不死的心？忙忙碌碌积攒灵石，不就是为了最后去千秋门过一次‘鉴仙镜’，看一看自己到底有没有那修仙的天分？”


    陆尘撇了撇嘴，道：“这千秋门有些不厚道，不过就是一个再平常不过的检验手段，却非要每人收个一千块灵石，这得逼死了多少人？我可是亲眼见过这村子里有好些个人，都五六十岁了才集齐一千灵石，然后去了千秋门，耗尽一生积蓄在鉴仙镜下一看，一大半没天分的，剩下的或许有点根骨勉强可以修炼的，却因为年纪太大也被退了出去，然后哭的哭疯的疯，这一辈子差不多也就毁了。”


    老马耸耸肩，道：“这手段虽然上不了什么台面，但也勉强过得去吧，至少吃相不算太难看，没有什么强逼奴役之类的，就算不错了。”


    陆尘失笑，站起身来笑道：“难得啊，你居然还会为这不入流的门派说话。”


    老马淡淡地道：“千秋门在‘真仙盟’所颁的‘万仙榜’上，去年已经排上了中品初等门派，进入了真仙盟旗下修真门派序列，不再是不入流的小门小派了。”


    “我去！”陆尘吃了一惊，眼睛都瞪大了几分，看着老马道，“不会吧，我觉得这渣渣门派不够格啊？”


    老马往自己面前的酒杯中倒了一杯酒水，同时微笑着道：“往真仙盟里那位‘广博真君’处送了五万灵石，那自然就是够资格了。”


    “嗳呵！”这一下陆尘更吃惊了，上上下下地打量了一番眼前这个身材显胖的酒馆老板，笑骂道：“好家伙，这些年来你不是天天跟着我呆在这村子里头么，如何消息能这么灵通的？”


    老马笑而不语，只是对他举了举杯，然后一口饮尽，面上一副你懂得的神秘笑容。


    陆尘为之侧目，口中骂道：“鬼鬼祟祟的，不知道有多少事你瞒着我罢？”


    老马立刻摇头道：“没有的事，我这里什么情况，你也不是不晓……”


    话音未落，忽然间只听外头突然传来一阵吵闹喧哗声，那动静居然极大，一下子就把这个村子里的宁静打破，仿佛发生了什么大事。


    陆尘与老马同时眉头一皱，向外看了一眼，过了片刻后，陆尘道：“好像是村头那边。”


    老马道：“你留在这里，我去看看。”


    陆尘摇摇头，道：“一起去吧。”


    老马还想再劝，但看着陆尘的神情，犹豫了一下后，还是没说什么。


    两人走出酒馆，一路向村子前头走去，路上只见不少村民纷纷快步往同一个方向跑去，许多人脸上还带有惊奇兴奋之色，似乎听到了什么特殊的消息。


    第十章


    神教余孽


    老马走了两步，忽然看到一个平日里常来酒馆喝酒的村民熟人，连忙一把抓住，问道：“前面发生了什么事，怎地如此喧哗？”


    那村民紧走不肯停，大声道：“听说是千秋门的几个仙师发现了一个混入门内的三界神教妖邪余孽，如今正逼在村子外头呢。”


    老马身子一震，下意识地松开了手。片刻之后，他转过身向身边的陆尘看去。


    却只见，自己的这个朋友微微皱眉，面色漠然，只有眼眸中仿佛亮起了一丝异样的光芒。


    老马深吸了一口气，低声道：“回去。”


    陆尘看了他一眼，淡淡地道：“你现在回转，落在旁人眼中，岂不是更加古怪。”


    老马眉头紧锁，向周围看了一眼，果然只见村子里所有人几乎都是往村头那个方向走去，此时若是只有他们两人走了一半突然回转，确实有些显眼。这时，陆尘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道：“走吧，我们一起过去看看。”说着，他便径直向前走去。


    老马在他身后有些无奈地叹了一口气，也跟了上去。


    两人一路走到清水塘村的入口处，这里半水半田，只有中间留着一条两丈许宽的道路通往外头。只见在距离村口约莫三十丈外的路上，却是有五个穿着相似服饰的人站在那里，其中一人胸口被斩破了一道尺许伤痕，鲜血渗出，染红了他半边身子，但手中兀自抓紧了一把利剑，似乎还未放弃挣扎；而其他的四个人则是分散开将他团团围住，同样手持利刃，看起来面上都有轻蔑厌恶之色。


    陆尘和老马站到人群中不起眼的位置，将前头那场景看在眼里，只见那五个人身上的衣物确实是平日里千秋门弟子常穿的样式，围攻的四人有中年人，也有年轻人，剩下受伤的那一个则是个看上去只有二十出头的年轻男子，似乎应该就是之前所说的那个被围捕追杀的三界神教余孽。


    老马眼角余光先是扫了一下身旁，见周围众人都在热切中带着几分紧张地看着那边，没有人注意到他们二人，于是不动声色地碰了陆尘一下，也不言语，只是从眼神中露出几分询问之意。


    陆尘盯着那个年轻人看了片刻，也不开口，只是轻轻摇了摇头。


    不知为何，老马忽然松了一口气。


    这个时候，那边千秋门的四个人中，为首的一位中年人面目冷峻，手中利剑一指那年轻人，喝道：“孽障！死到临头，还不知悔改么？”


    那年轻人身负重伤，面上神情变幻，惨然而笑，道：“师父，我平日对你毕恭毕敬，侍奉周全，又从未做过对不起你的事情，为何你还要如此对我？”


    那中年人闻言眉头一皱，脸上似乎掠过一丝犹豫之色，似乎眼前此人平日里确实颇得他的欢心，此刻倒是一时间有些迟疑起来。


    那年轻男子突然噗通一声跪倒在地，扔掉手中利剑，膝行向前，对那中年人哭着道：“师父，师父，是弟子错了，你就饶了我吧……”


    中年人长叹一声，手中长剑也是慢慢垂下，叹道：“门规森严，加上仙盟又有严令，我也是没办法，怪只怪，你走错了路。罢了，罢了，看在你我师徒一场的份上，我会……”


    他这边正说话，周围众人也是凝神倾听，但在远处人群里的某个角落，陆尘却忽然轻轻哼了一声，在他身边的老马微怔，转头向他看去，而就在此时，突然有人猛地大喊了一声，道：“师叔，小心！”


    那中年修士身子一震，还没反应过来，便只见原本跪在身前的那个年轻男子突然从袖底翻出一把短刃，身形暴起扑了上来，然后直接一刀捅进了这中年人的腹部。


    这一下偷袭凶戾狠毒，饶是中年修士的道行实力远胜于这年轻人，猝不及防下也是没避开，顿时中了暗算。


    但中年修士毕竟道行不凡，一声怒吼，全身肌肉登时紧绷，同时一掌拍出，将身前那忤逆弟子打飞了出去，随即踉跄着连退三步，刚要怒吼，忽然声音却是哑了，低头一看，却发现腹部伤口流出来的竟是黑血。


    “这刀上有毒！”旁边早有人惊呼出声，而另外三个千秋门弟子早已怒喝着冲上，向那年轻人围攻过去。


    那年轻人身负重伤，原有的长剑已经丢开，唯一的短刃在伤到那中年人后也没收回，此刻正是两手空空，在三个昔日同门的围攻下，只能连连败退。但是他脸上却没有丝毫畏惧之色，反而像是癫狂了一般，在那边哈哈大笑，然后声嘶力竭地吼道：“真神下凡，一统三界！日后我必登仙班，去往……”


    话音未落，他已经被一道剑光劈中，顿时翻身倒地，而紧跟而来的几个千秋门弟子看起来是恨极了此人，纷纷跟上剑芒挥洒落下，转眼之间，只见鲜血横飞，顿时就在这光天化日之下将此人斩成了一团肉泥。


    紧接着，那三人连忙回转，将那被暗算此刻受伤坐倒在地的中年修士围住，一看那伤口，顿时面面相觑，脸上都是露出惊惧之色。


    这个时候还是那中年修士尚算镇定，低声说了一句，嘶哑着声音道：“快回山。”


    那三人这才反应过来，连忙答应，然后一人背着这中年修士，两人护卫，一路狂奔而去，却是再也无人关心那被杀死的三界神教余孽了。


    ……


    从得到消息赶出来，到目睹这一场突然生变的激斗，前后其实不过短短一段时间，但是这其中的勾心斗角和激烈残酷，却是让在场围观的一众凡人们为之震动不小。过了好一会儿，村口的人才缓缓散去，同时在此起彼伏的议论声中，对这三界神教的疑惑与好奇倒是占了多数。


    这中间倒是有好些人知晓此事，反正也算不上什么秘密，便趁机对不太清楚三界神教的年轻人说了一通，大意就是所谓的三界神教其实是一个历史悠久的教派，信仰世上有神、人、鬼三界，教名也是因此而来。


    第十一章


    桃花美人


    据传，三界神教教徒多有狂热之辈，坚信唯有打开界壁，奉请真神下凡，一统三界，方是天下大同。由此做出种种诡异出格之事，很是造了不少杀孽，荼毒万民，甚至被冠以“魔教”的称号，为天下所不容。


    多年前，这个教派就被真仙盟定为头号邪教，敕令天下追杀，从那以后就不见天日，转为暗中活动，但这些年来始终屡禁不止，听说还有不少教徒潜入了真仙盟中众多修真门派里，暗中做些阴毒险恶的勾当，实是天下正道的心腹大患。


    众人议论纷纷地散去，也没人去管倒毙于地的那个三界神教余孽的尸首，反正再过一阵子自然会有人过来收拾。


    老马和陆尘落在了人群最后头，也慢慢向村子里走去，老马低声道：“怎么样？”


    陆尘面无表情，似乎连声调都没有什么变化地道：“一群疯子！”


    ……


    走回村子里，清澈的溪水、青竹桃花还有远处的青山，宁静优美的风光似乎一下子就将之前那有些血腥的一幕隔绝开去，让人下意识地觉得暴乱动荡和自己还有一段很漫长的距离。


    在青石板路上走了一段，陆尘忽然看到前头一个岔路口上，一棵桃树满枝嫩红，而树下站着一个俏生生的年轻女子，扶树而立。人面，桃花，一时间也不知是哪个更美，却正是叮当。


    有风吹来，几许花瓣飘落，她轻衣罗裙地站在那里，仿佛便有了几分仙气，似不染人间尘埃的仙子般美丽。


    过往路过的村民多有看到这一幕的，不少男子都频频回头。尤其是一些年轻男子更是眼露垂涎之色，只是大多数人还是匆匆走过，并没有人上前搭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