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部分

3个月前 作者: 萧鼎
    这次自不量力的反抗就算充满着不甘与愤怒,但仍然迅速地被打败,血腥气开始弥漫在这片土地上,没过多久,荒人奴隶就被逼迫着全部跪在地上,再也无力反抗。


    在他们的周围,多了几十具被利刃砍死的尸体;而人族士兵那边,都是久经战阵的精锐,在人数上如今也接近这些俘虏,所以一场战斗下来,甚至都找不到几个受伤的人。


    如此巨大且悬殊的力量差别,让这些荒人奴隶们绝望了。


    人绝望就会麻木,就会放弃希望。


    当一切平静下来后,殷河带着一点厌恶的神情从外面走了过来,他的脚步踏过了那些流淌的鲜血,留下了一行血腥的足印。


    他站到了那些还活着的、神情绝望又崩溃的荒人奴隶身前。


    “那是神山。”他指着那座山峰,对着众人大声地说道。


    那些跪在地上的荒人奴隶们一阵骚动,似乎再次从这个人族头领的口中得到证明又刺激了他们一下。


    旁边早已严阵以待的那些人族士兵一阵打骂,挥舞兵器,总算是又将这一阵喧嚣压了下去。


    殷河面色冷峻,冷冷说道:“你们荒族人千百年里总是传说,靠近这神山会如何如何,现在真的靠近了,你们又怎样了?”


    荒人奴隶们忽然安静了下来。


    “是一个个倒地暴毙了,还是缺手断脚、口吐鲜血了?”殷河冷漠地扫视过这一大群人,道,“什么都没有发生,对不对?”


    他皱着眉头,看起来带了几分杀气,大声地道:“路,继续修过去。修好了,我在这里对天发誓,只要那时还活着的人,我就带你们离开这里,施放你们回归家园;若是不想修路要造反的,那些死人,就是你们的下场!”


    他环顾四周,寒声说道:“现在,有谁不想修路的,站出来!”


    荒野上的风吹过,带着几分前头血腥的气息,那一大群被包围的荒人奴隶跪在地下,安静得可怕。


    半晌之后,仍然是没有任何一个荒人站出来,他们都跪在地下,一动不动。


    殷河的嘴角微微抽动了一下,眼底深处有一丝复杂神色流过,随后他转过了身子,向前走去,同时口中传来一句声音,回荡在这片人群中:“继续修路!”


    第六十三章


    所欲(上)


    内环之地的道路在不停地深入着,同时遇到的困难也渐渐增多,越是到了内环之地的深处,各种各样奇奇怪怪的东西就会层出不穷地涌现出来,而且其中有不少还是足以致命的东西。


    到了这个时候,不止是荒人奴隶在干活中会有危险,就是人族的士兵在平时的监控巡逻中,也时不时地会发生什么意外。虽然真正出事丧命的人数并不是很多,但确实也打击了士气。


    队伍的人数在缓慢而不停地减少着,死亡近在咫尺,一种压抑和恐慌夹杂在一起的气氛笼罩在这支修路的队伍中,让人始终喘不过气来。更不用说眼下深入内环的腹心之地,那股从神山上散发出来的奇异力量气息已经十分浓烈,虽然还不至于置人于死地,但无论荒人奴隶还是人族战士都开始渐渐受到了这股力量的影响,身体有变得虚弱起来的趋势。


    殷河所有的精力都花在了尽力维持着局面,不让这支队伍在恐怖的重压下崩溃。


    他不得不缩短了每日里荒人奴隶修路干活的时间,甚至采取了干一两个时辰就回去休息同样的时间,然后再继续出来干活的方法,让所有人都更多地呆在青玉所中得到喘息之机。但是这样一来,修路的速度终于还是不可避免地慢了下来。


    神山遥遥在望,但眼下所有的事情看起来都越来越糟糕,并且在可预见的将来还要不断地恶化下去。


    幸好在这个时候,殷河盼望很久的支援终于到了。


    圣城那边,季候再次送来了一千五百人的荒人奴隶,以及另外五百人的人族精锐士兵。


    其实这份支援的到来还是要感谢大祭司的压力,在察觉到内环之地中修路进度突然变慢下来后,大祭司立刻将季候召去询问,在得知殷河他们此刻所面临的困难和窘境后,大祭司没有表示同情,没有怜悯,也没有什么感慨,只是冷漠又直接地对季候这位圣城长老发出了最后通牒。


    必须、一定、不顾一切地也要保证修路的速度,哪怕是用人命去填。否则的话,他就找另外的人来做这件事情。


    这个命令毫无疑问是冷血而残酷的,说实话,季候若不是亲耳听见都不敢相信是过往数十年间温和平静的大祭司说的话。只是事情就在眼前,容不得他再有丝毫转圜余地。


    大祭司虽然几乎不插手俗世琐务,但因为有天神加持,身为神明与人族之间唯一的联系人物,他天生就像是一个半神一般的存在,为所有人族敬仰。一旦他公开对季候发出质疑,这种影响力甚至足以动摇季候长老会成员的位置。


    权势与生存面前,季候再无退路,所以他立刻毫不客气毫不容情地将这种压力直接转化到了荒族身上。


    除了严厉压迫与他亲近的荒人部落,如白马部落等立刻献上各种荒人俘虏或其他人口外,他甚至直接动用了圣城人族的军队,开始向外掳掠。


    大荒原上那些不肯降服圣城的荒人部落,有不少在人族强悍军队的铁蹄下被直接消灭了,抢掠来的荒人和被同胞欺骗送来的荒人一起被当做奴隶送进了内环之地,成为了为人族野心牺牲的祭品。


    这种做法当然也引起了荒族的反抗,战事接二连三,伤亡随之而来。


    这场几乎没有太大利益的战争引起了圣城中另外一些人的不满,但所有人在知道大祭司那坚决的态度后都沉默了。


    这一年的大荒原上,充满着血腥、杀戮和令人压抑的气息,无论是人族还是荒族,都好像进入了一个空前紧张的时代。


    身在内环之地的殷河并不知道这些,或者说,他能够想到这些东西但此刻的他已经无暇去为那些事情担心了,他的肩头有着异常沉重的压力,就是在他前方的那座巍峨高耸的神山。


    人员的补充总归还是缓解了这支修路队伍那捉襟见肘的压力,虽然在刚刚抵达这里的时候,新来的那些荒人奴隶们也很是闹腾了一阵,有的人禁受不住神山诡异气息的压力而死去,更多的人也是在发现自己进入了神山范围后,像之前那些荒族奴隶一样接受不了这个事实开始癫狂吵闹起来。


    气氛一度十分紧张,局势一度十分危险,在这个过程中,旧有的那一批荒人奴隶大都没有掺和进来,然后果不其然的,殷河下达了镇压的命令。


    刀斧剑刃之下,愤怒变得毫无意义,鲜血死亡面前,人们跪下了双膝,匍匐在地上。


    神话与传说,尊严与热血,那些美好的希望仿佛都随风而去,像一张脆弱的薄纸被戳破了。


    整顿这种混乱的局面花了好几天,在失去一百多条人命后,一切终于又稳定了下来。殷河下令重新开始了修路的工作。


    这一次他吸取了之前的教训,为了着力应付神山那日益强烈的压迫,他将重新充沛起来的人手分成了三班,每班人做活两个时辰就换下一班人。人休息,修路不停。


    如此一来,果然,事情重新上了正轨,修路速度开始重新快了起来。


    ※※※


    “吼!”


    一记石破天惊的巨响轰然而鸣,如同小山一般的身躯穿过狂舞的风沙冲了过来,那只巨掌狠狠地打在了另一只外貌恐怖狰狞,体型也十分庞大的怪兽头上,顿时只听一阵惨叫,那只不知名的怪兽踉跄而退,金色的血液从伤口处喷涌而出,溅洒到半空之中。


    只是,这只怪物显然也不是等闲之辈,在受伤之后不但没有逃走,反而看起来还激发了凶悍之气,对着前方从风沙中走出来的“龙王”大声吼叫起来,然后挥舞着利爪扑了过去。


    “轰!”


    两只巨兽再度撞在一块,然后疯狂撕咬搏斗起来,直打得沙飞石走、大地震颤,甚至就连近在咫尺的那座高大无比的山峰,似乎也微微震动了一下。


    神山脚下,如此恐怖的两只巨兽就在这无人知晓的地方殊死搏杀着。


    激斗之中,龙王头顶那个苍老的身影地方,忽然找了个机会突然亮起了一道光芒,瞬间命中了那只怪兽的眼睛要害。


    随即,只听怪兽发出了一声撕心裂肺、异常惨烈的惨叫声,踉跄向后退去。


    龙王一跃而上,毫不容情地直接咬住这只怪兽的咽喉,巨掌擒身,只听“喀嚓”一声,好像骨头被硬生生折断的声音。


    那只怪兽再次发出了一声凄厉的哀鸣声,然后如同一座小山般倒了下去,重重地摔倒在地上。


    席卷而过的狂风缓缓平静了下来,周围的尘土也慢慢落下,龙王低头看了看自己庞大的身躯,那上面有许多伤口血迹。显然,眼前的这只怪兽实力也是异常强悍,哪怕是它也受了不轻的伤。


    在它头顶的老头轻轻拍了拍它的头,好像在安慰着它。


    龙王口中发出一声低沉的吼叫声,抬头先是看了一眼旁边的神山,随即转头望向了另一个方向。


    虽然他们就站在神山脚下,但如此近的距离,神山那异常恐怖与强烈的奇异力量,却好像并没有对他们两个造成什么伤害和压力。


    在龙王头顶的老头也向着远处那个方向看了一眼,忽然开口道:“我们差不多已经把神山周围的金血魔兽都杀光了吧,如果这样,那些人还不能把路修到神山这里,那就太没用了。”


    龙王低沉地吼叫了一声,然后俯低身子,探爪抓住了那只死去的怪兽的一只腿,随即转过身,就这样拖着这只金血魔兽的尸体,踩着沉重的步伐,一步一步地向远处走去,没过多久,就消失在神山某个拐角的地方,只留下身后那一片空白之地,还有被金色血液染过的土壤。


    太阳光洒落下来,照在这一片土地上,金血一阵光芒闪动,却是慢慢倒映出那一座高大的山峰,以及就在附近的山脚下,竟然有一道仿佛是天然生成的三尺宽的山路,从山脚向上延伸,一路弯弯曲曲蜿蜒而行,静静地通向那座神秘未知而又异常恐怖的神山深处。


    第六十四章


    所欲(下)


    时间在一天天地过去,可是给人的感觉却好像这日子缓慢得像是凝固了一样,每一天都是异乎寻常的相同状态——痛苦、挣扎、干活、死亡与那无所不在的压力。


    殷河有时候觉得自己就好像一个不会游泳的孩子,跌入了无尽的汪洋中,然后不停地向着无尽的海底坠落下去。


    每一天清晨醒来的时候,殷河都有一种麻木的感觉,他甚至已经忘了自己来到这个地方多久了,他只是看着这许多人不停地像一群蝼蚁般,干着活,修着路,还有日出而作日落而息般规律的人来人往。


    不对,只有从外面进来的人,并没有人从这里离开出去,离开的也许只有死人?


    圣城和季候那边,前前后后又送了几批荒人奴隶进来,其中伴随着大祭司的催促命令。


    通往神山的道路还在缓缓地向前延伸修建着,越靠近神山,那股可怕的、诡异的力量就越浓烈越强大,死去的人开始越来越多,甚至连人族战士都有些承受不住,不停地发生死亡现象。


    相比起来,殷河有的时候甚至觉得奇怪,因为他发现自己到了如此危险的地方后,居然从头到尾都没有出现什么不妥的危险的情况。


    他就像那些荒人奴隶中最强壮最强大的荒人一样,似乎对神山的那种诡异力量有一种天生的抵御能力,在神山的威压面前,往往比大多数人都轻松许多。


    只是每一天看着这种残酷惨烈的修路模样,而他还要再催促着,在一开始的时候,让他自己也觉得有些受不了了。后来,时间久了之后,他的情绪上也开始发生了一些莫名其妙的变化,好像对一切都变得麻木了起来,对死亡也不再在意,就像是行尸走肉一般,有些浑浑噩噩地做着事情,凭借着记忆中的本能继续推动着修路这件事。


    偶尔深夜惊醒时,殷河会突然发现自己那可怕的变化,然后毛骨悚然,全身冒冷汗。


    但在新的一天开始以后,在他走出那青玉所时,他的心灵好像就会自动封闭起来,让他重新变得冷漠和麻木。


    也许若非如此,他就不可能继续在这地狱般的地方活下去。


    事实上,类似的变化就像是一种可怕的疾病,传染席卷了这支队伍中的每一个人,不管是荒人奴隶,还是人族战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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