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部分

3个月前 作者: 第十个名字
    怎么说呢,他其实也是受害人。大宋朝对外戚防范得非常严格,驸马也算外戚之一,这一点自己上辈子在南宋混的时候就有所耳闻,后世里也看到过一些历史记载。


    按照规定,外戚是不能参政、不能领军的,也就是说一旦当了驸马,想从政、从军都没戏了。换句话说吧,只要当了驸马,这辈子就别打算有什么事业,画个画、做个诗到头了。


    但是古代士人讲究的是治国、齐家、平天下,有远大抱负的人才配称为士人,文艺玩的再好也不如去当个宰相过瘾。


    可皇命难违,谁让蜀国长公主看上王诜了呢,总不能说不娶吧,那样的话,这辈子也就基本交待了。结婚之后,让这位有抱负的王大才子整天看着害得他生不如死的公主,要是还能恩爱才怪。


    可是话又说回来了,害他的不是公主,而是这种制度。做人要能分得清好坏,不能说自己难受,就把气洒在公主身上,这是小人作风,有本事你骂皇帝去啊。


    退一万步讲,就算撒气那也得有个度,差不多完了。人家公主这么懂事儿贤惠,处处还护着你,欺负人总不能往死里整吧。


    如果是想把公主气死,当初为什么不干脆拒婚呢?气死公主和拒婚相比罪过更大,也更不是东西,皇帝肯定不会轻饶的。


    再说了,对一个温顺贤良的无辜女人下如此毒手,连洪涛这种能把几百上千人活活烧死在眼前的屠夫都觉得太残忍了,真下不去手。这尼玛已经不是正常人了,心理必须有病。


    “嬷嬷,你说我要是从现在开始洗心革面,改掉以前的毛病,对公主好一点,还来得及吗?”既然有病那就得治,洪涛觉得光治病还不够,还得补偿一下公主的精神损失。


    如果她真像王嬷嬷描述的那么懂事儿,自己不妨给她一些快乐。反正长得也不丑,还是公主,配自己绰绰有余。


    至于说前程、理想、抱负啥的,没有更好,自己本来也没有那些玩意。尤其是不让带兵打仗,这一条太适合自己了,就让神宗皇帝像养猪一样养着自己吧。


    “大郎这话要是让公主听见,不知该有多高兴……”王嬷嬷恐怕是没见过姿态这么低的王诜,一时有点不知所措,干脆给洪涛跪下了,生怕他又是说着玩的。


    “嬷嬷,在府中不必多礼……王诜,好个贼子,失心疯岂能瞒过朕!”洪涛正在为这位奶妈的护主之情感动,刚打算俯身搀扶,身后突然传来一个男声,声音不大,却有一股威严之气。


    “……陛、陛下……我……臣……真不是装的……”洪涛已经想好了,王嬷嬷必须严惩,她哪儿是在替公主求情,是看到皇帝来了才跪的,又把自己晃点了一次!


    驸马见到皇帝该怎么称呼不清楚,那就按照臣子行礼吧。这一套倒是稍微懂点儿,好歹咱也在临安皇宫里混过。


    “……欺君之罪尔受得起!”神宗皇帝长得和蜀国长公主有点像,肯定是亲兄妹。和理宗皇帝比起来他长相更清秀,只不过现在的脸色铁青,本来就有点吊的眉毛真快立起来了。


    “官家,大郎所言句句是真,老身愿保!”这时王嬷嬷又说话了,听在耳中还比较受用,洪涛决定饶她一次,以观后效。


    “哼……太医,给都尉小心诊断!”神宗皇帝看来和王嬷嬷挺熟悉,给了个面子压着怒火,没说来人呀,拉出去仗责2000之类的狠话,而是转头冲围廊入口处吩咐了一声。


    “下官遵命……”应声而出的是个中年人,微微低着头看不清面容,唇上、下巴和两腮都留有长胡须。这是宋代人很平常的容貌,不留胡子的很少。


    “……有劳了……嬷嬷,给太医拿杯水吧……”看到皇帝没有进屋的意思,洪涛只能坐在围廊上伸出左手让太医号脉。


    这时他发现太医的额头上全是细密的汗珠,呼吸也比较粗,看样子是一路小跑赶来的。不管最终诊断自己有病没病,必要的礼节还是得有。


    “……”太医听到洪涛的话突然把头抬了起来,瞪着一双三角眼像是要吃人。


    “我还有救吗?”洪涛让他瞪得一机灵,以为被诊出了问题。被马蹄子踢了一下头真不是小事儿,万一颅内出血,自己这趟就算白来了。


    “陛下,恕臣医术不精,断不出都尉大人之疾。”三角眼太医只在洪涛手腕上略微搭了搭,就放弃了治疗。


    “哼……蜀国,扶你的郎君回屋好生诊治!”此时神宗皇帝反倒没那么大怒气了,又冲围廊入口吩咐了一声,然后蜀国公主和绿衣丫鬟也走了出来,身后还跟着一位花白胡子背着木箱的老头儿。合算她们刚才就到了,一直没露面。


    这位白胡子老头也是太医,但比刚才那位手艺专业多了。看舌苔、看眼珠、诊脉、浑身四处敲打,折腾了好久才作罢。


    最终得出一个结论,驸马确实得了失心疯。这种病没有特效药,只能慢慢调养,没准儿哪一天能恢复正常,但更多时候是没治的。


    皇帝一直没进屋,啥时候走的也不清楚。但王嬷嬷很快就进来了,等太医走了之后才悄悄告诉洪涛,他刚刚渡过了一次大劫难。假如应对稍有不慎,明天就得夹着铺盖卷滚到长江南边的蛮荒之地去。


    至于是什么劫难、怎么渡过的,说出来还真让洪涛出了一身冷汗。第位三角眼太医根本就不是太医,而是中书门下省删定官李公麟,也是王诜的好友,同时还是和王诜齐名的画家,擅长画人物。


    前几年他曾经在驸马府做客,画了一幅《西园雅集图》,把一并饮宴的好友都画上了,米芾还为此画专门写了一篇文章,当时传为佳话。


    蜀国长公主进宫去求太医,正好在母亲宫里碰上了皇帝。这位长公主不光性格软,还不会说瞎话,被皇帝一问就把王诜失忆的事情说了出来。


    第5章


    还债


    皇帝一听当时就怒了,王诜本来就被御史弹劾与反对新政的案子有关,好不容易才压下去,又公然聚众大排酒宴给苏轼送行,如果不是怕妹妹伤心,早就该降罪发配了。


    别以为蜀国长公主不吱声,驸马干的那些事儿皇帝就不清楚,皇城司不是吃白饭的,外戚本身就是监视重点,一举一动都在皇帝眼中,只是不愿意撕破脸给皇室抹黑罢了。


    现在可好,又玩装病这一套,真当别人都是傻子啊!对于敢挑战皇帝尊严和智商的行为,历代皇帝都不能忍,别说是妹夫,亲弟弟都不成!


    于是皇帝直接就把李公麟叫了过来,一起杀奔驸马府,打算当面揭破王诜的鬼把戏,然后直接降罪流放。这样的话不仅消了气,还能给妹妹一个交代。


    你看,不是当哥哥的不讲情面,而是你丈夫太操蛋了,敢当面欺君犯上,借着这次机会就让蜀国长公主离婚也说不定,反正皇帝的妹妹也愁嫁,哪怕是二婚。


    按照皇帝的意思,两个至交好友突然见面总得有点反常。李公麟又是个胆小的人,连苏轼的送行宴都没敢去,自然不敢和王诜唱双簧骗自己。


    可是这两人一见面,王诜居然半点没怀疑李公麟的身份,没露出丝毫异常,真和不认识一样。这就让皇帝有点拿不准主意了,等他听完王嬷嬷有关王诜苏醒之后的表现,算是基本信了王诜患失心疯的事实。


    朋友、妻子、佣人都可以不认识,但总不能连自己老爹死了都不知道吧,这玩意已经超出了当时人们的道德底线。


    既然是真的有病,皇帝也就不太生气了。正好,借着生病的由头先留着这位妹夫吧,看看他到底真疯还是假疯。反正有皇城司的人盯着,能装一天、一旬、甚至一个月,还能装几个月不露马脚?


    当然了,皇帝的这些小心思并没告诉王嬷嬷,全是洪涛猜的。可不管皇帝是不是这么想,这回肯定会失望的。自己真不是装的,也不会露出任何马脚。以后出现在世人面前的,百分百是个疯疯癫癫的驸马都尉。


    疯子不好吗?对于有心展现宏图大业的人来说确实不好,谁乐意跟着一个疯子去创业啊。但对于洪涛而言真是太好不过了。


    自己的生活习惯、说话方式、思维方式和这个时代的人全都不一样。比如说自己那些朋友,只要坐一起聊两句立刻就能发觉不对。


    一旦再让自己画两笔、做个诗啥的,自己立马就得原形毕露,毛笔都用不利落、对仗工整都不会,还画画作诗?到时候该如何解释呢?


    现在好了,自己得了失心疯,啥都想不起来很正常,谁和一个疯子较劲儿才是不正常。而且太医不是说了嘛,这个病保不齐啥时候就恢复一些或者全恢复了。自己想不疯的时候就是恢复了,势头不对那就接着疯呗,伸缩自如,乃神器也!


    “娘子,听嬷嬷说以前为夫对你很不好,你就当原来的王诜死了吧。现在的王某人打算洗心革面做个五好丈夫。不是光说好听的煳弄人,我还有行动。第一步,就是把小妾全……全革除!该怎么补偿就怎么补偿,也别亏了她们,毕竟这也不是她们的错。”


    听到皇帝不再琢磨着如果处置自己了,洪涛也是龙颜大悦。这还得托公主的福儿啊,如果不是她和皇帝关系好,估计就算自己真疯了也得被赶出东京,到个鸟不拉屎的地方忍着去。


    现在洪涛看这位蜀国长公主越来越顺眼了,她还真像王嬷嬷所言,异常温顺,就算皇帝哥哥站在屋外也没有一丝一毫跋扈。太医给自己诊治时,她就站在床边,眼里全是关注,问得比自己还细致。


    对于这样一位既高贵又美貌还贤惠的妻子,洪涛想不出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唯一的缺憾就是她身体太弱,脸色苍白、摇摇欲坠。


    想让一个女人身体好,必须先让她心情高兴,然后再想办法调养身体,这个道理洪涛深谙。那该如何让一个女人高兴呢,恐怕没有一件事儿比把竞争对手赶走来得彻底。想当初江竹意那么想得开的女人,不是也有妒心嘛,人性使然。


    “不可……大郎如此会陷妾身于善妒。姐妹们年纪还小,出府之后难以寻得良配,岂不是害了一生,还请大郎三思……”


    洪涛的第一板斧砍空了,蜀国长公主居然站出来反对把小妾赶出府的决定,并且设身处地的为小妾们的将来着想,怕她们带着一个小妾的身份找不到好婆家,受苦一辈子。


    “妾身无嗣……”看到自己丈夫张目结舌说不出话,蜀国长公主又小声的补上了一句。


    “啊……哦,这不是问题,等你身体好一些很快就会有孩子的……那她们不能赶走?”


    现在洪涛有点明白王诜为何这么折腾了,公主是熙宁二年七月(1069年)过门的,当时她十八岁,自己二十一岁。


    现在是元丰二年六月(1079年),结婚整整十年没有生孩子,这在古代是很大的不孝,通常需要负责的都是女方。


    怎么负责呢?最简单也最有效的办法就是给丈夫找小妾,如果能生个孩子,也算是当妻子的尽到了责任。


    “大郎不必过于自责,可依公主之意,只是日后……”看到自己夫君还在纠结小妾的问题,公主悄悄捅了王嬷嬷一下。这位奶妈看样子是希望王诜遣散小妾的,但公主不同意,她只能跟着反对了。


    “日后府中所有安排皆归娘子做主,我也不再出去呼朋唤友,安心在家里养病可否?”王嬷嬷的话外音洪涛听明白了,她是怕自己旧病复发。看来之前这个王诜真是没少折腾啊,让人都不敢信任了。没的说,黑锅自己背吧。


    “……”公主和王嬷嬷恐怕也没想到王诜会对自己这么狠,四目相窥没了言语。


    第6章


    东京汴梁


    小妾不要了以后还能找,可连朋友都不要了,这玩意可没地方弥补去啊。最关键的是王诜把当家做主的权利也交了出来,也就是说以后家里公主说话算数,除了王诜之外谁也不能违背。这样一来,那些小妾的苦日子可就来了,分分钟有被主母开除的危险。


    “嗯嗯……”倒是绿衣小丫鬟不住的点头,还用眼神示意公主赶紧答应。自己的主母做大,她自然也会跟着水涨船高。


    “没规矩……还不去给大郎端水洗漱!”得,不怕不懂事儿,就怕不长眼。公主和王嬷嬷正不知道该不该答应王诜的条件呢,只好拿小丫头当台阶,顺势就把这个话题岔了过去。


    驸马的变化有点大,从一个极端突然跳到另一个极端,除了心智未成熟的小丫鬟,是个人都不敢信。


    不管她们信不信,反正洪涛自己是信了。现在他就是一个本本分分的驸马都尉,好像还有个左卫将军的职务。那玩意听着好听,其实就是个虚职,手下半个兵都没有,完全是挂名号领工资吃空饷用的。


    从这一天开始,驸马府里就多了一个晕头晕脑的疯驸马。他只要一睁眼,就会带着绿衣小丫鬟莲儿满院子乱窜,茅房都得进去观摩观摩。


    上到公主下到扫院子的老妇,逮着谁和谁聊,想走都不成。用他的话讲,活儿可以慢点干,但话得说完,不说完扣工钱!


    于是驸马疯了的言论就从驸马府里这些下人口中向瘟疫一样流传了出去,速度那叫一个快啊,就连府门口玩耍的孩子都知道了。只要见到王诜站在府门口四下张望,他们就会异口同声的喊疯驸马。


    “喊整齐一些有糖吃!”洪涛对这一切并没有什么反应,不光不让府里的下人驱赶,还经常带着药糖分给那些孩子。结果不光这附近的孩子们经常跑到府门口等糖吃,还把更远一些地方的孩子也招来了。


    洪涛这么做并不是故意的,他只是无法在短期内改变自己的生活习惯,索性就借着疯名不改了,这样活得更舒服一些。


    顺便也能借此获得更多的信息和自由活动空间,谁会和一个疯驸马纠结礼貌不礼貌的问题呢?说话怪点也无所谓了。


    通过这些日子的走访探查,洪涛基本搞清楚了驸马府、东京城和北宋朝廷的现状。


    驸马府位于东京汴梁的内城西侧,也就是皇城的西侧。北面不远就是金水河,河北面是天波杨府和孝严寺,南边有个华严尼寺,再往南就是一片禁军军营。


    这一片地区居民不多,也不繁华,但景色很不错,离皇城的西华门很近,随时都能进入后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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