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部分

3个月前 作者: 第十个名字
    “走吧,带老师去你们家,这些报纸你可以带着,明天给老师拿回来就可以,不许弄丢,也不许弄破。”一直等到下班的时间,白主任才从重新回到了自己的办公室里,看着桌子上那两堆报纸,吧嗒了吧嗒嘴,最终还是忍住没在问什么问题。


    “老师再见!”洪涛手脚麻利的把那一摞自己还没看过的报纸抱在胸前,从白主任身前走出教研室的门,还没忘和屋里没走的几位老师打招呼。


    “怪胎啊!也难怪白主任这么上心,4岁小孩看中央社论,还看得那么有滋有味,我教了大半辈子语文,今天算是开眼了啊!怪胎……怪胎啊!”坐在洪涛对面那个喷茶水的孙老师也收拾好了自己的东西,提起书包往门外走,路过洪涛坐过的办公桌时,特意拿起洪涛看过的最上面一张报纸翻了翻,然后一边说一边摇着头走了出去。


    洪涛带着白主任回到了自己家里,父亲还没有回来,他那边虽然下班早点,但是路途遥远,一般要6点多点才能到家。洪涛没敢带着白主任去姥姥家,怕让姥爷看到之后以为白主任是来告黑状的,姥爷对老师家访一直都不太待见。


    “白主任,这是我爸看书的地方,您请坐,哦,对了,还得麻烦您一件事儿,您得帮我把水壶提到炉子上去,我这个力气提不动。”洪涛没把白主任往里屋让,其实里屋和外屋没啥区别,这个年头家里有沙发的还很少,来客人了要不就坐床上,要不就坐木椅子上。


    第16章


    两个老师


    “平时你就一个人在家里?那你吃饭怎么办?”白主任到厨房帮洪涛把水壶放到炉子上,然后看着洪涛费力的举着一根铁通条,把炉子门打开,再把封火的火门调整到拔火的状态。


    封火和拔火是两个比较专业的北方民间用语,主要用于对炉子的操作上,在南方可能用得比较少。在这个时代里,不管是取暖还是做饭,老百姓一般都是用烧煤的炉子,液化石油气很少很少,更没有天然气。


    这时的炉子总体上分成了两种,烧蜂窝煤和烧煤球。一般家用的外形都差不多,只不过炉子里面的某些小部件略有不同,烧煤球的炉子可以烧蜂窝煤,但是烧蜂窝煤的炉子不改装一下就不能烧煤球。


    北方人和南方人在烧炉子上有很大不同,南方人使用一种很小的炉子,可以搬着四处走,用的时候搬进来,不用的时候就放在屋子外面,以免中煤气。北方人的炉子很大,很重,是铸铁的,不能随意搬动,所以为了防止煤气,就要加上一段白铁皮的烟囱,把炉子里面的烟气全都排到屋子外面去。


    另外北方人习惯让炉子全天都燃烧,为了节省燃煤,就会利用炉子下面的活动进气口和烟囱下面的活动出气口,来把炉子里燃烧的煤调整到一种缓慢阴燃的状态,这就叫封火。需要使用的时候,只要把这两个活动风门打开,在把炉子里面一个小盖子拿出来,就能让炉火在十分钟左右就恢复到燃烧状态,这就叫拔火。


    “您放心,我吃饭都在姥姥家,平时自己不会没事儿玩火的。”洪涛知道白主任下面想说什么,赶紧拿话把她嘴堵上。


    “你母亲呢?她是医生吧,下班很晚吗?经常值班?”白主任让洪涛一句话给噎了回来,也不在意,今天她自从见到这小孩,就没少挨噎,都快习惯了。


    “我妈上山下乡当赤脚医生了,我爸下放工厂劳动改造,他们俩都不容易,整天在外面又苦又累,所以还得拜托白主任,能少给我爸添堵就少添点堵吧,毕竟你们也是同行,不让教书就很难受了,还得去干体力劳动,谁心里都不好受,您说呢?”洪涛拿了一个小板凳坐在靠墙的地方,仰着头对白主任说。


    “……你能替你父母担忧,是个好孩子,不过你好像对老师有很大的成见,老师不是来你家告状的,而且你也没有什么状好告,下午你被警察送回来的事情,我不会给你父母说,你可以放心。”白主任已经处于暴走的边缘了,这个混蛋小孩三番两次的教训她,还让她说不出什么来,真是欺人太甚了。


    “那就好、那就好,我对老师没什么成见,相反,我对您的信任比谁都多,所以我才愿意和您进行一种平等的对话,尽量说真话、实话。可能是我们俩看问题的出发点不太一样,所以交流起来很容出现摩擦,等我父亲一回来,我就重新把您当成老师的身份,到时候您听到的就全是好听话了。”洪涛再次重申了一遍自己的观点,他也能理解,不管这位白主任如何开通、如何正直,反正短时间内是不可能习惯这种谈话方式的,这得慢慢培养,慢慢让她习惯。


    “……我看看你父亲的书可以吗?”白主任完全无语了,忍了好半天,才算把这口气忍下去。


    “可以,正好您也是教数学的,和我爸不光是同行,还是同科。”洪涛自己拿了一张报纸看,对于父亲那一堆书被外人翻看一点顾虑都没有,他了解自己的父亲,这些书都是专业书,老爹一点政治细胞都没有,更没什么政治言论,不怕人看。


    “老师和你父亲比就要差多了,你父亲是教大学生的,这些高等数学、解析几何什么的,老师看懂的都不多。”白主任随便拿了几本书翻了翻,很快就放回去了,恐怕她是真看不懂。


    “术业有专精,您让我爸做高中代数他也不一定能做对,从贡献上讲,您比他要大,您和他就像是盖高楼的人,您负责打地基,他负责地面建筑。这座高楼最终能盖多高,全取决于您这个地基能打多深、多牢固,我爸就算再有本事,缺了好的地基,他也是白忙活!所以说,您是老大,我爸只能当老二。我觉得吧,小学老师的工资应该最高,中学老师工资稍微低一点,大学老师工资最低,这才合理,您说是不是?”洪涛觉得自己这一天光挤兑这位白主任了,是有点过份,也影响她的情绪,所以现在得拍一拍她的马屁,临阵磨枪也不晚。


    “呵!你倒是想得长远啊,还要改革教师的工资,你干脆别当科学家了,去当教育局局长吧。”白主任脸上终于看到笑模样了,被别人夸总是一件很舒心的事情。


    “我爸回来了!老师!我这后半生能否幸福,就全靠您了!拜托、拜托!一定多多美言,多多美言!这堆报纸是儿子专门带回来给父亲看的,您说是吧!”洪涛忽然听到了楼道里有自行车的声音,马上站起来,把手里的报纸放了回去,然后冲着白主任拱了拱手,坐回小板凳上,低着头不再说话。


    “洪涛啊!你这儿做水干嘛?怎么不去姥姥吃饭……您……您是白老师吧,您这是……我们家洪涛是不是又惹祸了!”洪涛的父亲人还没进屋,声音先传了进来,房门打开之后,一看到白主任,马上就认了出来,然后听着原本心情不错的声音立刻低沉了下去。


    “哦,洪老师回来啦,您放心,洪涛没闯祸,我不是来告状的,我是想和您探讨探讨洪涛未来的教育问题,您看您今天是否有时间?”白主任比较仗义,没等洪涛自己申辩,先帮洪涛解了围。


    “……哦……,有时间,有时间,他是不是跑学校里听课时给您添麻烦了,我这个孩子啊,性质比较野一点,这主要怪我,我工作太忙,对他疏于管教……”洪涛的父亲还是没完全放下心来,老师的这套说辞他懂,一般去家访都是先说孩子没啥问题,把家长稳住,然后再慢慢揭短。


    “洪老师,咱们都是干这个的,我就不和您说什么客气话了,我今天来真的不是来给洪涛告状的,他今天一天都在我的办公室里看……看课本呢,表现挺好的,我想和您聊聊他今后的事情,洪涛,你是不是应该回避一下啊!”白主任也知道洪涛的父亲还是怀疑,又强调了一遍自己的来意,还帮洪涛撒了个小谎,最后看了洪涛一眼,代替洪涛的父亲发出了逐客令。


    “爸,老师,我先去姥姥家了,炉子上还坐着水呢,您盯着点。”洪涛低着头,嘟囔了一句,很老实很乖的拉开门走了出去。


    “您这个儿子啊,让我怎么说呢!……”白主任看着洪涛现在这个倒霉德行,又想起这一天来他和自己说话的那个张牙舞爪的样子,不由得叹了一口气,她有点拿不准到底该不该替他撒这个谎。


    白主任和自己父亲到底说了什么,洪涛不知道,一句也没听见!但是两个人谈话的时间很长,自己在姥姥家都吃完晚饭了,父亲还没过来吃饭,直到7点多父亲才出现了姥姥家,把姥姥留给他的饭吃了,然后以检查功课为由,拉着洪涛回家了。


    “白老师说了,你的功课完成得不错,建议爸爸让你提前一年去上小学,你愿意吗?”洪涛的父亲并没检查洪涛的功课,而是拿起桌子上的一张报纸翻看起来,顺便问了洪涛一句。


    “愿意,我喜欢上学!”洪涛努力让自己笑得灿烂一点,但是心里却不太高兴,虽然白主任没让他马上进小学,但还是和父亲说了提前入学的事情,早一年也是早啊!让自己6岁的身体去和同班那些7岁多的身体去抗衡,这很不公平啊!


    按照自己这个嘴比较欠、话比较多、还爱管闲事的性格,上学之后少不得会和其他同学发生冲突,到时候自己那个小舅不可能天天在班级门口给他当保镖,挨揍的肯定先是自己,不管事后如何报复,身上的疼一点都消减不了。


    “那好,儿子,今天是你爸我这几年里最高兴的一天,爸爸不怕吃苦受累,你看爸爸的手指头,都是在你小时候给你洗尿布洗的,有了今天白主任那一番话,你爸我觉得值了。你现在还小,可能听不懂我的这些话,但我还是要说,每年都和你说,说到你能理解那一天为止。一定要好好学习,长大以后才能有出息,你一定要比你爸我有能耐!”父亲举起报纸挡在了桌子上,把洪涛的视线隔开,说了一番洪涛本来应该听不明白的话。


    第17章


    父亲的苦恼


    “嗯,知道了,我先把今天学的字默写完了再给您看。”洪涛很明白父亲为什么用报纸挡住了自己的脸,更熟悉他所说的这段话,后世里他每做了一件让父亲觉得高兴的事情,或者因为做错事被迫和父亲深谈的时候,总会听到这段话。但是他一直都没理解父亲说这段话的心情和用意,也从来没往心里去过,一直到30多岁成家之后,才有所领悟。


    父亲这一辈子活得很不如意,可能在外人看来他还算是不错,等四人帮被打倒之后,他就能恢复工作,重新回到大学里教书,过几年还能当上教授。而且他在工厂劳动改造期间,还认识了很多来自教育系统里其它部门的人,交情很不错,正是所谓的患难见真情吧。这些人在恢复工作或者平反之后,很多人都成为了各自单位里的实权人物,爬得最高的据洪涛所知都到了部长一级,在后世里也给了洪涛家很多帮助。


    但是父亲自己并不太快乐,他从小出身就不好,真算是姥姥不疼、舅舅不爱,凭借着自己的努力上了大学,然后留在学校任教。可是又成了臭老九,天天只能去工厂劳动,还得让那些工人们批斗,不光得不到应有的尊重,还被很多人看不起。在当时那个年代,人们说起知识分子时,前面都要加上一个臭字!这让父亲连结婚都受到了影响,没有一个姑娘愿意嫁给他,最终不得不选择入赘到母亲家里。


    入赘这件事,在现在看来,尤其是城市里,根本就不算个事,已经没什么人愿意提起了。但是放在70年代,即使是在北京上海这样的城市里,对于任何一个男人来说都一种很伤自尊的选择。虽然姥姥家里一直没人提这件事儿,但是这个结一直都藏在父亲心里没能解开。


    另外父亲的心气又挺高,自尊心也强,还好面子。年轻时候全被耽误了,等有时间、有条件了,他又得和洪涛较劲儿,大半辈子就没得闲,也没时间、没精力去完成他自己的理想,虽然洪涛不知道父亲到底有什么理想,但人总是有自己理想的,父亲肯定也不例外。


    所以父亲把他自己的所有希望全都转移到了洪涛身上,他希望看到自己的儿子能比自己过得好、有本事、受人尊敬!说白了吧,按照比较流行的说法,父亲是在小时候和青年时代受到的冲击太大了,失去了太多的自尊,然后又想拼命往回找补,自己找补得不够本,还打算让儿子一起帮着他找补,至于找补多少才算够?洪涛觉得这玩意应该是没够了。


    “唉……既然重来一次,就帮父亲多抢点回来吧。”后世里洪涛没能帮父亲抢回来太多的尊敬,他调皮捣蛋一直到了高中,靠着父亲的关系勉强考上了父亲的学校,结果也仅仅是混了一个毕业证而已,至于工作以后挣多少钱,那些东西对父亲一点意义都没有。现在能够重新活一回,他也没有什么远大的理想,至于当什么科学家的事情,他从来没想过,那玩意只能是小孩子10岁前的幻想,超过10岁再去想,要不你就是天才,要不你就是弱智。


    有了白主任和洪涛父亲的这次谈话,洪涛的父亲彻底把洪涛放羊了,其实就算没白主任的这次家访,洪涛也能达到这个目的,只不过就是过程稍微慢一点而已,毕竟自己每天的学习进度和作业都是实打实的,当老师的父亲完全能从这些东西上看出儿子每天到底是不是在学习。


    不过放羊的日子也不是很轻松,洪涛强制自己每天6点起床,然后自己跑到学校操场里去锻炼身体。这是白主任特批的,洪涛的父亲和白主任都不认为一个4岁小孩,天不亮就跑到地坛公园那种荒凉的地方去锻炼身体是个好主意,但是胡同里也没什么好地方可以给洪涛锻炼,于是和洪涛家只有一墙之隔学校操场就成了洪涛的健身房。


    每天早上学校的看门大爷都会给洪涛把大铁门上的小铁门打开,然后让他去操场上跑步、俯卧撑、单杠、双杆,这里也只有这些器材可以用。


    锻炼完身体之后,洪涛还会去学校的一楼卫生间洗一个冷水澡,然后再去姥姥家吃早饭。其实白主任和洪涛的父亲对于洪涛洗冷水澡并不是很赞同,洪涛的母亲更是坚决反对,怕儿子大冷天的被凉水激到,感冒发烧都是小事儿,一旦得了肺炎就很麻烦了。


    唯一支持洪涛的洗冷水澡的还是洪涛的姥爷,他夸外孙子有他小时候的风范,据姥爷自己说,他从小就是在井边上自己打水自己冲澡,无冬历夏全是这样的,所以身体才会这么结实,一直到现在,即使不再冲冷水澡了,但还是很少得感冒,更不会发烧。


    有了一家之主的支持,洪涛就不用去怕什么父母了,更不用在意白主任,姥爷一个人就把他们全摆平了,和这个老头你别讲理,因为他根本就不讲理,有本事你就和他干,干不过你他自认倒霉,也服气,否则说再多废话也没用。


    吃过早饭之后一直到吃中午饭,都是洪涛的学习时间。本来按照白主任的意思,是打算让洪涛一天最少旁听4节课的,但是被洪涛用他那个关于学习兴趣的论调坚决抵制了。在这个问题上父亲给予了他有限的支持,洪涛的父亲也部分同意洪涛的观点,也认为一个孩子,最重要的是培养他对学习的兴趣和热情,而不是让他具体学多少东西。只要有了兴趣和热情,他学的东西就不会少,如果失去了兴趣和热情,你天天按着他的脑袋学也没用。


    而且洪涛的父亲还把这个观点发挥了一下,他认为小孩子除了对学习的兴趣和热情之外,还应该多走多看,术语叫做开阔视野,只有接触到更多的东西,对更多的事情产生了好奇心,才能让小孩子的脑子发育得更好、更聪明。按照父亲的这个理论,他开始利用周日的休息时间,带着洪涛四处乱转了,比如说公园啦、商场啦、大学啦甚至他所工作的首钢工厂。


    每到一个地方,父亲鼓励洪涛提问,什么东西都可以问,父亲能马上回答的,就会回答,如果父亲也回答不上来,那他就去问别人,问明白了隔两天再回答洪涛这个问题。


    洪涛对于父亲的这种启发孩子智力的方式到没什么意见,这样做很对,见多才能识广,光背书背出来的那不叫知识,也不叫智慧。不过这样一来,洪涛可以难受了,他在见识上并不比父亲差,甚至有些东西上还要超过父亲,除了有关高数一类的东西。可是他还得装出任嘛不懂的天真样子,去向父亲提各种问题,你总不能和父亲说,我啥都懂,比你还懂得多吧!


    但是像“车轱辘为啥是圆的啊!汽车为什么会跑啊!钢铁是怎么从那个大炉子里流出来的啊!”这种问题问多了,洪涛觉得自己的智力没上升,反倒有点下降了,尤其是自己的脸皮,一天下来傻笑得都快起褶子了,于是每个周日就成了洪涛最深恶痛绝的日子,但是为了满足父亲的成就感,他就算烦死,也得硬着头皮继续,不光不能耍赖不去,还得让自己在周六晚上,就表露出迫不及待的劲头儿。


    “地下党是真不容易当啊!”洪涛感觉自己也不是没有收获,他终于理解了那些打入敌人内部的间谍是多么的伟大,自己这还是在骗自己的父亲,露馅就露馅了,基本没有心理压力,还这么难受,那些特工、间谍什么的,整天和陌生人或者敌人在一起周旋,这得多强大的精神才成啊!洪涛扪心自问,自己是干不了这个行业的,不出半年他就得被折磨成精神病,别等敌人抓,自己就先不战自损了。


    有了洪涛父亲的支持,洪涛每天上午只需要旁听2节课,到底是数学还是语文,这个洪涛自己选择,没人干涉他。白主任曾经试图说服洪涛跟着一个班级当旁听生,这样可以进入教室坐在后面听课,又被洪涛拒绝了。他怕这是白主任玩的明修栈道暗度陈仓之计,旁听旁听就把自己搞成正式学生了,对于这个底限,洪涛掌握得很死,靠近一点都会激起他强烈的反感。


    旁听完这2节课,洪涛就会去白主任的办公室里看报纸,复习功课,有时候还得做一做一年级的作业。对于这点洪涛反对也没用,白主任、父亲和姥爷都投了赞成票,他势单力孤,没人听他的。


    其实这样做最反对的人并不是洪涛,而是他那个小舅舅,这位在学校里也不是什么好学生,三天两头被老师罚站。如果是轰出教室罚站还无所谓,一旦是被白主任抓住,就得让教导处门口站着去。这样一来,外甥坐在教导主任座位上看报纸喝水,舅舅在教导处门口罚站,不管是老师还是学生,谁看见谁都忍不住的乐!以至于很多老师看到小舅舅在教导处门口站着的时候,都会用戏谑的口吻问一声:舅舅,您又门口站着呢?


    第18章


    童年的玩具


    洪涛估计这个主意百分百是白主任想出来的,她不光是在对小舅进行惨无人道的体罚,还要折磨小舅那幼小的心灵,让他在自己的外甥面前丢脸,以达到让他以后少犯错的目的。不过洪涛觉得白主任这个初衷恐怕是很难实现了,她小看了自己小舅舅脸皮的厚度,他都能从自己小外甥手里抢冰棍吃,还能从自己小外甥兜里蒙零花钱花,而且还不避讳他的同学,你说他能在乎当着小外甥被罚站吗?


    至于小舅舅害臊不害臊洪涛没兴趣去研究,他唯一能干的就是时不时给小舅舅送点水喝,要不就来块糖吃吃,千万不能露出一点嘲笑的样子。自己以后这几年,至少在初中之前,全都得靠自己这个小舅舅来撑腰了,雪中送炭才是自己应该干的!


    在学校待一上午,回到姥姥家吃过午饭之后,下午的时间才算真正归洪涛自己支配。他可以在家睡觉,也可以去胡同里玩,还可以去大街上闲逛,只要晚上能通过父亲的考试,就一切OK了。


    听着挺完美,但实际上并不是这么回事。睡觉不可能睡一下午,去胡同里玩根本就是一句空话,其他小朋友不是去托儿所了,要不就是去上学了,从2岁到10岁的他一个也看不见,再大的孩子他想和人家玩人家也不带他玩。退一万步来说,就算有小孩和他玩,他也玩不了半个小时就烦了。


    这时的小孩们都玩什么呢?电脑游戏是别想了,这时候连美国人也没有真正的家用电脑。手机更别提,座机电话普通人家也看不见,想打电话得去公用电话,不是公用电话亭,一般都是设在居委会里的公用电话。至于小轮车、轮滑之类的也没有,一个都没有。


    玩具呢,有积木,真正的积木,用木头块做的,刷着不同颜色的漆。还有一种会叫的小鸭子车,也是木头做的,车头上是个小鸭子脑袋,后面是个木头车厢,下面有4个木头轱辘和一个小机关,只要轱辘一转动,曲轴就会拨动鼓槌,敲着车底的木板呱呱呱响。


    男孩子如果有把玩具枪,那在小伙伴里应该算是比较牛逼的了,如果你能有一把铁皮做的冲锋枪,枪管里还能发出火光(里面可以装上打火石,一扣扳机就有齿轮摩擦火石,能打出火光来),那你就牛逼大了。比如小孩子一起玩打仗游戏,有好枪的小孩子肯定是当正派主角的,没枪的小孩就得去当被打死的反派。假如让那时候的小孩子去玩CS这类的游戏,百分百都会选择当警察,没一个肯去选择匪徒的,这就是时代的差异。


    女孩子肯定不玩枪,洋娃娃是她们的最爱,如果没有洋娃娃弄个布娃娃也成,她们的游戏内容一般都是玩医生病人,孩子是医生,洋娃娃就是病人,拿着笔管当针管,照着洋娃娃屁股上就是一针。


    这些玩具都要花钱买,但是家里孩子多,不一定能每个孩子都给一个玩具,而且这些玩具也满足不了孩子的游戏欲望,于是更多手工制作或者废物利用的玩具就出现了。


    最普遍的就是拍烟盒了,烟盒,就是香烟的外包装,拍烟盒就是把香烟纸叠成三角形,然后放在地上轮流用自己手中的烟盒去扇,利用空气的动力,把对方的烟盒扇翻过来,就算赢了,一般谁赢了,就会把对方参加比赛的那个烟盒拿走,这也算是一种变相的赌博了。


    烟盒和烟盒还不一样,价钱越贵、档次越高的烟盒就越稀少,所以这种烟盒在小孩子眼里也最珍贵,一个好烟盒可以抵2个或者更多的次烟盒。比如1块2的中华香烟盒肯定比2毛钱一盒的大丰收烟要珍贵,5毛钱的大丰收肯定要比9分钱的勤俭牌香烟受欢迎。


    当时北京也那么多香烟品牌,常见的就是大前门、八达岭、北京牌、勤俭、大丰收,高档的有凤凰、礼花,再高档就是中华和红塔山了,很少见。另外就是一种白纸包装的香烟,一般都是烟厂的职工内部购买,包装上没有牌子,香烟上有,至于是什么牌子,那就要看这个烟厂产什么烟了。洪涛的父亲就常年抽这种烟,因为洪涛的大姨就在北京卷烟厂工作,可以近水楼台先得月,大姨夫只抽烟袋锅子,所以这些烟就都便宜洪涛他老爸了。


    别小看每个月这两条内部烟,这在当时的烟鬼眼中比粮食还珍贵,虽然这时候的北京已经不用凭票购买香烟了,但是对于烟鬼来说,每月敞开抽的买烟钱也是一个不小的数目,如果家里条件不好,就只能买最便宜的抽,甚至改买烟叶和烟纸去卷大炮抽。


    除了烟盒之外,火柴盒也能拍,规则和烟盒差不多,或者干脆用白纸叠成方块,像烟盒一样扇着玩。


    另外像冰棍棒也能玩、马赛克瓷片也能玩、玻璃球也能玩、杨树叶的叶柄也能玩,再大点还有弹弓、链条枪可以玩。这些都是男孩子的玩意,女孩子可以玩的东西更少,除了过家家、跳房子、丢沙包、跳皮筋、歘拐之外,好像也没啥可以玩的了。


    洪涛当然没那个耐心和决心去和几岁大的小孩儿去玩这些游戏,玩游戏、包括赌博,抛开输赢之外,最让人上瘾的就是能有实力相当的对手和你抗衡,这就和下棋一样,棋逢对手才好玩,一边倒的屠杀很没意思。洪涛不觉得这些小孩能玩得过自己,就算他们在玩游戏上能比自己强,洪涛也忍受不了他们浑身的土、两手的泥和鼻子下面挂着的两遛鼻涕。


    难道洪涛在这个时代就没得可玩了吗?可以这么说,他确实没有什么可玩的东西,尤其是顶着一个4岁小孩身体的40岁的灵魂,真找不到合适的娱乐项目,总不能让4岁的洪涛光着膀子、叼着一根烟,去和那些成年人玩纸牌或者打麻将吧!顺便说一下,这个时代的北京玩麻将的都很少,因为特殊时期还没结束,麻将也是四旧,能有胆子保留下来的人家不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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