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3部分
3个月前 作者: 任国成
普通的奏疏根本不用理会,直接拿出大印咔咔咔盖上便是。最重要的奏疏政务院已经写出了处理的建议,陈越会多看一眼,然后同样咔咔盖印。
一大堆的奏疏不到半个时辰便处理完毕,效率是相当的惊人,张煌言在一旁微微叹息,却已经习惯。大总统对下属的信任真是无与伦比,张煌言心中暗道。
“大总统,路振飞路掌院求见。”在门口值守的亲卫禀告道。
“快快有请。”陈越说着也从座位站起相迎,请路振飞在对面坐下,然后令人上茶。
“大总统,福建、浙江、苏松等江东四府今年遭到叛军荼毒,地方损害严重,无数田地抛荒,眼看着即将征收夏税,恐怕这些地方无法正常征收上缴。户部的官员们上疏建议减免这些地方今年赋税,下官不敢自决,特来向大总统禀告。”路振飞很忙,没有时间寒暄,直接向陈越禀明来意。
陈越点点头:“这些地方受到兵灾,理应减免赋税,那便减免吧。”
路振飞道:“可是大明的赋税,有一半都是来自这些地方,若是减免的话,恐怕今年国库收入会锐减,现在朝廷四处用兵,正是用粮用钱之时,下官恐怕朝廷难以维持。”
说罢,路振飞目光炯炯的看着陈越。
见路振飞这个样子,陈越叹了口气,知道他又在打自己钱财的主意。
谁都知道齐王府从郑家从东南叛军手里弄到了海量的财富,所以大都督府能才四处出兵不需要通过户部拨付钱粮。
这笔财富到底有多少,很多人都在心里猜测,却谁也不敢问出口。
毕竟,这笔财富是陈越带兵缴获,而且很多财富来历根本无法宣之出口,和朝廷并无关系。
若陈越是皇帝的话,皇家即天下,政务院和户部可以理直气壮的要求把这笔财富交给国库。可陈越毕竟不是皇帝,而是大总统,虽然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可毕竟只是官员,而不是君。让陈越拿出自己的财富弥补国库,便是路振飞也无法说出口。更别说其中大部分财富来历不明。
所以,这些时日,路振飞便时常拿着各种事情来烦陈越,用意便是让陈越自己松口,主动拿出银子应急。
而对现在的陈越来说,这些银子本来就是打算用于各种事务,所以路振飞才能屡屡“得逞”。
“钱粮的事路大人不用担心,本王手里还有一笔海贸赚来的银子。”陈越道,他也只能把这笔来历不明的银子归于海贸所得。陈越的藩地东番和倭国做生意的事情朝堂上很多人都知晓。虽然大明有着禁海的祖制,可是到了现在这个年代,禁海已经沦为空谈,这笔钱说出来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总比说是从士绅们家里抢来的要好听。
“大总统,京城的官员们已经三个月没法薪俸了,您看?”路振飞试探着道。
“好了,我手里还有一笔海贸的银子,大约五十万两,够不够发薪俸的?”陈越摆摆手,不耐烦道。
“够了够了,多谢王爷,下官会以政务院的名义出具借条,等到以后国库充裕之时再归还王爷。”路振飞喜道,然后做出了保证。
陈越摇摇头,这些天来,从自己手里支出的银子没有三百万也有两百八十万,指望国库还自己钱,还要等到猴年马月?再说,以后整个大明都是自己家的,还钱不是笑话吗?
“那下官便告退了。”说完了正事,路振飞也不多坐,当即提出了告辞,政务院一大堆的事等着他处理,他实在没时间闲聊。
“路大人先等一下。”陈越连忙开口喊住了他。
“大总统有何指示?”路振飞只得坐了回来。
陈越想了下,稍微整理了一下思路:“路大人,本王知道大明到处都要用钱,用钱的地方实在太多。本王手里虽然也有些钱,可毕竟也有数。朝廷要想正常运转,国库要想充足,必须得想法自己开源才是。”
“还请大总统指教。”路振飞知道陈越不是无的放矢,坐直了身体神情严肃的问道。
“大明国库的收入最重要的来自两项,分别是田税盐税,其他税收寥寥无几。大明田地有限,每年产出的食盐也是定数,这二税便是增加也是有限。可是却有一种税历来被朝廷忽视,那便是商税,若是朝廷开征商税,哪怕以十一的比例征税,能够得到的收入也十倍于田税,国库还岂有匮乏之虞?”
第1024章
议征商税
大明是有商税的,大明开国之初,经过元末的战乱之后,商业遭到严重的破坏,物质匮乏之极,太祖朱元璋为了恢复商业,宣布对大部分商户免税,征收商税很轻,三十比一的比例征收。
朱元璋出身贫民之家,目光见识所限,根本意识不到商业的重大价值。再加上中原经历了近百年的蒙古人荼毒之后,人口锐减、土地荒芜,为了迅速恢复乃至达到长治久安,朱元璋制定了很多独特的制度,给所有人都按上一个独有而不可改变的身份,把天下人分为军户、民户、匠户、灶户还有其他贱籍。士工农商,在其他朝代商人虽然地位最低,好歹也有籍贯,而在大明却根本没有商籍的存在。
没有商籍,收商税又从何谈起?所以大明大部分时间是不怎么收商税的,顶多在一些江河要道设立钞关,对过往的船只征收过路费。
直到万历年间,才重新征收商税,而商税收入在国库收入中也只占很小比例。
是商业不发达吗?非也,大明商业发达的很,从每年来往大明沿海的数以百计的海船便能够知晓。在江南家财百万的豪富之家数以百计,这些人的钱财从哪里来的?靠种田肯定不行,便是开设工坊从事贸易而来。
每年无数的丝绸茶叶瓷器以及其他各种货物通过海路走出国门,运往倭国马尼拉以及南洋诸岛。每年数以十计的海船远涉重洋绕过好望角到达欧洲。
而大明内部的商贸往来也非常频繁,松江的棉布行销全国,苏州的丝绸在北方大受欢迎,更不用说和口外蒙古人女真人做生意的山西商人了,每年都要把大量的货物运到长城以外。
徽州商帮、山西商帮、广东商帮、福建商帮、苏州商帮、江西商帮,这些都是大明商贸繁荣所催生的按照籍贯组成的商人集团。
大明的贸易是如此的发达,然而朝廷却根本征收不到商税,造成这一现象的根本原因便是朱元璋制定的户籍政策。没有商籍,朝廷便没法光明正大的征收商税。没有商籍,但却不是没有商人,而现在的商人大都头上顶着秀才举人的功名,都有着进士高官的背景。所以说,明朝的商人根本就是士绅集团的一分子,没有士绅身份背景的商人,会被吃的渣都不剩。
而大明却是对士绅免税的,便是朝廷开办的钞关,对有着功名的读书人也不征收任何过关税。
所以这就造成了明明商业贸易繁荣,朝廷却根本收不到几个钱商税,朝廷任何试图征收商税的举动都会遭到官员们的一致抵制,被说成与民争利。所以万历帝被逼得只能绕过朝廷私下派出大量的太监充当矿监税使,前往各地征收矿税商税。
整个万历一朝,便是皇帝和官员以及天下士绅斗法的一朝,而万历帝也被士林诬蔑为贪财的昏君。然而试想一下,若是没有万历的贪财,哪里会有三大征的胜利?崇祯倒是不贪财,可却弄得国库经常一贫如洗,边军将士缺粮少饷,以至于使得满鞑做大,以至于无力清剿国内的流贼。
对偌大的帝国来说,光靠田税盐税过日子根本不行,不征收商税朝廷永远也别想有钱。对这点,陈越和路振飞都是心知肚明。
路振飞一直是齐王一系核心,所以才能当上政务院掌院成为三相之一。对陈越的想法,路振飞自然是清楚的,可是。
“王爷,征收商税下官自然是没有意见,可现在时机恐怕不大好吧。现在朝廷到处都在用兵,这些牵扯了很大精力。而王爷也知道,既然征收商税,那么所有流通的货物都要征收,光是从普通商户头上可弄不了几个银子。而大商户都有功名有士绅身份作为保护伞,而大明对士绅是免税赋的,士绅们在地方盘根错节,冒然动他们的利益必然遭到很大反弹。若是地方出现动乱,恐怕会对大局十分不利。”
路振飞忧心忡忡地说道,他不是不同意征收商税,而是认为现在这种情形下不合适。变革自然要有变革的环境,内患未平仓促变革,若是士绅们作乱,局势恐怕难以控制。
陈越点点头,对路振飞的担忧他自然明白。
“路大人你不用担心,士绅阶级向来是欺软怕硬,软弱是他们的天然属性。他们也许敢在朝堂上反对,敢在私底下玩弄阴谋,可没人敢公然和朝廷刀兵相见!至于什么暗中支持叛军这样的举动,只要被本王查出来,有一个算一个,一律抄家灭门!”
陈越说着,身上露出了强烈的杀气:“本王手下这么多军队可不是吃白饭的!”
手中有着强大的军队,这是陈越敢于向士绅直接开刀的本钱。另一个时空的雍正能够做到士绅一体纳税,能够做到征收商税,靠的还不是八旗军的武力作为威慑,士绅地主们再反对又能怎样,还不是乖乖的屈服?
清朝是垃圾无能,可清朝末年的岁入达白银数千万两,而大明呢,崇祯年间平均税入也就两三百万两而已,连清末岁入的十分之一都没有。所以哪怕八国联军入侵,哪怕太平天国肆虐半个中国,慈禧那个老女人还有银子修她的圆明园。
大明就是对士绅们太好了,让他们以为自己才是大明的主人。陈越可不打算惯着他们!
“征收商税之事就这么定了,路大人你回去以后做好准备,我会禀明陛下,在政务院下设立一个商部,专门管理全国商业征收商税。在各地设置税关,在浙江福建广东等地重设市舶司,这些都要尽快筹划,这些都由商部直辖,以后的商部将是一个庞大的机构!”
“是,属下遵命!”见陈越拿定主意,路振飞便不再多言。
“路大人不必担心,各地的乱匪蹦达不了几日,少者数月,多则半年,大明必然能够安定下来。这段时间你先做好准备,先筹划好,等到时机合适,便立马推动!”
第1025章
牧斋公的选择
这段时日,若说最郁闷的人,非钱谦益莫属。
为了自己和东南士绅的利益,钱谦益在齐王陈越回京之事上做出了极大的努力,是他说服了崇祯同意陈越回京执政,也是他劝说东林党一系官员支持陈越回京。
面对叛军强大而直接的威胁,以及朝中官员们的巨大压力,崇祯才不得不妥协,听从了钱谦益的劝说。
而对钱谦益来说,自认为在陈越回京这件事上出力很大,自然希望能够得到足够的回报。
然而,现在的事实却让他无比的失落。
陈越回京了,也如愿的当上了大总统,然后在大总统之下设立政务院、都察院、大都督府三个衙门,路振飞、史可法都成为三相之一,而偏偏他这个功臣却什么都没捞着。
不,也不能说没有捞着,最起码陈越还给了他一个副大总统的职位。可是没有任何具体司职的副大总统又有什么意义?他现在有的只是一个办公值房,能做的便是安排大总统府这座三进院落的一些杂事,除此以外什么都做不了。
六部现在都归政务院总领,路振飞是政务院掌院,所有的事务都是由路振飞决定,即便有路振飞搞不定的也是报到大总统陈越那里,和钱谦益没有任何关系。身为副大总统之一的他竟然就这么被冷落在了一边。
若只是被冷落也就罢了,可每天都还有好些东南一系官员来烦他,要让他兑现承诺,让朝廷早日往东南各府县派出官员,好尽早要回被叛军抢去的田地店铺和宅院等家产。
“人心散了,队伍不好带了。”副大总统值房中,钱谦益长吁短叹。他知道若是这种情况继续下去,自己这个东林党党魁也必然会被抛弃,这些失望的东林党人会想法另攀高枝。
一个不能给属下带来利益的首领又如何能够得到属下的支持?更何况东林党本来就是一个松散的组织。
派系内的官员不信任,大总统陈越更是冷落闲置自己。若是往日,钱谦益早就辞官不干,回到家乡游山玩水,秦淮河畔吟诗作对,那是何等潇洒的生活,没必要非得在朝中做官。
可是现在,便是辞官这样的生活也都不可能了。
家乡被叛军攻占,田产家宅店铺等一切财产尽皆失去,没了家产作为后盾,现在的钱谦益便似没了牙齿的老虎。别说吟风弄月,便是奢侈的生活都无法保持。光靠朝廷发的那点薪俸,连府中下人的薪水都不够!所以,便是想过潇洒的生活也不可得。
钱谦益在班房长吁短叹,思虑再三之后,知道现在摆在眼前的只有一条路,便是去向大总统陈越祈求,祈求他能给自己以及东南的士绅一条活路。至于脸面之类,实在是顾不得了。
对钱谦益的到来,陈越热脸相迎,亲自把他让到客厅就坐,命人上好茶,一口一个的牧斋公叫的亲热无比。然而钱谦益却知道,热情的背后是疏远、是冷漠。
觑侍候的侍从下去,厅内只剩下两人时,钱谦益站起身来,来到陈越面前“噗通”跪倒。
“牧斋公,您这是何意?”陈越愣道。
钱谦益再抬起头时,已经是满脸的泪水:“齐王,大总统,请您饶了下官吧。”
“牧斋公快快请起,”陈越抬起手来虚扶,“牧斋公何出此言,您可是本王回京的功臣,若是没有您从中转圜,陛下岂会轻易恩准?”
钱谦益道:“感谢齐王您还记得。不过大势所趋,不过早一天晚一天的事,下官不敢贪功。齐王,属下向你下跪,是想请你放过东南士绅一马。”
陈越冷下来脸来:“牧斋公,您这么说我就不明白了。什么放过他们一马?现在叛军被招抚,他们大多数不是被释放了吗,难道说还有人被本王故意扣押?”
钱谦益连忙抬手扇了自己一耳光:“下官说错话让齐王误会了,该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