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部分

3个月前 作者: 任国成
    杜渊很有些扬眉吐气,自从加入了陈家的煤场,数天来他卖掉的煤球一日比一日多。第一日他只卖了两百只煤球,算下来只能提成二十文钱,可比他给人扛活出苦力要少很多。杜渊很想就此撂挑子不干,却被他的老婆马氏狠狠臭骂了一顿,说他是个没出息的只会卖苦力的男人。


    杜渊一怒之下摁住老婆狂啪了一顿,却也打消了撂挑子的念头,第二天早早的起床拉着煤车出去推销。他本就是个聪明的人,嘴巴又无比的甜,蜂窝煤又确实是个好东西,第二天竟让他发展了四个顾客,足足卖出去近五百只煤球,算下来一天的提成有近五十文钱,已经比往日去给人扛活赚的要多了。杜渊顿时士气大增,去推销的更加的卖力了,接下来的几天他每日都保持在新增四五个顾客上,每日里都能赚上四五十文铜钱,想想老婆在陈家帮忙做饭每月都能赚上一两银子,杜渊的心劲就更大了,就这样干上一年半年,家里就能再盖上两间偏房,等以后有了儿子也不愁住的地方……


    这天杜渊早早地卖空了车上的煤球,拉着空车往城外赶,虽然日头还有老高,他今天不打算再干活了,只想着到了煤场和人吹上一通牛逼,再美美的吃上一顿晚饭,带着老婆一起回家。


    卖煤的军户们生活很有规律,一早城门开始出城来到煤场拉煤球,卖上一天的煤球再在傍晚时出城,吃上一顿饭后拿着结算的工钱回家。当然也可以选择回去的时候补充一车煤球拉回,那么第二天早上就不用再次来到煤场,可那样的话也就享受不到煤场管的早饭了,所以很多军户宁愿多跑一趟也要一早再到煤场来。


    销售组十四个军户中像杜渊卖掉这么多的没有几个,多数军户一日辛苦下来也只能找到一到两个顾客,卖上一到两百只煤球,若非煤场管饭,拿到的分成连他们的饭钱都不够。很多人来到陈越这里抱怨,要求陈越给他们更换岗位,他们更愿意干打制煤球的工作。每当这个时候,陈越都耐心的劝解他们,劝他们不要为眼前的困难所打倒,要多向成功者如杜渊学习,学习怎么能多发展些顾客,并为他们描绘了美好的前景。


    “我为什么要求你们记住每一个顾客的名字地址,因为以后这些人家的煤都由你们来送,你们做的不是一锤子买卖,而是天长地久的长久生意,想想看,若是你们每个人手里都掌握着一两百家烧咱们的煤球的顾客,那么以后你们每个月都能轻松的挣上一两两银子,而北京城可是有十万户人家,做蜂窝煤的却只有咱们一家,只要你不怕吃苦,踏实肯干,以后用咱们煤球的客户会越来越多,也许半年以后,你们每个人手中都掌握着上千顾客,到那时光送煤球你都送不过来,到那时每个月你们都能轻松赚到数十两银子,那时就是不让你干你都不会答应!”


    陈越的话语充满了无尽的诱惑,听得这些军户们浑身充满了干劲。


    “我的天,要是我手中真的有上千家顾客,每个月送煤都会累的半死。”一个军户夸张地说道。


    “你傻啊你,到那时哪里还用得着你亲自动手送煤,菜市大街有的是没有活计的苦力,只要每天出三四十个铜板,有的是人给你干活!”杜渊不屑地说道。


    “那倒是我们不都成了老板了吗?”另一个军户嬉笑道。


    “到时大家伙都是老板,都可以躺着数钱,相信我,这一天不会太久!”陈越挥舞着手臂,为大家伙鼓劲道。


    “快吃饭,吃完饭领钱了!”陈默和陈岩把桌子抬到了院里,桌子旁边的竹筐里堆满了铜钱,是午饭后陈越带着三个家丁到钱庄里换的。


    考虑到军户们都很穷,陈越规定了每十日发一次薪酬,今日正式发钱的日子。


    陈江河被请坐到了桌子后面,一会儿将由他亲自把工钱发给在场的军户。陈平手持账簿站在了桌子前,三个家丁中只有他识字,念大伙应得薪酬的事便由他来做,吴婉儿终归是个女子,这个场合不便她出头。


    “制煤球1组,周文、贺进、马涛,共打制煤球两万八千四百只,应得铜钱一千四百二十文。


    制煤球2组,郑明,贺刚,牛三,共打制煤球两万九千只整,应得铜钱一千四百五十文。


    ……”


    先发的是制作煤球的军户的薪酬,他们是按照小组分工合作,每念到一个小组的名字,便有三个汉子喜笑颜开的走上前来,从陈江河手中去过他们应得的铜钱,钱到手后他们自己自会平分。


    由于刚开始打制煤球,不是很熟练,每一组十天的工夫大都打制了将近三万的数目,按比例分成之后,算下来每个人能分到四五百文铜钱,已经比他们去给人做苦力要好很多,毕竟这里一天还管三顿饭,顿顿都能吃饱!


    干得都是一样的活计,也没人会偷懒,制作煤球的二十几个军户挣的钱大都差不多,和他们相比,销售组的差别就实在是太大了。


    “销售组,李盛,共售出煤球两千四百只,应得铜钱二百四十文。”


    随着陈平晴朗的话语,一个骚眉搭拉的汉子走了出来,无语的从陈江河手中接过一串很少的铜钱揣在了怀里,十天的工夫挣了二百四十文,每天只挣到二十来文钱,连家人的口粮都不够的。


    幸亏没有选择去卖煤球,看着平日里也算能说会道的李盛,没想到只卖了这点煤赚了这几个钱,很多制作组的军户心里想道。


    陈江河无言的拍拍李盛的手背,鼓励着他,他很想多发些铜钱给他,可是规矩就是规矩。


    “销售组,黄三儿,共售出煤球三千一百只,应得铜钱三百一十文。”


    这个叫黄三儿的军户要稍好一些,十天挣了三百来文。


    随着陈平一个人名一个人名的念出,军户们或者欣喜或者哀愁的上前从陈江河手中领过自己的铜钱。这些人中业绩差的只能赚到二百来文铜钱,业绩好的却能赚四百多文,相差十分之大。


    “销售组,杜渊,共售出煤球七千一百只,应得铜钱七百一十文!”随着最后一个人名的念出,全场立刻一片沉静,所有人都震惊的看着走出领钱的杜渊,没想到他竟然赚到了这么多的钱!


    “我的天啊,七百一十文,比我足足多出了三百文!”刚刚还在庆幸没有去卖煤的军户都震惊了,他们没想到卖煤能赚这么多钱。


    “赚这么多的就他一个,想想那几个只有二百来文的!”小旗官周文最为沉静,冷静的提醒着同组的两个组员。


    是啊,杜渊赚的虽多,可更多的是赚不到多少钱的,还在制作煤球来的稳当,很多人的心顿时平衡了下来。


    “早晚有一天我也会赚这么多的!”李盛嫉妒的看着喜气洋洋的杜渊,在心中为自己鼓着劲。


    第32章


    被人嫉恨了


    从来都是有人欢喜有人愁,当陈越等人为蒸蒸日上的蜂窝煤生意而欢欣兴奋之时,在一城墙之隔的城内,杨家煤场,煤场主杨老板正喝着闷酒。


    “当家的,你少喝点吧!”见男人菜未吃多少,已经醉醺醺的,他的老婆潘氏一把夺下了酒壶。


    “现在不喝什么时候喝?等生意让人挤垮了,那时只有喝西北风了!”杨老板叹道。


    “咱家生意不是好好的吗,说什么丧气话!”潘氏不满的嗔了丈夫一眼。


    “你真是妇人之见啊。”杨老板叹了口气,“这半月来每天的出煤量都在减少,下面的好几个煤贩子都来我这里诉苦了。再这样下去用不了几个月,咱家的生意就要被城外那新开的煤场抢光了!你说这家姓陈的,你去哪里卖煤不成,非要在宣武门大街和我抢生意!”


    “都是卖煤的,凭啥他把咱家的生意抢走,他家卖的便宜吗?”潘氏不解的问道。


    “不是价钱的事,是他家发明了一种蜂窝煤,这种煤球又省煤又干净,非常好烧!”


    “既然这种蜂窝煤这么好,咱们也做出来不就行了。”潘氏为丈夫出了一个主意。


    “真是妇人之见啊,蜂窝煤要是那么好制还用你说!我派人买回来了一些,研究了好几天了,还没看出这玩意是怎么做出来的。”


    “要我说姐夫你就不用想这么多。”一直坐在下手闷头吃饭的小舅子潘贵说话了,“既然这姓陈的抢咱家的生意,咱们想办法让他家生意做不成不就行了!”


    “你说的倒是轻巧,你倒是想个主意啊,别他娘的一天下来就知道吃喝嫖赌的鬼混!”杨老板狠狠的瞪了自家小舅子一眼,对这个不务正业的小舅子早就不满了。


    “哎,你说阿贵干啥,他还不是在为咱家的生意着急,再说他还小呢!”听丈夫责骂自己的弟弟,潘氏顿时不乐意了。


    “二十多岁的人了,还小呢?你就护着他吧,早晚这个家都让他败了!”对妻子袒护内弟,杨老板毫无办法,只能恨恨的罢了嘴。


    “姐夫你就是瞧不起我,我潘贵这些年可不是白混的,在黑道白道可是交了不少朋友的!姐夫这事你就别管了,不出三天我就给你办利落了!”见姐夫总是瞧不起自己,潘贵也不乐意了,推开面前的饭碗站起身来扬长而去。


    “你就听他吹吧,他要是能帮上我忙,那太阳打西边出来了!”杨老板对自己的妻子道。


    ……


    陈越还不知道自家的生意已经挡了别人的路,即使知道了他也不会在意。盘子就那么大需求就那么多,随着自家生意的做大,肯定会挤垮一些其他卖煤的煤场,这是不可改变的,总不能因为慈悲放着好好生意不做吧!


    这些天煤球的生意一天比一天好,随着蜂窝煤的口碑在宣武门大街一带传扬出去,越来越多的内城百姓选择了使用这种新式的蜂窝煤。每日卖煤的净利润已经超过了十两银子,现在煤场里存的十万斤原煤已经快要用完,陈越已经联系了在门头沟和京城之间运煤的煤商,购买了二十万斤原煤。


    销售组的十几个军户每天乐的合不拢嘴,随着生意一天天的变好,他们中销售最差的每日销售所得也超过了制煤球组,这引发了制煤球组的极大不满,很多人找到陈越要求不干制作煤球这种苦差事,转而去销售煤球。


    都去跑销售了谁来打制煤球,难道再扩大规模招新人打制煤球吗?虽然说生意扩展的规模越大越好,可是陈越隐隐的内心有些不安,因为这生意发展的太过顺利了,按这种速度扩展下去,总有一天蜂窝煤会风靡整个北京城!可是以自己家的实力北京能支撑这么庞大的生意吗?这也是陈越忧虑之处,也是他迟迟不愿再次扩大生意规模的原因。


    陈家只是个普通军户,陈江河只是京营的一个总旗,这样的背景做点小生意赚点小钱也就行了,若是生意进一步扩大引起过多的人注意,恐怕带来的会是灭顶之灾,生意被夺只是小事,甚至会害了自己父子的性命!


    要想生意进一步扩大,必须的尽快找到一个靠山才行!可是陈越仔细寻思了良久,也想不出该寻找什么样的门路,找谁来做自己的靠山!


    “梆梆梆……”更夫打更的声音隐隐从城中传来,已经到了半夜子时,陈越叹了口气,从床上起来来到房外,决定放过水后马上睡觉,再过几个小时还得起床操练呢。


    一泡尿尿完,就觉得身子一阵轻松,风从北面吹来,已是有些寒冷,陈越系上裤带正要转身回屋子里时,突然一下子站住了,他听到院墙外面隐隐有脚步声。


    这里可是北京城外啊,因为后金兵数次入关强掠,城外早已没有多少百姓敢住,在这样的半夜时分,怎么会有人过来?


    来人肯定不怀好意!陈越连忙走进了父亲的屋子,把父亲陈江河悄悄叫醒。然后又进了三个家丁住的房间,把三个家丁挨个推醒,并示意他们不要点灯,更不要说话。至于吴婉儿,还是不要惊醒她为好。


    手提着白蜡杆,把枪头拧上,顿时成了一条长枪,陈越一手拿着长枪一手端着手弩透过门缝静静的看着外面的动静,手弩是这几天抽空从军中工匠手里买了些材料,陈越自己加工而成,在后世陈越做过各种弓弩,虽然现在的工具不如后世,制作简单的手弩还是可以的。


    身后三个家丁则紧握着手中的白蜡杆,神色紧张的看着陈越的背影,还未成年的他们哪里见过这样的阵仗?外面的到底是什么人啊?陈平的嘴巴嗫嚅着,想问陈越又不敢发出声。


    陈江河从墙上取下了雁翎刀,神色沉稳站在门边,侧耳听着外面的动静。陈江河是京营军官,参加过数万人规模的大战,就是凶恶的后金兵也见过,如何会在意这样的阵仗!外边顶多是几个想偷鸡摸狗的毛贼罢了,根本用不着紧张。


    “噗通”一声,沉重的声音传来,陈越隐约看见一个黑影从墙头跳了进来,然后摸到了院门处,取下了门闩。七八个黑影闪了进来,来的人竟然还不少!陈越不由得神色凝重了起来。


    黑影们走到了房屋前,就见火点一闪,一个黑影点燃了手中的火把,片刻的功夫,另外几支火把也接连点着。


    他们竟然要烧房子!陈越脑子里闪出这个念头。


    第33章


    杀人放火


    潘贵站在院子里,看着黑夜下的茅屋,双眼在火把的照耀下闪烁出残忍的光芒。姐夫一直说自己没用,瞧不起自己,今天自己就要做一件大事给他看看。


    烧了这家煤场的房子,看看他们还怎么和姐夫的煤场抢生意!至于屋里面人的死活,管他作甚,这年头北京城外的乱葬岗上哪天不丢几百具的尸体!


    人是潘贵找的京外的流民,专门做的是打家劫舍的生意,这些人拖家带口的盘桓在京城之外,艰难的求存,为了活命,为了糊口的粮食他们啥都愿干。潘贵只不过花了几两银子买了一担粗粮,便说动了七八个流民为自己卖命。


    杨正平手持火把,目光复杂的看着眼前的茅屋。他是沧州人,崇祯十一年,后金兵第四次入关抢劫,一路攻击往南,攻破了济南府并数十个州县,他的家乡沧州也是那时沦陷。当后金兵入城之时,父亲勒令杨正平带着怀孕数月的妻子躲在了地窖之中,然后他便眼睁睁的看着年迈的父母被金兵杀死,两个妹妹哭喊着被后金兵拖走,为了不使父亲死不瞑目,他只能咬碎钢牙忍着……


    后金兵退出城后,杨正平带着妻子从地窖中爬出,流着眼泪掩埋了父母的尸体,便离开了沧州,流浪到了京师。为了养活妻儿,杨正平啥活都干,什么苦都吃过,然而只靠他一人卖苦力想养活一家三口实在太难。无奈之下便仗着身上的武艺接了些脏活,从此一发不可收拾。


    帮人打架抢地盘,追帐,拦路抢劫,这几年杨正平干过了脏活实在太多,按照大明律就是充军八千里也不过分。可是,杀人放火的勾当倒是第一次做。看着眼前的茅屋,杨正平眼皮跳动着,这一把火烧下去,屋里的人绝无生理!


    杨正平犹豫着,可是他身边的其他流民却一个个的都很兴奋,这些人都是真正的亡命之徒,很多人连人肉都吃过,又怎么会在乎杀人放火?


    流民首领满脸的刀疤,冲着面前的茅屋狰狞的笑着,就要把手中的火把扔上屋顶。


    “铮!”的一声,杨正平就是一愣,他能听出这是弩弓的发射声,然后便看到身边的刀疤首领手中的火把“啪嗒”掉在地上,然后魁梧的身子“噗通”一声仰面栽倒,一支短箭正插在他的咽喉之上,只有少许的尾部露在外面。


    屋里竟然有弩手!杨正平大惊,慌忙丢掉手中的火把身子一闪,一支弩箭无声的从他身侧飞过,正插在潘贵的大腿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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