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炎上的牌

    “来，把手抬高，对就是这样……对，真乖”费力地帮安妮娅将手抬起，教她将头从领口中退出来，帕西菲卡突然产生一种错觉，好像自己回到了在德鲁时候帮邻居带小孩的那段日子。


    不过比起吵闹的小孩来，安妮娅是听话多了。虽然似乎完全没办法交流，但她至少总是乖乖地仍由帕西菲卡将她的身体摆布着，唯一的动作就是闪着纯净的大眼睛看着她。


    斗篷取了下来。令帕西菲卡不痛快的是，那下面果然什么也没有穿。


    那个笨蛋……应该还是不会干出那种事情的吧……唉乱想什么啊！伊希斯都在呢，怎么可能……帕西菲卡摇摇头，将自己都知道不合理的胡思乱想从脑子里驱逐出去。但是一想到她是就这样只隔着一层布紧紧抱着莱恩，帕西菲卡心里还是酸溜溜的。


    不过……帕西菲卡忍不住上下打量了下安妮娅。


    她正安静地跪坐在那里，完全没在意身上什么都没穿，只是自然地显露着线条。


    皮肤真好啊……帕西菲卡在心里赞叹着，视线不自觉地飘到了安妮娅的胸前。


    再低头看了看自己，她不禁叹出了一口气。


    “来，把衣服穿上吧……”轻轻把安妮娅拉过来，帮她穿上自己的衣服。


    最后想起还有那件脱下的斗篷，帕西菲卡拿起斗篷，高高举在手里陷入了犹豫之中……直接拿过去还给他?……还是先洗一洗比较好吧……但是那样不就变成帮他洗衣服了吗？很难为情啊……


    最后她恼怒地将斗篷摔在一边，抱着膝盖生起自己的闷气来。


    听到身边传来琐碎的声音，帕西菲卡抬起头来，却看到了安妮娅已经爬到了自己面前，正用无比迷惑的表情看着她。


    “你是不明白我在苦恼什么吗？”帕西菲卡叹了一口气，“唉，也是……你都抱过他了啦……喜欢就抱，你的想法还真是简单……”


    安妮娅伸出手来，触上了帕西菲卡的脸。


    帕西菲卡没有躲闪，伸手摸了摸那手上细腻柔滑到让她嫉妒的肌肤，一边说了下去：“可是我不行呢……因为我是个笨蛋，所以我会想很多多余的东西……他喜欢谁呢？或者最至少……他是不是讨厌我呢？”


    “真希望，能变得和你一样聪明呢……”又叹完一口气，帕西菲卡突然发现安妮娅已经把脸凑到太近的地方了。


    “怎么……”帕西菲卡刚想问，安妮娅已经突然吻了上来，用嘴封住了她的口。


    真凉……两对唇触碰的一瞬间，帕西菲卡的脑中只来得及产生这个念头。随后，那舒适的柔软感便令她失神了片刻。


    一瞬间之后回过神来，她发现自己已经躺倒在铺上，被安妮娅压在了下面。


    “啊——”她惊恐地想要说点什么，一张开牙关，却立刻被什么柔软而潮湿的东西侵入了口腔。立刻意识到那是安妮娅的舌头，她一开始想要躲闪，但却很快就沉溺于那种交缠与摩擦所生出的奇妙感觉知中。不知不觉间，对方的柔软悄悄地退却，帕西菲卡却不加思索地紧跟着将自己的舌头递了过去，随之因为对方的吮吸而不由自主地一阵一阵地收紧与放松着身体。


    “嗯……哪”听着自己不由自主地发出的不像话的**声，帕西菲卡羞恼得想要推开安妮娅，却只觉得双臂怎么也抬不起来。即使攒起了几分的力量，也瞬间就被从双腿之间一阵一阵泛到全身的酥麻所解除。


    逐渐迷离之中，帕西菲卡只是始终盯着安妮娅的双眼。因为在那瞳孔的最深处，似乎有漂亮的金色火花，不停地转动着……身体酥软无力着，却渐渐陷入了一种奇怪的舒服感中，她几乎快想要放弃抵抗了。


    “帕西菲卡！”帐篷外传来的叫声却让她一瞬间清醒了过来。


    “是莱恩！”她几乎是恐慌地一把推开了安妮娅，弹坐起来喘息着。


    慌忙地收拾了一下衣服，来不及等心绪完全平静下来，她就急忙拉开门帘走了出去。


    还没等她开口说什么，莱恩就首先看了她一眼：“……你刚刚在午睡？擦一擦……”


    ……口水？那不是刚才吸的时候……一想到刚才发生的绮丽，帕西菲卡擦脸的动作顿时停了下来。以一种说不出的恼怒，她开放出嗓子自出生以来的最大音量，对着莱恩吼道：“——不用你管！！！”


    被吓了一大跳，青年眼睁睁地看着帕西菲卡又重新钻回了帐篷里去。


    “喂，我真的找你有事……”他又喊道。


    蹭的一下，帕西菲卡又从帐篷里钻出脑袋来。脸上的表情怒气冲冲的，而且门帘把除了钻出的脑袋的其他地方全部挡住的样子，明显表达不欢迎的态度：“有什么事快说！就站在那里！不许再靠近了！”


    对她的态度，莱恩有些困惑地挠了挠头，不过还是说出了本来的目的：“陪我出去一趟吧。”


    “……啊？”


    “就我们两个人。”


    “……”这下帕西菲卡一下子被震到话都说不出了。


    “别误会！”生怕再被吼上一下，莱恩急忙摆摆手，脸上放出了最认真郑重的表情，“是玛蒂尔达交待的正事。”


    “喔……那么你妹妹呢?”


    “已经拜托玛蒂尔达照顾了。”


    “……到底什么事情……”


    “具体……路上说吧。”


    帕西菲卡有些别扭地被莱恩抱着，两人朝着营地东面飞行了五分钟之后落下了地面。然后还是将帕西菲卡抱着，莱恩以让少女害怕到闭上了眼睛的高速无声地穿过了一片树林，最后在某座小山丘上停了下来。


    “你知道，那下面是什么吗？”莱恩把帕西菲卡放下地面，示意她往山下看去。


    帕西菲卡顺着莱恩指的方向望去，看见了一个规模颇大的营地。清一色健壮的男人，基本都穿着花花绿绿各式各样的皮甲。那群人凶神恶煞的样子远远地都可以看清，武器的数量更是让帕西菲卡心里一紧。


    “这是什么……”


    “一个盗贼团的临时营地。商队停了两天不敢上路，就是因为这个。”


    帕西菲卡沉默着看着下面的营地，没有作声。


    “这里有两百多人，商队的护卫加上佣兵加一起都不到他们的一半，想拼都拼不过。商队就是怕被他们发现，所以一直犹豫着不知道该怎么办好。”莱恩没有去看帕西菲卡。他只是看风景一般地望着下面的营地，一边用最平淡的语气叙述着：“不过看他们的样子，应该已经发现了车队，而且已经准备好今晚袭营了吧……”


    帕西菲卡知道莱恩想说的是什么了。所以，她尤其的愤怒。


    她从来没有向第二个人显露出过她隐藏得很好的那份恐惧。而且她也觉得，这个人是可以让她在某一天将整个过去都告诉给他听的。然而，就是这个独一无二已经了解到她最深一部分的人……现在却如此明目张胆地翻弄着她保护得最好的那份心情？简直如同将她双手捧上的信任踩在污水里……


    帕西菲卡愤怒地咬紧了牙关，不去看莱恩，不作出任何应答。


    莱恩却回头看着她的脸，提出了另外一个问题：“……你是谁？”


    “我是帕西菲卡。”


    “不。”莱恩干脆地否定道，同时叫出了她最不想听到的那几个字，“你是封弃宫殿之铁血长述者。”


    “我不是。”


    “你是。”


    “我不想是！所以我不会让自己是的！”


    “你必须是。至少，这一次必须是。”


    “为什么我必须是！就因为我不是的话就会有人死掉吗！”帕西菲卡激烈地一挥手，对着莱恩撕扯着嗓子喊到，“但是我是的话一样会有人会死的！而且都是被我杀掉的！这就是对的吗！”


    “为什么我要为了让别人活下去而且去让另一些人死掉！我不可以那么做的！没人可以！”


    莱恩却始终只是看着她，冷静得让她觉得害怕。


    等到帕西菲卡再也说不出任何话来，只是喘着气的时候，他才慢慢开了口：“你啊……在真正害怕的，是什么呢？”


    只一句话，就让帕西菲卡一瞬间就觉得被摄紧了心口。


    “因为是错的，因为没有权利，所以宁可自己死了都不杀人？这就是你的理由？……算了吧，白痴才会相信。”莱恩冷酷无情地否定道，“那种想法只有圣人才会有，但是你根本不是圣人。”


    “我见过一次你那种样子。”莱恩紧紧盯着帕西菲卡，“所以我一眼就看出来了，你根本就不是不愿意杀人。而完全只是——害怕。你害怕的不是杀人，而是其他的某个东西。”


    “你害怕那东西害怕得要命，甚至连想都不敢去想。”


    “不过，那东西大概和杀人有关系。所以你就拼命地告诉自己自己厌恶杀人，这样就可以在一想到杀人的时候就用激烈的情绪制止自己，免得继续往深里去想，一不小心就又接触到那东西了。”


    帕西菲卡的恐惧从内心深处涌了上来。之前，她还以为莱恩是没在乎她的禁忌，没把她放在心里。然而现在看起来，他早已经几乎触到了她的禁忌，而且想把它从幽深处拔到阳光下面。


    所以她苍白着脸，用颤抖的声音说道：“……不要再往下说了。”


    莱恩看着她的样子，耸了耸肩：“那就不说了。”


    “不过，我不想看着你这样下去了。”他明白无误地表示，让帕西菲卡不禁心里一紧，“我最讨厌的，就是逃避掉自己该做的，却躲到一边去装可怜的事情。”


    “你应该变一变了，所以我带你来了这里。首先我要提醒你两件事，两件你从来没注意到过的事情。”


    “第一，是我在德鲁的时候就跟你说过的：搞清楚你的目标。所有的选择，在你搞清楚你的目标之后都不再是难题。所以唯一重要的，就是搞清楚你的目标是什么。”


    他示意帕西菲卡重新往下面看：“比如说现在这个状况。”


    “为了保护车队，这些人必须死。而你觉得你没资格这么做对不对？”


    帕西菲卡不由自主地点了点头。


    “所以说你错了！因为事情的关键，根本不在于有没有资格那种屁事。而在于——你到底想要的是什么？”


    莱恩一把抓住帕西菲卡的脸，强迫她与自己对视：“如果你想要车队的大家都平安，那么就杀光他们。如果你觉得能够逃避你那恐惧更重要，那么就放过他们算了。这其中，根本没资格和对错什么事。想想清楚你之所以做出那个选择，想要的到底是什么。”


    那眼睛里她从未见过的冰冷，让帕西菲卡不由自主地移开了视线：“是……但是，我还是……不想杀人。”


    “好吧，我知道你还是会害怕。”莱恩安慰地摸了摸帕西菲卡的头，随之以更严厉的目光盯向了她，“但是你想让那东西跟着你一辈子吗？你就从来没想过，要解决掉那个东西？比如把产生它的源头毁掉之类，让它再没可能出现来打扰你之类……”


    帕西菲卡一愣。


    “那么，提醒你第二件事：你已经不是一个普通人了。你现在，有能力改变你想改变的东西。”


    少女犹犹豫豫地点了点头。


    “那么，现在你怎么决定？”莱恩微笑着，第三次指向了下面的营地。


    帕西菲卡迈着缓慢的步子走上前去，对着下面的营地看了好一会儿，最后还是表情痛苦地摇了摇头：“不行……我现在做不到。”


    出乎她意料，莱恩没有生气，反而是轻松地笑了起来：“啊……果然光凭嘴跑是没用的啊。”


    他突然认真地看了一眼帕西菲卡：“其实仔细想一想，你的运气很好……好到不可思议。”


    “嗯，大叔说过我有奇异的命运哟！叫做理什么人什么的……”


    “所以尽管我本来没必要跟你说那么多的，现在却也还是说了。”他看着她，露出了有些矛盾困惑的表情，“说不定你这次也能够……”


    不过只一瞬间，他的表情就再次放松了下来。像是那种下了最后的决心，再无困扰的那种放松。


    莱恩的表情突然让帕西菲卡生出几分不安。她刚想问点什么，莱恩却敲了敲耳朵，似乎听到了什么：“话就说到这里吧。时间快到了。”


    就在他话音落下的同时，远处传来一声巨响。


    “那是……商队营地方向！”帕西菲卡惊讶扭头朝着营地望去。即使是在这明亮的白天，天空上仍然有无数可称耀眼的光芒不停闪动着。


    又是一声巨响。这一次近在咫尺，震得帕西菲卡几乎跌倒。


    她抬起头，看到莱恩正朝下山下的盗贼营地举着手。那里已经不再有什么营地了，而只有一整个凹陷的巨坑。


    与此同时，少女突然发现自己的身体不能动弹了。围绕着身体，有几道粗壮的残影，像是……什么东西的巨大爪子。


    “莱恩！”她惊慌地求助道。然而抬头望向莱恩，他那平静的表情立刻让帕西菲卡梗住了声音。


    他迈着如常的步子走过来，轻松地拉起了她不能动弹的手臂。


    “会有一会儿疼，忍一忍吧。”莱恩说着，右手爪刃的尖端在帕西菲卡的手腕上划了一下，然后又紧接着一抹，用诡异的方式为她止了血。


    在伤口闭合之前，有几大片鲜血洒落到了地上，转眼形成了一个小洼。


    明明只有两块手掌大小，血泊却一瞬间自动扩张到了几十倍的面积，变成了又大又薄的红膜。肥皂泡一样的血膜中闪耀起一片明亮的白光。而从那白光之中，一个人影升了出来。


    “伊希斯……”帕西菲卡念着那个人的名字，突然觉得仿佛身处噩梦。


    因为现实中的莱恩和伊希斯，从露出过眼前的这两人一样的冷漠表情与眼神。不是那种冻入寒髓的冷，而是那种仿佛眼前之物根本不存在的虚无。


    “莱恩？小伊？你们……在跟我开什么玩笑吗？”她勉强地笑着，声音却有些发抖。


    然而，两人甚至都没有看她一眼。


    “打晕带走？”莱恩问道。


    “不，就在这里处理了吧。”伊希斯抬起右手，光球已经初具形状。


    这样的反应，更让帕西菲卡恐惧。


    “安妮娅能在玛蒂尔达手下坚持多久？”


    “估计没多久吧……”伊希斯摇了摇头，望向了营地方向，“好像已经停了。”


    不知道什么时候，天空已经恢复了平静。


    “但是她定位到这里没那么快的，我们抓紧就好。”她说着，朝帕西菲卡走了过去。


    莱恩却突然脸色一变，一把拉起伊希斯将她推到帕西菲卡身边，然后站到了两人身前。


    冲击波接踵而至。


    如同雪崩和海啸一般，足有数十米的高度，左右更是看不到边界的巨型冲击波，几乎是就是将整条地平线整个推进了过来。黄色的冲击波沿途将所有遇到的东西一口吃光，以每秒数个山头的速度推进着，很快吞掉了莱恩他们所站的位置。


    巨龙的虚影已经浮现在身后，莱恩几乎是目前所能使出的全力，抵御着这从未见过的巨型冲击。


    不知道过了多久，冲击波才总算过去。


    消去周围摇摇欲坠的半透明蛋壳，莱恩累得一屁股坐了下来，心里可没半点高兴。


    “为了找到我们的位置而把方圆几十里内的东西全都烧光……那个女人，还真做得出来啊……”他环视了下，发现举目之内皆是焦土，苦笑道。


    伊希斯没有回答他，只是凝视着天空。


    一道丝巾似的绚亮火焰，以一种异常的高速从营地方向飘了过来，转眼就停留在了他们的上空。


    燃烧跳动着的大片火焰之中，逐渐凝聚出了一名女性。


    身着华美的礼服，**的双脚仍然裹在流焰之中，玛蒂尔达抱肩微笑着俯视下面的两人。


    “我说过了，我对这种小花招没兴趣。让我看看你的力量吧……现在，你应该不会拒绝了吧？”


    火焰化身的女性语气一如既往的轻松，摊开掌心，凝出了一支火焰长枪。


    对面的黑色龙形并无法说话。所以它的回答，是逐渐亮起的虹色的双翼，以及在身前聚成的那个球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