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3个月前 作者: 三日成晶
第二章
霍玉兰开心了好一阵子,但是她新鲜出炉的老公,却直到黑天都没有再来过。
她现在的身份不是她自己的,可是她所在的世界,还是她从前的世界。
从前霍玉兰可不知道,她生存的世界竟然是一本小说。
还有男主角和女主角。
而且她作为小说世界的npc,也因为前男友们摸到过上流社会的圈子,却也只是隐约听说过牧家有个一直在国外治疗的长子,准备回国继承家业什么的。
那时候霍玉兰接触的比较上层的人就是天花板上的大姐。
话说大姐家的钱多到能把人埋了,是金字塔尖上的人物,为什么竟然不是这世界的女主角,而只是个背景板?
这评定男女主角的方式好不公平啊!
要不是她图便宜买的那个二手煤气罐……霍玉兰想到这里就咬牙切齿。
一定会抓住那个把她们姐妹几个都送上天的黑心贩子!
天色逐渐黑了下来,屋子里却没有开灯,还拉着大半的窗帘,很快只能借着外面光亮,依稀看到窗边有一个人影。
这里是栋半山别墅,能俯瞰整个江城的霓虹,夜景十分美丽。
不能干预宿主的系统,这时候总算是冒出头来,用冰冷的机械音提醒了霍玉兰一句:“宿主,按照过往角色的死亡结局得出的数据来分析,你应该在明天牧引风过来之后,设法哄骗他给你解开手铐出逃,三天后你的小情人‘杰瑞’就会来找你,到那时候牧引风会彻底发病,发疯。”
“牧引风是一个拥有严重心理疾病、控制欲极端且病态的……”
系统是在提醒霍玉兰,牧引风就是摧毁这个世界十七次的疯子。
他是气运之子,也是灭世的魔王。
但是系统没说完就被她打断了。
“我不许你这么说我老公!”
霍玉兰认真地说:“他分明只是个行动不便,因为生了病才不能见光的天使化身!”
系统:“……”
霍玉兰盘膝坐在落地窗前,看着外面逐渐亮起的万家灯火,膝盖一下一下轻轻晃悠着点在地上。
一点都不像一个被锁住囚禁的人,她像个住在高塔上的长发公主,经年做着她的王子来解救她的痴梦。
她轻快地说:“而且骗人不是我擅长的,要想骗人,你得找我四妹啊。”
“宿主说的是白榆吗?白榆已经在另一个世界求生成功。现在是一国天后,与皇帝共享山河。”
“白榆用大量的积分兑换了一个沟通世界的渠道,只要宿主求生成功,就能加入群聊,和求生成功的姐妹跨世界交流。”
系统发现自己战胜不了恋爱脑的思维之后,就开始循循善诱。
上个世界的系统因为男主角被反派杀死,能量耗尽没能帮得上白榆,这个世界还算尽责。
只可惜霍玉兰也根本不用系统帮忙。
她低下头看着自己的手,露出一个有些清浅的笑意。
而后将自己的两个大拇指一掰,“咔吧咔吧”闷闷的两声,很快脱离了本就扣得不算紧的手铐。
“当啷”,锁链手铐一起掉在地上。
系统:“……”
霍玉兰轻松地脱了手铐,又把手指给推回去,表情都没怎么变,搞得不像是在弄自己,像是在掰一个娃娃的塑料肢体。
她笑眯眯地说:“小意思啦,我和我上一任男朋友在一起的时候,总是被劫匪劫持,拇指和腕骨,包括肩膀脱臼的自救的方式都是他教我的。”
霍玉兰说:“他真的非常可爱,长了一对琥珀色的眼珠,也非常可怜,被继母虐待得遍体鳞伤……”可惜了。
可惜后来就好了,夺回了家产赢回了父爱,熠熠生辉地成为了一个人人追捧的科技新贵。
系统并不想听她讲那些光辉的前任们,非常想要发出尖锐警报,提示霍玉兰这样是行不通的。
牧引风在她房间内安置了无数个监控,他是个对自己的“东西”的控制欲达到变态的疯子。
霍玉兰穿越的这个身份慕方懿是他的妻子,最后也是以他妻子的身份死去。
因为就算是死,牧引风也绝不允许“他的东西”脱离他的掌控。
可是系统被规定不能干预宿主做任务,它就只能在霍玉兰的脑中明明灭灭。
霍玉兰读不出它的警戒信号,在落地窗前起身,转了转酸痛的手指,又抻了下腰。
然后堂而皇之地把灯打开,又在屋子里转悠着,找到了一个发圈,拉开柜子之后,满眼嫌弃地往后一仰。
什么花花绿绿的一大堆,霍玉兰只喜欢白色,纯白色。
她挑挑拣拣,勉强在原身的柜子里面,找了一件曳地的白色礼服出来。
将头发随手挽了几下,松垮地在脑后扎了个低丸子,露出白净精致的脸蛋。
看上去像是要去参加一场晚宴。
霍玉兰的长相和原身慕芳懿不像,但是经过系统生成身体时候的微调,看上去和她自己本来的样子也像个五分。
她轻轻地哼着歌,曼妙地赤脚走在屋内,打开房门时嘴里还哼唱着:“小兔子乖乖,把门开开,快点开开,我要进来……”
系统知道这个世界又要失败了。
因为从前就有宿主自行挣脱逃走,但是当夜被抓住,导致牧引风病发,之后男主角自我毁灭,甚至天没亮世界就崩塌了。
系统给霍玉兰传送了所有剧情线,可是她明显不像是求生欲旺盛的白榆,对那些剧情线根本不感兴趣,只是随便看了一眼,有些都没有点开。
而就在距离霍玉兰房间不远处的另一个房间之中,屋子里只亮着幽暗的屏幕冷光。
他眼睁睁地看着他那个妻子,白天的时候还装疯卖傻,到了晚上,竟然那么干脆地就挣脱了手铐。
还专门挑了一件礼服,是准备去见她那些小情人吗?
监控之中屏幕的颜色,映在靠着椅背的男人眼底,他因为瞳色极浅,透出了些许诡异的光亮。
他看着监控里面的女人,闲庭信步一样光着脚出门,或许是害怕发出声音吸引人的注意吧。
牧引风死死盯着那个身影,想起妈妈的话。
“喜欢就要全力抓在手里啊,我的好儿子。”
喜欢吗?
不喜欢。
这场婚姻不过是对方巧言令色以利相诱,加上他妈妈牧元蔓女士的一意孤行促成的。
为聚利而来者,必为利散。
牧引风从来没有断过对慕家的帮助。
他以为等来的会是对方的一纸利益终结的协议,可是他先等到的,却是因为他经常不在国内,到处跟人暧昧纠缠的背叛。
慕家在牧引风归国后,生意上被几番打压,实在是怕了,送上的诚意就是准许牧引风将自己的女儿带走“随意处置”。
牧引风拿起桌上的对讲机,微微张开浑身上下恐怕唯一有血色的嘴唇,开口声音有些艰涩。
他已经好几天没有开口说话了。
牧引风的双眼紧紧地锁着监控里已经下楼的身影,很快声音就在他的调整下变得正常,大提琴一样清润的音色,在空荡的屋子里响起。
“有老鼠跑出去了。抓住她。”
这别墅里面像个鬼楼,前后三幢,唯有中间的这栋是牧引风居住的主楼,其他都是保姆和司机还有保安。
因此虽然主楼里面一个鬼影都没有,但是只要牧引风的声音响起来,几分钟之内,就像大军集结一样,所有人都会出现在主楼的楼下。
这半山别墅的四周甚至都拉着电网,对,就是监狱里面的那种改良版。
因此别说是一个大活人,就算是一只真的老鼠,想要跑出去也不太容易。
牧引风的双手扶住了轮椅扶手的侧边,闭着眼睛尽可能地将脑中那可怕的画面挥去。
而后一咬牙,竟然站了起来。
他要亲自去抓住那只“老鼠”。
他的双腿完好,只是在一场车祸后,造成了心因性的腿部肌肉无力。
做过数不清的检查,可是都没有用。
偶尔,只有偶尔,他一个人在屋子里,没人看着他,他可以尽全力摒除脑中的那一场车祸。
然后像这样站起来。
不过因为长时间不使用,腿部肌肉渐渐退化,他站了片刻,就起了一头汗。
最后牧引风又坐了回去,散落肩头的半长卷发,遮盖住了他细微痛苦的表情。
片刻后,他面无表情地擡头,发现监控里面,已经看不到那只“老鼠”的身影了。
牧引t风转动轮椅,一路顺着电梯就下楼了。
电动轮椅进入电梯之前,他摸了一下自己的身上……药忘记带下来了。
他也不记得多久没有吃了。
牧引风看着电梯上不断跳动的数字,突然一侧头,冷冷地问:“你怎么在这里!”
可是电梯轿厢上面映照出来的影子,只有眉目紧促,眼中带着焦灼催促的牧引风自己。
“一会儿妈妈就回来了,你还不快……”
牧引风的话音一顿,他晃了晃头,眼前对着他歉疚微笑的人就不在了。
他深吸一口气,闭上眼睛。
“叮”电梯提示,“一楼到了。”
牧引风咬了下自己的舌尖,按动电动轮椅上的按钮驶出电梯。
他身上穿着一身银灰色的丝质睡衣,腰背笔挺,活生生被他穿出了身着一身高定,将要出门去谈判的风采。
只不过如此气势汹汹和杀气腾腾地出来,却在客厅里面就僵硬住了。
和他一起僵硬的,是闻讯赶来,准备照顾牧引风的两个住家保姆。
一个姓桃,一个姓宋。
桃阿姨人如其姓,像颗圆胖的桃子,面容憨厚。
宋阿姨人不如姓,手脚麻利,也不瘦。
两个阿姨把照顾牧引风的这件差事,背后偷偷称为“摆烂工作”,在没事的时候她们经常刷手机,对网络词汇也分外熟悉。
有高薪资,住着高档体面的别墅,然后最重要的是牧引风平时几乎不怎么在家里吃饭。
在家也不吃饭。
宋阿姨和桃阿姨很少见他,都觉得他的长相和正常人不一样,身上仙气儿太足,恐怕喝露水就能活。
但是这两位半夜被管家铃声叫起来的阿姨,急匆匆赶过岗位上来就位的时候,第一次体会到了什么叫“下岗危机”。
因为厨房被人“鸠占鹊巢”了!
占领了厨房正在挥舞着锅铲,三两下就弄出好几个菜的人,正是这家的“夫人!”
被抓猪一样抓回来,每天都要例行“猪叫”的,被拴着的夫人。
别墅内的所有人都对这个夫人讳莫如深,但是如果要让他们来评判到底谁有病,恐怕大吵大闹又哭又笑,不分白天黑夜传遍整个别墅的“夫人”,更像是精神上有问题。
因此宋阿姨和桃阿姨一时间没敢靠近“夫人”,僵硬地在厨房门口站着。
而这个时候管家把前前后后所有人都给叫醒,已经把每一个大小门锁死,墙上二十四小时电网不断电,现在别说是老鼠,就是撞上去一个蚊子,也是尸骨无存的结局。
而后管家开门,看到客厅里面愣着的三个人,连忙低声对着两位阿姨道:“你们在这里做什么?”
带着点训斥的意味。
两位阿姨都是通过面前这个小伙子介绍来的,一开始都觉得他是个骗子,有钱人的住家保姆,一月一万多,做好了有五万,有钱人的脑袋都这么大吗?
但是都一把年纪了也不怕试错,来了之后更是对这份工作十分上心,现在一看到管家,立刻都不约而同地露出了求助的眼神。
再加上牧引风的视线也看向了厨房,年纪轻轻的二十出头的小管家,顺着众人的视线看过去。
然后他也愣住了。
“这不是……”那只老板要抓的“老鼠”吗?
而就在屋子里四个人都发愣的时候,霍玉兰端着炒好的菜出来了。
她一看客厅里面有这么多人,顿时笑了起来。
那姿态之优雅,笑容之甜美,让这些人看了都觉得宛如做梦。
他们可是都听过“夫人”的嗥叫的。
之前还有个不懂事的新来的小保安报过警,说这家主人怕是在搞什么非法虐待。
警察来了当然是该处置处置,把牧引风带到警察局,不过没等牧引风如何,慕家的人就赶紧跳出来证明,没那回事儿!
小两口之间的情趣而已。
况且牧引风没有施虐的习惯,他只是关了自己这个名义上的妻子,不允许她去找情人,一开始都没有锁住她。
而他每一天做的事情,都是静静地坐在屋子里面,看着她发疯,听她骂人,有时候甚至被她动手抓挠而已。
但是谁又能想到此时此刻。
这位神秘莫测的“夫人”摇身一变小厨娘,竟然半夜下厨。
一次性炒了四个菜,煎炸蒸煮无一不香,无一不精。
而这位分明穿着晚宴礼服的夫人,现在一手端着一个盘子,胳膊上还像耍杂技一样,平稳无比地分别放着两个盘子。
笑意盈盈地先走到餐桌前把食物放下。
而后迅速在身上昂贵的礼服上抹了下不存在水迹的手,快步走向了一直僵着脸的牧引风。
开口便道:“老公!你怎么下来了!”
见识过夫人被家暴的小管家,立刻上前来想要阻止,结果被一句“老公”给弄得差点摔个狗啃屎。
他脚底一滑,勉强站稳,发现地上有些泥水,顿时心虚不已。
外面不知道什么时候下起了蒙蒙细雨,落地窗外面还有一大群身着制服的保安迎着细雨严阵以待。
霍玉兰走到牧引风的身边,弯下腰双手撑在牧引风的轮椅两侧,先是露出了一个温和无比的笑。
而后凑近他问:“你是被我煮饭的香味儿吸引过来了吗?”
这栋别墅上下四层,她就是在屋子里辣炒小龙虾不开抽油烟机,牧引风也闻不到。
牧引风顿时攥紧了轮椅的扶手,他不太能适应和一个异性这么近。因为只要有蕴含女性特征的人凑近他,就会让牧引风想起自己的妈妈。
那个强势的,不容人抗拒和忤逆的母亲。
但是他被按住了轮椅,没法后退,又因为两个人的位置,他不得不微微仰起头,才能看清她。
牧引风慢慢擡头,凌乱挡在额前的半长发因此滑向两侧,他畏惧阳光,也有些畏惧灯光。
因此他微微眯了下眼,浅粉色的眸子因为他眨眼的动作,在他卷曲蓬松的发间若隐若现。
这个居高临下的角度,他看上去是那么无辜、无助、迷茫且脆弱。
正如一箭穿透靶心,死死地扎在霍玉兰的红心上。
她对一切柔弱可怜的事物都没有任何抵抗力。
这也是她打从一开始,就没想着剧情里面的套路跑的原因。
这里有个小可爱大美人需要她拯救!
霍玉兰恨不得当场就扑上去好好亲一亲这只白毛小兔子!
但是她也攥紧了轮椅的扶手,勉强压抑住了。
什么叫一见倾心?
这就是!
她紧紧盯着牧引风,再开口时连声音都放软了一些,“老公,我做菜很好吃的,你也一起来吃一点好不好?”
牧引风反应迟钝,他没吃药,又因为刚才发现“小老鼠”要逃走有些激动,他的幻视和幻听开始变得严重起来。
但是牧引风不明白,为什么……他的幻视对象,会从他车祸之中丧生的父亲,变成了他的妻子慕方懿?
他还幻想她叫自己老公,给自己煮饭做菜吃?
他是……彻底疯了吗?
但是很快他就无法思考了,因为他被人推到了桌边。
面对一桌子色香味俱全的菜品,牧引风不可避免地因为嗅到了饭菜的气味,而肚子咕噜噜叫了起来。
两个生怕自己失业的阿姨,已经迅速反应过来,用“夫人”穿裙子不方便为由,忙忙活活地给两个人拿餐具,盛饭。
霍玉兰做的菜都比较简单,厨房里面很多半成品,菜也都是事先处理好的,而且炉灶也有四个,她多管齐下,忙活得像个八爪鱼。
食材都很新鲜,这么大的厨房,简直能在里面跳舞,霍玉兰弄得很顺手。
几道家常菜,霍玉兰信手拈来。
毕竟她吃土的时候比较多,专门喜欢那些凄凄惨惨戚戚的人,能过上什么好日子。
她在某些方面,是一个经常被老一辈的人交口夸赞的“好姑娘”。
拥有吃苦耐劳贤妻良母和处理各种麻烦的“优良”品质。
就像是此时此刻,她贴心地坐在牧引风的旁边,用公筷时不时地给他夹一个他可能想吃,但是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只是看一眼的菜。
这要是放在古代,那得是个十分讨主子喜欢的布菜小太监呢。
两个阿姨伺候完了两人吃饭,就在厨房里面咬耳朵。
“哎呀,这姑娘瞧着不是挺好的吗?我看炒菜动作贼麻利!我就说现在的有钱人孩子都上厨艺课,让我姑娘学做饭她还不乐意。”
“是啊,这年头有几个小姑娘能这么利索,哎呦你看看,这灶台擦得都反光了!”t
“啧啧啧……要我说,咱们老板怕就是怨人家小姑娘之前不喜欢他。”
“你能不能别老把人家两个往你看的霸总小说里套?都跟你说了,他们俩不是强取豪夺。”
桃阿姨满面红光,一拍干净的灶台,压低声音道:“是自愿结婚,虐恋情深!”
不同于厨房里面的热火朝天,院子里被年轻管家遣散的保安团人仰马翻。
餐桌旁边却是一片宁静祥和。
祥和到系统都觉得魔幻。
这世界的危险系数是三颗星,五颗星拉满。
毁灭世界的还是男主角本人,但是谁来告诉它破局的方式难道是会做饭吗?
而且根据剧情里面,现在的男主角应该处于没吃药的致幻状态,为什么他没发疯,这会儿不光在桌子边上安安静静吃了一碗饭,还吃了一小碟冒尖的霍玉兰给他夹的菜。
甚至还让人上手了?!
霍玉兰确实看准机会上手了。
她也察觉到牧引风现在的状态恐怕不对,但是他看上去太乖了,看着她的眼神也发怔。
霍玉兰的爱心一发不可收拾,就上手撩了下他的侧脸垂落的头发。
“你这个卷发真好看。”霍玉兰真心夸赞。
“你这个是烫的,还是天生的自然卷?”
“我才发现,你的眼睫毛好像也挺长,就是白色不显长。”
“你眉毛为什么是黑的?染了吗?”
霍玉兰吃完了,她看着牧引风也放下了碗筷,神游天外一样看着她。
牧引风确实和神游天外差不多,他此刻已经分不清幻觉和现实了。
他一开始不明白,为什么他的幻视对象会变成慕方懿,她不应该是挣脱锁链跑了吗?
后来他不明白,为什么这个幻视和幻听结合起来会那么连贯,难道他的病情加重了吗?
他……貌似也有好久没有去看过医生了。
他把自己的妈妈亲手送进了疗养院,然后删除了所有心理医生和试图治疗他天生基因病的医生的联络方式,只是自己偶尔吃一些从前开的药,因为症状在加重,他就自行加药量。
终究是控制不住吧。
牧引风看着对他温柔无比地笑着的慕方懿,手按在轮椅上准备离开,可又好奇他还会看见什么。
他的心理医生说人在幻视的时候见到的听到的,都是自己的臆想,是投射的自己心中最真实的想法。
牧引风当时在出车祸的时候,没有救他的父亲。
那个被他妈妈囚禁在深山,甚至不是他表面上叫爸爸的男人。
那男人他每周都要见一次,因为他妈妈说,这样有助于亲子关系。
那男人也一直都温顺,只是总是生病,有时候牧引风去找他,建立他母亲要他们建立的“亲子关系”,那男人卧病在床,总是会说声抱歉。
他从来不提任何要求,只是喜欢站在窗边上眺望,给人的感觉好像他随时都会跳下去。
让人只是看着他的背影,就有种天昏地暗的绝望之感。
他很少主动和牧引风说话,只有一次,就那一次。
他们一家三口“亲亲热热”地吃过了晚饭回家。
他妈妈牧元蔓女士开车,他在副驾,那个男人在后排。
车子是从后面撞上来的,他妈妈昏迷了,只有牧引风一个人还能勉强走动。
他确认了妈妈没事,冷静地打了报警电话和救护电话。
要去后面帮那个男人的时候,却发现他正在和穿透他胸口的钢筋较劲。
撞到他们的是一辆运送建筑材料的大货车。
车上的司机也已经昏迷了,那是一场纯粹的意外。
但是男人见牧引风朝着他走过去的时候,竟然哭了。
他哭着求牧引风:“小风……别救我,求求你,别救我……让我死,让我死吧……”
牧引风虽然有病,虽然深爱牧元蔓女士,但是他也知道他妈妈做的事情天理不容。
那个温柔抱着他给他讲故事的男人,第一次开口求助,却是求死。
牧引风知道他患有严重的心理疾病,自杀倾向极其严重,早就不想活了。
他做过很多自杀的尝试,之所以没敢真的寻死,因为他家里人都捏在牧元蔓的手上。牧元蔓不让他死,他连死都是奢望。
这一场意外,简直像是老天给他的完美脱身机会。牧元蔓没办法怨恨任何人,车都是她自己开的。
因此他用那样充满了哀求,又带着将要解脱的轻松看着牧引风时,牧引风当时唯一能为他做的事情,就是成全。
牧引风记得自己当时走了过去,但是后面就记不得了。
他的腿,从那以后,就不怎么站得起来了。
他总觉得他做得对。
可又忍不住无数次质疑自己。
他当时不应该走过去吗?
可是两次心理咨询,都暴露出那个选择,成了挥之不去的噩梦。
他总是能看到他,总是能听到他的声音。
他悄悄蚕食,架空了牧元蔓女士的一切,当然这其中不乏牧元蔓女士的推动。
她一直在等着自己的儿子来抢夺她的一切。
她觉得只有抢夺,才能得到自己想要的。
牧引风将她送入疗养院,她甚至很平静地接受了。
但是牧引风不是屠龙少年。
或许曾经是,但是他现在也变成了那条诅咒之中的恶龙。
那些刻在他骨血之中,伴随着他骨骼生长而不断壮大的掠夺控制欲望,会让他生出恶龙的双翼。
牧引风明白这样的结果一定是不死不休的结局。
可他控制不住自己朝着深渊滑去。
而现在,他放任自己的幻觉占据身体,占据那一切。
只是可悲的是,他知道慕方懿不爱他,他也不爱慕方懿。
他连慕方懿都能当为幻相和心理的投射对象,看来……他是真的彻底疯了。
幻视中,慕方懿凑到了他身边,像是这些年从未曾将他看清过那样,一双眼灼灼地注视着他。
或许是的,因为在牧引风的印象之中,他们确实从没有这样近距离地对视过。
他知道自己的样子特殊,自己看了也不喜欢。
牧引风记不清楚慕方懿、他的妻子看他的眼神是什么样的。
但绝不会是这样幻想出来的兴致勃勃的模样。
“哎,你皮肤真好,很细腻,连毛孔都几乎没有。”
霍玉兰不知道牧引风看似平静,实际上正在发病。
原本这样的“幻视”不足以让牧引风沉沦,他无数次梦回那个车祸现场,做出的从来都是一样的抉择,他有着超乎常人的坚定心智。
可是饭菜香气四溢,屋子温暖明亮,对面的人轻声软语,连声音都像是泡足了糖水蜜浆。
这本是世上最普通寻常的一幕,却是牧引风连做梦也梦不到的“家庭和睦”。
霍玉兰歪打正着地营造出了他渴求半生的温馨氛围。
霍玉兰见牧引风有些呆呆的,更觉得他可爱极了。
霍玉兰凑得越来越近,近到系统都要以为霍玉兰打算亲上去了。
牧引风总算是不自在的偏头躲闪了一下,但是他坐在轮椅里面,终究躲不开。
霍玉兰肆无忌惮地看了他片刻,道:“你嘴角沾染了一点酱汁,我帮你擦掉吧?”
“老公……嗯?”含糖量直线飙升。
牧引风听了没什么反应,系统却已经麻了。
但是……谁家正常人接到这样一个要命的剧本,十七条人命在前面摆着,她深更半夜挣脱了锁链,却是给自己和罪魁祸首做饭吃?
但至少今天不会世界崩塌了。
这就是恋爱脑统治世界吗?
霍玉兰把“老公”这两个字叫得毫无障碍,但毕竟和牧引风才见第二面,好歹还有点作为一个“人”的矜持。
她看着牧引风,视线最终锁定他除了眼睛之外,唯一色泽还算鲜妍的双唇上。
形状姣好,唇峰陡峭,让人想在上面爬来爬去翻山越岭。
她看抓了餐布,缓慢抵上他唇边,柔声哄劝:“老公,不要动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