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部分

3个月前 作者: 埃莱娜·费兰特
    莉拉非常专注,颤巍巍,歪歪扭扭地写了个“分笔”。


    奥利维耶罗老师把这个词补充完整,赛鲁罗太太看到了老师的纠正,很沮丧地对女儿说:“你写错了。”


    但老师马上让赛鲁罗太太放心,她说:


    “没有,没有问题。莉拉的确应该练习一下,但她已经会读书写字了,问题是谁教会她的?”


    赛鲁罗太太低下了头,说:


    “我没教。”


    “在你们楼里,有没有人教她?”


    农齐亚很有力地摇了摇头。


    这时候,老师带着一种真诚的欣赏,当着我们所有人的面问莉拉:


    “是谁教会你读书写字的?赛鲁罗……”


    莉拉只有六岁,那时她很瘦小,黑黑的头发,身上穿着深色的罩衫,脖颈处有一朵粉色的小花。她回答说:


    “我……”


    -7-


    按照莉拉的哥哥里诺的说法,莉拉大概是在三岁时,看着他的识字课本上的图片和字母学会了读书。他在厨房里做作业,妹妹总是坐在他身边,比他学得还快,还多。


    里诺要比莉拉差不多大六岁,他是一个非常勇敢的小伙子。在院子里和街道上玩游戏,他玩得特别棒,特别是抽陀螺,但说到读书写字,他不是那块料。他不到十岁的时候,父亲费尔南多就开始把他带到铺子里,教给他修鞋的手艺。那个铺子位于大路背面的一条窄胡同里。我们这些小女孩遇到里诺的时候,能从他身上闻到臭脚、旧鞋面和鞋胶的味道,我们都开玩笑地称他为“小鞋匠”。他很自豪自己的妹妹学习那么好,觉得自己也有一份功劳。但实际上,他从来都没有过一本识字课本,也没有坐下来写过一分钟作业。因此说莉拉是从他的课本上学会认字是不可能的。莉拉的早慧极有可能是因为那些包鞋子的报纸。她父亲有时候会把那些报纸带回家,给家人读些有意思的新闻,莉拉因此才明白了字母的用法。


    无论是哪个原因,事实是这样:莉拉会读书写字了。在那个灰暗的早晨,老师向我们展示出了这一点,我最清晰的记忆是听到这个消息之后的那种虚弱感。从第一天上学开始,我就觉得学校要比我家里好,我感觉学校是整个城区最安全的地方。每次去学校,我都很激动,我上课很专心,非常认真地听老师的话,我学到了东西。我喜欢取悦于人,尤其是喜欢取悦老师。在家里,我是父亲的掌上明珠,几个弟弟也很爱我。问题在我母亲身上,我和她的关系不怎么样。我觉得,从我差不多六岁开始,她就想尽一切办法让我明白:在她的生命中,我是多余的。她不喜欢我,我也不喜欢她。我尤其讨厌她的身体,她可能也能感觉到这一点。她头发发黄,眼睛是蓝色的,体态臃肿,她的右眼歪斜,总让人搞不清楚她在看哪里。她的右腿也不好使,她说那是一条“受挫的腿”。她走路一瘸一拐,步子让我非常不安,尤其是在夜里,她睡不着觉的时候会在走廊里走来走去,去厨房,然后又回到房间。有时候,我能听到她用鞋跟猛踩蟑螂的声音,那些蟑螂是从大门底下进来的,我想象她瞪着一双愤怒的眼睛,就像她生我气的时候。


    她一定很不幸福,家务让她很累,钱一直都不够花。她经常对我父亲发火,我父亲是市政府的门房,她冲着父亲大声嚷嚷,让他想办法挣钱,要不然日子过不下去了。他们经常吵架。我父亲即使在失去耐性的时候,一般也不会大声嚷嚷。我总是支持父亲,反对母亲,尽管父亲也会打母亲,有时候对我也很凶。在我上学的第一天,是我父亲,而不是母亲,对我说:“莱农奇娅,你在学校要好好学习,听老师的话,我们供你读书,如果你不好好学习,如果你不是学习最好的,你就去工作吧!爸爸需要帮手……”这些话一直都让我很害怕,尽管这些话是父亲说的,但我觉得好像是母亲的提议,是她逼父亲说的。我答应父母会好好学习。在学习上,一切都很如意,老师经常对我说:


    “格雷科,你过来坐在我跟前。”


    坐在老师跟前是一项很大的特权。奥利维耶罗老师旁边总是有一把空椅子,她让那些学习最好的女生坐在那里,作为一种奖励。刚开始的时候,我经常被叫到她跟前。她总是用温暖人心的话激励我,说我的金发很漂亮,这样一来,我就想表现得更加出色。在家里,母亲正好相反,她总是在指责我,有时候近乎辱骂,让我渴望躲在一个黑暗的角落里,渴望消失,让她找不到我。后来赛鲁罗太太来到班里,奥利维耶罗老师向我们展示:莉拉的学习进度已经远远超过了我们。不仅仅如此,她还经常叫莉拉坐在她身边,比叫我更频繁,这让我内心非常失落。现在事隔多年,我觉得很难清楚描述当时的感受,可能我和所有女生一样,觉得有些嫉妒。


    但可以肯定的是,正好在那个阶段,我开始产生了一种担忧:尽管那时候我的腿好着呢,但我觉得自己还是很有可能变成跛子。早上醒来,我想到的第一件事情就是这个,我会马上从床上起来,检查我的腿。我特别关注莉拉,也许是因为她双腿很瘦,非常灵活,总是在动来动去,一刻不停,即使是坐在老师旁边的时候,她的脚也在踢来踢去,让老师很烦,很快就让她坐回座位。那时候我有一种信念:如果我一直跟着她的话,学她走路的样子,那刻在我脑子里我母亲的走路方式就不会威胁到我。我决定跟着那个女生,盯紧她,即使她会很烦,即使她会把我赶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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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也有可能这就是我应对嫉妒和仇恨、压制这些情感的方式,或者说那是对我的自卑和感受到的魅力的一种伪装。当然,我很容易就忍受了莉拉的霸道,还有她的欺负。


    除此之后,老师的态度也很明显,她的确经常让莉拉坐在她旁边,但她这样做好像不是为了奖励她,而是让她乖乖待着。老师还是继续表扬玛丽莎·萨拉托雷、卡梅拉·佩卢索,尤其是表扬我。她的表扬让我觉得自己熠熠生辉,变得更加守纪律,更加勤奋和敏锐。当莉拉不捣乱时,她很轻易就会超过我,奥利维耶罗老师先是比较节制地表扬一下我,然后会表扬莉拉。我觉得,如果萨拉托雷和佩卢索超过我,我会觉得非常沮丧;但如果莉拉超过我,我会默然接受。在那些年里,我最害怕的是在奥利维耶罗老师设定的等级里,我不是和莉拉排在一起,老师不再用骄傲的语气说:赛鲁罗和格雷科是最棒的。假如有一天她说:班里学习最好的是赛鲁罗和萨拉托雷,或是赛鲁罗和佩卢索,我可能会当场气绝身亡。因此,我用尽全力,不是想成为第一名——当时我觉得我不可能做到,而是为了不落到第三、第四名,或者最后一名。我学习特别努力,除了学习之外我还投身于很多艰难的事情,那些距离我很远的事情,就是为了跟上那个女生,那个可怕、耀眼的女生。


    莉拉对我来说很耀眼,对于其他同学来说她只是很可怕。从小学一年级到五年级,因为校长的缘故——奥利维耶罗老师也是一个因素——莉拉是整个学校,甚至整个城区最遭人恨的女生。


    校长会让每个班级进行竞赛,一年至少有两次,这样就能选出那些最出色的学生,还有最厉害的老师。奥利维耶罗老师最喜欢这种竞赛了,因为她一直和其他同事有矛盾,有时候简直都要打起来了。老师利用莉拉和我作为武器,证明她自己很厉害,证明她是我们城区最厉害的小学老师。因此她经常把我们带到别的班里,和其他孩子进行比赛,有男生班,也有女生班,有时候也是校长的意思。我通常是打前锋,探测对手的实力,一般我都能赢,但并不夸张,不会让别的老师和学生觉得丢脸。那时候我是一个梳着辫子的金发小姑娘,很漂亮,很乐于表现自己,但并不肆无忌惮,我很文气,招人喜爱。在背诵诗歌和口诀表、做乘除法运算、列举阿尔卑斯山山峰的名字方面,我最厉害。如果我获胜了,其他老师也会抚摸一下我的脑袋,那些学生也能感觉到我背诵那些东西费了很大劲儿,因此他们不会痛恨我。


    莉拉的情况就不一样了。在小学一年级时,她就无人匹敌了。老师说如果她努力一点,就可以直接参加二年级的考试,不到七岁的她就可以跳级上三年级。之后,我们之间的鸿沟越来越大。莉拉可以心算很复杂的数学题;她听写的时候,不会出现任何一个错误;她和其他人一样,总是说方言,但如果需要的话,她会说一种书面的意大利语,有时候会用到一些很难的词汇——比如“积习”、“繁茂”、“欣然”。每次老师让她上场比赛动词时态和变位,或者做数学题,大家根本不可能心平气和地进行比赛,一般都会群情激奋。对于任何人来说,莉拉都太过强大,而且她会毫不客气地大获全胜。对于我们这些人来说,承认她的无敌,就是承认自己永远跟不上她,竞赛也没用;对于老师来说,这就意味着我们是很平庸的学生。莉拉的头脑反应太快了,她能捕捉到非常细微的东西,给人致命一击,她总是勇往直前,锐不可当。她总是穿得乱糟糟、脏兮兮的,她的胳膊肘和膝盖总是有伤疤,旧伤没有好呢,就添了新伤。她的大眼睛非常灵活,在给出精彩回答之前,总会眯成一条缝儿,她的目光一点儿也不幼稚,简直可以说有点非人类。她的每个动作都说明了一个问题:伤害她是没有用的,无论如何,她会变本加厉地还回来。


    对莉拉的仇恨是大家能感觉到的,我也能觉察到:无论是男生还是女生都很恨她,但是男生表现得更加明显。实际上,有一个隐秘的原因,奥利维耶罗老师喜欢把我们带到其他女生班里,挫败那些女老师和女学生。她最喜欢把我们带到男生班里,打击那些男老师和男学生。因为一些不为人所知的原因,我们的校长很支持后一种比赛。我甚至想到了学校的老师在我们的竞赛上押了钱,可能筹码很高,但也有可能是我夸张了,这可能只是一种宣泄的方式,打破那种死气沉沉的氛围;或者让校长把那些不够能干,不够听话的老师踩在脚下。事情是这样的,我们上二年级时,有天早上,奥利维耶罗老师把我们带到了四年级的一个班里,那是费拉罗老师教的班级,卖菜女人的淘气儿子恩佐·斯坎诺在那个班,还有玛丽莎的哥哥尼诺·萨拉托雷——我喜欢的男生。


    我们所有人都认识恩佐,因为他是一个老留级生。有好几次,他脖子上挂着一块牌子,费拉罗老师在牌子上写着“驴子”,他被老师拽着,在各个教室示众。费拉罗老师头发花白,剪了板寸,他人又高又瘦,脸很小,满脸皱纹,目光犀利。尼诺呢,则是一个很乖的男孩,温和安静,也很有名,我很喜欢他。当然,恩佐在学习方面是负分,我们都躲着他,因为他爱打人。我们在学习上的对手是尼诺,我们在那里还发现了另一个对手——阿方索·卡拉奇,他是堂·阿奇勒的第三个孩子,非常整洁,他和我们一样,也是二年级学生,但他看起来比他七岁的实际年龄还要小。费拉罗老师把他也叫来了,这说明他更看好阿方索,而不是尼诺,尽管尼诺要比他大两岁。


    事先并没有约好把阿方索叫过来,这引起了奥利维耶罗和费拉罗老师之间的争议,但最后我们几个班合在一起,大家在一间大教室里进行比赛。老师考我们动词变位、乘法口诀、四则运算,先是在黑板上算,后来是心算。当时那场竞赛,有三件事情让我印象非常深刻:首先是阿方索·卡拉奇很快就超过了我,他不慌不忙,非常精确,即使是打败你,他也不会得意洋洋;第二件事情是尼诺·萨拉托雷,让人惊异的是,他几乎没有回答问题,他看起来很迷糊,就好像听不懂两个老师的提问;第三件事情是莉拉似乎不情愿和堂·阿奇勒的儿子比赛,好像不在乎是否能赢他。到了心算的时候,竞赛开始变得激烈:加法、减法、乘法和除法。尽管莉拉不是很积极,有时候她不回答,好像没有听到问题,但阿方索开始出错,尤其是乘法和除法。这样一来,如果堂·阿奇勒的儿子输了,那莉拉也不怎么样,他们基本上是平局。但这时候出现了一个意外,有两次莉拉不回答,或者阿方索算错了,大家都能听到恩佐·斯坎诺充满鄙视的声音,他坐在教室后面,喊出了正确答案。


    这使学生、老师、校长、莉拉和我都很惊异:一个像恩佐这样懒惰、资质一般、爱耍流氓的学生,他的心算怎么可能比我、阿方索,还有尼诺都要厉害?忽然间,莉拉好像醒了过来,阿方索很快就出局了。在老师赞许的目光下,莉拉和恩佐开始决斗。


    恩佐和莉拉两人一直不分胜负,比分胶着良久。忽然间,校长直接越过老师,把卖菜女人的儿子恩佐叫到了黑板前,让他站在了莉拉旁边。恩佐对着他的几个喽啰干笑了一声,有些紧张,他来到了黑板前,站在了莉拉对面,阴着脸,很不自在。他和莉拉比的还是心算,难度越来越高。恩佐用方言说出答案,就好像不是置身教室,而是在街上,老师会纠正他的说法,但答案总是对的。恩佐好像胜利在望,他非常自豪,好像也惊异于自己的能力。后来,他开始失手,莉拉在最后关头好像彻底醒来了,她眯着眼睛,非常坚定,回答非常准确。恩佐最后输了,但他不认输,开始骂人,喊出很多脏话。老师让他去黑板后面跪着,但他不愿意去,老师用教鞭敲着他的脑袋,拽着他的耳朵,把他拉到了处罚学生的角落。学校的一天就这样结束了。从那时候起,那伙男生开始向我们扔石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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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天早上她和恩佐之间的较量,在我们漫长的故事中是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从那时候开始,莉拉就表现出一些很难描述的态度。比如说,我清楚地看到:莉拉可以自己控制才能的使用。她就是这么对待堂·阿奇勒的儿子的,她不仅不想战胜他,还算计好了沉默和回答的时机,让自己不被他打败。那时候我们还不是朋友,我不能问她为什么要那么做。实际上根本就不需要问,原因我都可以猜出来,她像我一样,她也知道不仅仅不能得罪堂·阿奇勒,也不能得罪他的家人。


    事情就是这样。我们不知道那种夹杂着害怕、仇恨和顺从的情绪是从哪儿来的,那是我们的父母对待卡拉奇家人的态度,这种情绪也传递到了我们身上,这种感觉很明确,就像这个街区灰白色的房子,楼梯间传出的悲惨气味,还有街上的灰尘一样具体。


    尼诺·萨拉托雷没有回答问题,极有可能是为了让阿方索更好地表现自己。他只回答了很少几个问题,他那么英俊,头发梳得整整齐齐,睫毛很长,瘦弱而紧张,最后他彻底不回答问题了。为了继续爱他,我愿意认为事情就是这样,但我内心深处还是有些怀疑:他选择闭口不言,就像莉拉一样吗?我不是很肯定。我输了,因为阿方索的确比我厉害。莉拉本可以很快打败阿方索的,但她选择了打个平手。尼诺是什么原因呢?我感觉有些混乱,甚至有些痛苦:不是他不行,也不是他放弃了,现在说起来,那是一种崩溃。他小声的嘀咕,苍白的脸色,眼睛里忽然出现的血丝,那么漂亮白皙,他苍白的面孔真让我难过。


    有那么一刻,我觉得莉拉也漂亮极了。通常我是那个漂亮女孩,她瘦巴巴的,像条咸鱼,身上散发着野孩子的味道。她的脸很长,太阳穴那里很窄,有两缕漆黑的直发垂在耳边。但当她决定甩掉阿方索和恩佐时,就像一位圣女战士一样被照亮,脸上浮现出一丝红晕,全身的每个毛孔都散发着热情。我第一次想到:莉拉比我漂亮,我什么都比不上她。我真希望没人能发现这一点。


    但那个早上最重要的发现,是我们逃避危险的方式,逃避那些我们无法掌控、真实存在的危险。这个方法就是:我不是故意的。恩佐不是故意加入这场比赛的,他也不是故意击败阿方索的。莉拉有意击败恩佐,但她无意让阿方索出局,也不是故意让他丢脸,那只是必要的一步。这样做的缘由是我们确信:要事先规划好自己的行动,知道自己在做什么,这样就能预测后果。


    实际上,后来发生的事情让我们措手不及。尽管我们都不是故意的,但还是发生了一系列事情,像火山爆发一样降临到我们身上。阿方索比赛输了,流着眼泪回家了。他哥哥斯特凡诺那时十四岁,在肉食店里(之前是木匠佩卢索的铺子)当学徒,那家肉食店是他父亲的,但堂·阿奇勒从来都不到店里去。竞赛完的第二天,斯特凡诺来到了学校楼下,对莉拉说了很多难听话,而且还威胁了她,后来莉拉也回敬了一句,斯特凡诺把她摁到墙上,想捉住她的舌头,说要用针扎她的舌头。莉拉回家后把发生的事情告诉她哥哥里诺,莉拉越说,里诺的脸就越红,眼睛亮晶晶的。后来,恩佐在回家的路上——他是一个人,那些乡下喽啰没和他在一起,他被斯特凡诺截住了,挨了很多耳光、拳头和脚踢。里诺呢,他早上去找了斯特凡诺,两人打了一架,他们势均力敌,基本打了平手。过了几天,赛鲁罗家的门被敲开,堂·阿奇勒的妻子玛丽亚大娘出现了,她对着农齐亚破口大骂。


    没过多久,在某个星期天的弥撒之后,费尔南多·赛鲁罗——莉拉和里诺的父亲,他是一个鞋匠,个子很小,很瘦,——怯生生地走近堂·阿奇勒,请求他的原谅,但没说明是为何。我当时没有看到,或者是不记得了,但听说鞋匠道歉的声音非常大,所有人都听见了,但堂·阿奇勒走到一边去了,就好像没有听到鞋匠对他讲话。没过多久,恩佐和莉拉相互扔石头,莉拉弄伤了恩佐的脚踝,恩佐打破了莉拉的头,我吓得大喊大叫。莉拉头发底下在滴血,她站了起来,恩佐从路堤那里过来,他也在流血。他看到了莉拉的样子,在我们难以置信的目光下,然后出人预料地哭了起来。没过多久,莉拉最爱的哥哥里诺来到学校,在校外打了恩佐一顿,恩佐根本无法还手。里诺年龄大一些,块头很大,理直气壮。恩佐挨了打,他没有把这件事情告诉他的喽啰,也没有告诉他父亲、母亲还有堂兄弟——他们都在乡下种菜,用小推车推到城里卖。到他这儿,整个冤冤相报就结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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