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15

    番外


    小家伙看似慢吞吞的,实则很快钻进了这院子。


    她等待半晌，却见这女修处除了她之外，并无其他人的痕迹。


    眼下她看似在赏月，实则带着几分忧虑的样子,时不时看向院子之外。


    幼崽跟也磨爪霍霍大力赞成偷家的黑龙对视了一眼,浑身披上阴森鬼气,从院子里现身。


    “城主,夫人？”她出现的那一下顿时吓了女修一跳。


    她一下子站起身，惊恐地看着突然出现，格外不怀好意的鬼修。


    对上突然出现的一只小黑崽,她似乎想要呼救,可又觉得这大概是阴罗城城主最看重的帮手,毕竟她最近听闻阴罗城在图谋大事。


    大概是不愿得罪帮手坏了阴罗城城主的大事，也或许是因小黑崽看起来天真无邪很讨喜的样子，她到底在脸上挤出一个勉强的笑容，上前说道,“见过这位……”


    她迟疑地看着这两只鬼婴。


    因听一些鬼修今日在讲城中来了几位鬼王阶强者,她对上稚嫩的黑崽不知该不该叫一声“前辈”。


    可黑崽已经摆手说道，“叫饭饭。”


    “饭饭？”她柔柔弱弱叫了一声，又忙说道,“我名为素华，两位这般唤我便是。”她看起来不像是经历很多风雨的样子，不过是一两句话就格外紧张。


    幼崽也不在意,跟着她一起来到院子里,蹬着小短腿爬上石椅,又看这名为素华的女修给她和黑龙倒茶。


    看她做事行云流水，很有几分风雅的样子,幼崽好奇地问道，“你出身挺好么？”


    这等泡茶斟茶可讲究了。


    她家大师兄平常经常优雅地端坐在宗门的云顶之间，看闲云，品品茶啥的。


    就很优雅。


    幼崽跟着都觉得自己学会了一两样。


    “是，我出身世族。”素华显然没有想到，这黑崽竟然还有些眼光。


    不过她也露出几分惊喜……在上界修炼，特别是修鬼修的，大多狠辣有余风雅不住，谁闲着没事儿在这浪费时间泡茶呢？


    因这，她很少拥有朋友，也与那些鬼修话不投机。


    如今竟然有只黑崽客客气气跟自己讲话，难得没有其他鬼修那般的算计阴狠的目光，又好像很有些品味，她心情好极了，不免与幼崽多说了一些品茶的话。


    黑崽用凭生仅有的那点墨水糊弄过去，就见素华竟显然真的开心。


    她大概在鬼修之中也憋了很久。


    “不跟城主一同品鉴茶艺的么？”她好奇地问道。


    “城主他……”素华微微摇头说道，“他对我甚好，却总是有许多事要忙碌，我不想拿这些事打搅他。”


    “你还挺心疼他。”许多事要忙，那不就是忙坏事。


    黑崽龇牙笑。


    “他真心对我，我自然也想心疼他些。”大概是黑崽脸上的嘲讽有点明显，素华忍不住为阴罗城城主辩白说道，“您大概不知渊源，只当他是哄骗我。可其实，他对我是真心相待，对我万般庇护尊重。我能有今日悠闲，全依靠他的保护。”


    她大概确实被保护得不错，都不知眼前这黑崽与自家是好是坏就小嘴叭叭儿地，露出几分怀念地说道，“我虽曾出身比他好许多，可家族却在当年大洲动荡中渐渐离散。我孤身一人流落上界，那般辛苦。是他千辛万苦找回了我，这数千年来，是他一直保护我，爱惜我，不让我经历那些风风雨雨。”


    她说起这些是充满柔情的。


    虞悠悠听着这爱情故事，慢吞吞点了点小脑袋。


    “哦。”


    若这份悠闲雅兴是建立在对别人的伤害上，那真没什么意思。


    她显然并不很好奇的样子。


    然而这素华见她不在意，又觉得她与其他那些阴险狡诈的鬼修不同。


    她已经很久都没有与人这样单纯地说话，还是忍不住脸色红红，带着几分憧憬地说道，“我知道他做的一些事，我不能茍同。”


    阴罗城城主乃是鬼修，必然会做一些伤天害理的事，害过许多的性命。


    可她还是不忍去指责他。


    毕竟，无论他对旁人是多么坏，可他对她……却始终千般好，万般好的。


    他伤害很多人。


    却唯独没有伤害过她。


    她单薄的女子安安稳稳度过这么多年平静的岁月，又怎能去指责他呢？


    “你的安安稳稳，是别人的折磨痛苦呢。”黑崽幽幽地说道。


    在这无数鬼哭狼嚎中岁月静好，听起来怎么那么奇怪呢？


    素华愣了愣，怔怔地看着黑崽，半晌，她垂头，苦涩地笑了。


    “我都知道，也都明白。”她失神说道，“可我又能如何呢？”她与他是地位不同却一同长大的青梅竹马。


    一个是世族之女，天资很好，安然享受家族庇护无忧无虑。


    而他是躲在家族附近山中的低阶鬼修，努力挣扎却修炼得依旧辛苦。


    若不是天地动荡，世族离散，他却一夜之间崛起，护住了她，她都不知道自己会在哪里。


    这么多年，她知道他做了很多坏事。


    “我也有苦衷。”她怕了，不想再一人颠沛流离。


    也不想离开自己喜欢的人。


    他对她一直都这样好，给她安稳之地，所以……


    “所以，你跟城主没啥两样。”看起来手上干干净净，清白无辜，也看上去不大赞同阴罗城城主的做法。


    可其实该享受的，她也安然享受。


    不愿颠沛流离愿意岁月静好这是人之常情。


    可落座在这么多的尸骨，每天看着白骨堆积却还能岁月静好的，在虞悠悠看来，其实也用不着说什么“我没干坏事”。


    好处享受了，那挨骂挨打也得受着是不是？


    她倒是也没再听素华说其他的事，听完就知道，拿这女人威胁不了阴罗城城主。


    可素华听到这，却只觉得眼眶酸涩，轻声说道。“可他对我那么好。他只是对旁人很坏罢了。”


    她坚持这样的说法。


    本来黑崽都准备离开，听到这里，就很不开心。


    “他对你好个屁。”


    “什么？”素华诧异地看她。


    因靠山是大衍帝尊，黑崽很不客气，趴在石桌上看她。


    “你说他爱你，珍惜你，对你很好。”


    美丽的女修下意识点头。


    “他并不那么爱你。”虞悠悠很确定地说道。


    或许，阴罗城城主是喜欢珍惜这女子的。


    不过若说他多真爱她，那也未必。


    小家伙扬起小脑袋说道，“若真爱一人，怎会……怎会为恶。爱是美好，为了心爱的人，更应做一个好人。”


    就比如她。


    明明乃是元恶，却愿意为了爱做一只善良的幼崽，让爱着自己，自己也爱着的人过得幸福没有阴霾与为难。


    可若只口口声声为了爱，却在外坏事做尽，那其实只不过是自私罢了。


    只爱他自己而已。


    悠悠，骄傲！


    她为了爱，就变成更好的人。


    素华呆呆地看着讲着大道理的黑崽。


    明明这是鬼修，还是穷凶极恶不知做了多少坏事的鬼王阶强者。


    可这一刻，她却觉得这黑崽光风霁月。


    多奇怪的说法。


    鬼修与光风霁月，竟然也能够被她联系在一起。


    “走喽。”与这城主夫人话不投机，黑崽慢吞吞爬下石椅就准备离开。


    “等等。”却听那名为素华的女修突然轻声说道。


    她脸色怔忡又恍惚，似乎被黑崽几句话就冲击得摇摇欲坠。


    可半晌，她忧愁的目光落在转头看自己的小家伙身上，似乎下定了决心一般轻声说道，“几位快些离开城主府吧。”


    见幼崽愣住，她颤抖着手，半晌才继续说道，“不要在这里停留。”


    她说得含含糊糊，可虞悠悠却听懂了，小声问道，“城主府中有危险？”


    那美丽女修不再说话。


    她就算再良心发现，也实在无法出卖自己心爱的人。


    虞悠悠却明白了。


    显然，这女修也清楚地知道，城主府下藏着会威胁仙阶强者的阵法。


    “你知道他的元恶从哪儿来的么？”虞悠悠搂草打兔子问道。


    素华没想到这小家伙这么贪心，直到现在还想知道阴罗城城主的秘密，闻言犹豫半晌，轻声说道，“应该是在我家族旧居之处，就在他早年修炼的山中。那里危险，请离那远一些。”


    正是因为家族世居之处有恶念侵蚀，所以他们才会离开那里，也让她在离开的时候与家族失散，如今也找不到他们。


    不……


    也或许是找到了。


    上界再大，可他如今势力庞大，属下众多，怎可能数千年找不到她的家人呢？


    “他或许找到了，可只不过是舍不得我，不愿我离开他，所以才瞒着我。”素华轻声说道。


    黑崽哼哼两声，觉得她真会给自己找理由。


    不过这也跟她没有关系，只好奇地问道，“你的家族是在……”既然是恶念侵蚀之地，那八成有饭，自然得好好问问。


    “那里已经衰败荒芜了。”不过见黑崽感兴趣，似乎也想如阴罗城城主一般去接触元恶，素华想劝说什么，却还是按捺下来，只将自家所在告诉了虞悠悠。


    记下这餐堂，虞悠悠转身就准备走。


    然而想想她好歹对自己也提醒了一下危险，她驻足片刻，转头对那还在怔忡的素华说道，“你也住在危险上。”


    城主府地下危险，这名为素华的女修都知道。


    她觉得这事儿跟她没关系。


    受害的大概都是别人。


    可谁能保证她不会是那危险下一个受害人呢？


    去相信一个作恶多端的鬼修的所谓爱情与良心，这真是很奇怪的事。


    她不觉得这是挑拨，只不过是想让她明白那危险与她同样有份。


    女修愣住，却摇头说道，“不会的。城主他……绝不会伤害我。”他爱她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