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9部分
3个月前 作者: 荣誉与忠诚
燎现在脑袋空白,可能只有眼睛在不断向大脑传递有敌军骑兵突驰而过的信息,他已经没有做出挥刀动作,但是那把横出去的战马还是能够偶尔收割敌军骑兵的生命。他的身躯随着战刀划过敌军身体而在偶尔一晃一晃,不断抛洒而来的鲜血渐在甲胄、渐在脸庞,迎面而来的风并没有让身在战场的他变得清醒多少,事实也是如此,身在战场的军人只能遗留下长年累月训练来的战斗本能,根本无法多余地思考什么。
豹军骑兵的装备比之匈奴骑兵要好很多,特别是作为战争前驱的枪骑兵而言差距不是一般的大,这倒不是甲片有多厚多华丽,而是在先进的理念下小队战术而甲胄防御部位设计得更合理。而绕是如此在战场上一次对阵冲锋而无法避免地出现了损失,所谓杀敌一千自损八百,别奢望不付出一点代价就获得完成,这便是冷兵器战争比近现代战争更加残酷的现实。
作为第一批冲阵的豹军枪骑兵,他们重新看到辽阔的大草原时,四个满编的屯已经不足六百人,也就是说在刚刚短暂的冲杀过程中至少有四百余名袍泽永远地倒在战场上,而倒在骑兵互冲的战场上算是阵亡了,基本没有走散那么一说。
豹军弓骑兵因为在冲阵过程中需要努力的是保护自己不被杀掉,所以冲出敌我交错的战场后他们的编制还算比较完整,他们还是一如既往地跟在枪骑兵后面。两支先行冲出阵的骑兵在战场边缘做机动性迂回,迂回过程中再次排好阵型准备迎接厮杀。
冷风在吹,战场的厮杀还在不断进行,豹军的刀骑兵与匈奴骑兵横加交错,双方的士兵都在卖力地挥动兵器,都试图在对方的有生力量加入战场之前解决掉对方。
狂西狂对旁边的匈奴指挥官如此说:“博约尔万户,增援吧!前面的弟兄快支撑不住了!”
博约尔瞧着前方的尘土飞扬,那模糊视线中不断落马的己方勇士,他脸上没有太过多余的表情:“给后面的勇士们看看汉部骑兵的作战方式再增援也不迟。”他直接拒绝增援。
狂西狂脸皮抽了抽,前面那些不断死掉的可是他从朔方带过来的老底啊!
另一方面,远在交战场地后方的马坦也拒绝了部参政增援前方的建议,他相信麾下的骑士能够在没有增援的情况下击败匈奴人,而且战争才刚刚开始,现在投入大半兵力是愚不可及的事情。
“双方各出三千人公平较量,他们会击败匈奴骑兵的,我相信这一点!”
豹军刀骑兵作战凶悍,匈奴骑兵作战起来也从来不缺乏勇气,两支短兵相接的骑兵在窄小的场地里不断涌动,他们都试图在最短的时间里抢占时机击倒对手。
交错的战场不可避免地发生一些怪事,比如豹军的刀骑兵包住了一批匈奴骑兵进行剿杀,而另一个地方同样也出现豹军刀骑兵被匈奴骑兵围住缠斗,两支交战的军队力量在互相不断的蚕食中消耗,声声惨叫永远是战场的主旋律,一具具从马背上跌落在地的尸体根本引不起任何人的注意。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风力突然变大,马蹄踩动的大地草皮被践踏搅翻,表层的沙土被风一吹轻易地飘向半空形成尘雾,交战的双方骑兵口鼻里尽是泥土味道,不过他们往往注意不到这点,交战时的士兵闻到的味道永远只有一种,那便是浓厚的血腥味!
燎的思维渐渐变得清晰,他知道自己还在大口喘气,而喘气的感觉是如此美好,至少证明自己还活着!
大多数冲出战阵的豹军骑兵都在检查身上的装备,燎跟随大队袍泽驰骋之间也在检查自己身上的伤口,冲杀过程中因为方向的不同左边是敌军骑兵主要的打击位置,左臂的甲片已经溃塌成一团,左胸上面的胸甲不翼而飞,左胸的战袍被拉开一个口子,口子在不断往外面涩出血液,而左大腿没有被甲裙保护到的地方一条伤口清晰可见,整条左腿已经被染成了殷红色。
包扎?不!现在可不是管这些的时候……
嘹亮的号角声不出意外地被吹响了,枪骑兵和弓骑兵做出了方向调整,一千三百余豹军骑兵听着号角声的节奏开始变换阵型:枪骑兵依然摆在阵势的最前方,他们成了锥形阵势的前驱,没了骑枪就指出战刀;弓骑兵再次跟在失去骑枪的枪骑兵后面,他们的职责仍然是射箭,不断地往敌军相对比较拥挤的地方射箭!
驰骋,再驰骋,燎眼里的交战场地距离在不断缩小,他再一次失去独自思考的能力,脑海中只有一句话在环绕:“杀死更多的敌人!”
战场总是越打越乱,尽管还只是不到一刻钟的厮杀,两军的主力兵种不可避免地搅成了一团,而这无疑让战场的残酷充分得到体现,这个时候已经没有了所谓的战阵阵型,决定胜负的不再是军队高级的指挥官,而是战场之间各基础军官的反应。
汉部的军队传递军令的工具是号角,匈奴军队更别谈了,游牧民族就没有用战鼓传递军令的先例。
两支军队的号角声交错吹响,不同节奏的号角声传递出去的军令也就自然不同,而在战场上谁有空去分神分辨哪段号角声是属于谁的?如此一来再次加剧战场的混乱,最后双方干脆不吹了。
这个时候经过专业训练和依靠本能的作战方式就凸显了出来……
豹军有编制小队进行训练的习惯,而这一个习惯也将永久被保留下去。此时交战场地中的豹军刀骑兵经过短暂的混乱后终于小部分有效地进行集结,集结起来的刀骑兵以十骑为一队,五队汇集成基本的作战队形,他们虽然无法发挥出训练时的全部实力,但还是能进行一些简单而且有效的分割剿杀作业。
在枪骑兵和弓骑兵再次加入战场之前,刀骑兵终于将部份匈奴骑兵压缩在一定范围内,使得本方的一千三百余枪骑兵和弓骑兵组成的战队能够发挥冲锋速度的优势尽量杀伤匈奴的骑兵。
战争往往一个小小地改变就能影响到大局,在枪骑兵的掩护下弓骑兵不断游弋射杀匈奴骑兵,如此一来使得匈奴的参战骑兵士气大跌,谁都受不了别人能打到自己而自己不能打到敌人的作战方式。一部份被大量射杀的匈奴骑兵先行崩溃,他们试图撤出战场,而这个小小的效应在多次发生后就演变成参战的匈奴骑兵整体陷入崩溃边缘。
狂西狂脸色铁青地看着嫡系部队在崩溃中不断堕落战马,他用阴毒地眼神扫视了一下旁边面无表情的博约尔一眼,心中暗恨有朝一日他会报复回来。
说实话,博约尔真的故意不增援的意思,匈奴军队和汉部有过交战经验的也就那么几支,大部份匈奴骑兵都不知道汉部骑兵的作战方式,他们当然需要用眼睛去接收一些信息,如此一来必要的付出成了关键,在后面的交战中能够有效地减少伤亡,增加获胜的可能性。
“狂西狂万户,让你的骑兵准备后撤吧!我的勇士会为他们报仇的!”
狂西狂知道自己在右谷蠡王庭还没有站稳脚跟,他没有将内心的仇恨表现在脸上:“好的。”复又向旁边的嫡系命令:“吹号让我们弟兄后撤!”
‘呜呜呜——’
接近崩溃边缘的匈奴骑兵听到撤退的信号毫不迟疑地调转马头准备逃命……
马坦现在关注的是交战场地后方的匈奴军队,他看到匈奴本队又驰骋出大约三千骑兵,呐呐自语:“他们干什么不一起上?”
能够当上部参政的人脑袋绝对比较灵活一些,他压抑说:“校尉大人,属下觉得匈奴人是在拿咱们练兵?”
第二百九十六章
这是战争!
“练兵?”
“是……!属下是这么理解,不然匈奴人为什么不全军一起压上?”
“喔……”
“校尉大人,是否追击匈奴溃败骑兵?”
马坦摇头拒绝了,他现在要做的是将前方的己方部队撤回来,命令第二批骑兵做好进攻的准备。
“练兵?让他练!”马坦轻轻地挽动下巴的胡须,他复又问:“李校尉那边有传来消息吗?”
部参政答:“暂时还没有。”
马坦不说话了,他举目看向前方正在往回撤的麾下骑兵,经历不到一个时辰的厮杀出去三千人能够返回的骑兵数量绝对不超过两千人,而这两千人里面有多少带伤又有多少失去战斗力无法再战的?这些都只有等待下一次的点名了。
疲惫的骑兵们惯性地驰骋着等待下一个军令的到来,他们经历厮杀过后神经变得有些麻木,不断有伤势过重的士兵掉下战马,而掉下去永远就再也站不起来了。
这个时代用器具声音传播来下达命令已经有比较成熟的系统化规定,一般吹响什么样的节奏都有各自所代表的意思,而节奏所代表的军令对一支军队来说绝对是保密的,每次作战基本会更换一次,近代战争中的代码从某个方面来说就是借鉴这一点。
雄厚的号角声发出的是后撤休整的命令,剩余不到两千人的燎等骑兵用最快的速度掉转马头,拍击战马的屁股驰骋。期间他们或许会看见倒在地上袍泽的尸体,甚至还可能听见受伤还没有死掉袍泽的求救,如果是平时他们会下去救助,而现在却是不行,便算是稍微停顿都不可以!他们只能用不忍的眼神看着,然后听着那不断变得微弱的求救声继续离去……
战争的残酷真的不需要去多说什么,在战场要的是绝对服从命令,因为那不但会救了自己的小命更不会害更多人的因为你的错误而死去,士兵就该有一种习惯冷漠的素质,不然在战场根本活不长久。话说……为了某些原因而放弃服从军令,那还算是军人吗?
燎做不到绝对的冷漠但是却又不敢违反军令,心里陷入绝对的矛盾之中。他捂着自己的伤口看向那些在呻吟求救的袍泽,良心在说“下去吧!救一个也好啊!”,军人的服从天性却是在不断警告“军令是撤退!违反军令的结果已经写在战斗条例,你是军官!比谁都清楚违反军令的后果和下场!”,矛盾总是会随着时间而流逝,他想都还没有想完就已经远离满是尸体的战场废墟。
事实上真的有豹军骑兵脱离队伍跑去试图救助还没有死亡的袍泽,他们有的是与求救的袍泽是相交,有的是兄弟、亲戚,甚至是父子……,不管是为了什么原因他们无法狡辩违反了军令的事实!
军官们看见了,他们没有阻止,而是用无比惋惜的眼神看着脱离队伍的属下离去。没有阻止是因为不想射杀违反军令的属下,而惋惜……接下来的事情会说明一切。
一名兄长抱着躺在地上呻吟声已经越来越小的弟弟,他们是血脉相连的亲兄弟,也正因为如此兄长停留了下来。兄长努力想唤醒即将昏过去的弟弟,这名兄长学过一点基础的战场救护,他十分明白在战场一旦受伤者快要昏迷过去意味着什么。他呼唤无效,努力地将弟弟的身躯托起来扛在肩上,用本来已经疲惫不堪的兄长肩膀将要将弟弟撑到自己的战马上……
那名兄长成功了……正确的来说许多停下来试图帮助袍泽的豹军骑兵都成功了一半,他们喜悦的情绪可能才刚刚泛起,沉重的马蹄声也接近了!
燎鬼使神差地回头向后面看去,他看到了一幕不愿意看见的事情!
在豹军收割队还没有赶到战场的时候匈奴军队的收割队先一步到达了,残酷的战场在这时被发挥得再透彻不过!
燎看见匈奴收割骑兵队四下散开,那些匈奴的收割者们露出狰狞的脸庞冲过去,可以是用刀劈死也可以是残忍地将人撞倒用马蹄踏死,他看见的是停下来救助袍泽的同伴们一个个没来得及反抗就死在想要救助的人身旁,现实的残忍十分恐怖,求救者依然呻吟如常,想去救助的人先一步离开了人世。
咬牙!无数人都在咬牙!
军官脸色黯淡了一下下重新恢复正常,他们或许会在心里面说:“这就是战争!”
燎慢慢地将自己的身躯倾斜到马的颈部,他感觉自己的左臂越来越僵硬,视线也有越来越模糊的趋势。他知道那是因为失血过多,已经快要到了极限,他对自己说:“撑下去!快回到本阵了!撑下去啊!”
收割者是什么?冷兵器战争有几种角色总是被故意的忽视掉,而收割者就是被故意忽视的一种。收割者顾名思义就是去收割某一些东西,他们收割的是人的生命,而收割是没有敌我差别的,收割队进入战场后的唯一职责就是杀人,杀死己方伤重的同伴给他们一个痛快,减少等下再战时影响到己方的士气,他们当然也会杀掉地方还活着的人。
两支敌我双方的收割队遇见了咋办?也不咋办的,他们就当对方不存在,该干什么还是干什么。这可能是少有的一种被认可的潜规则?
救治?别开玩笑了!冷兵器战争,在战争状态下的士兵一旦失去了战斗力就什么也不是,没有一支军队会照顾这种群体,命好的话撑到战争结束还能留下一条命,至于什么体恤金,什么伤残费,这些都是遥不可及的东西。
现实往往比想象中的更加可怕,这是谁也不愿意相信的事实……
马坦看到己方士兵因为救助袍泽而被屠杀心里有什么想法吗?他有但是被刻意地深深埋葬了。他对部参政这么说:“要是让君上看见这一幕,前方带队的军官少不了要挨军棍。”
部参政极其认真的点头认可,他所理解的君上是一名绝绝对对的铁血军人,也许很多人不理解或者会出现排斥那些严格军法的情绪,但是一次又一次的事实已经证明那些军法绝对是有必要的,严守军法不但是身为军人的天职还是保护自己和保护他人的法则!
马坦看见了一个比较熟悉的身影,眼瞳倒影的是燎那捂着左胸的手臂,“这小子活下来了。”亲自栽培的嫡系在残酷战场存活下来让他的心情变得愉悦了一些。
从前方撤下来的骑兵正从巢车下面不断驰骋而过,三千生力军按照军令顶替上去。
还是那种冲锋阵型,枪骑兵毫无意外地被安排在伤亡率极高的锥形阵型最前方充当破开敌军的尖刃,后面的弓骑兵则是根据刚刚的观察相应地增加数量,排在最后的刀骑兵这次在左臂上加上了一个小型的手肘圆盾。
“带队的是谁?”
“回校尉:是林军侯!”
“林武?”
“正是!”
马坦怪异的笑了,他那个叫林武的部曲起先并不姓林,而那个单名一个‘武’字的来历就更好笑,这名由游牧民族转为汉部一员的军侯无比崇拜自己的统治者,他的那个部落的成员全体改了姓,重名,比如叫林文、林武的多不胜数,谁也搞不清楚他们之间该怎么去交流。
崇拜强者或许并不奇怪,让人觉得奇怪的是汉部统治者知道改姓和名字重叠,取相近意义的姓名没有震怒,在这个忌讳与统治者姓和名重叠的年代,允许臣民做出这样一个行为林斌算是有史以来第一个。不过还好没人敢去近一步挑战取个林斌的姓名,至于如果有人真的取了会怎么样,总是一副死人脸孔的执法队会告诉好奇者一切答案。
新一批的三千豹军骑兵在匈奴军队再一次出动后也策马驰骋起来,如果没有出现意外的话两军还是会来一次没有投机取巧的对阵。
很无聊?事实上战争的前期就是这么一个旋律,敌对双方总是需要进行热身,而无疑现在他们就是在做相同的事情,那就是杀,永无止境地进行搏杀,死了一批换下一批。或许看上去很无趣?用鲜血和生命上演的无趣戏码?那说明真的不懂战争,特别是冷兵器的战争。
用一句淫荡的话:战争就是做爱……做的事情,高潮总是不会片刻就来,那需要一个过程,谁早……早地泄掉了士气觉得不耐烦了,那么痿了的下场就是战败。
第二百九十七章
片刻之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