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部分

    “妈，你这样是不拿我当家庭成员啊，太不民主了，说说，我爸难道出去借钱了？”肖扬放下碗筷，看着张云的脸笑着问道。


    “这孩子，怎么什么都瞒不过你，你爸打听了，现在一台大四轮子得一万八千多，咱家现在只有一万五千多块钱，还差三千多，上老刘家看看能不能借来。”


    “这有什么，果卖了就还他们了，至于让你愁这样？”肖扬看着妈妈安慰道。


    “呵呵，你还小，大人的事有些你不明白，这不是能不能还上的问题。”张云说着回过头，看了一眼小窗外，说道：“你爸回来了。”


    肖扬心说爸妈不愧是夫妻，简直心有灵犀似的，自己可是根本就没听到一点声音。


    肖国梁面无表情的走进屋子，不待妻儿询问，从口袋里掏出一打钱仍在炕上，有些愤然的说：“钱是借给咱了，不过却是一分钱的利息。”


    张云一听就不乐意了，皱眉道：“这老刘家钻钱眼里了咋的？平时没少帮他家的忙，他家的果要不是你每年帮着指点，早就被虫子吃光了，这可看是用着他们一次了，还一分钱的利息，真好意思提出来。”


    肖扬却笑笑，原本他还觉得欠了老刘家一个人情，现在看起来这顾虑倒是省了。等以后自己的企业发展起来了，那这个人情便值钱了。不想他们家的人果然目光短浅，三千块钱，一分钱的利息，如果一个月之内还，才三十块钱，三十块钱够干什么的？也就十几斤大米的价值。


    肖扬笑着道：“爸，妈，你们就别生气了，这不是更好吗！”见父母都疑惑的看着自己，肖扬轻声道：“有人说过，能用钱解决的问题，就是小问题，这世界上最难还的，便是人情债了。既然他们这么功利，那很好啊，到时候还钱给利息，谁也不欠谁，这多好。省的他们到处说如何如何帮助咱家。”


    肖国梁和张云其实也明白这个道理，只是一时有些生气罢了，张云道：“还是咱儿子懂事，说的对，不过咱家依然欠着人家的情分，要不要利息是一码事儿，起码人家这时候伸手帮咱了。”


    肖国梁在一旁赞同的点头。


    肖扬撇撇嘴，自己的爹妈，一辈子吃亏就吃在为人太厚道上了。虽然这样没什么不好，但你也得分人不是。爸妈这两人对谁都那么厚道，评价他们只用两个字就能概括——好人。


    第二天一早，父子两早早的起来，肖扬把早饭做好，并没有叫醒妈妈，而是跟爸爸两个人吃完后热到了锅里。抓了两只大公鸡，肖国梁和儿子一人一辆自行车，一路下坡，飞快的到了村子里。


    这时候每天的车并不多，而且都不经过村子，等车需要走一公里左右的路，肖国梁到村子的时候，看上手腕上的表，四点四十，五点十分有一趟车，还来得及。


    这时候农村通往县市的车还都是那种大黄海，很长很大的客车，可以坐四十几个人，车里抽烟的很多，不少人抽的还是旱烟，就是自家种的烟草，然后用白纸卷出来的，抽起来很呛人。售票员也不管，倚在门边的柱子上闭目养神。


    乡下的公路全都是黄土路，颠簸的很，以至于肖扬到县城的时候居然有点晕车了，走在乡间的小路上，这歌很好听，不过乡间小路到底怎么样，相信只有真的走过的人才知道。


    肖扬下车喘了好半天才缓过来，对肖国梁苦笑道：“爸，以后没事我可不出门了，太遭罪了。啥时候能修上水泥道呢。”


    “呵，水泥道？做美梦呢吧，这么远的距离，都修水泥道，那得多少钱！”


    显然十年后交通的便捷程度是这个时候的肖国梁无法想象的，肖扬也不跟爸爸争辩。这时侯县里路上的行人还不多，一般都是早起晨练的。大部分人的穿着在这时代来看还算时髦，至少比农村人的打扮要强很多。


    肖国梁倒是兴致勃勃的看着，而在肖扬的眼里，现在的县城还是太破旧了，连一座像样的大楼都没有，更别说满街跑的自行车和载客的三轮了。


    “爸，一会咱坐火车吧，再坐一个小时的客车，估计我非吐车里不可。”肖扬心有余悸的想着客车里各种怪异的味道，又是一阵反胃。


    “好吧，那就坐火车。”肖国梁发现儿子并不像以往出门那般兴奋，以为是晕车的缘故，两人朝火车站走去。


    火车现在还很慢，到江城市里的时候已经上午十点钟了，不过总算没有再晕车，肖扬有些庆幸。


    走出火车站，立刻有不少三轮车上来拉客，边上的小贩叫卖的热情也很高。江城市是黑龙江省的一个地级市，尽管这是九十年代初期，但依然显露了它作为一个大城市的底蕴，高楼大厦虽然颜色都不鲜艳，但数量却不少。比起肖扬眼中破落的县城，江城的确有资格被称为大城市了。


    这时候农村的人能来一趟市里，回去也可以吹嘘几天市里如何如何了。


    肖国梁的一个堂兄家就在江城市，所以他决定去那住。因为农村还没有电话，没办法通知。所以只能跟爸爸直接往人家里闯了。


    这个大爷跟肖国梁虽然不是亲兄弟，但却很对脾气，岁数比肖国梁大了将近三十岁，儿子都跟肖国梁同岁，见面的时候称呼上很是有些尴尬，一直张不开口跟爸爸叫叔，不过自己大哥、大哥的倒是叫的挺欢，辈分大爽啊。


    肖扬还记得自己那个跟父亲同岁的大哥，好像直到二零零零年以后，都四十多岁了，才开始管爸爸叫叔的。估计那时候心态也坦然了吧，叫什么，也不过是个称谓而已。


    一共就带了两只公鸡，肖扬发现自己有些失算了，家里公鸡有二三十只呢，早知道住大爷这里，就多带两只了，这样自己只能拿一只鸡出去忽悠人了。


    大爷肖国中是江城市一个公安分局局长，手里有点小权，烟酒这些东西是不缺的，见爸爸来了，高兴的很，拿出好烟来招待，看见肖扬，很亲切的拍了拍肖扬的肩膀说：“小杨杨都这么高了，快长成大小伙子了吗。”


    大娘也是个很好的人，给肖扬拿出不少水果和糖，然后夸奖道：“呵呵，小老五家的孩子长的就是俊，像肖家人！”


    爸爸说明来意之后，肖国中很高兴的道：“老五啊，你总算是开窍了，我早就跟你说过了吗，靠你在家死守着那点果树，就是在为他人做嫁衣吗，钱都被人家赚去了。买车好啊，这是正事儿，钱够吗？不够大哥给你拿点，多了没有，万儿八千的还是不成问题的。”


    “大哥，我钱够。”爸爸虽然很少出门，但在外面却非常讲礼貌，憨厚的笑道：“买车其实也是小杨杨鼓动的，要不然我还下不了这个决心呢。”


    “嗯？小杨杨能有这见识？”肖国中有些意外的打量了几眼肖扬，“现在的孩子了不得啊，哈哈。”


    “可不是，这小子，一天就知道瞎折腾。前阵子还弄个什么，什么跟老师打赌，结果直接把小学升初中的题都答了个满分。这臭小子敢跟老师叫板，气的我都想揍他！”肖国梁嘴上说着揍，可脸上哪有一点生气的表情，都笑开花了，心里指不定多骄傲呢。


    肖扬有些汗颜，没想到自己这不善言辞的老爹也知道显摆了，是不是前世的自己实在让父亲没什么可说的，才从来没听到过这种话。


    “哈哈哈，小老五说话还是那么有意思，这家伙厉害啊，刚上六年吧，居然能把高过一年的题打满分了，不简单啊。来市里上学吧，住大爷家，好不好？”肖国中只有一个孙女，心里很喜欢小男孩，见肖扬这么聪明，确实动了爱才的心思，心说农村的教育条件也不好，别让孩子在农村耽误了。


    肖扬露出一个羞涩的笑容：“谢谢大爷了，我在农村就好了，要不然爸妈会想我的，只要我认真，在哪上学都一样。”


    一旁的大娘笑道：“这孩子倒是会说话，小嘴还那么甜，真招人稀罕。”


    看肖国梁那一脸骄傲和欣慰的表情，肖国中也知道五弟不会舍得把孩子送出这么远来上学，笑着道：“做饭做饭，今天就哪也别去了，我跟老五好好喝点。”


    肖扬却知道爸爸是个极为恋家的人，他认为哪都不如家好，从来不把妈妈一个人扔在家里，尤其现在妈妈还怀着孕。


    果然，肖国梁拒绝道：“大哥，我们还是先去看车吧，好就直接买下来，云子怀孕了，今天争取得回去。”


    肖国中叹了口气：“你这小子，每次都这样，非得我上你那去才肯陪我喝酒，也好，咱先买车去，冬天去你那住一阵子，咱上山打猎去。”


    却说肖国中带着肖扬的爸爸去看车，肖扬笑嘻嘻的拎着一只公鸡出门了，大娘还以为肖扬的母亲这边在江城市还有别的亲戚，浪费了肖扬一番口舌才放肖扬离去。


    不过看着肖扬的背影依然有些狐疑，小家伙说出去给鸡找市场，难道老五家困难到这程度，一只鸡也要拎出来卖？一会老五回来得问问他，没钱可以从家里拿吗，大老远拎只公鸡让孩子卖，这叫什么事儿？


    九二年这时候江城市大型酒店还不多，要找，只能找那种度假酒店性质的，而江城市最大，背景最深厚的，莫过于神秘的罗马假日酒店了。


    这酒店开的时间并不长，应该是九一年才开起来的，刚开业的时候，还有些人去闹过事儿，只是过了两三天，那些闹事儿的黑社会团伙不是被彻底打掉，就是人员闹失踪，人们都传说这酒店肯定有政府背景，否则，谁能那么快让这群黑道的人认输呢。


    肖扬选的就是这种地方，也只有这里的人才会不看菜价的吃饭，如果谁在这种地方消费看价钱，那都是很丢面子的事儿。


    花了五毛钱，肖扬打了个三轮，十几分钟后便到了。看着这栋十二层的高楼，在这时候就已经显示出不同于这个时代的气质，大楼外表就装修得极其华丽，给人一种震撼的感觉。


    肖扬刚走到门口，就被门卫拦住了。


    第八章


    意料之外的车祸


    “小朋友，这是大酒店，不是你来的地方，上一边玩去。”保安穿着一身黑色西装，这时候可能还没有制服，所以穿着黑西装的保安看起来有些像黑社会小弟，如果再带上一个墨镜的话，就更像了。


    肖扬笑了笑，这保安的态度还算可以，至少没有他想象中那种横眉立目的来赶自己。由此可见，这酒楼背后的老板肯定不简单，能把门卫调教成比较有礼貌的老板，一般都是能人，肖扬心里一直这么认为的。


    “大哥，俺是来，来卖鸡的。”肖扬很纯洁的看着黑衣保安说道，脸上的表情很天真。


    保安的眉头微皱起来，这小孩一看就是农村孩子，穿的一般，拎着一个装化肥的口袋，里面不时动弹一下，应该真是只鸡。


    “我们这里不收鸡，到市场卖去吧，别在这里玩了。”保安虽然有些不耐，依然很客气的说道，但脸色已经有些不好了。


    “大哥，你让我见见你们经理好不好？”肖扬说着凑上前去，悄悄从口袋里拿出一盒烟塞到保安的西装口袋里。


    保安眼角余光滑过，宇宙牌香烟，挺不错的本地烟，他平时的工资可抽不起这种烟。脸色稍微缓和了点，有些无奈的道：“你这孩子，我们这里不可能要你的鸡，真的，看你是个孩子，不难为你，你知道这是什么地方？”


    “什么地方？”肖扬一脸天真：“这不就是吃饭的地方吗？有钱人吃饭能少了鸡？”


    “哎呀，小老弟，算大哥我求你，看在你挺懂事的份儿上，你赶紧离开吧，要不然一会我都得受你牵连，我这真不收鸡。”黑衣保安一脸苦笑：“这是高档酒店，菜都是统一买的，不是没有鸡，但哪有一只只收的啊！”


    “那你看，还是有买鸡，我也没说我要卖的就是这只，我要找你们经理谈生意的。”肖扬看着保安笑道。


    “我……”保安觉得自己被打败了，这小孩看起来也不傻，还知道给自己塞包烟，可怎么就这么难缠呢，正想着怎么打发了这孩子，省的一会经理看见还得说自己。听说今天苏总还要过来，要看见了，自己这饭碗恐怕是保不住了。


    这时他们身后忽然传来一声惊叫，吸引了两人的注意力，一辆皇冠轿车像个醉酒的汉子，画着“S”型，朝着他们开过来。


    发出尖叫的是一个三十多岁的美丽少妇，一身高档洋装，看上去气质非常好，在她前面有一个十二三岁的小女孩，穿着白布的长裙，看起来两人也是刚从车上下来。脸上满是惊慌的看着冲自己冲过来的小轿车。


    少妇似乎吓呆了，看着越来越近的车，才猛然想起把孩子推离自己身边，可那车本来明明是冲着少妇去的，就在她推开小女孩的一霎那，竟然冲着小女孩去了。


    车速虽然谈不上快，但如果撞上，后果也不堪设想，少妇这时候再想有动作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发出了一声绝望的尖叫。


    而距离小女孩最近的是那个少妇，其次则是肖扬，来不及多想。肖扬扔下口袋，全身的潜力忽然爆发出来，冲到小女孩的身边，一把将吓傻了的小姑娘拉过来，然后自己一转身，肖扬觉得自己的左胳膊一阵疼痛，嘴里骂了一句。


    “我操，这开车的是疯子吗？”


    这一切发生的太快，电光火石之间，而那辆崭新的皇冠车终于在快撞上酒店大门的时候停了下来，可能才找到刹车的缘故，车子猛烈的晃了一下，看得人心惊肉跳的，轮胎磨着水泥地面，发出一声刺耳的尖叫。


    这时候那少妇像是才回过魂来，猛然跑了几步到小女孩身边，弯下腰，把小女孩上上下下摸了个遍，嘴里还一直道：“嘉嘉没事吧，吓死妈妈了，吓死妈妈了。”


    肖扬这会正检查自己的胳膊，衬衣被挂开一个口子，万幸的是胳膊仅仅破了点皮，连血都没流出来。肖扬的心跳的厉害，他并没有后悔，要是看着这样一个花季的小女孩被碾到车底下却无动于衷，那才会后悔呢。


    只是心里后怕的很，皇冠车估计也有三四十迈，如果挂住自己半边身子的话，恐怕这小命今天也就交代了。想到这，肖扬有些恼怒的看了一眼那车的方向，却不经意间看到弯下腰少妇胸前的一抹风光，好深邃！


    少妇这时候也想起救女儿的人是这个小孩，目光转向肖扬，带着些歉然，她并没有发现刚刚这孩子眼中一闪而过的惊艳。有些不好意思的道：“小朋友，真对不起，我被吓呆了，你没事吧？”


    “阿姨，我没事，仅仅破了点皮。”这少妇不是普通人啊，两世为人的肖扬只一眼，就能从这美丽少妇身上看出不俗的地方来，这女人一脸的精明强干，可不是后世那些花瓶二奶能比的。


    “苏……苏总！”那黑衣保安不知何时走过来，弱弱的打了一个招呼。


    美丽少妇看了保安一眼，淡淡的点点头，却也没有保安想象中怪罪之词。这时皇冠车那边出来一声惨叫。


    肖扬刚刚就看见这少妇的奥迪一百车里下来个身材并不高的汉子，看起来像是退伍兵，体格很健壮，朝着迟迟没下来人的皇冠车走去，联合后世的记忆，肖扬几乎可以确认，这少妇就算不是政府口的，也是跟政府有些联系的。这个年代用奥迪一百的，基本就是政府了。


    少妇的司机很有个性，拉开皇冠的车门一句话没说就是两个耳光搧了过去，刚才那惨叫，正是皇冠车里的司机发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