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3个月前 作者: 阮阮阮烟罗
    汹涌的潮水像在一瞬间全都冲涌进我脑海中,我理智的神思如是舟楫被潮浪冲击成千万碎片,碎片散乱在海面上漂浮着,我的身体亦似小舟在随波逐流,在谢沉怀中,因神思混乱不能自主。


    轻轻的吻,起初似吻触星光花瓣,极是轻柔,但很快,那冰山下的火就燃烧起来,是经年陈酿的醇酒,寒冰下包裹的火热,温柔而又紧密,气息克制却又灼烈。


    我像是被谢沉捧在掌心里一捧雪,他双手抚扶着我的脸颊,因常年执笔而有薄茧的手指,随他绵密的亲吻,时轻时重地着抚按着我的脸颊,微微粗砺的感觉,带着隐忍的力量,轻轻地颤抖着。


    我想我的脸颊或要被按出红印子了,我想我唇上的口脂或要乱糟糟的……在神思最是混乱的时候,我脑中的思绪像是破碎的涟漪,竟是混乱地在想些无关紧要的小事,而对真正该想的事、对现真正在发生的事,拼凑不出一点完整的思绪。


    我竟未能有任何动作言语,直到谢沉他自己停了下来。似他自己必须得停下来了,若任那冰雪中的火继续燃烧,会令一切皆融化为流淌的春水,届时他自己也控制不了,在这小小的、幽暗的佛堂中。


    虽是停下动作,气息依然灼热。昏暗的光影中,谢沉未再继续动作,但略微急促的呼吸犹烫热地轻扑着我的脸颊耳畔。谢沉扶捧我脸庞的手缓缓抚下,轻握着我的双肩,谢沉在呼吸渐渐有所平定时,在我眉心,轻轻地落下一吻,犹有温热。


    于沉默佛像前印在眉心的一吻,仿佛是信徒所献上的庄重虔诚的誓言。我神思木然,依然无法用脑思考,无法去想明白已发生和正发生的事,我在长久的沉默后,木然地道:“我……我要走了……”


    谢沉似是不舍,谢沉抚握我肩头的手犹散发着暖热的温度,呼吸亦似是绵密如丝。但他尊重我的意愿,在静默须臾后,轻说:“好。”他轻啄了下我的唇角,温柔说道:“我送你出去。”


    离开佛堂这片昏暗的地界,就将要走入或会遇人的花苑时,谢沉从绿璃手里拿过那道轻纱披风,拢在了我的肩头。


    我神思依然似被浆糊稠密地糊着,无法有任何明澈的思考,就垂着眼帘任谢沉为我系好披风,而后转身离去了。


    回去的路上,绿璃在旁蹦蹦跳跳地哼着歌,因她在等待我的时间里捉了好些萤火虫,还用青草编织了小笼子将萤火虫装在里面,收获颇丰,心情甚好。


    而我走在回去的白石径上,却感觉脚步像踩在云端里,神思也在云端里漂浮。我不停地想着谢沉,却也只能想着“谢沉”两个字,而关于那些应该往深处想的事,混乱地怎么也想不清楚。


    我如一道无主的游魂,幽幽飘回到居处时,见寝堂窗上犹映着清秀的少年身影。萧绎仍未歇下,似仍在认真批看公文。


    我未就直接走进室内,而是抿了抿唇,走入西侧的一间浴室中。沐浴前,我拿起一面铜镜照看了看,见唇上口脂果然已不均匀,而脸颊两侧浮着绯色,也不知是按印未消,还是热的。


    虽然夏夜里凉,但在佛堂中被拥吻时,或是因灼人的气息热烈扑拥,又或是因我自己受惊过度,我身上又薄薄地出了层汗。


    就又沐浴了一番,而后换穿上干净寝衣。我努力镇定心神,走进寝堂中,如真是与绿璃在花苑里散步后回来了,步伐寻常地走至萧绎身前,和声劝他莫再用功、早些歇下。


    萧绎朝我面上与身上寝衣看了一眼,也就听话去了。然而将萧绎劝得放下公文、沐浴上榻歇息后,躺在他身边的我,却是怎么也睡不着。


    那些混乱迷茫使我捉摸不着的思绪,在我躺榻许久后,丝丝缕缕地飘落重叠在我心头,我人躺在幽暗的光影里,心境却像在一次次辗转反侧中,渐渐稍稍地敞亮了些。


    佛堂中那突如其来的一吻、隐忍热烈的一吻,昭示我与谢沉之间的关系,并不是我所以为的那般。


    但,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不一般的呢,是在此次江南行中,谢沉谢右相因某种契机,对我的感情突然发生了颠覆性的质变,还是在那之前,多久之前,从年初我去谢府开始,在我还是云峥之妻时,还是……还是比这些都更早,是在我还是谢夫人时?


    将混乱的思绪抽丝剥茧地认真想了,人却像是更糊涂了。我乱糟糟地想了一阵,越想越是迷乱,甚至感觉有点头疼,就想将这事暂时抛掷脑后,且先入睡歇下,明日再想吧。


    我就侧过身子,想将与谢沉的事抛到脑后。但却似是压下葫芦浮起瓢,我刚努力放下谢沉,云峥的事就又浮上我的心头,午后他同我讲述的许多婚后旧事,他那热烈地令人感到窒息的吻,一旦想起就很难忘记。


    辗转反侧,我像是条活鱼,在榻上翻来覆去,只想将这些事全都先抛到脑后,却怎么都抛不掉。正暗自折腾时,一只手轻轻地覆在我手背上,幽暗中萧绎的嗓音低道:“是哪里不舒服吗?”


    “没有,没有不舒服”,我这般动来动去地不消停,怕是打搅萧绎入睡了,我就含着歉意问道,“我是不是吵着你了?”


    “没有”,萧绎道,“我没有睡”,他嗓音微微一顿,轻轻说道,“我也睡不着。”


    帷帐幽寂,我的心似浮丝悬在半空,在萧绎轻轻淡淡的话语中。


    我沉默片刻,忍不住轻声说道:“你今日回来时,怎不问我白天你不在时,都做了什么,去了哪里……”又道:“还有晚上,怎不问我是去了花苑哪里散步,怎么……这么晚才回来……”


    幽暗的帷帐影中,萧绎似是微微摇了摇头,他的声音静静的,“不必问,只要你回来,会回到我身边就好了。”


    萧绎朝我身边靠了靠,将我的一只手轻贴在他半边脸颊上,“从我记事起,你我就在一起,朝夕相见。虽然后来因世事分离过几年,但再后来,你还是回到了我的身边,只要能在我身边就好了,旁的,都不那么重要。”


    此刻躺在我身边的人,是我看着长大的孩子,亦是我的丈夫。不管云峥还是谢沉,不管过去曾真切地发生过什么,那都是过去的事了,都应不再多想了。我是萧绎的妻子,我与他在一起时,乱七八糟地想旁人做什么呢。


    似是出于对萧绎的歉疚,又似是迫切想摆脱那些乱糟糟的念头,想要在这一晚完全忘记云峥与谢沉,混乱的心绪冲击地我神思如狂,我手搂住萧绎,令他与我靠得更近,我吻上了萧绎的唇。


    好似这样浅薄的亲吻,还不能彻底让我忘记那些事,让我回归萧绎妻子的身份。亲吻中,我手扯开了萧绎寝衣的衣带,暗色里,萧绎在我亲他时一瞬间停滞的呼吸,立时急促了些,他握着我手臂的力道渐是越来越紧,他终是翻身而上。


    我与萧绎这样的事,应早不知有多少回了,不管是婚前还是婚后,然而不知因何,帷帐暗影幽幽荡漾中,尽管萧绎似在满腔爱意冲涌下有着本能的热烈的冲动,但他的动作像是缓慢青涩的,好像是初入洞房的新郎,此前从未真正亲密接触过女子的身体,不明内里,迟迟未得入港。


    但,怎会青涩呢,这又不是我与萧绎的头一回。应是太劳累的缘故吧,白日暑气蒸腾,萧绎却在外忙了一天,入夜回来后又不好好休息,在我“散步”归来时还在批看公文。这般忙碌,自然会身体劳累,会感到有些……力不从心吧?这事,原也是件体力活呢。


    在我心中,当然萧绎身体最是重要。萧绎本来就身体不好,比常人要病弱许多,时常要用药调养的。若他在体力不支时,因我非要与他行事,而强撑着透支身体,使得明日病上一场,我真是难辞其咎了。


    遂就按住萧绎的肩,我道:“罢了,今晚就先睡下吧,你累了一天,好好休息。”


    然而暗色中萧绎却似微咬着牙道:“我不累……”


    听他嗓音绷着紧紧的颤颤的,似是箭在弦上,弦却像随时会断,我默了默,还是道:“你身体要紧,小心伤身。”


    萧绎嗓音低低闷闷的,像是夏夜潮湿温热的雨,清醒的迷乱中透着委屈和着急:“我身体没问题。”
关闭
最近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