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部分

3个月前 作者: 烛
    楚质的脑子并没有糊涂,清楚自己背上之伤是怎么来的,其原因无非就是被白雀书院遣送回家,父亲楚洛气愤不过,干脆旧仇新恨一起算,抄起竹鞭就劈了下来,既然知道了前因后果,楚质当然不会是来自找没趣的。


    虽然没有彻底融入现在的社会,可是楚质心里非常清楚,从古到今,世人对名誉是看得极重的,特别是在古代社会,名誉简直可以上升到关系前途命运的高度。


    楚质现在被白雀书院除名了,放在后世,这只是一件小事情,反正全国几万所学校,随意去哪都可以,实在不行的话,花点钱,甚至可以去国外留学,可是在宋朝却行不通,汴梁说小不小说大不大,有时候一个消息遍布全城,只要半天不到的时间。


    当然,楚质不过是一个小人物而已,人家根本不屑注意他的事情,但白雀书院可不同,汴梁城数百家书院都时时刻刻留意它的动静,不时参照模仿白雀书院的举办的一些活动,白雀书院差不多成为汴梁城里大部分书院的风向标了,所以对白雀书院的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都十分感兴趣。


    楚质被书院送了回家的事情,想必不少的书院自也知道了,不过他们也一定不会在意这件事情的,反正这种情况也不是第一次了,楚质并不是第一个被除名的学子,而且也不会是最后一个。


    谁都可以忽视这件事情,可是楚质却不能不在意,在以前的记忆中有这样一件事情,“自己”在白雀书院有一位同窗好友,平时大伙脾性相近,而且成绩都差不多,和楚质现在的遭遇一样,早在几个月前,那个同窗好友也是被书院除名了。


    楚质心里伤感之余,也没有把这件事情放在心上,毕竟好友的家就在楚府的附近,有空的时候两人还可以聚在一起玩耍,可是没有过多久,好友找到楚质,说自己要离开汴梁回家乡了。


    原因是好友被白雀书院除名,再也没有一家书院肯收留他,而且经常有人对着他指指点点冷嘲热讽,他承受不住这个压力,最后在旁人的建议下,只有离开汴梁,回乡苦读,直到有所成就之后才能摆脱这个污名,不然以后他再也无法抬起头来做人了。


    好友的离开自然让楚质伤心异常,寻思送件礼物做离别之礼,以寄思念之情,可是月钱却不足,又不敢向家里要,胆怯的他更不敢开口明说,情急之下,想到了平时一向疼爱自己的小叔楚潜,心中一横,满是愧疚的撒下大谎,要来了买礼物的钱。


    第八章


    一个机会


    这便是为什么平时一向怯懦的楚质,却有胆蒙骗家人的原因,好友的离开,着实让楚质郁闷了好久,本来楚质平时的成绩就不怎么样,神思恍惚之下,哪还有心思听课,教师说的讲义内容当然也记不住,几个月下来,自然而然的步上了好友的后尘,连续三个月考都是得了个末等,被书院的老师遣送回家。


    被书院除名的楚质心中当然惶恐之极,想到好友的下场,楚质心惊胆战,惊慌失措,可是楚洛却没有体量他的心情,知道这件事情后,大发雷霆之怒,一阵训斥痛打下来,以前的楚质自然吓破了魂,小命呜呼哀哉,也就便宜了现在的楚质。


    虽然不愤自己为前身顶祸背锅,可是以后的命运是自己的,哪怕再怎么不情愿,如果不想被人扔到哪个山角落苦读去,楚质也只能想方设法解决眼前的困境,虽然没有丝毫的把握,可是解铃还需系铃人,楚质也只能找上门来了。


    想到以前自己在学校的时候,成绩虽然不是优秀之极,但也名列前茅,偶尔还受到老师们的嘉奖的,如今却成了末等生,想想真是不甘心啊,楚质一边感叹,一边熟门熟路的拐了个弯,来到了白雀书院教师办公区域。


    楚质来的似乎不是时候,教师办公区域里各个房屋都是空荡荡的,转悠了半天都没有见到一个人影响,眨了眨眼睛,楚质这才悄然想起,这个时辰,教师们应该都在上课。


    “你是何人,如今正是上课时间,为何不到学堂听讲,却来此处闲逛。”一个温和而不失威严的声音响起,楚质循声望去,说话之人却是个银发老者,年约六旬,却没有丝毫老态,身体颇为健硕,显得极为精神。


    “学生楚质,有事前来拜望刘易刘教谕。”刘易是楚质所在班的负责人,当初就是他把楚质送回家的。


    “找他有何事?”银发老者显然没有听说过楚质的名字,脸上不动声色,认真打量楚质,嗯,年纪不大,相貌俊雅,眼睛清澈透亮,说话时从容而自信,似乎是个可教之才,以貌取人是要不得的,但是相貌堂堂的人却是容易让人心生好感。


    楚质皱起了眉头,感到有些为难,看银发老者的架势,显然不是普通之人,说不定是书院从外面请来的名士大儒,不知道说实话是否让眼前的老者心生反感,叫人把自己轰出去。


    “不方便说就算了。”可能也是来拖关系说情的,银发老者有些失望,语气也变得淡漠起来:“刘教谕上午有课,要到午时左右才会回来,若你是本院学子,大可以先回去听讲,要不然你可以先回去,到时候过来也不迟。”


    “谢谢先生指点。”楚质感激一笑,却没有动作,既然来了,当然不能这么快回去,况且在这里等才显得有诚意啊。


    银发老者不置可否的点头,也没有再理会楚质,转身离去了。


    这里是教师休息备课的地方,所以环境也非常雅致,几棵参天大树凌散落在房屋的前面,枝干蜿蜒盘旋而上,郁郁葱葱的树叶如把大伞一般,在温热的阳光照射下,形成了清凉的树荫,树荫底下有几个石桌石椅供人坐下休息之用。


    打定主意留下来继续等待,楚质也没有矫情,随手拂去石椅上的落叶尘埃,轻轻坐下,饶有兴趣的看着脚下的蚂蚁打架。


    时间流逝,楚质也不知道自己坐了多久,看太阳移动的情景,应该也有两个小时了吧,反正没有手表刻钟之类的计时工具,楚质也判断不出来现在几点,不过楚质并没有感到不耐烦之意,可以在这么一个清凉之处安稳坐下等候,要比上辈子工作时的经历好上许多,还有什么可以抱怨的。


    “你还没有走吗。”似乎准备做什么事情,银发老者匆匆走了出来,看到树荫底下的楚质,脚步一滞,有些疑虑的看向楚质。


    “刘教谕尚未回来,学生怎可先行离去。”楚质连忙起身说道。


    “他和你约好了?”银发老者不易察觉的皱了下眉,心里泛起了一丝不悦,难道刘易不顾书院的规矩,想卖个人情出去?


    “不是,刘教谕并不知道学生要来。”楚质摇头说道。


    “就你一个人,你家大人呢?为何不与你一道前来。”理应如此,银发老者心里这才满意了,随即又浮起了新的疑问。


    “先生此言差矣,学生今年十五,按太宋律令,已然成人,自己之事岂能再烦劳父母长辈。”楚质笑着说道,没有直接回答老者的问题。


    “哦,这么说来,你家大人并不知道你来书院之事?”银发老者嘴角露出淡淡笑意,心里却不信楚质之言。


    “父亲不知,而母亲却有耳闻。”楚质实话实说。


    “这就奇怪了,父亲身为一家之主,为何却不知情啊。”楚质的回答让银发老者起了几分兴趣。


    “正因为父亲是一家之主,所以忙着处理家中大事,若是能自己解决问题,那学生岂可再让父亲辛劳忧心。”楚质垂头说道,怕老者看出他的口不对心。


    “听你言下之意,你并非白雀书院的学子,那今日前来,到底所为何事,是否可以告诉老夫知道。”不知不觉中,有些欣赏对答如流的楚质,银发老者脸上绽开的笑容变得灿烂起来,态度越发的温和。


    “长者有问,学生岂能不言,学生今日前来,是想请刘教谕让学生重回书院进学。”终于等到了机会,楚质怎么能放过,抬起了头,露出沮丧悲伤的表情,黑溜溜的眼珠充满不舍怀念以及黯然神伤之色。


    “重回书院?”银发老者一楞,随之明白了过来,目光锐利的盯向楚质,心里面泛起了怀疑、愤慨,还有一丝迷惑不解。


    “是的,重返书院。”楚质似乎没有注意到老者的目光,依然保持悲伤情绪,语气充满了恋恋不舍。


    “这么说来,你原本就是书院的学子,那为何被除名了?”似乎不像是在作假,银发老者嘀咕一下,不过却没有放松警惕。


    白雀书院的规矩颇多,学子们犯了错,依照情节轻重予以处罚,最轻的是抄写诗书经文,或者清扫学堂教舍,最严重的自然就是除名了。


    能让书院予以除名处理的,无非有那么几种,打架斗殴、有侮斯文,欺侮教师、不尊师长,触犯朝廷律令等,这些都是犯了错的,除外之处,还有一条特别规定,若是有哪个学子,连续三次,在月考中得了末等,一样要予以除名。


    第九章


    知耻而后进


    楚质正是栽在了这个规定上面,由于好友的离去,无心学习,在月考中连续失利,最后被书院教谕刘易送回家中。


    “你随我来。”看到楚质一脸愧色,却一言不发的模样,银发老者回首四望,觉得这里不是久谈之地,淡淡说了一句,回身按原路走去,楚质心里掠过一丝喜色,犹豫了一下,迟迟没有跟着上去。


    “你怎么了?还不跟上来。”没有听到身后的动静,银发老者回身一望,发现楚质还呆呆的站在那里,有些诧异询问起来。


    “不知道刘教谕什么时候会回来,学生不可轻易离开。”楚质神情为难说道。


    嗯,看来他真的不知道自己是谁,这么说来事情只是巧合,毕竟自己也是一时心血来潮,这才回到书院,不可能有人事先知道,设下套子等自己,况且这小子年纪还小,心思应该没有自己想像中的那么缜密,仔细的思虑一番,银发老者心中的怀疑打消了大半。


    “不是和你说了吗,刘易正在讲课,要午时才回来。”银发老者说道:“难道还要老夫请你不成?”


    “不敢劳烦长者。”楚质说道,看了眼空空荡荡的教舍,这才向银发老者走去,银发老者略微一点头,领着楚质拐了几个弯,来到一间房前,直接推门而进。


    房间布置虽然简约,只有书桌椅子茶几几样家具,却极为典雅,西墙上放着一个书架,架子上全部堆满了各种书籍,来人一进去,马上感受到了浓浓的书香气息。


    “坐下说话。”见到楚质一进房屋,注意力就集中在自己辛苦收集的书籍上,银发老者心里涌起了欣赏之色。


    这么多的书,还有许多绝世孤本,如果能带回现代出版,不知道老板会怎么奖励自己,身为出版社的优秀员工,出于职业的本能,楚质对书籍自然格外注意,却没有想到给银发老者留下一个不错的印象。


    “你是何原因被书院除名?”见楚质乖巧坐下,银发老者也没有费话,直接询问起来,他心里也有几分好奇,从表面现象来看,楚质怎么看也不像一个惹是生非,犯下重错的学子,反而十分温良敦厚,风度翩翩,让人心生好感。


    “学生在月考中表现不佳,连续三次都得了末等。”楚质低头,一脸的羞愧难耐。


    “原来如此。”银发老者眉头一皱,不是行为不端就好,可是姿质如此愚鲁,给了三次机会还是把握不住,怎堪培养,可是看见楚质清秀俊雅,羞愧难当的模样,银发老者心中一动,觉得其中可能有隐情,所以开口试探起来:“子曰:富而可求也,虽执鞭之士,吾亦为之。语出何处,作何解?”


    “出自论语·述而,富而可求也,虽执鞭之士,吾亦为之。如不可求,从吾所好。”楚质摇头晃脑念诵全句,然后解释起来,在出版社工作的时候,每年都不知道要出版多少次四书五经,楚质也没少做校对的活,久而久之早就熟悉透了,回答银发老者的问题,简直就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况且白雀书院可不是那么好进的,入学之前也要经过层层考选,当初楚质能进白雀书院读书,可不是靠着家里的关系,而是凭着真才实学,通过选拔考进来的,就算没有其他学子优秀,可是基础还是有的,两者的记忆一结合,让楚质的信心倍增,对答如流。


    听着楚质从容的解释,银发老者轻轻点头,不过这题目太过简单,并不能考校出什么来,顺势再出了几道题,从《春秋左传》,到《大学》、《中庸》、《礼仪》,甚至《周易》、《史记》《韩非子》都没有漏下,刚开始的时候,楚质还可以轻松回答,可是到了后来,要花点时间思索,到了最后,终于语塞了。


    “学生才疏学浅,让长者见笑了。”能记下这么多已经是自己的极限下,楚质非常明智的开口服输。


    “能认清自己的不足,加以改正,这是一件好事。”银发老者淡淡说道,可是心中却有些惊讶,不下一番功夫,不可能记下这么多经文大义,而记得这么多内容,区区月考怎么可能得了个末等,而且还连续三个月都是如此,其中必有原由。


    “长者教训的是,学生必当紧记。”楚质起身鞠躬说道。


    “楚质,老夫有一事不解,以你的才学,月考自然不在话下,为何屡次失利?”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一个可教之才就此堕落了,银发老者询问道。


    楚质不敢怠慢,把自己因为好友回乡,所以神思恍惚,无心向学,整日失魂落魄,考试之时胡乱作答的事情说了一遍。


    “胡闹,孺子不可教也。”银发老者眉毛紧锁,毫不客气的开口训斥说道:“如今正是你一心向学之时,怎能胡思乱想,分心顾及其他事情,你的好友就是前车之鉴,你应该吸取教训,引以为戒,你却重蹈覆辙,真是可气之极。”


    “长者所言甚是,回家之后,两日来学生日思夜想,辗转难眠,心中悔恨懊恼,只觉得辜负了书院老师们的教导,一时误入了歧途,直到今日,学生再也无法原谅自己,所以来到书院,希望老师们再给学生一次弥补过错的机会。”楚质诚恳说道。


    “早知今日,何必当初。”银发老者摇头叹息,虽然心中燃起爱才之意,可是规矩毕竟是规矩,哪怕是书院的创始人,也不能轻易改动,不然怎么能服众。


    “圣人有言,知错能改,善莫大焉,学生是真心悔过,希望书院再给一次机会。”楚质心中一凉,不过还是没有放弃。


    “书院已经给了你三次机会,可惜你却忽略了,不过既然你有心悔改,那也是件好事,知耻而后进,日后你要像你好友一样,努力苦读诗书经义,在科举上有所作为,洗测今日之侮。”银发老者鼓励说道。


    “学生还没有向书院教谕恳求,长者怎么能肯定书院将学生拒之门外。”楚质显然非常不服气,不以为然说道。


    第十章


    竹石图


    “你若是不信,待会尽可去试试。”银发老者也不生气,笑着说道,其实在他心中,对楚质还是有一定好感的,不仅是因为楚质有悔过之心,更重要的是,楚质居然能亲自返回书院为自己说情,这点让银发老者非常欣赏。


    要知道,以前也有不少被书院除名的学子,可是他们都没有脸面再回书院,哪怕心中后悔,也是拖人上门说情,哪里像楚质一样,根本没有他人陪同,落在银发老者眼中,这就是勇于认错,真心悔改的表现。


    还有就是,楚质是因为好友分别,才会导致学业暂时退步,在银发老者看来,就确实非常不应该,可也侧面证明楚质是个重情重义之人,禀性高尚是值得肯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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