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九章

    电影一开始,是宁檬所饰演的桑书萱踩着自行车去上学。


    风很喧嚣，阳光也很灿烂。


    桑书萱松开自己的两只手踩自行车，笑容比那暖阳还要灿烂不少。


    只是几秒钟镜头,就让人发自内心想跟着微笑。


    电影院里,著名影评人柏光辉在自己的笔记本上记下一行字：构图极佳,茅沃宝刀未老。


    但——


    只是下一刻，镜头一转。


    刚刚还笑得灿烂的桑书萱站在校园天台上,活动着自己的手指。


    她前方空地那里半躺着个脸上有淤青、穿着校服的男生。


    男生明显刚刚被揍过,现在躺在那里气喘吁吁,脸上的表情相当害怕。


    “都告诉过你了，我心情不好的时候别来惹我。”


    桑书萱脱掉校服外套,把校服外套搭在自己的肩膀上,满脸桀骜,和刚刚那笑容灿烂的样子完全不同。


    路过男生身边时，她狠狠往男生的大腿又踹了一脚。


    ——在最短的时间里,用反差勾住观众的心。


    影评人柏光辉在笔记本上写道。


    他看过电影的预告片,自然知道宁檬在电影里饰演的是一个校园暴力者。


    镜头跟着桑书萱移动，很快到了教室。


    她路过前排时，那些同学都下意识避开,而后排有男生直接喊她‘萱姐’。


    桑书萱直接走到最后一排坐下，趴在台上睡觉。老师走进教室，瞧见她这副样子，脸上写满了厌恶与不耐。


    短短几分钟里,桑书萱的人设就大体勾勒了出来。


    没过多久，十三班多了名新的转学生,他的名字叫做樊星。


    樊星长得很好看，是那种精致而脆弱的美少年。


    他进入十三班就像是绵羊入了虎口。


    一开始没有人把念头打到樊星身上,直到有人听说樊星是小三的孩子，他爸爸已经抛弃他们母子。


    真正让这些歪心思坐实的是樊星的成绩。


    ——全班倒数第二，只比位列倒数第一的桑书萱高。


    校园暴力开始得无声无息。


    樊星第五次被揍时，是在校园东北角的操场。


    也是在那里，他和桑书萱产生交集。


    明明桑书萱自己就是校园暴力的施加者，却莫名其妙成为樊星的守护者。


    这样的转变让人觉得意外，却又好像是合理的。


    在那种情况下，只有桑书萱一个人可以护住樊星，因为在十三班桑书萱打架最猛最凶残，没有人敢随便惹她。


    樊星第二天就把自己身上所有钱都带来学校。


    足足有上千块钱，这笔钱对一般高中生来说已经算是很多了。


    对桑书萱来说，这就更多了。


    她看到这笔钱时都吓了一跳：“你昨天真的不是在开玩笑啊？”


    樊星看着她，诚恳道：“我是认真的。”


    他看着桑书萱那已经洗白泛白的校服，知道桑书萱肯定没有办法拒绝这笔钱。


    果然桑书萱犹豫了几秒，还是把钱给接了过去。


    “放心，我会护着你的，以后在学校里没人敢欺负你了。”


    听到这句话，脸上表情从来很冷淡的樊星勾起唇角，眼里染上了淡淡的笑意。


    他身上好像突然变得鲜活了起来。


    就好像桑书萱给了他一场救赎。


    ——这种有些变态的，另类的……救赎。


    看到这里，柏光辉笔尖停顿，在笔记本上留下一大团墨迹。


    这部电影太敢拍了。


    在那之后，樊星跟着桑书萱一起逃课，骂人，甚至是试着帮桑书萱打架……


    他脸上的笑越来越多，他把桑书萱当做自己的救赎。


    但电影院里的观众们却觉得越发不寒而戾。


    这种病态的，真的是救赎吗？


    “你真的觉得我是你的救赎吗？”就连桑书萱也在问。


    问话时她抽了根烟，熟练吐着烟圈。


    “嗯？”樊星侧着头笑，眼里闪着细碎的光芒，似乎没理解桑书萱在说些什么。


    “我说，你是不是疯了，我活得这么糟糕，你居然把我当成了你的救赎！”桑书萱忍不住冷笑。


    樊星微微一愣：“我不明白你的意思，书萱，你……”


    桑书萱暴躁揉着头发。


    她觉得樊星这个人太古怪了。


    “你不应该是这样的，我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就觉得你像是被精心教养出来的天之骄子。”


    “事实上，你就是这样的人。你只是暂时在这个阶段停留了一会儿而已。”


    桑书萱捧着樊星的脸，相当认真说道。


    樊星看着她，微微拧起眉来。


    突然，他眉头舒展开，俯身要吻下去。


    电影院里响起一阵惊呼声。


    里面既有时年的粉丝，也有宁檬的粉丝。


    吻没有落下，樊星就被桑书萱一把推开。


    桑书萱捏着樊星的下巴，动作堪称温柔：“乖，你不要和我一起在泥潭里沉沦了好不好？”


    “你不是喜欢吉他吗？你不是喜欢唱歌吗？你不是想考名牌大学吗，你他妈的给我去学啊，你为什么要跟着我打架，你忘了你当初被人打得有多痛吗！”


    说到后面，桑书萱忍不住暴躁起来。


    樊星眼里染上泪意。


    泪水从他眼角缓缓滑下来。


    “我能怎么办呢，书萱，我这辈子就是这样了。”


    桑书萱沉沉吸了口气：“你在说什么！”


    两人推搡起来，到最后，樊星眼睛明亮看着她：“书萱，你陪我一起努力好吗？有你陪着我，我会好好努力的。”


    桑书萱苦笑。


    可惜，那时候樊星还在高兴，自己想出了一个好点子，压根没有注意到桑书萱嘴角的苦笑。


    桑书萱说：“好啊。”


    ——我不介意为你，试着救赎自己一次。


    樊星说她是他的救赎，但分明，他才是她的救赎。


    樊星学习吉他，桑书萱就当他的听众，偶尔也会跟着弹上一会儿。


    樊星喜欢唱歌，桑书萱五音不全，就会坐在底下安静倾听，等他唱完整首歌后努力为他鼓掌。


    两人开始摸起那完全空白的课本，头对头研究着一些对初中生来说都很简单的问题。


    樊星是真的很聪明，不过忙了两三个月，他就已经彻底跟上了高二的进度，而桑书萱还停留在初中的进度。


    “没关系，我慢慢教你。”


    樊星这么安慰她。


    他的眼睛越来越亮，好像会说话一般。


    行走在学校和校园外，总有大胆的女孩子上前询问樊星的联系方式。


    相对来说，桑书萱却越来越沉默。


    电影后面，慢慢揭开桑书萱的故事。


    ——原来，桑书萱出生在一个离异家庭里，他妈妈因为无法忍受他爸爸的家庭暴力，选择离婚逃跑，甚至丢下桑书萱这个三岁的女儿。


    被妻子抛弃后，桑书萱的爸爸越发变本加厉，经常在外酗酒，酗酒回来后就揍桑书萱。


    可以说她是在一场场的家暴中成长起来的。


    可能是受到了父亲的影响，桑书萱觉得自己骨子里就有股暴力因子在蠢蠢欲动。


    她没办法静下心学习。


    初一那年，桑书萱因为自己的家庭情况和别人起了争吵，桑书萱没忍住揍了那个人后，她就一直走在校园暴力的路上。


    家庭暴力的受害者变成了校园暴力的加害者，这样的事情不得不说是一种讽刺。


    樊星可以试着改变自己，因为他最大的困扰就是他是一个私生子。


    但桑书萱早已深陷泥潭，她的左耳被揍到听力衰退，记忆力也十分不好。


    很多时候不是她不想学习，而是他比别人多付出一倍的心力，取得的成果未必有别人的十分之一。


    看到这里，影评人柏光辉终于知道桑书萱这个角色在前期为什么会这么矛盾。


    上面那些事情，樊星全部都不知道。


    高考结束，越来越优秀的樊星考上名牌大学，桑书萱却彻底消失在他的生命中。


    一开始樊星痛苦过，极力去寻找她，却发现自己怎么都找不到。


    在痛苦中，樊星坐上火车前去读大学。


    他早已不是那个因为沉默寡言而遭受校园暴力的少年。


    在班级、在社团，他永远是最出彩的那一个。


    有很多女生给樊星写情书，但樊星觉得很好笑，因为她们喜欢上的都是变得优秀之后的他，而他变得优秀，都是为了桑书萱。


    后来，樊星在大学里遇到一个和桑书萱很像的女孩子。


    那个女孩子会画着烟熏妆，看起来有些叛逆实际上心地善良，每天都会去宿舍旁边喂猫。


    ——至少，这个女孩子很像他心目中的桑书萱。


    镜头一转，再次回到那个小县城。


    其实桑书萱一直没能离开那个小县城。


    高考毕业后，桑书萱直接被她父亲抓去邻市。


    她父亲想要把桑书萱卖掉。


    两人推搡之间，在家庭暴力中一直处于忍让位置的桑书萱第一次决定奋起反抗。


    ——她想要改变，樊星已经考上了大学，她不想被留在原地。


    但因为被饿了好几天，桑书萱浑身没有力气。


    她在推搡中被她爸爸一把推倒在地，头撞倒了桌子突出。


    头失血过多时，会有种浓浓的晕眩感。


    桑书萱倒在地上，那泛着星光的目光直视外面的蓝天。


    她张了张嘴角。


    但终究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她一点点失去呼吸的时候，她的少年正握着高考录取通知书，准备迎向新的生活。


    那些阴霾全部被留在了原地。


    她也跟着它们一起，停留在了少年的旧时光里。


    当电影片尾响起时，电影院里安静了许久


    然后，啜泣声和掌声一起在电影院里蔓延开来。


    离开电影院时，影评人柏光辉经过宁檬身边。


    他忍不住感慨：“我今天觉得很惊喜，这部电影比我想象中的还要更有深意。”


    很快，那些抽到入场券的粉丝都发了相应的动态。


    【一开始我很心疼时年所饰演的樊星这个角色，美好的东西如果易碎，就会让人从心底升起一股毁灭的暴力感。但后来我更心疼宁檬所饰演的桑书萱，她不仅是樊星的守护者，还是救赎了樊星的那个人，可是她努力把自己的少年变得那么好，却不敢把自己的不堪告诉自己的少年】


    【呜呜呜呜原地就是一顿爆哭，编剧你真是好狠毒的心啊！！！】


    【我真的太爱了，感谢时年和宁檬奉献了一场如此精彩的表演】


    影评人们的影评更长更专业，所以出来的时间比较长。


    【柏光辉v：我很难想象这样一部影片能够过审，当然，这部电影并不阴暗、也不晦涩，很多时候它甚至是以一种积极的主旋律在展示——我在影片里看到樊星肆意张扬的微笑，看到他和桑书萱相互依偎取暖，并且一块儿成长得越来越出色。从樊星的线来说，这部电影很积极，但这部电影所有的灰色都给了桑书萱。


    电影里，樊星说桑书萱是他的救赎，可我想，对桑书萱来说樊星才是她的救赎，是她拼尽全力追赶的少年，如果不是遇到樊星，她会永远停留在泥潭里，没有动力和勇气往前多走几步，是樊星给了她这个力量。


    结局桑书萱去世，这简直是意料之外情理之中。就算再可怜，桑书萱也是个校园暴力施加者……但我真的为她而心动了，这个女孩子深陷泥潭，却用尽所有力气陪伴另一个男孩成长，让他不再因校园暴力的阴霾而退却。】


    可以说，这个首映离取得了相当大的反响，所有参加首映礼的影评人都给了极高的赞誉。


    六月十九日，《凛冬》正式在电影院上映。


    电影从播出开始就挂满了热搜


    这倒不是剧组在刻意营销，全靠时年和宁檬两个人的热度在撑着。


    电影首日票房一亿六千万，豆瓣评分9.3分。


    这个开局数据让所有人都知道——


    这部电影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