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章 第五师(上)

3个月前 作者: 纷舞妖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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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九十章第五师(上)


    在杜聿明的带领下,第五军六万多名中**队,放弃了安全撤退到印度的路线,一路向北推进。他们只有在日本军队之前抢先通过密云支那,才可能活着撤回中国。


    在炽热的阳光照耀下,地表温度已经超过了六十度,无论是汽车轮胎辗上去,还是人的鞋子踏上去,都会留下一个或深或浅的印痕。


    在这种炙热的天气下,不知道有多少中国士兵,低着头默默在曼德勒通向密云支那的河谷公路上慢慢走着。现在大势已去,三面被敌包围,在这些中**人的脸上,再也找不到初入缅甸时,那种为国为民舍生取义的豪情壮志,有的只是大败后渴望获得安全与平静的归心似箭,还有长途跋涉后,那种精神与体力的双重疲惫。


    放眼看出,六万多名中**人排成的队伍,就像是一条灰色的河流,带着疲惫,在沉默中慢慢向前流淌着。


    印度英帕尔!


    印度科西马!


    印度温佐!


    ……


    一个个可以转向通向印度的三向路口,被这条灰色的长龙慢慢的甩掉,当队伍走到温佐时,终于停下了。因为……刚刚接到军部发来的电报,密云支那,这个中国远征军唯一还可以通过,顺利返回中国的通道,这最后的希望,已经被日本军队扑灭了!


    看着手中这份军部发过来的电报,杜聿明真的呆住了,现在已经是深夜,四周的群山都隐藏到一片黑暗的沉默当中,但是放眼望过去,却更加显得压抑和沉重。而那些走了一天路。已经极度疲惫的士兵,就靠在路边地石块和大树上,沉默不语的坐着,没有人愿意说话,四周只剩下一群人粗重的呼吸声,和一双双在黑暗中,闪烁着幽幽月光的眼睛。


    杜聿明知道,大家都在看着他。虽然他想控制好自己,但是他捏着那件电报的双手,仍然在微不可查的轻颤着。连日来不停遭到敌机轰炸扫射,连日来像一群丧家之犬似的不断后撤,六万多名他必须要为之负责的部下,孤立无援地绝境,这一切的一切,都在慢慢消磨着这位指挥官的意志。


    身为一名优秀的指挥官。杜聿明当然能推算出来,这批攻占密云支那的敌人,机动性之强,绝对不可能是五十六师团主力这样的大规模部队,按照常规计算。最多也就是两个联队,大概四五千人。最重要的是,这两个联队长途奔袭,抢占了密云支那。已经疲翻不堪,在他的手里还有四个主力师,六万多部队,如果下令集结绝对优势兵力,强攻密云支那,也许还能打开一条回国地通路。


    但是现在第五军,已经不是原来的第五军了,一旦他们强攻密云支那不成。被紧随非来的日本军队从后包抄,第五军就注定要在这里全军覆没!


    ……


    当听到杜聿明下达的命令,正在二百师师部里,面对地图一起讨论着什么的戴安澜、周之再、高吉人和雷震,一起霍然抬头。


    “撤退?绕过孟拱弃车上山?进山与敌人打游击战?再伺机进入国境?!”


    听着传令兵地话,这四个人的眼睛当真是越睁越大。最后高吉人终于忍不住道:“军长究竟怎么了,以我军的现状,一旦放弃汽车和坦克。进入深山。部队的指挥体系就会彻底散架,那时候我们就不再是一支部队。而是散兵,是游勇,是一堆受过严格训练地乌合之众了!”


    “我觉得,进山打游击战,并不适合我军的现状。”


    周之再扶了扶自己的眼镜,伸手指着地图,道:“这里全是连绵不绝的群山,其中不乏热带雨林特征的原始丛林,我军士兵从来没有接受过原始丛林的生存训练,又没有后勤补给,在里面不要说打游击战,只怕连最基本的生存,都无法得到保障。最重要的是,这里是缅甸,不是中国,我们不熟悉地形,当地缅甸土著又普遍敌视我们,我们根本无法得到他们地帮助。没有民众支持的游击战,又怎么可能持久?”


    戴安澜一直在微微点头,但是雷震突如其来的声音,却让他全身都忍不住微微一颤:“杜聿明怕了!”


    “杜聿明坚持不肯撤退到印度,这份勇气,值得尊敬!但是,这些天不停的撤退,天天顶着敌人轰炸机战斗机反复攻击,孤立无援之下,更要对自己的决定,和几万名部下的生死胜负,我们杜聿明军长的勇气,大概已经磨光了!”说到这里,雷震下了一个定语:“没有了勇气,我看杜聿明的统率力,也完了。”


    戴安澜、周之再和高吉人眉角都在不停地跳动,雷震说地实在是太尖刻,直白得让人几乎无法接受,但是他们这些人却偏偏明白,这也许正是最真实的原因!


    “报告!”


    一名作战参谋突然跑进了临时批挥部,他掀开军用帐篷地帘子,放声叫道:“师座,孙立人带着他的部队跑了!”


    听到这个消息,戴安澜等人再次耸然动容。


    要知道孙立人可不是什么小角色,而是三十八师的师长!


    高吉人迅速低喝道:“到底是怎么回事,说仔细点!”


    “是!”那名作战参谋狠狠喘了几口气,继续报告道:“现在有些部队接到命令,已经弃车上山,那些先上山的部队全乱了!大家都在玩命跑,军官们一开始还在约束,最后连他们也跟着跑了!三十八的孙立人,说这样下去,部队非得全毁了不可,还不如把部队拉到印度,这样还能保存一线生机,所以他没有带领部队上山。突然抢了其他部队已经丢在山下的汽车和装甲车,往印度的方向跑了!”


    “啪!”


    戴安澜的手一松,他捏在手里的红蓝双色铅笔,掉到了面前的军用地图上。他面对敌人奇兵突袭指挥部,没有慌张;下令炮击指挥部,第一发炮弹就打到了自己地头顶上,他没有慌张;和数倍于己的敌人血战同古城,他没有慌张;可是在这个时候。在场的所有人都看得出来,戴安澜的心也乱了。


    而在这个时候,接到命令上山打游击,并且已经奉命行动的其他部队,都乱了!


    俗话说得好,兵是将的胆,将是兵的魂。当一个将领自己先乱了,他的部下。又怎么可能不乱?!


    而孙立人带着三十八师临阵抗命转头奔向印度,姑且不论他地举动是对是错,但是孙立人的行为,三十八师的全体撤离,无疑对第五军这个由于军长杜聿明失控。已经失去向心力的团体,进行了最重也是最后的一击。


    “我们出去看看!”


    当戴安澜带着雷震他们快步走出临时师挥部时,虽然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但是他们仍然被眼前的一幕惊呆了。放眼望去。在他们视线可及的大山里,丛林中,到处都是撒腿狂奔的灰色身影,在山坡上,在道路地两旁,随处可以看到在战场上,应该被军人视作第二生命的武器。


    而二百师的骄傲,那些不知道国家花了多少黄金。几经周折才购买回来的汽车和坦克,在战场上还没有发挥出自己的作用,就被它们原来地主人给抛弃了。那一扇被打开,却没有人再去重新合上的车门,依然在轻轻的晃动,仿佛正在用它们自己的方式,抗议着什么。


    看着这一幕又一幕,戴安澜和周围这几个自己最信任地部下。彼此对视了一眼。他们都在对方的目光中,看到了五个字……兵败如山倒!


    “看那些部队。似乎早已经接到命令,才会变成这个样子,”周之再毕竟是参谋长,他疑惑的道:“按照道理,这种命令应该是军长召集各师团长发布才对,最起码,也应该派出传令兵,同时传送才对,为什么只有我们二百师,直到这个时候,才接到了军长的传令?”


    “因为他在犹豫!”


    雷震幽幽冷冷的声音再次响起,直到这个时候,戴安澜才惊讶的发现,也许是经历过太多太多痛彻心扉的往事,雷震虽然年轻,却已经有了一双几乎可以透视人心的双眼:“杜聿明怕了,但是在他地内心深处也隐隐明白,他的决定是错误的。所以他下意识的留住了二百师,这样如果他想反悔了,至少还有一支主力部队,还有回转的余地。只是杜聿明军长,真的忽略了长达十天的溃败撤退,对部队士兵的打击,没有做好充足地动员工作,没有重新激发士兵地勇气,那些已经上山的部队,现在换任何人上去,都无力回天了!”


    孙立人带着三十八师跑了,二十二师和九十六师,已经在这缅甸地群山中,成了漫山遍野乱跑的没头苍蝇。第五军,四个主力师,加上军直辖部队六万五千多人,到了这个时候,还能勉强集结成队形,还能称之为部队的,竟然只剩下二百师了!


    “我立刻回参谋部,密云支那我们一个师是打不下来了,但是我们师绝对不能上山打游击,更不能一上山就散了,我必须要为二百师,找到一条回国的路!”


    正所谓沧海横流,方显英雄本色,在这种时候,第一个醒悟过来的,竟然是参谋长周之再,他向戴安澜敬了一个军礼后,头也不回的走了。


    “之再说得没有错,我们二百师绝对不能散,我立刻把连级以上军官集中在一起,对他们训话。再通过他们告诉每一个士兵,越是到这种时候,越要抱成一团,否则只能死得更快!”


    高吉人也立刻找到了自己的方向,对着戴安澜敬礼后,高吉人也走了。


    “那些汽车、坦克、装甲车还有火炮,我们没有一样能自己生产,全部是花了大量黄金,从国外买回来的。我们买这些武器,是想用它们来抵抗外辱。绝不是为了让敌人缴获,再转手用这些武器来打我们的同胞!”


    雷震对着戴安澜举手为礼,沉声道:“既然无法带走,我就带着特务排,把所有的汽车、坦克和装甲车,全部炸掉!”


    一九四二年,五月十日,杜聿明带领的远征军。被迫放弃汽车,进入了胡康河谷。而唯一成建制进入河谷的二百师,为了帮助军部抵抗追兵,而刻意放慢自己脚步,被敌人分围,和军部失去了联络。


    在缅甸群山当中,二百师被数倍于己地敌人在后面穷追猛打,部队一次次被迫分散。又在他们军官强大的凝聚力下,重新集结到一起。在这种情况下,杜聿明军长所提出的游击战术根本无法得以实施,他们这些中**人在这里人生地不熟,更兼言语不通。而且这些年缅甸以昂山将国为代表的民族**运动不断发展。当地土著仇视英国殖民者,也仇视帮助英**队的中国人,向导不肯为中**队带路,急得戴安澜用马鞭狠狠抽自己的皮靴不说。当地土著还将中**队的行踪向日本军队报告,在这种情况下,二百师一直处于被追击状态,更不要说其他一进入群山,就已经变成乌合之众的部队。


    看着仅仅被敌人追打了十天,就已经越来越分散,控制力更已经到了崩溃边缘地部队,戴安澜的脸上不由露出了一丝苦笑。再这样下去。没有补给没有支援,到处都是敌人,就连食物都吃尽,已经开始吞吃树皮充饥的二百师,能在敌人的猛攻下,再支撑三天,就已经是奇迹了!


    而就是在这一天晚上,扎营的时候。戴安澜才发现。雷震失踪了,连带和雷震一起失踪的。是他带领的特务排。


    “走了也好,走了也好。”、


    连戴安澜都没有发现,他的声音在这个时候,是如此地苦涩:“雷震从小就在大山里长大,到了这里他就等于是回到了家,再加上他亲手训练出来的特务排,虽然人少,却更适合这种山区游击战,他们自力更生,活着回到国境的可能性,总比跟着我们这支快要被敌人打散的部队要强得多。”


    “不,师座,我和你的看法却恰恰相反。”


    周之再轻声道:“和雷震相处了那么久,师座你应该比任何人都明白他地心性,临阵怯战绝对不是雷震的风格,我想他之所以不辞而别,是应该找到了自认为比跟着二百师更重要,但是向师座说明,你又绝不会同意的事情。”


    听着周之再的话,戴安澜地脸上,总算是露出了一欣慰的神色,可是只是略一思索,戴安澜的脸色再次变了,“之再你是说……”


    “师座你说过,雷震是一个在大山里长大的孩子,他比谁都精通山地丛林作战,师座你还说过,我们二百师就要被敌人打散了。”


    周之再扭过头,看着他们用自己的双腿,一步步走过来的路,看着周围沉浸在黑暗当中的树木和石头,他的眼睛,在黑暗中闪着烁烁地光彩。周之再的心里,更在想着一个问题:“雷震,你是想带领特务排,通过游击作战的方式,不断骚扰敌人,让他们放缓进攻的脚步吧。可是,面对也许是一个或几个联队,甚至是五十六师团倾巢尽出的猛攻,以你们一个排,又能给他们造成多少困扰?我真的不想这样评价,但是我不能不能说,你现在的行为,真的好象是……螳臂当车!”


    周之再猜对了,但是,他也猜错了!


    雷震是带着特务排,留在了二百师经过地地方,但是他并没有打算用游击战来骚扰敌人,打乱敌人地进攻节奏。就象是周之再说的那样,以区区一个排地兵力,去骚扰一个联队,甚至是一个师团,无异于螳臂当车!


    所以,雷震对特务排下达的第一个命令,就是……“修建防御阵地!”


    没有一个人犹豫。每一个人都卸掉身上在雷震下令下,刻意多背出一倍的弹药,抽出自己身上的工兵铲,在地上飞快挖掘着。不到一个小时,在这片山坡最适合人类行走的岭线上,他们就挖出了一条堆砌着胸墙和射击垛孔的简易战壕。


    指着在他们身后。一道垂直落差超过二百五十米,到处都是起伏的山岭线,到处都是巨大的石块,中间还掺杂着一片片茂密丛林,背后更有一道天然山堑地山坡,放声喝道:“罗三炮,在那里,高高竖起我们的国旗!”


    没有旗杆。罗三炮直接用砍刀,砍下了一根三四米长的树杆,连上面的细枝和毛刺也没有削掉,就把他们特务排无论走到哪里,都会贴身携带的国旗,挂在了这根树杆上。当罗三炮将这面带着弹洞,更记载了他们五九团特务排在缅甸这片土地上,最光辉战绩的国旗。在山坡的顶峰上高高扬起,迎着那山峦的劲风,扬起了一片火红,扬起了一片青天白日朗朗乾坤时,雷震猛然狂喝道:“敬礼!”


    “刷!”


    就是在这个时候。四十二只同样有力地右手,狠狠划起,同时落到了他们的额角。就是在这个时候,四十二双眼睛。都在发着光,更在阳光的照耀下,闪烁着点点滴滴的水光。就是在这个时候,每一个人,都在雷震的带领下,唱起了他们二百师最无畏的战歌,如果在这个时候,历史能成为永恒。如果在这个时候,他们每一个人的双眼能够看穿历史的迷雾,能看到未来中国地强势与崛起,如果在这个时候,他们的耳朵,能听到未来中国的龙之怒吼,他们真的应该放声大笑,他们真的应该放声欢笑。


    因为。他们二百师地军歌。就是著名爱国作曲家聂耳倾尽了心血所著,注定要在中华大地千古流传。让万民讼唱的义勇军进行曲!


    军歌,亦是国歌!这是何等的荣耀,又是何等的自豪?!


    起来!不愿做奴隶地人们!


    把我们的血肉,筑成我们新的长城!


    中华民族到了最危险的时候,


    每个人被迫着发出最后的吼声。


    起来!起来!起来!


    我们万众一心,


    冒着敌人的炮火,前进!


    冒着敌人的炮火,前进!


    前进!前进!进!


    没有华丽的曲调,没有故作姿态地高昂,几十个军人,站在这片注定在不久的将来,将会变成一片被战火彻底覆盖的炼狱,将会变成死者的安息地,生者的失乐园的土地上,一起拼尽自己所有的爱,道尽自己所有的恨,倾入了自己所有地感情与无悔,他们在用力地唱,他们在用力的吼。


    当他们地声音,混合在一起,撕破了这片苍穹,划破了这片天与地的不公时,一股说不出来的感觉在他们的血管中,在他们的血液中,在他们的灵魂中,一点点的燃烧,一点点的沸腾。


    当一曲终了,余音犹存,热血方沸的时候,雷震霍然回头,放声狂喝道:“人生一世,草木一春,轰轰烈烈,死而何憾!我可以告诉你们,我将要带领你们,在这里狙击敌军,掩护二百师撤退。我更可以告诉你们,用一个排去抵抗也许是一个联队,也许是一个师团的进攻,这就是飞蛾扑火,这就是注定必死,不愿意参加的人,可以自己选择离开,我雷震绝不勉强!”


    特务排的官兵还没有来得及回答,他们就猛然听到了一声狂吼:“谁说你们是一个排?”


    雷震笑了,他真的笑了,特务排的官兵背对山坡看不到,可是他能看到,有大约一个连的部队,在一名上尉的带领下,已经被他们插在山坡上,那面高高扬起的国旗,被他们在山坡下最适合人类行走的山岭线上筑造的防御工事,给吸引了过来。


    没有经历过一切一切的人,绝对不会明白,一群败兵,一群被敌人追得团团乱转,却不敢回头更不能回头抵抗的军人,他们突然看到了自己的国旗,听到了自己的军歌,看到了一道代表着军人坚毅不屈与拼死作战的战壕时,他们内心所扬起的那种感情!


    “你们不怕死吗?你们没有听清楚我的话吗?”


    雷震瞪着那位领头的上尉,暴喝道:“我是要带领愿意跟随我地兄弟,去狙击一直追在二百师身后的追兵!他们敢追击一个师。那么他们最起码也是一个联队,在他们的身后,说不定就是五十六师团的主力!这是必死无疑,再无半点生机的战斗,你们真的敢参加?”


    “你小子只有一个排,几十号人,就敢在这里扬起国旗,挖掘战壕。等着和一个联队甚至是一个师团去火并,这点勇气,我肖大勇,服!”


    那位上尉连长肖大勇,用力拍着自己的胸膛,放声狂喝道:“但是你不要把人看扁了!你以为就你是个人物,就你敢他妈的和敌人拼死一战?我告诉你,不怕死地人多了!我肖大勇这一路上不止一次的告诉自己。我他妈的是没有勇气自己停下脚步挑起大梁,但是如果真有人敢兔子蹬鹰,反嘴去咬后面的乌龟儿子王八蛋一口,哪怕他只是个新兵蛋子,我肖大勇也要认认真真的向他敬上一个军礼。然后站在他的身后任他调派!”


    没错,肖大勇的话,绝对代表了一部分正在群山和丛林中游荡的散兵游勇,他们地内心想法。这些人当中绝不乏热血激昂的勇士。但是面对这种几万人的大溃逃,面对身边每一个人都在拼命逃跑的现状,就算他们想返身迎战,想和敌人拼上一个鱼死网破,可是就他们一个或几个人,有用吗?就算他们真的鼓足了勇气,只怕还没有来得及形成气势,他们就会更多地败兵。给冲散了!而裹在人群当中,他们的勇气,也会在瞬间,被拉到最低谷!


    所以雷震才会命令,在山坡最适合行走的位置,挖出了一道战壕。那道战壕,不是用来阻挡敌人进攻的,而是用来阻挡己方败兵地。阻挡那些士兵的惊惶。阻挡他们的溃败,阻挡他们在低头奔跑中。越来越多的恐惧!


    其实不用肖大勇说,雷震也知道,站在自己面前的这个上尉连长,是一个勇士!没有那种身先士卒的勇气,没有让部下信服的能力,在进入群山,两个师的部队都一哄而散地时候,这个肖大勇身边的部下,早就应该跑光了!


    “好!”


    雷震放声喝道:“那么一起踏上奈何桥,去找阎罗王报道,揪着他的胡子,要他给我们下辈子一定安排个好人家的兄弟,就多你们一批了!肖大勇你给我记着,在临死前,一定要给我多杀几个敌人,没有足够的垫背,我们又怎么有足够的玩具,一路又踢又打又扇又踹的走完那一条黄泉之路,又怎么好意思对着阎罗判官,在那里邀功请赏?!”


    迎着雷震那双发亮的眼睛,肖大勇地眼睛也亮了,他深深吸了一口气,拼尽全力喝道:“是,保证完成任务!”


    几万人在这片丛林与大山中撒腿狂奔,几万人在这里惶惶不可终日,几万人在这里食不果裹,几万人在这里天天被蚊虫叮咬,过着野人般地生活。他们可以看不到雷震在山坡上高高竖起的国旗,他们可以听不到义勇军进行曲地歌声,但是他们不能闻不到在山坡上,架起的炊事锅里,那正在沸煮的散发出浓浓香味的肉汤,不可能看不到那缕缕升起的炊烟!


    不知道有多少人,挣扎着,手脚并用的跑向了那片炊烟升起的地方,而当他们爬出丛林,终于看到了眼前的一切时,他们都惊呆了。


    越来越多的中**人,集中到了这片山坡之上,站在了雷震这样一个小小的上尉排长的身后。越来越多的国旗,也许残破,也许弹痕累累,却依然骄傲的在山顶上开始迎风劲舞。而在这片山坡上,更是一片热火朝天。


    有些人在挖掘防御工事,有些人四处寻找野菜,四周的山里传来三三两两的枪响,而一些枪法出众被特意挑选出来的士兵,更是扛着他们打到的猎物,带着一脸的快乐,返回这里。而他们带回来的猎物,自然会有人接手,在一条小溪边开腹剖腹,清洗干净后,再切成大块大块的肉,连带采摘好的野菜。一起倾倒进一排竖起的行军锅里。


    看着蓝色的火苗,轻舔着锅底,看着那缕缕升起地炊烟,不知道有多少人,在用力揉着眼睛,一次次的揉,直到他们揉痛了,眼睛揉红了。他们才敢相信眼前的这一切。


    愿意拼死一战,把这把骨头丢在这片群山当中,玩上一回生当为人杰,死亦为鬼雄的壮烈,就请留下一起死吧!


    至于不愿意参加这种必败必亡的战斗,还想走过这漫长的原始丛林,回到祖国,再看到妻儿老小的。也绝不勉强。在喝上一碗肉汤后,请留下自己的武器和弹药,你自己已经选择当逃兵了,你就应该把武器和弹药,交给更需要它们。更能把它们发挥出效果地人手里!


    只是短短的六个小时,受到炊烟的吸引,就有一千多人加入到了雷震的阵营。当然,并不是所有的人都拥有这种必死的觉悟。更多的人,只是留下了自己的武器和弹药。


    “步枪和子弹都很充足,手榴弹也不少,就连捷克式轻机枪,都收集到二十几挺。但是由于山路难行,重武器损失严重,我们手里只有两门迫击炮和十六发炮弹,重机枪四挺。子弹勉强能达到一半配额。”


    听着鬼才地统计报告,雷震淡淡的点了点头,他以一个排的兵力打算据险而守,虽然已经做好收容败兵的准备,但是他真的没有想到,能得到这样多人地支持,仅此一点,第五军已经不愧是全**队的凯模!


    要知道。想要看一支部队是否强大。要看的绝不仅仅是他们顺风顺水时的表现,更要看他们在面临逆境时。是否能爆发出最坚韧地弹性!


    就在这个时候,站在山坡上负责观查敌情的哨兵,打出了旗语……注意,有大批部队接近!


    雷震和鬼才交换了一个惊讶的眼神,他们为了收容另外两个师和军直属部队逃散的败兵,在山区里急行军三十多公里,才找到了这样一个适合打狙击战的地点,一直你吊靴鬼似的跟在二百师身后的日军,就算是看到了炊烟,考虑到种种因素,他们也不可能这么快就兵临城下了吧?


    站在山坡视野最良好,手里还拿着一架望远镜的哨兵,继续打着旗语……部队番号不详,但是,是自己人!人数,大约一个团!


    手里端着个洋瓷碗一边往嘴里塞着用野菜、野蚕豆和野山羊肉炖出来地肉汤,一边跑来跑去,指挥集结到一起,当真称得上五花八门的部队挖掘防御工事的罗三炮,也忍不住低声道:“操,一个团,究竟是哪路神仙带的部队,在山区里跑了这么久,还能保持这样的规模,这小子的带兵水准,牛!”


    听着罗三炮的话,雷震用力点头,当那支部队小心翼翼的向山坡接近,终于因为看到山坡顶端地国旗,而放松了警惕时,雷震再一次惊讶了。


    虽然这支中国部队在原始丛林里走十天,衣服也变得又脏又乱,但是绝不像其他人那样,还带着战火炙烤地痕迹,相对雷震他们而言,这支部队看起来是干净,也斯文多了。最重要的是,这支部队虽然弹药携带量一般,但是看看他们身上那鼓鼓囊囊地背包,明显是每人都背了至少双人份的口粮和补给,已经做好充足原始丛林游历的准备。当雷震四下搜索的目光,终于落到一张有着几分印象的脸上时,雷震不由皱起了眉头。


    那是一个上校团长,他身高大约有一百八十公分,长得也算是高大魁梧,但是不知道是因为他的眼光过于闪烁,还是他的走动姿势怎么看都有点蹑手蹑脚的感觉,再加上他那一脸看似纯真,却怎么都让人心升呕吐感觉的假笑……总之,他给人的第一印象,就是一个世故圆滑,适合去作一个追逐利益,远避危险的商人,却绝不适合成为军人,更不应该成为高级军官的人物。


    而这位上校团长,目光也在雷震他们这些人的身上掠过,他看人的方式,也很与众不同,他看的不是对方的脸,而是每个人肩膀上,那代表官职多大的肩牌。当他的目光从所有人肩牌上蜻蜓点火般的扫过,这位上校团长的脸上,扬起的就是一股据傲与高高在上。原因很简单,他是上校团长,雷震只是一个小小的上尉排长根本不入他的法眼就也算了,其他愿意跟随雷震一起拼死血战的军官,官职最高的,也只不过是一个少校副营长罢了。


    官职差了这么多,也难怪这位上校团长的脸上,会露出这种“我就是你们长官”的表情。


    “谁是你们管事的?”嘴里说着这样的话,这位上校团长的目光,已经落到了雷震身后,唯一的少校副团长脸上,而他说话的声音,又尖又细,给人的第一个感觉,就和他的人一样,一听就感到厌烦。而他说的内容,也绝对不好听:“你们在这里又是插国旗,又是唱军歌,又是埋锅造饭,就不怕把敌人引过来吗?现在敌人在追二百师,你们脑袋生锈了,要这样大张旗鼓,不把那批敌人吸引过来,你们就不死心还是怎么着?”


    听着上校团长这一段把自私处自利,更胆小如鼠的个性,展露得淋漓尽致的话,在场几乎所有人都皱起了眉头,而拥有过人记忆的鬼才,更是低声道:“我呸!这不就是那位军直属工兵团的团长李树正嘛!他带着一个团,让人家小鬼子几百号人,一个冲锋就打跑了,胆子比兔子还小的人物,还好跑到我们面前人五人六的呦喝!不过这样的人,竟然在大逃亡时,还能把自己的工兵团,带得这么整齐,几乎没有缺员,倒真是奇事一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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