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成了孩子王

3个月前 作者: 赤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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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章成了孩子王


    看赵兴还在犹豫,程同骄傲地夸耀说:“这里千里大山,人烟罕至。附近几座山里,数我程家坳的村落最大,丁口最多……”


    ——这还大?赵兴肚里禁不住鄙夷:这个20余户、100多人的村落也算大了?他还没看过千万人口的城市呢。


    程同不知道赵兴心里在臧否,他继续说:“我程姓一族来自江夏程氏,那可是江夏有数的大族,跟山里那些蛮人没法比。


    想当初,我元祖跟开国皇帝打江山(当然,是作为小卒冲杀的),这里还是一片胡人聚居。后来,元祖年老,得太祖恩赐卸职返乡,不想却不被江夏程族所认,元祖一气之下,赤手空拳来到这里,一手一脚打下了这片山林……”


    程同的说话其实多有夸张,但他话里透露出的信息却让赵兴很不解——什么时候,胡人都到长江边上牧马了?


    元祖父的意思是六世祖,程同的元祖曾在疆场上厮杀过,算得上胆大心狠,见多识广,他依靠自己的凶狠,当年很容易在山区站稳脚跟,经过元祖父、玄祖父、曾祖父、祖父、父亲、自己,先后六代人的努力,近两甲子的繁衍,便形成了程家坳这个自然村。


    由于程族的强势,依附程家坳聚居的外姓人,多成了程族雇工或程族女婿一族,他们最终只能通过联姻获得程族认可的居住权,除此之外,通过百余年联姻,使程姓与周围数个自然村建立了枝枝蔓蔓的联系,也使程族成为千里大山的当然强者。


    程同叙述完程族的势力,接着用温和的语气,再次劝告:“客若无心飘零,但安居于此!想我程家坳虽小,养活先生不成问题!”


    还能怎样?赵兴学着电视里的模样一拱手:“如此,叨扰了!”


    赵兴的回答方式让程同一愣,但他却没把惊愕变现出来。


    有赵兴的寨子,最先的变化是医疗条件的改善。


    宋代医疗条件极为恶劣,即使身为皇帝,其所生的孩子仍有70%活不到成年。但对于现代人来说,育儿知识已被电视节目磨出老茧……


    赵兴的治疗方法是——一碗骨头汤!


    补钙补营养呀!立竿见影。


    除此之外,在赵兴的大力提倡下,婴幼儿的居住状况也立即得以改善。赵兴的要求是:通风,改善光照条件,让小孩多进行户外光晒。


    当然,中国南方历来宗族势力顽固,赵兴知道程家坳的来历后,他没兴趣挑战千年传统,所以在做事时,小心谨慎地不干涉程同行使族权,这种小心令程同极为满意,也是程姓山民迅速认可了他的存在。


    在程家坳这么一个荒僻山村,哪怕是“一招鲜”的医生也会获得很高地位。而赵兴几次出手,却让村里小孩患病率直线下降,于是,走街串巷的郎中不再受山民欢迎,代之以赵兴地位的逐步提高。使得这个冬季赵兴一直处在繁忙状态,在忙碌中迎来了又一年正旦(春节)。


    赵兴的第二次出手,就在这个青黄不接的时节。


    此前,他一直靠村民的无偿供养而生活。乡人能有多少积蓄,临近春节了,程家坳这个20余户、100多人的村落,被他这闲人拖累导致储粮耗尽。


    在这种情况下,赵兴召集了村里的孩子,把自己的野外生存知识教给他们,并教孩子们改良捕猎工具,制作捕猎网、陷阱、活套,探查野兽的踪迹……


    结果,孩子们大获而归,村民们得到温饱。赵兴也由此成了孩子王。


    赵兴的第三次出手是在清明。


    这一天,大人们都下地耕作,百无聊赖的赵兴跟孩子们闲聊,听到孩子们说起当日是“清明”,他随手在地上写下“清明”两个字,并念了杜牧的“清明时节雨纷纷”。顺便还给孩子们聊了“24节气”谚语——比如:“清明时节,种瓜种豆”、“惊蛰地气通,农夫闲转忙”等等。


    在这个时代,大多数教师都讲究“书读百遍,其意自明”,即要求学生们通过死记硬背,采用摄影式记忆来学习。而赵兴的讲课生动别致,他从“清明”的偏旁部首、字词架构讲起——也就是复述小学识字过程……可这时代孩子们哪见过这个。


    经他如此生动的一讲,小孩子马上记住了“清明、水、青、日、月”六个字。当晚,从田里归来的家长见到孩子们的炫耀,顿时大惊,他们不约而同地提着拜师礼登门……


    随后,赵兴就成为了“老师”。


    “老师”这个词正是源自于宋代,它是用来称呼乡村教师的。而“先生”这个词,在宋代是用来称呼走方郎中与道士的。至辛亥革命之后,“先生”才又用来称呼老师。


    带着一群孩子,赵兴悠闲的渡过了这一年剩下的春、夏。在此期间,他领着孩子几次前往附近的蕲水、英山……最终确认:这确实是宋代,时间大约在王安石变法末期,但此时王安石已屡经罢相。


    当又一个秋天到来时,知道真相的赵兴,在落寞中迎来了落叶漫天的季节。这个季节是收获的季节,但赵兴却不知道该怎么自处——该怎么定位自己。


    为了隐藏身份,他只能用“慎言慎行”的态度,耐心的躲在乡间教导孩子,努力地学习这时代的语言、这时代的习惯。在此期间,他也偶尔以自己半吊子的医学知识救治乡民。


    在他的照看下,这一年,整村20余户村民,竟奇迹般没有一名幼儿过世。这一奇迹令赵兴声名大噪,以至于“神医”之名传遍了四沟八乡。附近村寨的小媳妇常抱着孩子跋涉几十里山路,有病没病,都要让程家坳的“神医”看一下孩子的发育。


    这个秋天赵兴是忧郁的,虽然村民对他的供养从来没有缺乏,而他依靠“老师”与“医生”两种职业,也让房子堆满了各种收获,但习惯现代生活的他总感觉日子寂寞,于是,他便给自己找事了——在他的指点下,村民们开始学会了“包装”自己的猎物与山货——这也算是“农产品的深加工”吧。


    “农产品的深加工”的主力军是孩子,因为赵兴也只能指挥动孩子。孩子体弱,干不动力气活,于是赵兴便指点孩子们做各种辅助工具——将刀片固定在木桌上,用于切削竹篾;将切好的竹篾用蒸笼蒸煮,高温定型后编织成各种精美竹器……


    这些装在精致竹篓竹器里面的山货、山珍,为村民们换来了一个丰硕的肥年。与此同时,孩子们也学会读写三百个字。


    事情传出后,临近村寨的家长慕名,纷纷把孩子送赵兴这里寄养,并送来海量的“学杂费”——宋代把这叫“束脩”。当然,都是些山货,村民们能找到的最好的山货——野菇、风鸡、山猪等等,这些东西都被赵兴装在篓子里,卖了高价。


    等到年末,赵兴在山区里的名声越传越广,收到的束脩越来越多,以至于赵兴简陋的木屋都放不下。于是,他从邻近的县城招了几个陶匠,在程家坳附近挖了口大窑,烧砖,给自己砌起一座挡风挡雨的砖屋……


    于是,他的学生在学会竹器本领后,又学会了烧窑,并带动程家坳进入大改造时代。


    20余户村民,全面翻新成砖房,要盖的也就20余间。为了节省砖料。赵兴设计的房子毗邻而居,这样,大多数居民只需盖前后两面墙,左右则借邻居的砖墙……结果一不小心,盖成了类似湘南土家屋似的堡垒式村寨。


    到第二年腊月,程家坳人全住上了新式大砖房。正旦时,前来拜年的附近山民见程家坳的变化,索性全村迁居程家坳附近,大人在村里寻些打工的活儿,猎物直接交程家坳收购,孩子则由赵兴教导,生病再找赵兴医治。


    短短一个正旦过后,程家坳膨胀了一倍大小,并逐渐向百户村发展。


    幸运的是,程家坳附近陶土资源异常丰富,多余的劳力立刻被消化,也让砖窑迅速升级成陶窑。


    劳力多了,赵兴的管理手段也上来了,村里的孩子在赵兴的规划下,分成了六个协作组(宋代将这些协作组成为“社”),各自分管挖土、烧砖、烧陶、捕猎、编织、记账与对外销售。


    到了第三年春,整个程家坳已变成200户的全砖砦寨。整个村子依山筑墙,由六个或方或圆的土家楼构成一个大的建筑群,青石筑成的寨墙围拢在坳外,每户村民住上了砖石大屋。


    但即使是这种扩张速度,寨里依然显得劳力不足,村民们已开始招朋唤友,准备将更远的几个山村也并入程家坳。


    就这样,时间慢慢到了清明节,这是大宋人一年一度更换“新火”的祭祀日。这一天,人们需熄灭自家的火,然后过个“寒食节”。清明当日午夜,村里长者会出面给各家分配“新火种”,同时也宣布全年的耕做计划。


    晨曦里,村里新买的铜钟“当当”敲响,声音悠扬。村民开始鱼贯熄灭自家灶火,走向祠堂祭祖。钟声平息后,赵兴也不熄灭火种,依旧坐在自家火塘边,借助火光翻看着一本书籍。


    门响了,他的学生程夏恭恭敬敬的走了进来。


    程夏原名程七,“七”是他的排行,因为他是夏天出生,所以,赵兴最后给他取名为程夏。他先跪在地上向老师行了一个礼,而后毕恭毕敬地说:“老师,阿大叫你去祠堂开会。”


    程夏口中所说的“阿大”指的是他父亲——族长程同。


    听到程夏的召唤,赵兴抬了抬眼皮,翻了一页书,平静的问:“我去?不合适!


    程夏不行礼不说话,他边行叩头边答:“阿大说:今年要听听老师的安排,所以要请老师上祠堂。”


    火塘的火光逐渐弱下去,赵兴停止了翻书,他看了看火塘,犹豫着说:“程家的计划……我无权插嘴,但……”


    程夏磕了个头:“阿大说:老师去了,坐上首!”


    这话有讲究,他的意思是说:赵兴进祠堂,不是去接受程族质询,而是作为决策人出现,在祠堂有坐席,且坐在上首。


    赵兴合上了书。


    没有照明的日子实在难过。山区里面湿气较重,即使住在砖房,火塘也一刻不能熄。此外,这时代取火困难,火种保留是个难题。而“读书”成了赵兴的特权,赵兴需要这团火来照明,所以赵兴即使在寒食节,也没有熄火的**。


    但现在程家坳邀请他进入祠堂,参加“新火”仪式,火种就需熄灭了。


    程夏还跪在木地板上等回音,赵兴想了一会儿,将一杯茶浇在火上,说:“那就去吧。”


    祠堂内火塘边,首座处摆着两张椅子,一张坐着程同,一张空着。


    看到赵兴来了,程同用手里的拨火棍指了指旁边的椅子,示意赵兴就坐。赵兴却摇了摇头,答:“不合适!”


    程同没有起身,围坐在火塘边的另几名长者欠了下身,并坚持要求赵兴落座。但赵兴却依旧不肯……最终,那张空椅子被稍稍搬离火塘,在程同肩后重新摆放,赵兴这才肯坐下。


    等赵兴坐定,程同清了清嗓子开口:“老师没来前,我们商议了一下今年该做什么物事……嗯嗯,这几年,陶窑、竹器坊挣钱,男女地里苦挣一年,不如在两处窑场干上一月。所以,家里有伢子在坊里的,都不愿意去地里下苦,反愿去坊间给孩子搭把手……咳咳,老师说说,这活计该怎么分配。”


    程同提到“物事”这个词,相当于现代词“东西”。据说“东西”这个词是蒙古人带过来的,在北宋之前,中国有另一个更文雅的词叫“物事”。


    赵兴张了张口,但马上又闭住嘴。他心里暗自念叨:“慎言!慎言!”


    这两个作坊是赵兴建的,设计施工全他一个人的努力,孩子们只相当于他的雇员。但现在程同却把它们视作程家坳的产业,要在祠堂进行分配——怪不得邀请他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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