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4部分
3个月前 作者: 烽火戏诸侯
蔡言芝把赵甲第送到房间,坐在一旁安静看《钩沉》的珍贵原稿,直到赵甲第睡去。她轻轻来到书房,看到小果儿还在温习功课,太阳打西边出来了,这孩子生性散淡,从来都不愿意在读书上用心,蔡言芝也不苛求,让孩子学钢琴古筝绘画,并不是希冀着陈庆之能够长大以后多技傍身,蔡言芝只是想女孩小时候就需要熬出一点娴雅气质的胚子,这种事情,亡羊补牢是来不及的。坐在小果儿身边,蔡言芝温和道不用这么用功,上课的时候认真听讲就行了。小果儿啪一下放下书,一脸如释重负的可爱模样,笑眯眯道他也是这么说的。蔡言芝摸着她的脑袋,笑道你是做样子给我看的?小果儿老气横秋一板一眼道可不是假装,他说态度很重要啊。蔡言芝不反驳不赞赏,笑道你倒是跟他学到了很多东西。小萝莉嘿嘿了两声。蔡言芝看到窗台上有两盆兰花,小果儿忙不迭站起身,看见盆里土壤有些干燥,下意识就想要去厨房弄个杯子弄些水,但马上止步,拍了一下自己的小脑门,跟蔡姨解释道这是他带我去山上挖来的野兰花,还不让我浇水,说一个月不浇都没事,只要下雨天搬出去就行了,姨,真的是这样吗,兰花不会死吗?他说有些花只需要无根水,靠天养才能养活,不靠人。蔡言芝笑道对,这两盆兰花需要无根水,你如果精心呵护反而不好。小萝莉追问道这无根水是什么呀?我问他,他也不告诉我,让我去自己看《红楼梦》,可那本书我根本看不懂啊。蔡言芝站在窗前,弯腰望着兰花,笑道无根水就是天上下来的水,雨水露水雪水,都是无根的水。小萝莉愤愤道他就是不肯告诉我,小气鬼!蔡言芝柔声道他是为你好,住在一起,你记得别总是跟他闹脾气。小萝莉点头轻轻说知道的。蔡言芝有些无奈道我得走了,要去趟南京。小果儿郁闷道不多呆几天吗?杭州的妖精可多了,他又花心,总把持不住。蔡言芝哑然失笑道这话你是跟王半斤学的吧?小萝莉不好意思地吐了吐舌头。
临行前,小果儿偷偷从书房抽屉翻出一本笔记簿,悄悄道:“这是他的日记本。姨,要不要看?”
蔡言芝本来不感兴趣,想了想,接过手,笑道:“借阅几天。不过我拿走了你怎么办,小心被严刑拷问。”
陈庆之大将风度地小手一挥,“没事的,他最多跟我冷战几个小时,我会给他煮绿豆汤喝的,他喝了以后就不会生气啦。”
蔡言芝微笑道:“你还是向着姨的。”
小萝莉恋恋不舍拉着蔡姨,哼哼道:“那当然。我才不会投敌叛国。”
蔡言芝忍俊不禁,没有让小萝莉送出门,独自下楼后见到蹲守的杨策,点了点头,上车后直奔南京。小萝莉在书房看了看兰花,再蹑手蹑脚去主卧看了眼熟睡的赵甲第,重重叹息,认命道:“还是现在就去煮绿豆汤吧。”
在一个加油站停车的间隙,蔡言芝拿起日记簿,大致翻了十几页,大多都是工科技术男在体制内的感悟心得,犬儒色彩较浓,逃不过察言观色揣摩人心八字方针,但中间有一篇却让她怔怔出神:5月6日,雨。如果你是一个好人,那你也要知道世上总有没你好的坏人,你得保护好自己。不能把所有人都想象得太美好。付出没有回报,好心被误解,都不要对生活失去信心。如果你是一个坏人,那你也要相信世上总有一种东西叫良心,要相信报应。如果你是一个男人,就要知道女人的善良,珍惜她们的青春。如果你是一个女人,就要懂得男人的不易,理解他们的奔波。如果你是一个孩子,期待着精彩人生,请不要急着长大。如果你是一个老人,见多了风霜险恶,请不要把慈悲麻木。如果你是一个功成名就的富人,请尊重人生。如果你是一个即将绝望的穷人,请继续希望。
蔡言芝突然释然了,合上日记簿,自言自语道:“裴裴就是个不愿意长不大的孩子,会喜欢你,应该是觉得找到了同类。”
赵甲第在家里整整休养了一个月,终于可以出去见人,在上海老校长家里少不了一顿臭骂,在这里,赵甲第当然不会是为了张无足轻重的公共管理硕士证书,正式准备给赵三金接班以后,就更不痛不痒,蒋世根一直有意无意扩宽这个闭关弟子的眼界视野,政经都是如此,再者有点类似当年周瘸子,给赵甲第把关,不至于让一个工科生初入官场便矫枉过正,沾染到过多功利市侩。这段赵甲第缺席的空白期,老校长似乎已经做好角色转换,体制内那块适度减轻了分量,更多转移到他和赵甲第都是长项的金融领域,为《证券市场周刊》举办的远见杯做一些针对性准备,历届折桂选手大多都是浸淫财经数十年的知名人士,想要连续三年第一,难度可想而知。
吃饭后书房会有一段难得的休闲时光,因为赵甲第的出现,老太太允许爱人可以抽一两根烟,基本上一老一小会下两盘象棋,聊天内容也百无禁忌,老校长蒋世根已经内部敲定成为一二年即下一届央行货币政策委员会的专家委员,可谓是书生辅政的顶点,上个星期刚去了一趟中南海给有两位常委在内的高层讲课,内容是转轨经济,蒋世根是这个领域的执牛耳者,原本老校长以为即便尽量深入浅出,那些大佬也只当是过过场,不会有人真把他上课前要求所有人不带手机不许请假的规矩当回事,不曾想二十位“大龄学生”无一例外都做到了,只有中途一人被秘书紧急请示,还没等老校长批准,就很诚恳地当场道歉,老校长不至于古板到不近人情,趁机开了个无伤大雅的玩笑,课堂氛围极好。
下棋的时候,棋盘上丢盔卸甲的老校长耍赖威胁说道:“你小子可别太过分啊,还想不想以后让我做你公司的独立董事了?”
赵甲第无动于衷道:“老校长,你老用这些伎俩试图来挽回颜面,哪一次得逞过?”
老校长对着兵败如山倒的棋局长吁短叹,“陈靖那小子就比你会做人,次次放水都有讲究,你多跟他学学。”
赵甲第不客气跳了一只马:“将军。”
老校长败局已定,却不认输,“别急,容我想想,说不定就一举扭转乾坤。”
赵甲第落井下石道:“老校长您的信心总是大过实力。别琢磨了,赶紧来下一盘。”
这个耿直的小王八蛋!
老校长狠狠瞪了一眼,依然不急不缓,悠哉游哉喝了口茶,最近半年几大罐子茶叶都是这闭关弟子送来的,相当不错。
老校长突然轻轻笑道:“还记得你上次演讲时举手发言的学妹吗?”
赵甲第理所当然回答道:“记得,叫叶秋叶。”
老校长打趣道:“你倒是记得清楚!”
赵甲第摩挲着一枚棋子:“我记性好,再说整个大教室都在嚷嚷她的名字,我不想记住都难,而且还是那么一个古怪的名字。”
老校长感慨道:“你可别小瞧了她,我一直觉得她会是下一个你,就像你是第二个陈靖差不多。”
赵甲第哈哈笑道:“那她真厉害,牛!”
老校长对于这名学生的厚脸皮早就习以为常,轻轻给出内幕:“她年纪轻轻的,已经是钢琴10级,围棋是业余里最高的六段。不过简历上都没提到而已,刻意隐藏了,唯一没办法遮掩的是她高考语文拿到零分,曾经被晒到网上,是抨击时事的一篇辛辣文章,笔力不俗。”
赵甲第平静道:“老校长,提醒您一下,围棋业余最高段位是七段。”
老校长打哈哈道:“我对围棋不懂。”
赵甲第突然好奇问道:“您跟我说这个干什么,怕我对她没想法不成?”
老校长神秘道:“你知道她是哪所高中出来的?”
赵甲第略作思索,震惊道:“真的假的,跟我一所高中?她现在大几,我以前没听说学校里有这样的奇人异士啊。”
老校长很满意这种效果,总算镇住了这个一点不尊老的小子,点燃今天最后一根烟,缓缓道:“刚大一,高三复读了一年,因为没有拿到省高考前三名,一气之下就再考了一次。这么算应该是你高中毕业那年她刚好进的高中,凑巧这次又是你前脚离开大学她后脚就进了我们学校,该说你们的缘分是好还是不好?”
赵甲第自嘲道:“跟我有半毛钱关系,她牛她的阳关道,我走我的独木桥。”
老校长不放心道:“真没想法?”
赵甲第实诚道:“真没,怕万一有想法马上就被您逐出师门。对了,看架势,我这闭关弟子的身份是保不住了,您啥时候找她给我当小师妹?”
老校长笑道:“说你是闭关弟子,就肯定不再收了,否则到时候你跟我都没面子嘛。至于她那块宝,谁能捡起来是谁的运气和本事,跟我没多大关系,最多到时候有个顺水推舟的人情。”
赵甲第玩笑道:“这还差不多,您没有寒了众将士的心。”
老校长骂道:“兔崽子,你也就是臭屁第一!”
赵甲第反过来威胁道:“这话您有本事在赵三金面前骂,才算您有本事。”
老校长瞪大眼睛,“在赵鑫面前咋了,我就不敢发飙了?在中南海我一样教训学生。”
赵甲第服输道:“您的地盘您说了算。”
老校长心情舒畅,只是一不小心抽烟快了,一根烟很快就抽完,光顾着聊天,完全还没过瘾。
赵甲第突然小心翼翼道:“老校长,跟您说一声,以前我们学校是初中高中一块的,那位姓叶的女侠说不定早就暗恋我了。”
老校长冷笑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高中那点糗事,也就读书打架好点,篮球足球你会?就你,能骗到女孩?”
赵甲第委屈道:“说我大学不起眼,我不否认,但在高中阶段还是很受欢迎的好不好。”
老校长把棋子打乱,“好汉不提当年勇,来来,再下一把。”
赵甲第愣了下,问道:“刚才那局怎么算?”
老校长豪气道:“和棋!”
赵甲第彻底无语。
……
总有一些偷偷看着风景的人,离风景很远,分不清是近在咫尺还是远在天涯。
而这些人,往往又会成为别人的风景。
下午上完课,先去图书馆借了两本书,然后叶秋叶走向操场。一路人都有人跟她打招呼,有认识的,但大多都是不认识的,应该是通过开学典礼或者一些她主持的晚会上认识的她。叶秋叶有一个习惯,喜欢每天早晚绕操场长跑十圈,风雨不停歇,即便是大雨,也会撑着雨伞坚持跑下十圈,高中时代和大学都是如此,在外人看来,这是一个有点神经质的丫头,读书很杂,会的东西很多,人漂亮却不傲气,家境优渥却参加过各种公益活动,好像谁都跟她合得来,但又好像从没有男生甚至是男人入她的法眼,以她的高考成绩,即便语文作文拿到光荣的零分,也完全可以去复旦等名牌学府,可她愣是跌破眼镜跑到了上海,当时学校方面差点崩溃,不过前几年有某个家伙“珠玉在前”,已经让校方养成足够的心理承受能力。
所有叶秋叶的五六位闺蜜都知道一个秘密,这位在同龄人中一骑绝尘的女孩暗恋着一个不高不帅不富的学长,不高不帅,是事实,不富在当时的岁月也是事实。可为什么喜欢,说法就千奇百怪了,问她,她也从不说,就是一脸甜蜜的花痴样,让一干闺蜜很是受不了。更受不了的是这种喜欢雷打不动地保持暗恋姿态,不表白,不出击,这还是那个做什么都雷厉风行摧枯拉朽的叶秋叶吗?叶秋叶先把挎包挂在铁栏杆攀登架上,开始绕圈慢跑,整整十圈,不多不少,回到攀登架那边,爬上去坐着,摇晃着脚丫,想必在男生眼中是一幅动人的风景。
她有写日记的习惯,但不勤快,而且没有专用日记簿,想写了,随手撕下一张书页就行。拿起一本刚从图书馆借来的财经类生僻著作,垫在腿上,咬着笔杆子,想着如何下笔。叶秋叶的高考作文失利,不代表她不擅长,相反,从小就借知识分子父母东风与书本打交道的她颇像《红楼梦》里的薛宝钗,遍览杂书,文采极好,之所以头疼今天的即兴日记,是因为太在意了,不想胡乱瞎写一通,重视这篇日记,就是缅怀自己的那段懵懂青春。
她偷着乐喃喃道:“我是少女呀少女。”
叶秋叶终于开始写这篇可以当作人生第一封情书的日记了。
“八月九日,立秋,天晴。梧桐树叶开始落了。叶秋叶开始写秋天的第一篇日记。第一次见到他,我初一,他高一,是在学校里的兼营洗衣店的理发店,我先到,他后到,好像他跟老板娘关系很好,说要先给他理发,他说不用,等着好了,于是我先剪了一个斜刘海,他自己在水龙头下面洗了个头,然后就在旁边坐着看,我有点脸红。等剪完,我才发现没有带钱,是他垫付的,说好了晚上还他,后来我去高中部找到那个班级,才发现班里根本没有他,这个骗子!第二个学期,操场大集会,据说是有高中学长在省数学和物理竞赛中一起拿了第一名,真厉害,教导处主任满面春风说了一大通,特得意,获奖人就一个,最后让那人上台领奖和发表感言,我听到一个跟我一样有趣的名字,赵甲第,结果才发现就是那个‘骗子’,哈,这下你逃不掉了吧。颁奖后是通报批评几个学长的打架事件,与校外混混斗殴,结果‘骗子’竟然又榜上有名,再次上台了!刚说完简短敷衍的获奖感言,马上就读检讨书,全校师生都在大笑,他反而很平平淡淡,这个学长,真有意思。后来,我没敢去找他,所以理发的八块钱一直欠着。我想,以后总有一天会有机会的。这之后,除了校园里偶然地擦肩,最近一次是食堂排队在站在他身后,他刚踢完高中部举行的足球联赛,这场比赛我偷偷跑去看了,他真糗,全场跑来跑去,怎么就碰不到球呢?所以我开始知道他也有不擅长的事情。我初二的时候,他初恋了,据说再失恋了。而且他身边多了两位很优秀的学姐,还有一帮性格鲜明的朋友,据说夏天夜晚的时候会去操场上看星星,我不敢违反纪律,所以从没有碰到过。但我知道他在高中部是传奇人物,每次走在楼下,都会有很多很多的学姐喊他名字,我表姐寝室六个人,有四个都给他写过情书,当时学校高中段女生流行打赌输了就给他写情书,我想其实很多学姐都是真喜欢他的,最起码也有好感。学校里所有数学老师都特别喜欢他,连教我们初中数学的老师都总念叨你们赵学长当年是如何厉害如何了不起,初三下半学期,隔壁班的数学老师生病,就让还在读高三的他来代课,学校里竟然也没有反对,太神奇了,每次他上课,我总能听到隔壁教室里笑声不断,后来他不教了,我还是听到很多的有意思段子。最后,他高考理科一如既往的强悍,英语一如既往地拿鸭蛋,好像去了上海一所不太出名大学。等我上了高中,除了一些在学校广为流传的精彩传说,就再没有见过他了。等我也长大,进了他这所学校,还是没能见到他。可论坛上校长在毕业典礼上的发言,让我惊喜,他果然在哪里都可以那么一鸣惊人,于是我开始去图书馆借阅他借过的书,当我听说他要返校演讲,我那一晚根本没睡,真是疯了。在讲座上,我的提问是不是很幼稚?很没有水准?学长,你记住我的名字了吗?还记得当年那个欠你八块钱的小女生吗?以后,他肯定会恋爱结婚,会成家立业,会有他的家庭,而我,也会找到自己的白马王子,会有自己的孩子,如果是男孩,我希望他能是像他那样的男生,如果是女孩,我希望她也能遇到他那样的男生。好了,少女情怀积淀完毕,收工,听他的,为了生存,向食堂进军!”
叶秋叶把写得满满的纸折成纸飞机,夹进一本教科书。
她坐在高处,望向远方,喊道:“学长,一定要幸福啊!”
第57章
态度
东莞是个好地方啊,不知道多少位从北京来这边视察工作的领导收到那种邀请短信了,这些年在高层重压下斩草的动作不断,可貌似就除不了根,但所幸再不如当年铺天盖地的气势了,许多娱乐业大亨巨头都开始将大把资金转向各类能赚钱但相对干净的领域。一个右腿微瘸的年轻男人在深圳机场出现,很平淡无奇的存在,那一波舆论波澜平息后,健忘的社会培育出健忘的人,茶余饭后都得为生计奔波劳碌,再说那个挂满各种封面的青年也不是美女,上照的他是有气场,可一旦活生生站在人流中,没人往那方面联想,瘸腿青年没有去好地方东莞,而是去了蛇口工业区,扛了个电脑包,手里拿着一本新买的《袁庚传》,很朴素的封面,封面老者是蛇口工业区的创建者,曾经说出过大不了回秦城监狱的肺腑之言,同时也是“时间就是金钱,效率就是生命”的口号提出者。这书是一个曾经跟购买者网上骂战多年的女人推荐的,那是一个会嚷嚷洒家李枝锦南中国第一条好汉是也的疯子,他曾经正儿八经把她当作精神病院里逃出来的漏网之鱼,当时骂战正酣的时候,谁会想到将来两人会是可能成为合法夫妻的一对?生活可能是苦不堪言,命运却是玄不可言。毛太祖当图书管理员的时候,那些个冷眼漠视这位满口湖南腔青年的学者文豪们谁会想到以后翻天覆地?黄金荣在上海滩如日中天的时候会料到七十岁在街头扫地?
赵甲第坐进机场出租车后,中途读到第二章第四篇《让野鬼都能魂归故里》,下意识咬了咬嘴唇。
他要找的人在一栋不起眼写字楼的不起眼楼层里,但这里却蛰伏着一头声名刻意不显的私募巨鳄,笼络了一大批昔日在公募基金江湖上呼风唤雨的英雄好汉,而他们的终极大Boss,只是一个三十岁不到的年轻女人,除了她红色子弟的光鲜身份,她自身的才华更为重要。赵甲第在前台说要找李枝锦后,那MM直接说不在,很娴熟的措辞,真诚的眼神,迷人的微笑,都无懈可击,这可不能怪她撒谎,李Boss早就下达过旨意,任何私人拜访都不接受。赵甲第正为难,一个刚刚从玻璃大门走到过道的中年男人看到他,惊讶了一下,快步走来,前台MM立即扬起一个比面对赵甲第还要温柔百倍的笑脸,甜甜喊了声姜总。中年男人笑着点头回应,但很快迅速望向赵甲第,主动伸手,“我是姜湖,不过是生姜的姜。”
赵甲第有点摸不着头脑,何方神圣?但还是伸手握了一下。
男人哈哈笑道:“颠沛男,听李总说是你给我取的绰号,我很喜欢。”
赵甲第汗颜道:“不好意思,姜总别上心。”
风流倜傥的大叔放低声音道:“先不客套,我们这边有支基金出现了纰漏,全部高层都被李总喊去骂了个狗血淋头,一个个大老爷们连死的心都有了,我这还是借口上洗手间才溜出来,现在耳朵还在嗡嗡嗡,要不你去救个场?回头我替所有挨骂的家伙请你吃饭。”
赵甲第纳闷道:“我行?”
大叔微笑道:“你要是还不行,那所有菩萨仙佛都不行了,走,就靠你了。”
才一推开门,赵甲第就能感受到会议室里的气氛凝重,一群财经圈叱咤风云的枭雄全都僵硬板着脸,大气不敢喘,没谁敢正视唯一站着的那位女人,不是他们气场不够魄力不足,委实是在这位神仙姐姐面前抬不起头,不提论人脉资源是天壤之别,光是综合素养,就不在一个层面上,说到智商就更不用说,唯一胜出的恐怕就只剩下情商了,可问题在于这位神仙情商忽高忽低的是不稳定,可到谷底的时候,骂起人来同样有理有据,让人无法招架,受苦受难的还是他们这帮不幸在她麾下卖命的基金精英,门被打开,其实不热的会议室还是感觉到一阵轻松,所有人齐刷刷抬头望向姜总带来的天外飞仙,他们都是圈内人,所以都认出了赵甲第,赵太祖的接班人嘛。但是,李总见到这个比她还年轻的家伙,怎么似乎有些破天荒扭捏起来了?那莫非就是传说中的脸红?顿时,一群受委屈的小媳妇就跟发现新大陆般精神一振,全部目不转睛,死死盯着。
李枝锦深呼吸一下后,微笑道:“怎么来了?”
赵甲第傻了吧唧老实回答道:“想来看看你,再就是想知道你有没有时间去领个小本本什么的。”
李枝锦本来已经恢复正常的脸色一下子被打回原形,通红通红。
众人忍不住同时在心中感慨,一物降一物啊。
因为赵甲第的出现,批斗会自然继续不下去,原本觉得水生火热的一帮大叔反而开始想赖着不走,但都被姜湖狠狠使眼色带走,关上门,这帮几乎没有任何业余爱好的技术精英开始跟姜总八卦起来,在公司内,一般情况下红脸白脸都由姜总来唱,但有一种特殊情况所有人都觉得姜总特别可爱,那就是李总唱白脸的时候,姜总就开始护犊子,今天也不例外。跟在场挨训的其他人不太一样,姜湖是文科出身,家境比起李总大致而言只差一线,为人是真低调,开中档车,住普通单身公寓,总之衣食住行都跟普通白领无异,真算起来,公司里除了李总姜总两大Boss和几位助理,其余人等都是当之无愧的凤凰男,而这些蹦出草丛飞上枝头的人以往在公募里,对那些窃据高位的家伙都脸上恭敬,其实打心底瞧不起,到了这儿,可就不敢了。这群大叔也就这点乐趣了,好不容易逮到李Boss的女人一面风情,都在那里跟姜总八卦,姜湖也厚道,把知道的都说了,其实并不多,但足以让人听得津津有味。姜湖好不容易把这群怨妇给抚平,回到自己办公室,很难想象,是个狭窄的小房间,感觉除了三台电脑就没任何装饰,他很满意如今公司的人才匹配,个个性格沉稳,各有细分后的长项,那些经理们身上躲藏着的一些个典故比姜湖的办公室更让外人难以相信,像其中一位穷苦出身的基金经理,近1年收益率和年化超额收益都在行业名列前茅,身价已经数千万,但那张不知道价值十几万一张的大床上永远会放着一袋白米,对,就是白米,为啥?穷怕了,过怕了那种吃了这顿不知下顿在何方的苦日子,落下了强迫症,说出去,谁信?但这就是百样米养活百样人下的其中一种真实人生,不曾亲眼见证,不曾站在高处看风景,便永远不知道世上还有更悲苦,或者更幸福,更彪悍。
李枝锦带赵甲第去看了四海公园的大铜牛,说那三千字金牛赋不如赵甲第的字好看。赵甲第很内行地研究了半天,最终不谦虚道:“字比我有功力,但确实就是没我的好看。”
就近原则吃过一餐简易晚饭,李枝锦开车捎着赵甲第去了大南山,登高远望,可以看到香港的流浮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