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6章

3个月前 作者: 老胡十八
    136


    电话是挂了,但清音的心还是悬着。


    夜里顾安回来,清音把事情一说,顾安也顾不上伤感何进步的事,连忙去找他大哥,顾全被从睡梦中叫醒,往南风市那边打了两个电话,最终确认确实是山区国道因暴雨塌方了,很多车辆被困在大山里。


    “鱼鱼他们算运气好,要不是因为开得快,开出了书城市境内,现在就跟那些客运车辆一样被堵在山里了。”


    “暴雨不停,山体垮塌风险就不断,没吃没喝的,夜里温差又大,她去同学家住一晚也是好事。”


    顾安一听也就松口气,但终究疼闺女,“哥你再帮我联系一下看看南山乡里有没有熟人,不行把鱼鱼他们接出去乡镇上住招待所吧,住人家里也不太方便。”


    主要是清音说过,那个叫周康的小伙子好像对鱼鱼有点意思,他不放心。


    “行,你先回去,明早我给你信儿。”


    可老父亲老母亲压根睡不着,一会儿担心这暴雨啥时候停,一会儿担心停了还会不会塌方,既怕她不早点回来,又怕她太冒进,真是好不纠结。


    翻来覆去睡不着的顾安,“不行,天一亮我就去找刚子借车,我亲自去接人。”


    “可山里国道塌方了,你怎么过去?”


    “绕道呗。”


    “行,我跟你去,我们天一亮就出发,给她带两件厚衣服,山里冷,再带点吃的,我看,嗯,万一鞋子袜子也湿了呢,给她带一套换的过去……”


    正商量着,客厅里的电话忽然“叮铃铃”的响起来,老两口一看时间,快夜里两点了,莫非鱼鱼遇到什么事了?


    可里头传来的却不是鱼鱼的声音,而是一个陌生的急促的男声……


    ***


    当然,这都是后话,而在南山乡的顾白鸾一行,大家用村公所电话挨个给家里报了信,顿时都感觉松了好大一口气。


    “顾白鸾你妈真厉害,问那么详细,我妈听说我们不回去,都没说啥。”


    “就是,我爸还在街坊家打麻将呢,小卖部的阿姨去喊他,他都没来接电话,说哪天回去都没事,随我。”


    顾白鸾又不是小孩子了,不会因为自己的妈妈跟别人家长“不一样”就觉得没面子,她很无所谓的耸耸肩,“我妈跟她下属这样惯了,我们全家都是她的下属。”


    “哟,还下属,你妈现在又升官啦?”丁璐璐好奇地问。


    顾白鸾只是笑笑,打算岔开这个话题,倒是另一个同学说,“我爸上次还去找你妈看病,听说你妈不仅当了院长,还当上啥大领导的保健医生,对吧?”


    “哎呀,我妈不爱跟我说这些,我也不知道,你们东西买好没?买好就回去吧。”他们四人刚到周家安顿好,顾白鸾提议来村公所打个电话报平安,顺便上小卖部给周家人买点东西,毕竟是他们麻烦了人家。


    周家前面五个姐姐都出嫁了,周康是老六,周家虽说是周家村的村长,条件比普通村民好多了,但跟城里工薪家庭比起来还是差了些,几个大学生都懂这道理,纷纷说是应该这样。


    周家是个大院子,隔壁一墙之隔就是周二叔家,刚才周康给他们介绍过。不过,奇怪的是,明明院子里有摔打锅碗瓢盆的声音,还有铁链晃动的声音,但一直没人出来跟他们说过话,顾白鸾从小在大杂院里长大,知道要是隔壁邻居家来了亲戚朋友,都会开门出来聊两句,更何况还是周康的亲二叔。


    她猜,这兄弟俩应该是关系不太好?


    可她刚才也注意到,周康家院墙上有一扇小门是直通隔壁的,要是关系不好,为什么还要留道门?奇奇怪怪。


    想着,一行人买了点吃的喝的,顾白鸾也没特别出挑,买的跟大家的差不多,可谁知道回到周家,周家人对她的态度跟其他人立马不一样了,脸上写着热情与期盼。


    “哎呀,小顾是吧,婶儿就叫你小顾了哈,你咋买这么多东西,多浪费钱呐?”周母拉着她的手,一张沧桑的脸笑得灿烂极了,仿佛一朵盛开的桃花。


    “婶儿别客气,是我们打扰你们了。”


    “哎哟喂,不打扰不打扰,你来我们就高兴,赶紧的,进屋吃饭吧。”


    将人拉到自己身边坐下,全程又是添饭又是夹菜,顾白鸾都有点受宠若惊,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是周母的亲生闺女。


    好容易把饭吃完,勉强将碗里不爱吃的肥肉都吃了,她再也吃不下一口,赶紧出门吹吹风。


    其他几个人挤挤眼睛,也跟出来,纷纷打趣她怎么这么受周母青睐。


    顾白鸾叹气,她觉得不舒服,不是因为吃了周母硬塞的肥肉不舒服,而是她发现,在他们快要吃完的时候,周母把剩下的菜并了并,甚至还从地上捡起几根掉落的青菜叶子,就这么扔进一个缺口的大碗里,然后来到小门边,准备往那边送,可能是看见几个年轻人都好奇地看着她,她掏钥匙的手就顿住,没有把钥匙拿出来。


    顾白鸾想到一个词——喂狗。


    她们家喂狗就是这样,主人吃剩的汤汤水水剩饭剩菜和骨头,一股脑的给苍狼,它吃得喷香。


    难道隔壁周二叔家也养了狗?那铁链就是拴狗的吗?


    可他们几个陌生人来了半天,也没听见狗叫声啊,顾白鸾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这种不舒服自打进了这个村子就一直持续着,不知道是村里人防备外地人,还是怎么回事,大家对他们几个年轻人似乎都不太热情,就连小孩也不跟他们说话,丁璐璐几次尝试想跟他们打招呼都被无视了。


    顾白鸾迅速地在脑海里分析着各种可能性,面上不显,跟同学们在村口的大槐树下坐着闲聊,自打他们来到这里,原本坐着闲聊的老大娘们就生怕他们身上带着病毒似的,陆陆续续收拾东西各回各家,也没人跟他们打声招呼。


    “顾白鸾,你觉不觉得这里的人怪怪的?”丁璐璐凑过来问。


    “还好吧,哪里怪了?”装傻,她最在行。


    “就是……他们好像不搭理咱们,买东西的时候态度也很差,跟咱们欠他们几千块似的,东西还卖那么贵。”


    “这是大山里头,运进来不容易,运输成本高一点,价格贵一点也正常吧。”她继续装作一无所觉的样子,眼睛却在迅速地记忆进出村口的路径,同时往村民往牲口的地方走去。


    没想到这个落后的小村庄里,居然还有人养马!一共八匹马,全都膘肥体壮,通体棕黑泛着光泽。


    见她只顾着盯着臭烘烘的马圈看,丁璐璐心说顾白鸾也挺“笨”的,也没了聊天的兴致,她们高中时候就不是好朋友,大学联系稍微多点也是为了帮周康,甚至,她心里还有点小小的微妙。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她喜欢周康,可周康喜欢顾白鸾,顾白鸾喜欢谁她不知道,但肯定不是周康,她们的关系就像小说电影里说的“三角恋”。不过,她既然答应了周康会帮忙追求顾白鸾,就要努力付诸实践,最好是周康在顾白鸾这儿碰了壁,回头才能发现她的好不是?


    顾白鸾倒是没这些小心思,她依然在观察环境。


    村里道路狭窄,车子开不到周家门口,所以一直停在村口,得益于爸爸和大伯都是汽车迷,顾白鸾从小也跟着学了两手,她爱惜的摸了摸引擎盖,绕着车子走了一圈,忽然……


    她发现,左后轮的轮胎好像是瘪了一点,因为车子左后车身是往下陷了一丢丢的。


    可她记得很清楚,自己来到这里,停车的时候,轮胎都是正常的。


    趁着没人注意这边,她装作蹲下.身系鞋带,趁机在轮胎上按了按,比平时软——很好,她的胎被人扎爆了!


    顾白鸾心里的不安愈发强烈,从小听了那么多故事,她的脑洞比一般同龄人大多了,也知道这个世界上坏人不少,她甚至能肯定,他们今天来的这个村子,绝对有猫腻。


    村里大人防备他们就算了,连孩子也不来跟前,很奇怪。顾白鸾记得,他们开车去七里乡和洪二姨家的时候,每次车一听闻,当地孩子们就呼啦啦簇拥上来,看他们的小汽车,小手悄悄摸两下,说不定还要问几句。


    可周家村的孩子,对他们的车子一点也不好奇,似乎是早已司空见惯。


    同时,她也发现,村口的车轮印很多,很杂,至少她能分辨出来的就好几种,有的人家门口或者院里还放着废弃轮胎、后视镜之类的,一般无缘无故不会从车上卸下来的零部件。


    ***


    而周家屋里,周康难为情地对母亲说:“妈你别这样,搞得人家都怕了你。”


    “怕啥怕,咱们家条件也不差,你爸当着村长呢,你把腰杆子挺直一点,我看这个姓顾的小姑娘不错,长得漂亮,个头高,以后能生养……”


    周康一张脸臊得通红,“妈你胡说啥?啥生养不生养的,人家当年高考可是省里前十名,你儿子给她提鞋都不配,你能不能对知识分子有点尊重?”


    “得了吧,还知识分子,女人无论读多少书,最后还不是得回到生孩子上来,知子莫若母,你眼睛都快粘她身上了,你以为我看不出来?”


    周康的脸更红了,欲盖弥彰的生气:“哪有的事,妈你别胡说。”


    周母一张老脸笑得像菊花,“哎呀知道知道,你坐着,我跟你好好说说,咱们老周家运气不好,你爸这一辈,你二叔是个……我跟你爸生了五个丫头才生出你这么个儿子,我们不为你打算为谁打算?你啊,肯定不能看上村里这些黄毛丫头,你看上这个小顾也算有眼光,刚才我都听你开小卖部的黄婶说了,这个小顾家可了不得,她妈是啥大医院的院长呢!你不就是学医的嘛,到时候正好进去她妈的医院,过几年让她也把院长的位置让给你坐坐。”


    “妈!”周康急眼,“你胡说啥,我一个农村穷小子,就是高攀普通城市独生女都攀不上,你还让我去攀附顾白鸾,你知不知道,她妈妈不仅是院长,还是京市大领导的保健医生,跟省里都能说上话,她爸也是干部,人家就一个闺女,就是瞎了眼也不可能看上我这样的,更何况咱们家里这样的情况,哪个好闺女愿意嫁进来……”


    周母重重地咳了一声,“胡说什么,我们家没情况,别忘了你二叔那是发烧被赤脚大夫打错针,打傻的,你学医就是为了这个,你还记得吗?”


    周康沉默,眼神看向隔壁的院子。


    周母脸上闪过一丝不耐烦,“这件事先放一边,甭管咱们家和那个小顾差距多大,你说他们家只她一个闺女?”


    一拍大腿,“那好啊!那他爸妈挣这么多,回头还不都是你的?你就是去他们家上门我都没意见!”


    周康简直跟她不可理喻,“妈你就做白日梦吧!”


    说着扬长而去。


    他心里其实也苦啊,他喜欢顾白鸾,从他们第一次见面就喜欢,可惜顾白鸾不爱跟他和丁璐璐一起玩,她宁愿一个人在溜冰场里滑翔也不要跟他一起玩,后来他也就默不作声地,跟在她身后,躲在溜冰场里看她。


    不知道她发没发现,反正她对他还是那么客气而疏远,他好几次借着别的由头找她,她都不怎么出来,即使迫不得已出来也是带着她的室友或者朋友,没有让他多花一分钱,但也没有给他单独相处的机会。


    大家都是成年人了,还能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吗?顾白鸾明摆着就是对他不感兴趣,没冷脸骂他想吃天鹅肉已经是人家教好。


    这一次,要不是遇到暴雨塌方,丁璐璐刚好想起他家就住这个市,顺着国道开就能到他们村,要不是路途遥远,为了找个歇脚的地方,顾白鸾估计一辈子也不会来到这个落后偏远的小山村,不可能跟他的父母在同一张桌子上吃饭。


    可就这,就因为吃了一顿饭,居然就让他妈生出不该有的妄想。周康自嘲地笑笑,他妈真是人穷心气还高,真敢想啊。


    而周母那边,一旦起了心思,就跟野火燎原似的,坐立难安,越想越心动,又跟家里老头叨咕了大晚上,都觉得这个姓顾的小姑娘是个不错的未来儿媳人选,他们儿子学临床的,以后要是分配回原籍,那顶了天就是个县医院,跟省城的大医院比起来,这能叫医院?


    周村长抽了口旱烟,“还是你有数儿,傻小子是真傻。”


    “谁说不是呢,他一天看人家,人家姑娘都不带搭理他的,你说这小姑娘也是,咋就这么傲呢?咱们家也不差啊,你当村长,我农闲给人打点零工,五个闺女也知道孝顺,总把好东西往娘家搂,这样的好日子,放眼全村也就咱们家了吧?她居然敢对咱们儿子爱答不理的,真是给她脸了!”


    周母越说越生气,想到顾白鸾这副高傲面孔,“就跟以前来咱们生产队那几个女知青一样,都到了农村,咋还高人一等?我看啊,这些小蹄子就是缺教训!”


    “这不,女人嘛,只要身子一定,心也就定了,这么多年不就跟咱们农村老娘们一样该干嘛干嘛,再也不敢用鼻孔看人了。”


    周村长想起那些年轻时候看不起他的女知青,也是冷哼一声,深表赞同。


    周母想着想着,忽然又灵机一动,“你说,要不,咱们就趁着这个机会……”


    “生米煮成熟饭?”周村长摇头,“不行不行,这不一样,这个小姑娘跟当年的……可不一样。”


    “怎么就不一样了,都是女人。”


    “那些人没人撑腰,可这个小姑娘不一样,人家父母都是干部,可不能乱来。”


    “我看你啊,就是当官当成圣人了,这几年咱们村里日子越来越好过,靠的就是胆子大!啥干部不干部,那也是当爹妈的,到时候咱们闹开,看他们怕不怕,哼!”


    “我就不信,就一个独生女,他们能不管闺女死活。”


    “搞不好,要是肚子先大起来,那咱们胜算更大……当年他二叔要是有这魄力,也不至于这么多年没个动静,白吃白喝的养了这么多年。”周母的声音压得很低,窸窸窣窣,周父本来还有点动摇,也被说得心动不已。


    顾白鸾不知道周家人打什么鬼主意,但她知道,这个村子绝对有问题。想要立马离开似乎是不可能了,因为车胎被扎已经跑不起来,她要是一个人的话,还能试着跑一下,可还有丁璐璐和另外两个同学,他们体力远不如自己,跑不快。


    加上这个村子又偏僻,他们从国道拐进来还开了大概十公里的山路,这十公里用跑的话,她的速度最快也得跑一个小时,这还得是光线和路况都不错的前提,要是后面还有人有别的交通工具追赶的话,她绝对没这么快。


    顾白鸾脑子里迅速地计算了一圈,发现事情很不乐观——跑又跑不掉,救援又来不到。


    “叔叔,我能给我妈打个电话吗?”


    守电话机的人摇头,“山那面下暴雨,电话断线,打不了喽。”


    他还拿起来给她看,顾白鸾不动声色地观察一下,发现其实是电话线被他们拔掉了,但这里二十四小时有人值班,单凭她一个人的能力也没办法进来,除非……调虎离山。


    她嘟了嘟嘴,“埋怨”两句,这才离开,往周家的方向走。


    这一次,经过周二叔的院子时,她仔细听里头又没什么声音了,似乎天刚黑时听到的铁链声是自己的错觉。


    “可回来啦,赶紧洗洗睡吧,小顾你就跟小丁睡,就睡那个屋,那屋安静,成不成?”周母很是热情地问。


    “谢谢婶儿,我睡哪儿都行。”


    进屋之后,她想顺带将门从里反锁,结果发现,门栓是坏的。不过,这难不倒从小动手能力超强的顾小鱼,她从衣服兜里拿出刚从车上工具箱里拿的几颗钉子,地上捡起半块砖头,轻轻敲几下,钉子就进去了。


    钉进去简单,外面的人想要弄出来当然也简单,她知道几颗钉子撑不了多久,就当给丁璐璐一个准备时机吧。


    等把一切准备工作做好,丁璐璐终于进屋,她跟周康在大门口聊了会儿天,自然是不知道顾白鸾干了啥。


    顾白鸾自己打水,洗脸,“璐璐,你带洗脸的香皂没?”


    “没,啥准备都没有。”没想到会在外面过夜,什么洗漱用品都没带。


    “行,那我去隔壁房间问问他俩。”


    另外两名同学是男生,见她来借香皂,都取笑她瞎讲究,今晚就随便洗一把呗,干啥还要香皂。顾白鸾不依,“不行,我得找找看,你们行李里真的没有?”


    等一进屋,她立马“嘘”一声,“你俩别出声,听我说。”


    “咋这么小……嘘……”


    顾白鸾将自己的发现说了,两个男生一开始不信,但听她说了这么多不对劲的巧合,渐渐也觉察出事情不对劲,这种时候,她中学六年积累的“”就显出作用来了——“班长,老班长,你足智多谋,你说咋办咱就咋办。”


    “我的车胎被扎了,开不了,你俩谁跑得快,出去报信?”


    两个男生先是争着说自己快,可一想,“还是你快,但你一个女孩子,出去报信会不会不安全……”


    顾白鸾还真不怕,她只是放心不下丁璐璐,如果这个村子真有什么猫腻的话,女孩子留下的风险比男孩子大多了,但带着丁璐璐,她又跑不快,丁璐璐还容易大惊小怪浪费时间。


    “这件事你们先知道就行,千万别暴露,我即使要出去报信也得下半夜,你俩帮我个帮,这样那样……”俩男生点头。


    顾白鸾整个中学阶段都是领头羊,智多星的存在,数次帮同学和集体化险为夷,转败为胜,小学就会玩“田忌赛马”的游戏,别说,男生们还真听她指挥。


    眼看着周母要往这边来,顾白鸾连忙往两个男生手里塞了个打火机和老爸抽剩的一根香烟,然后笑着离开屋子,嘴上还得埋怨几句,怎么连香皂都没有,这日子可真不好过云云……


    周母看在眼里,心里暗骂:你还想用香皂?呸!等你过了今晚,让你啥都用不了!


    回到她和丁璐璐的屋子,周母还很热心的送了两碗热乎乎的绿豆汤进来,“我吃完晚饭才熬的,你俩快趁热喝吧。”


    “谢谢婶儿,能不能给我找一把没用过的牙刷,我习惯刷了牙再睡觉。”


    顾白鸾正要提醒,谁知丁璐璐已经等不及了,小口小口的喝起绿豆汤,还十分讨巧的夸周母手艺好……她只能忍住。


    周母为了稳住她,只能回屋去找牙刷,顾白鸾则是趁此端着绿豆汤来到院里,做出仰头喝的样子,结果转手就把东西倒在花盆里。


    等周母把东西找来,她还打个饱嗝,“我都喝撑了,晚上睡不着咋整。”


    “放心吧,你肯定睡得好,睡得着。”女人呵呵笑着,满意离开。


    一直等到整个村子连狗叫声都没了,顾白鸾的心跳才渐渐快起来,她抬手,借着窗外的月光看手表上的时间,才十二点不到。


    又躺了会儿,身边传来丁璐璐深长的呼吸声,顾白鸾推了推,依然睡得深沉,怕是打雷都醒不过来。她只能再次看表,十二点半。


    又躺了一个小时,终于到了一点半,整个村庄都安静下来,顾白鸾悄悄起身,再次将门栓插上,从窗户爬出去,然后猫着腰,悄无声息的走出院子。


    而另一边,两个男生的屋子,他们听顾白鸾的没碰周家人给的任何东西,此时也是心跳如雷,一直等到一点五十,对了对表,一分不差,俩人连忙起身,猫着腰出了屋子。


    但他俩没有顾白鸾的身手,很快将村里的狗惊醒,发出狂吠声,一直没怎么睡着的周母推了推男人,“醒醒,狗咋叫起来了?”


    男人睁开眼,“谁家起夜了不?”


    农村起夜的不少,因为睡得早,半夜都会起来尿一泡,以往每天夜里都会叫几次,倒也不奇怪。至于他们家住进来这四个学生,他们其实不担心,一看就是涉世未深的城里小孩,还乖乖喝了绿豆汤,压根翻不起什么风浪。


    可今晚的狗叫声却非常久,那些狗跟饿了几天似的,越叫越大声,村里渐渐有人家耐不住,开始恶声恶气的骂狗,“再叫,把你剁了炖汤!”


    “不对,今晚的狗叫声不对劲。”周母推了推男人,“你赶紧起来看看,别坏事儿。”


    老头经不住她催,只得起身,谁知还没披上外衣,村里就传来一声惊呼——“起火啦!”


    “哪里起火?”


    “你快去看看,哪里起火?”


    “村长村长,不好了,咱们粮库起火了!”


    这个季节,正好是秋收时节,赶上暴雨,村民们收回来的粮食都需要铺开晾晒,占地面积非常大,家家户户的院子不够晒,就会拿到村里大队部统一的粮库里去,里面通风好,还有顶棚防雨,平时有专人值守,只需要白天家家户户出个孩子去看着,别弄混了就行。


    粮库,那可是今年的收成啊!


    周家两口子顿时吓得一哆嗦,也顾不上别的,赶紧披上衣服,端上两盆凉水就往粮库去救火。


    其他村民也是一样的速度,端着盆,提着桶往粮仓跑,村里一时间乱了套,周康也醒来,但他还记挂着几个同学,先去安慰两名女同学,“顾白鸾,丁璐璐,你俩别出来,外头凉。”


    又去找另外两名男同学,门一推就开,人不在,周康以为他们刚才就出去了,于是连忙也提上一桶水去救火。


    火势还真不小,但好在大家齐心协力,天空又下起雨,没多久就灭下去。所有村民松口气,开始问怎么会起火。


    “老刘不是让他值班吗?这家伙是不是抽烟睡着了?”


    “我看着有个烟头,应该就是他抽的。”


    来跟着救了半天火的值班员老刘真是比窦娥还冤:“我没有啊!我虽然睡着了一会儿,但火势还是我第一个发现的,王二可以给我作证……”


    你扯我,我扯你,几人当众在村公所扯皮,周母本来还在看热闹,可她忽然看见站在儿子身边那两个男学生,顿时心一惊,扯了扯老头子的袖子。


    老头子一看,也傻眼,“你不是让他们喝绿豆汤了吗?咋还没睡着?”


    “我咋知道,是不是药加少了呀,哎呀不行,那小顾和小丁……”她连忙往家赶,推了推,顾白鸾她们的房门推不开,她使劲撞了好几下,终于把门撞开,却发现只有丁璐璐一个人睡得死死的,而顾白鸾早就不知道去了哪里。


    “不好!”


    周母拎起铁盆,一路往村公所跑一路敲,所有村民听见敲盆声全都冷静下来,静静地看向周村长,仿佛雨夜里等待头狼发号施令一般。


    “老头子不好了呀,人跑了呀!”


    “那个姓顾的女孩子跑了呀!”


    周康心头一跳,忽然有种不好的预感:“妈你们……”


    周母也来不及解释,这时候没有人会顾及一个“小孩”的意见,所有人仿佛训练有素般,分组行动,拿着手电筒往村口追,有的则是往村后的小道上找,除了老人和孩子,所有青壮年不分男女,全都行动起来。


    两个男生一看这架势,额头冒汗,心说顾白鸾没说错,这个村子果然有鬼!


    “周康,你们村到底咋回事,啥叫小顾跑了?说的是顾白鸾吗?”


    周康苦笑两声,“走吧,我们先回家。”


    “不行,你不解释清楚,我们就不回去,到底怎么回事!”


    周康眼里闪过一抹愧疚,“对不住,先跟我回去吧,真的,求求你们了,我不会伤害你们。”不由分说拉着他们就走。


    俩男生发难不是真的要干嘛,他们只是按照顾白鸾吩咐的,在给她的逃跑争取时间而已,此时也就顺坡下驴跟着回去,用顾白鸾的话说,在救援人员到达之前,适当的顺从和反抗,都是为了少受点罪,保存关键时刻的体力。


    而顾白鸾交给他们的另一个任务,他们已经完成了,只希望顾白鸾能跑快点,至少要比村民跑得快才行,那些去追她的村民,可是有交通工具和猎犬的。


    ***


    这一夜,整个周家村,没人睡得着,除了实在是体弱多病的老人和孩子,其他人全都跑到外头找人去了,一直到第二天早上,太阳升得老高,才陆陆续续回来几拨,都说是没找到。


    “后半夜下了一场大雨,路上什么脚印都被冲刷干净,没了踪迹。”


    “就连气味也没了,我的猎犬找不到气味来源。”养狗的村民骂骂咧咧埋怨道。


    他们不知道的是,从小跟英雄战斗犬一起长大的顾白鸾,熟知它们的每一个习性,晚上她就观察过村里有人养猎犬,所以她把自己的衣物全用马尿浸泡过,还往车上泼了马尿,猎犬就是再好的鼻子也会被这股强烈的骚味给覆盖住,闻不出来她在哪儿。


    “不行,她一个小姑娘,肯定跑不远,又是城里人,对深山老林也不熟,只会顺着大路跑,大家赶紧继续追,她一定跑不远!”


    “对,就顺着大路追,追到镇上,咱们就去堵班车,最早一班发往县城的班车还没发车,只要她敢上车,咱们就能把人捉回来。”


    “就是,司机跟咱们都熟,也不想惹事儿,我们找不到人,他们不敢发车。”


    于是,村民们又再次分工协作,重新出发。


    整个村子只剩周康和三个“客人”,丁璐璐已经醒了,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见他们神色不对,也有点害怕,叽叽喳喳叫着闹着要回家,周康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对不起。”


    “周康你到底在搞什么,你锁门干啥,快把门打开,让我们出去啊。”


    “对,车子,顾白鸾的车子还在,你们谁会开车,咱们快离开这个地方吧。”


    两个男同学不出声,他们不能坏了顾白鸾的计划,电话已经打了。


    是的,昨天夜里他们一个放火,一个趁老刘救火的工夫摸进值班室,按照顾白鸾说的接上电话线,给她留下的一个号码打了电话,那边的人还安慰他们不要慌,按照顾白鸾说的做,他们马上就有公安来营救。


    信公安还是信啥都不懂的丁璐璐?这还用说!


    就在所有人的心神不宁里,到了下午,整个周家村全体村民出动,连孩子也不得闲,将搜索范围扩大到周围的深山老林,她要是真跑进林子里被野兽叼走,那就“皆大欢喜”“死无对证”了,可要是在林子里乱窜,还真找到出去的路,那村子可就完了。


    可惜,也不知道是他们搜索得太迟了,失去了踪迹,还是不太走运,一直到太阳落山,还是一无所获。


    周村长边往回走边擦汗,还不忘责怪老婆,“都是你,好端端的要打那种主意,你就让她住一晚好聚好散怎么着,现在好了,麻烦大了!”


    女人知道厉害关系,这种时候一个字不敢说,咬着嘴唇也是着急得要命,村里的事要是走漏出去,那可真就没好日子过了,可,可是……她也是好心,也是想为儿子搏个好前程啊,她错了吗?


    做那种事他们这几年是挣了不少钱,可她儿子是大学生啊!大学生不该再干那种事,他应该在城里风吹不着雨淋不着的坐办公室!


    她只是做了每一个母亲都会为自己孩子做的事而已啊!


    “大家回去都给我把嘴巴闭紧,想想接下来应该怎么办。”村长眼神里闪过一丝冷漠和狠厉,“剩下那三个学生,咱们……”


    话音未落,就听周围草丛里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众人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见呼啦啦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一堆穿着制服端着枪的公安。


    “不许动!”为首的男人黑着一张脸,脸上刀疤纵横交错,眼里是嗜血的冷厉。


    村民顿时被吓傻了,胆子小的扔掉手里的榔头镰刀,胆子大的跃跃欲试。


    想跑?没门儿!顾全早就让人把方圆两公里都包围了,即使能突破他们这个包围圈,外面还有个更大的圈子等着他们呢,至于村子里留守的……早就制服了。


    他们埋伏在这里,就是不想真的发生火拼,尽量远离老幼妇孺,将伤亡控制在最小范围内。


    “公……公安同志,你们这这这是……”周村长心里一咯噔,说话也结巴起来。


    “你就是村长,周康的父亲周富贵?”顾全冷眼撇着他,见他手慢慢的往腰间去,一个飞踹直接将人踹倒在地,将他双手反剪到背后,只听“咔嚓”一声,一副银白色的手镯就拷上了。


    “你儿子可真是被你坑惨咯,老老实实的,你儿子还能少受点罪,负隅顽抗的话,你儿子的大好前途可真就……啧啧啧。”顾全很快从他腰间摸出一把猎.枪来,冷笑一声,“劝你们有家伙的先掏出来,待会儿咱们的家伙可不长眼,伤了谁可不负责。”


    “周富贵有个大学生儿子,你们有什么?先想清楚,跟着他抵抗能得到什么。”


    擒贼先擒王,村长都被抓了,又是里三层外三层的全副武装的公安包围着,就是插上翅膀也难逃,在场的都不是傻子,连忙乖乖指指自己腰间,身旁的公安立马上去,还真搜出好几只猎.枪,锤子、砍刀、杀猪刀之类的武器,有个十几岁的青年腰里居然还别着地.雷……


    顾全差点冒出一身冷汗,低估了这窝车匪路霸。


    是的,整个周家村,是盘踞在石兰省山区国道上的车匪路霸,路霸到什么程度呢?严重的时候,每一辆从他们入村口国道处经过的汽车,无论是客运汽车、小轿车还是大货车,都要被他们上去搜刮一番,稍有反抗就拳脚相加,去年还接到群众报案,说一名女同志仅仅因为在他们搜刮的时候反抗推搡了几下,就被几人拉下车,当着三十多号乘客的面轮流侵害!有的男同志看不过眼阻拦,还被捅了好几刀,自此谁也不敢出头,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们犯罪。


    这件事造成的影响实在太过恶劣,当地公安经过多方努力,终于抓到周家村几名主犯,但当走到需要受害者和同车乘客指认的时候,居然没人敢指认,还说求求公安“放过”他们,他们上有老下有小,家里十几张嘴等着要养活,千万别再把他们牵扯进去云云。


    因为无人敢指认,甚至连受害者都求爷爷告奶奶的要求不再追究,最后这伙车匪路霸依然逍遥法外,当地公安头疼不已。这次顾安为了以防有内应,没有事先联络他们,清音和顾安接到电话后找到他,他立马带着精锐绕路过来,来到家门口了才跟他们打招呼,这才知道顾白鸾到底捅了多大的“篓子”。


    借住居然借到了车匪路霸家里,这不是送上门的肥羊是啥?刚才他已经检查过她停在村口那辆车,手法十分专业,明显是老手干的,而进出村子的路上也被设置了各种隐藏路障。


    这丫头倒是机灵,弃车而逃,要是真傻不愣登的开车跑路,保准没走几百米就要来个人仰马翻。


    就是不知道这个搅得整个周家村鸡犬不宁的顾白鸾,此时跑到了哪里呢?


    顾安早已带着陈童潜伏进了村里,他们相信,顾白鸾这么机灵的人,不会往外跑,一定是找个地方躲了起来。


    他们最先来到的是周康家,丁璐璐和两名男同学都见过他们,此时见到他们就跟见了救星一样,“顾伯伯可终于来了!”


    顾安没时间安慰他们,“我家顾白鸾呢?”


    “她跑了。”丁璐璐有点生气地说,她就是反应再迟钝也明白了,合着男同学和顾白鸾都知道有什么计划,就她被蒙在鼓里。


    陈童冷冽的眼神在她身上停留了两秒,“我没记错的话,你叫丁璐璐是吧?这次来这个村借宿就是你提议的?”


    顾白鸾这个“陈童哥”平时是多么温和有礼貌的人啊,此时的眼神里却似乎裹着刀子。


    丁璐璐顿时脸一白,“我不知道,我哪里知道这个村子这么坏,我要是早知道,借我十个胆子我也不敢进来。”


    顾安却懒得多看她一眼,知不知道,他后面有的是办法追究,他现在就只想找到他的女儿,他的鱼鱼。


    他想了想,站在周家院里吹了几声口哨,这是他以前和鱼鱼钓鱼的时候,经常吹的,只有她能知道其中的含义。


    果真,吹了大概两分钟,隔壁院子就传来回应,以及一声熟悉的“老爸”!


    她顾白鸾,居然在周家人眼皮子底下,躲了十八个小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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