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1章

3个月前 作者: 老胡十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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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到了,前面就是咱们茶厂。”


    一道铁大门上面,挂着大大的“七里乡逍遥茶厂”几个大字,门口还有几辆排队的小货车。俩人探出脑袋,“老乡这是干啥呢?”


    正聚在一起打牌抽烟的男司机们,立马警觉地看向她们,“你们也是来买茶的?那可不行,得排队,咱们从昨晚就排到现在了,不能插队啊。”


    英子连忙说她们不是插队,是听说这里有个茶厂,来看看的。


    对方见她们说话也是石兰省口音,这才没阻拦她们的小轿车,还聊了几句。


    原来,自从逍遥茶的名号横空出世之后,很多外地客商都来采购,可逍遥茶压根流不到市面上去啊,因为当时给艾米治病的时候,很多人都看在眼里,觉得连大富翁斯考特都满城求着买的东西,肯定是好东西啊,很多做生意的、当领导的,想要送礼,就瞄上了逍遥茶。


    想要走礼,龙国人潜意识里都喜欢用烟酒糖茶,可现在大家日子普遍好过了,普通的烟酒糖茶还摆不上台面,太小众的又没名气,倒是这种声名在外却难买到的东西,是最合适的。


    每年都是刚开始采茶的时候,就有人来预定,茶厂压根不需要任何的销售业务员。而清音从一开始就打算走高端路线,茶叶都是小份精品包装,不流出到市面上,大家愈发觉得它神奇,现在市面上已经把逍遥茶炒到很高的价位,尤其是春天的头水茶,到了尾声倒是有些便宜的散茶出售,而大家为了蹲守这点散茶也很不容易。


    这两年茶厂已经把方圆百公里内的凡是生长着野生逍遥茶的山头都给承包了,还开展选种种植,到处都是药茶。而为了维持茶厂每年的正常运作,还对外招聘了很多村民来帮忙,基本每个村里家庭条件最困难、干活最勤快那十几号人都在茶厂上班,每个月拿着不菲的工资。


    这样,七里乡的经济怎么可能发展不起来?


    男人种药,女人种茶,小孩不许辍学,老年人每年一度的免费体检,这就是妥妥的好日子啊!


    兰花刚从车间出来,身上还穿着工作服,头上戴着白帽子,头发丝一根都不露出来,“你们怎么就来了,还说过几天进城找你们呢。”


    她现在有了钱,也买上一辆面包车,自己开着进进出出,风风火火的,早就没了当年的受气小媳妇儿样,清音和英子对视一眼,都笑起来。


    真好,大家都在靠着自己努力,慢慢的变成更好的自己。


    三人上办公室,看了看最近两个月的账目,了解一下生产和销售情况,茶厂现在的利润已经完全超出清音最初的估计,要论利润,是她手里所有厂子里最高的,带给当地老百姓的变化也是最大的。


    不过,她们当时就承诺过会把这里面的部分利润用在当地发展上,所以钱不钱的拿到多少也不重要,“按照咱们一开始说好的,明年就能给乡里资助,盖上第二所希望小学,和一所高级完中。”


    “那天遇到乡长,还说这几年七里乡的儿童失学率越来越低,现在已经是全县九个乡镇里最低的,基本达到了学龄儿童全在学校。”


    清音点点头,“对了,茶厂是不不是要做包装,我那边有一批准备毕业的福利院亲少年,把他们安排进来,学点东西。”


    当年孔家和金家一起资助的职业培训学校,这几年越办越大,俨然成了整个石兰省福利系统内最大的学校,而随着一批又一批学到技术的孩子来到社会,大家不得不相信,残疾人不是什么都做不了,很多活计他们做起来比健全人更专注、更认真,也更服从指挥。


    厂家得到了好员工,这些特殊儿童少年也得到了能养活自己的工作,甚至残疾不严重的还能遇到心爱的人,组建一个小家庭,过上正常人的生活,这不就是他们梦寐以求的人生吗?


    随着就业率节节攀升,省内很多福利院儿童都以初中毕业之后能进入这几所学校就读为荣,清音平时也帮着解决就业问题,为的不是现在,而是将来。


    “只有让孩子们看到希望,看到学习真的能改变命运,他们才会真心接受教育,喜欢学习,这才是他们将来生存的立足之本。”


    “是啊,健康儿童尚有父母亲人为之铺路,这些孩子只能靠自己。”英子感慨道。


    想到自己无依无靠的大半生,兰花心里有点酸楚,也有点别的打算,“我正想说这事来着,我想啥时候抽空去福利院领养两个孩子。”


    “你婆婆和妯娌还是想逼你过继侄子?”英子那小暴脾气,顿时在桌子上拍了一下,“看来是刚子给她们警告还不够。”


    兰花摇头,“谢谢你们的好意,警告她们能换来一时的安宁,却不是永远安宁,她们见逼我过继不成,现在开始劝我再婚了你们知道吗?”


    明明兰花愿意留在这里,就是爱她丈夫,要想再婚早就再婚了,不可能耽搁到现在。她们劝她再婚,不过是想“肥水不流外人田”,把她们自己后家那些不成器的兄弟子侄介绍来过好日子,以后要是生下一男半女,兰花的财富就留给孩子了,要是没孩子,那等兰花一死,财富也是他们的。


    别人吃绝户是吃二代三代,她们倒好,直接吃一代了。


    “女人何苦为难女人,她们自己就已经过得不幸了,为什么还要见不得你好?”


    兰花苦笑摇头,她以前以为是在同一个屋檐下,跟她们有利益冲突,可这都多少年了,她早就自立门户,自己做生意赚钱了,甚至在无关紧要的小事上还顺带捎她们一把,一起致富,为什么她们还是想把她的钱搂进怀里?


    “我想好了,我领养一个男孩一个女孩,稍微健康一点那种,男孩跟他姓,女孩跟我姓,以后我死了,无论挣到多少,都平均分给他俩。当然,前提是他们是好孩子,要是不走正道的,我也不会给,我宁愿全捐给福利院。”


    “以后把他们放到外面市里上学,请保姆照顾,省得回来这大染缸里头打转。”兰花叹口气,“他们家那几个侄子侄女,小小年纪已经彻底被教坏了。”


    英子继续跟她聊着,清音没接茬,她倒是觉得这样也挺好的,她娘家人没了,婆家群狼环伺,自己又不想再婚生孩子,领养,好好教育,将来给自己留条退路,也给自己的财富找两个继承者,完全是人之常情。


    ***


    回到市区之后,时间还早,英子先回家看那三个混世魔王,清音就自己去日化厂看看。


    新换的厂名是挂上了,厂子也进行过简单的装修,设备也运送到了,厂里都在等着老板发话,什么时候开工。


    果然,清音刚走到门口,蒋腾飞就迅速迎上来,“老板今天过来是安排开工事宜吗?”


    清音笑笑,没说话,先上楼,看了看大家最近的工作进展,还算满意。


    蒋腾飞虽然鲁莽,但却是个说干就干的人,执行力非常强,在他的人生里就没有“拖延”两个字。


    “现在厂子重新粉刷过,需要用到的药材和各种原材料也陆续进场,设备也安装好了,老板咱们还等什么?”


    “等一个人。”


    “谁?”


    清音看了一眼手表,还不到三点钟,她约好的时间。


    蒋腾飞见她老神在在,心里也有点好奇,难道是老板请的有经验有人脉还懂销售的外援?那倒还不错,他大男人嘛,看得开,也不怕自己被边缘化。


    话说回来,他也是挺倒霉的。结婚那几年日子不好过,老婆孩子跟着受苦,本以为改开了,小日子会越过越红火,谁知从几年前厂子效益不好开始,妻子就跟他三天两头吵架,后来眼看着缺德厂长跑了,她也劝自己要不想办法拿点钱,他们也走,反正现在国外的月亮比国内“圆”多了。为了说服他,甚至搬出她那些同学朋友的例子,说谁谁谁在国外现在过得风生水起,一天就能挣国内一个月的工资。


    好好的副厂长出去给鬼佬刷盘子?蒋腾飞自然不乐意,这吵来吵去感情也就淡了,后来妻子实在受不了拮据的生活,干脆就带着孩子出国投奔她的远房亲戚去了。


    他想阻拦,但没用,他俩是离了婚的,孩子断给前妻,他没有理由阻拦。


    再加上厂子生死存亡只在一夕之间,父母已经去世,也没人帮忙带孩子,让孩子跟着亲妈是最好的选择。


    那段时间找清音求救,他嘴唇一圈的火泡,就是工作和家庭双双失利给急出来的。


    清音说话算数,还没开工,就按惯例给他开工资,等再攒两个月,他就想办法给寄到国外去,他希望孩子能过得好点。


    想着,清音忽然起身,“来了?”


    他抬头一看,见是一个长头发的瘦弱男人,西装皱巴巴的像垃圾堆里翻出来的,身后的双肩包胀鼓鼓的,手里还拎着一堆五颜六色的瓶瓶罐罐,仿佛是刚从外地来城里投奔亲戚似的。


    “介绍一下,这是我给咱们厂里请到的研发工程师,罗程文,这是我们蒋厂长。”


    罗程文放下一只手里的瓶瓶罐罐,伸手冲他憨厚的笑:“你好,蒋厂长,又见面了。”


    蒋腾飞没想到,清老板找的研发工程师居然是曾经来他面前打过好几次转的小型日化厂杀手罗工。


    第一次,罗程文听说他厂里招人,来找工作,但他居然要求自己全权负责研发工作,蒋腾飞二话不说将这行业冥灯扫地出门。


    第二次,罗程文实在找不到工作,说只要给他一份工作就行,蒋腾飞想到厂都快倒闭了,没给。


    第三次,罗程文上门咨询买厂子的事,差点把他鼻子气歪,心说你他妈兜里一毛钱没有还敢跟我谈十万块的生意,你逗我玩呢?


    没想到,第四次见面,他居然就成了厂里的工程师,还全权负责研发工作!


    而罗程文在看见蒋腾飞的一瞬间,脸上也露出一种“哦你看看吧,当初你还瞧不上招我,现在好了吧,我直接来跟你平起平坐”的表情,毫不掩饰。


    清音要的就是这个效果,说实在的,罗程文和蒋腾飞的个性里,都各自有她欣赏的成分在,但要说信任,还真没达到,俩人之间她谁都不信任。她可不想自己投入那么多钱,结果最后被人卷着跑路,也不想研发几年结果被日本人捷足先登。


    但工作总要开展,她手里也抽不出能代替他俩的人才,只能先将就着用用。把两个一开始就互看不顺眼的人放在一口锅里,就是互相监督,互相牵制。


    “以前的不愉快两位就当给我个面子,翻篇了,以后我就靠两位通力合作,互相搀扶着往前走了,咱们要明白,只有合作才能进步,才不会落后,才不会挨打。”最后两个字她说得很重,这俩人都是刚“死里逃生”出来的行业冥灯,应该心里有数。


    果然,俩人都不做声,伸手握了一个。


    聊了几句,将日化厂的事情做了个初步规划,清音主要是听,听着他们说,听得差不多了,知道他俩应该没心情同桌吃饭,就各回各家。


    好不容易休息一天,结果还跑了两个地方,清音也累了,回家洗个澡就上床躺着。


    这种时候,要是来部手机,那该多幸福啊?清音不敢想!


    要说她对上辈子最怀念的,以前是豪宅汽车冰箱洗衣机空调,那么现在这些都实现了,她开始想念手机了。那么小小一部,包罗万象,那么多娱乐活动都靠它,出门再也不用带钱包和各种卡片,真的是现代科技改变生活啊。


    正想着,电话响起来。


    清音没去接,她知道顾妈妈在厨房里能听见。


    果然没一会儿,顾妈妈就进屋接了,似乎是某位老朋友,边说边笑,寒暄了几分钟,清音听见顾妈妈叫她,“音音,你陈阿姨电话。”


    清音赶紧起来,趿着拖鞋来到电话机旁,“陈阿姨?”


    “小清啊,听你妈说最近你们忙得很,工作都顺利吧?”陈庆芳的声音是一种不符合年龄的清脆,还带着兴奋与喜悦。


    “顺利,您那边呢?”


    “我这边也顺利。”现在整个鹏城几乎一半的楼盘都是她建的,业务逐渐发展到羊城和粤东省其它几个城市,就连京市好几家单位职工福利房也是她建的,听说上星期去海城竞标,要再在海城拿一块地,那可就是全国开花了。


    关键她现在不仅做房地产,还做建材装修汽车进出口这些,几乎赚钱的与外面世界接触的行业她都在做,人家手里到底有多少资产,清音是猜不到的。


    “我最近啊,听以前的老朋友说,北方某所学校里研发出亿次巨型电子计算机,有点心痒痒,心想要不也往这个方向研究研究?听老陈说,国外的巨型电子计算机能运用到很多领域,除了咱们熟知的地质、石油、军事和气象方面的勘探研究,还能用于农业种植、工业生产,甚至就连小孩都能用来打游戏。”


    不过,小孩打游戏的当然跟巨型计算机不是一个概念,可惜她上辈子对这些行业不感兴趣,连网络游戏也不打,只是偶尔会在网络上刷到一些零星的信息。


    但这并不妨碍她佩服女强人陈庆芳,“陈阿姨您真厉害,想得这么长远。”


    “想得远没用,关键是还得有人啊,你家鱼鱼也不喜欢搞这个,不然她跟童童一起学,将来也能交流交流。”


    清音笑起来,顾白鸾喜欢啥?她就喜欢琢磨那一堆的枪壳子。自从上高中后,知道她稳重不会乱来,顾安顾全和徐文宇,甚至有时候瞿建军,也会想法子给她送点报废处理的枪壳子来,她也知道轻重,不会拿出去炫耀,就在屋里拆啊拆的,一天关起门来只听见声音,门一开就是一股怪味。


    清音以前不赞成她玩这些,是怕她不小心伤到自己,现在好了,人家玩得贼溜,连顾全都说她在这方面很有天赋,比他这老兵还厉害。


    现在清音也不管她了,爱玩就玩吧,万一将来要真能在这个专业上深造,那也是不错的。


    “对了,过几天童童放寒假,他爷爷去庐山疗养,家里没人,我先跟你打个招呼,到时候让童童在你家吃两天饭,我差不多腊月中旬能回来。”


    “嗐,您这话说的,我还当是什么事呢,他来住多久都没事,只是我们都忙,估计没时间陪他。”


    “他一个小孩子,哪里需要你们陪。”


    话是这样说,可当真看见陈童的时候,清音还是小小的震惊了一下——两年时间没见,陈童哪里还是小孩子,已经长成一个青年男子模样!


    以前小兔子似的小暖男,现在个子已经比顾安还高一丢丢了,浓眉大眼,高鼻梁,微微泛青的下巴,神情比较严肃,但一旦笑起来,左边脸颊会有一个小小的酒窝,有种介于少年和青年之间的感觉。


    “清阿姨。”他笑着把顾家所有人喊了一遍,大家这才反应过来,“啊,陈童啊,这走路上都不敢认了都。”


    “今年大四了对吧?我听你奶奶说,你专业成绩第一,被保研了?”


    陈童点点头,一一回答大家的问题,他的目标不仅是读研,以后还要出国读博呢。


    “鱼鱼不在家吗?”


    “她啊,高二了,学业紧张,今天才刚放假,应该快到家了。”


    陈童给大家送上他带回来的礼物,另有一个胀鼓鼓的牛皮纸包,估计是专门给鱼鱼带的。


    正说着,大门“吱呀”一声,一个妙龄少女推着自行车进来,白色短款羽绒服配合身牛仔裤,显得身条笔直而修长,脖子上一条红格子围巾,衬得小脸气色不错,一个高马尾一甩一甩的,露出光洁饱满的额头,“妈我回来啦!”


    “咦……陈童哥?!”她把自行车随便往门后一放,“你咋回来了,也不说一声,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陈童一边把她自行车扶起来,靠墙放好,一边聊了几句,然后俩人就开开心心相约去溜冰场了。


    清音对那些五光十色灯光晃眼的溜冰场实在是不感兴趣,不知道这些小年轻怎么那么喜欢,一天有大半时间都耗在里面,甚至滋生打架斗殴约架的行为,他们医院附近就有两家溜冰场,急诊经常接到打架挂彩的小青年。


    顾安看着少年少女的背影,心里不知道怎么回事,有点酸溜溜的,“陈童不会是个傻大个吧?”


    “啊?”


    “你以前不是还经常夸他嘛。”


    顾安顿了顿,“那是以前。”以前他还是个小孩,对小孩任何人都都会格外宽容一些,现在他已经是大人了,顾安就有点看他不怎么顺眼呗。


    清音没空问他一天瞎捉摸啥,第二天来到诊室,就见毛晓萍忽然一脸惨白的站自己诊室里。


    “晓萍你怎么了?”


    “他不要孩子,他要跟我离婚,怎么办清音?”


    清音大怒,虽然已经预料到这种可能性,但谭志学考虑这么久,居然还是丝毫不为她考虑的,轻描淡写一句离婚结束,这还是个人嘛!


    “不着急,你先坐下,坐着说,有没有哪儿不舒服的?”


    毛晓萍却仿佛没听见,苍白着脸,那就离婚吧,说得真轻巧。


    对她来说,这却是要从身体里拿走一个小人儿,一颗小心脏啊!他怎么能连面都不见,就做出这个决定!


    徐文宇陪着她去解决的,谁知把徐文宇这直男都气得七窍生烟,他一直没结婚,也没有跟女孩子相处的经验,但他至少知道,这种事应该找个只有俩人的地方,坐下来慢慢的聊聊,而不是这么不顾女方感受的武断、无情。


    “徐文宇看不过眼,把他打了一顿,最后是医院保安来拉开的,他为了不惹麻烦影响升职称,跟保安说是闹着玩。”结果都被徐文宇揍得鼻青脸肿,下巴都揍脱臼了,至少一个星期没办法好好上班了。


    清音想到那画面也有点想笑,徐文宇本来就比较高,这两年注重锻炼,比一般中年人强壮多了,那一个拳头都快有砂锅大了,谭志学那小身板可真没少受罪。


    “当年我家人不同意,我也不知道自己看中他哪一点,为了跟他结婚,我跟家里都快闹翻了。”


    “当年我俩结婚,没有彩礼没有什么三转一响,他住在市医院分配的宿舍里,我刚发的工资买几斤喜糖,给他同事发一圈就没了,我的同事至今还没喝上我的喜酒,就连你清音,我最好的朋友,也没上我家坐过。”


    “我去年想买房子,他把钱借给亲戚,借之前没跟我招呼过一声,直到去看房子才知道,他的钱没了,我的钱压根不够买房子,我当初到底是哪只眼睛瞎了才看上他?”


    ……


    清音心里很不是滋味,她真的没想到毛晓萍这几年过的是这种日子。因为每次见面她都说自己过得好,她也跟婚前一样爱笑,清音提出去他们家里坐坐,她一直在推脱,原来是至今还没买房子,只是怕她去了之后会替她难过啊。


    不过,谭志学这样的态度,清音怀疑——“他外面是不是有人?你先别忙着否认,仔细回想一下。”搞不好别孩子都有了。


    “徐文宇也是这么说的,但我可以肯定,没有,他跟医院里那些女同志都很客气,女病患或者家属也只是保持礼貌性的接触,这个我跟他在一个单位,我可以肯定。”


    徐文宇一路上就在说这姓谭的不对劲,可真等见面之后,发现他人确实长得还不赖,说话做事也正直,不像是那种油嘴滑舌的花花公子,倒是没再提这茬。


    清音眸光闪烁,要是人家会伪装呢?


    不过,这茬她先记下,只要屁股底下不干净,肯定会留下蛛丝马迹……当务之急是让晓萍往前看。


    终于,在她的安慰下,半小时后,毛晓萍的情绪冷静下来,“他还没徐文宇有种,他连男人都不是。”


    清音好笑,她忽然想起顾安曾提过一嘴,说徐文宇对晓萍印象深刻,当年他单身被逼相亲的时候,还问晓萍的情况,可惜那个时候晓萍已经结婚了。


    徐文宇跟顾安同龄,已经四十多了,但因为一直吊儿郎当,至今还没结婚,在这年代是名副其实的“老光棍”,在外名声不太好倒是真的。


    要说条件,徐家是真不差,父母双职工,家里两个哥哥都在公安系统,找的嫂子也是门当户对,而徐文宇是最受宠的幺儿,还有一份体面工作。这样的条件,要找对象其实不难,但他就是相一个黄一个,很是令人费解。


    据顾安说,单位里都在传他有什么问题,要么是人品太差花心大萝卜,要么是身体有难言之隐。一来二去,这传得新进单位的那些小姑娘们,都不敢跟他说话,而小伙子们也不敢搭理他,生怕被他的“变态”气息感染。


    但清音却很相信他的人品,毕竟他是顾安为数不多的真朋友之一,当年顾安受枪伤还是他负责医治的,就冲他救过顾安的命,清音就对他有好感。


    安慰了一会儿,晓萍的情绪终于稳定下来,“你上班吧,我先回去,明天请假一天去办离婚手续。”


    清音点点头,“要不我跟你们科主任打声招呼,你多休息几天?”


    “不行,男人没了,但我工作得保住,以后还得养孩子呢。”她摸了摸尚未显怀的肚子,“放心吧,月底的护士长竞聘,我肯定能竞上,就是以后休产假的话,工作还得交接给别人,有点占着茅坑不拉屎的嫌疑。”


    “这有啥,女性生育本来就该请假,因为这件事耽误工作那不叫耽误,那叫正常的可预见的安排。”清音在专业方面对下属特别严格,以前的张姐李姐秦解放等人,以及现在各个科的主任副主任护长,都曾被她鞭策着进步,但同时她也是对下属最宽容的领导,请事假病假产假啥的,从来不会为难,问清楚就批,甚至每一次都能额外的多批几天。


    “对了,宿舍你还住得习惯不?不行我给你找间大点的。”


    “不用,既然离婚了,我也想尽快把东西搬走,我打算在医院附近租个套间,这样我妈来照顾我也方便。”毛晓萍笑笑,“听说我离婚了,我妈是最高兴的,她也鼓励我把孩子生下来,咱们娘俩养大个孩子也不是难事儿。”


    她能想得通,清音是最高兴的,正好晚上顾安回来,说徐文宇说了,他最近正好休年假,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就陪晓萍去看看房子,有他陪着,清音也放心。


    “诶你说,这老徐不会是对晓萍有那个意思吧?”


    “你才看出来?”顾安挑眉,似笑非笑。


    “你早就知道?我以前没往这方面想,现在越看越觉得像。”以前一个一直单着,一个名花有主,她要是能把俩人联系到一处,那才叫丧心病狂。


    “不过,徐家能同意不?晓萍的孩子她是一定会生下来的。”


    顾安叹口气,“其实,有件事,你们还不知道。”


    原来,以前徐文宇作为军医也去过前线,在一次执行任务的途中受了枪伤,伤到生殖系统,又延误了治疗时机,“这件事他一开始以为是小事,已经恢复好了,所以也没跟家里人说,前两年出现尿血,感觉不对劲,去检查才发现已经没有生育功能了。”


    前面十几年一直没对象,纵然有他挑剔的原因在,但后面这两年却是他自己不想找了,这样的身体找了也没办法生孩子,对于想要孩子的女同志,这不是害人嘛?


    清音叹息一声,果然一个人单身多年肯定是有原因的。而他的原因,属于意外的迫不得已。


    “他俩的事,咱们还是别插手了,让他们先接触,先当朋友看。”顾安很严肃的说。


    清音点点头,“知道,他们都那么大年纪了,要想在一起会在一起。”


    俩人加一起都快九十岁了,就跟当年的林莉和秦振华一样,哪有那么多时间扭扭捏捏。不过,清音并不全信毛晓萍说的谭志学外面没人那套说辞,“你有空找个生面孔跟着他看看,最好是能拿到证据,咱们晓萍这么多年青春不能白费,就是离婚也不能便宜了他。”


    “嗯。”


    接下来一段时间,因为陈童在顾家吃饭,顾妈妈高兴得每顿都多做两个好菜,陈童看着没啥,倒是把顾白鸾吃得满嘴流油。她的身高在龙国女孩中已经很高了,上高中后没再长过,这几年运动量大,体型还偏瘦了,谁知道一个寒假居然把她吃得胖了四五斤,小肚子圆了一圈,小脸圆润不少,气色白里透红,显得人都更漂亮更鲜活了。


    不过大家都心照不宣,自家孩子嘛,又不当模特,健康最重要。


    于是,当到了高三的时候,顾白鸾的体重又涨了几斤,原本还算纤细的四肢,居然慢慢的有了点小肌肉,这可是最让清音开心的,她年轻时候梦寐以求的就是增肌,可惜那年头生活水平太差,吃的跟不上,不是在饿肚子就是在饿肚子的路上,现在她闺女倒好,不知不觉就自己增肌了。


    ***


    不过,清音现在也没时间太关注孩子的身材这种小事。经过几个月的努力,天香日化厂目前推出了三款基础款的面膜,美白、淡斑这两款美容院一直在用的,效果自不必说,因为新的更专业的包装,以及申请了生产批号,刚一上市就被一抢而空。


    “哄抢的消费者里,除了已经在美容院养成消费习惯的客户,还有很多都是通过电视广告慕名而来。”


    是的,除了研发新产品,清音又开始打广告了。不过,这一次的广告她只在省内电视台和电台,以及大街小巷的张贴横幅发传单。


    “幸好听你的没去中央台打广告,这广告费是一个月一个价,太贵了。”蒋腾飞拿出销量统计表,“省内渠道的广告其实完全够用,不是一般的省钱。”


    “至于他研发的对问题肤质有改善作用的那款,销量倒也不差,比我意料的好。”虽然不喜欢行业冥灯罗程文,但他还是不得不承认,经过精美、小巧的包装之后,罗家配方的面膜也很好卖。


    “我听厂里职工说,对痤疮效果很好,才用了三次,她额头的痤疮就淡了一半。”


    清音点点头,能被称之为秘方,那肯定是有独到之处的,她平时在临床上也会遇到青春痘的年轻患者,中药效果也不错,但服用起来不方便,尤其是要上班上学的年纪,自己煎煮中药真的很不方便,但要是能每天晚上洗脸的时候敷二十分钟,那绝对会有很多人愿意购买。


    “不过吧,老罗这人,现在看起来是比以前靠谱一些,可能是闺女大了,想给闺女挣点嫁妆钱。”


    清音笑笑,香秀的嫁妆她以后自己就能挣,还真不用她爸帮忙,不过她也没接茬,任由蒋腾飞絮絮叨叨,说了快半小时。


    清音这才去隔壁和善堂,溜达一圈,遇到福宝还跟她聊了会儿天。


    福宝现在已经是二十多岁的大姑娘了,长得珠圆玉润,一张脸蛋圆溜溜的,配上那双圆圆的眼睛,非常讨喜,每一个路过的人都会主动跟她打招呼。


    清音现在对她的要求渐渐提高了,不仅仅局限于打扫卫生,她还让人带着她做一些简单的包装活计,虽然她手脚没别人灵活,但她愿学,脾气好,被骂了也不还嘴不生气,一个人慢慢摸索,练习次数多了,也就熟练了。


    “再练习两个月,等天热的时候,就把你安排去包装车间,工资更高呢。”


    “真的吗?”福宝高兴得跳起来,“福宝能挣很多很多钱啦!福宝也能买新衣服穿喽!”


    真是容易满足的小孩子,清音有点想笑,这群孩子的衣服她偶尔有空也会给他们买几件,都是运动装为主,因为以福宝为主的几个女孩过了二十岁之后,大姑娘的形态就特别明显,要是穿太薄太贴身的,对没有自保能力的她们来说,是一种危险。


    但即使如此,清音还是发现,有几个女孩子已经谈上对象了。


    她不赞成,却无力阻止,只能尽最大努力的帮她们把把关,看男孩子人怎么样,将来的路,即使是亲生父母也管不了那么多。


    但福宝不一样,她还是没有成年女孩子的萌动,永远跟六七岁小女孩一样,眼神清澈,思想懵懂,甚至可以说简单到了极致。


    “阿姨,你可以再帮我们一个忙吗?”福宝超小声的,觑着清音脸色。


    “你先说说看,阿姨能不能帮上还不知道。”


    “就是,嗯,就是孤儿院里还有几个弟弟妹妹,你可以教他们看病吗?他们真的很想学习。”


    清音好笑,“想学习那就去上学啊,我记得你们换了新院长,保证每一个孩子都能上学的呀。”


    福宝急忙点头又摇头,“他们不一样,他们只能上到初中,上不了培训学校。”


    “为什么?”


    福宝圆圆的眼睛不敢看她,而是看向不远处的大门口,清音顺着视线看过去,就看见四个“小叫花子”,穿得脏兮兮的,头发乱糟糟的,看见她看过去,他们立马小乌龟似的缩回自己壳子里,不敢与她对视。


    清音走过去,“你们是南湾福利院的孩子吗?”


    “是。”有个小女孩小声说。


    “今天要上学的呀,你们怎么在市里?”


    “我们自己出来的,我们出来找好人阿姨。”有个男孩胆子稍微大点,年纪也是最大的,在十五六岁左右,清音仔细看,发现他左边裤腿和衣袖都是空荡荡的。


    但她的视线并未停留,而是依次看向其他三个孩子,最小的是个男孩,十岁出头的样子,头发黄黄的,双眼无神,看东西需要很使劲的眯着眼睛才行;最先说话的女孩十一二岁,脸上有一块足足占据了三分之二的青黑色巨大胎记;另一个女孩也差不多年纪,但她双足完全内翻,足尖着地,是在用两只脚的足外踝在“移动”,典型的马蹄足。


    清音明白了,这四个孩子,是不可能考上职业培训学校的,因为他们的残疾对于所有工作来说,都太严重了,在考试的第一步,身体残障程度检查这一关就过不了。


    “你们跟我进来吧。”清音将人带到自己独立的办公室,她虽然没来过几次,但祖红手里有钥匙,每隔两天都会打开让福宝进去打扫一下,现在进去也是干干净净的。


    四个孩子“移动”得非常缓慢,因为要等那个马蹄足女孩,她走得非常非常吃力,吃力到清音都忍不住想把她抱起来拎着走,但她没有。


    走了很久很久,终于来到办公室,“坐吧。”


    四个孩子依次坐在油光锃亮的皮沙发上,一动不敢动,似乎动一下就会把沙发弄破似的。


    “谁来跟我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左臂左足完全缺失的男孩艰难的站起身来,“好心阿姨您好,我们是来请求您的帮助的。”


    “为什么找我?”


    “很小的时候,李爸爸跟我们说,如果将来遇到实在解决不了的难题,可以来找好心阿姨。”


    清音看着那个马蹄足和有胎记的女孩,忽然脑袋中灵光一闪,她对这两个女孩有点印象,大概她们才一两岁,清音去送衣服和营养品的时候,李福还让她们跟她照过几张照片,当时李福还请她帮忙看看,有没有治疗的可能。


    但胎记面积实在太大了,哪怕五十年后的植皮技术也不太可能,马蹄足女孩则是因为出生时缺氧严重导致的脑瘫,像虎子那样能治愈的脑瘫只是极少数幸运儿。


    李福当时虽然略有失望,但也没勉强,只让她们照了几张合影。


    清音想起那个忙忙碌碌的未老先衰的小老头,心里也不太舒服,“那你们来找我,是希望我帮你们什么忙?”


    还是那个断臂男孩,“我们想跟着好心阿姨学中医,可以吗?”


    “我听说有的中医只用一只手就能把脉,我们四个的手都非常灵活,脑子也不笨,我们小学毕业考的时候考了学校最高分,您可以考虑一下吗,阿姨?”


    清音静静地看着这四双眼睛,他们害怕,惶恐,紧张,无措,甚至不敢与她对视。


    她想起来一句话,中医是用心看病,而不是只用手眼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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