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凤还楼外,再无杀手

3个月前 作者: 小狐濡尾
    “你叫什么名字?”


    “南向晚!”


    “却!小混混也配得上这么文雅的名字?”


    “小姑奶奶尊姓大名?”


    “朱尾。”


    “啊哈哈哈哈哈哈哈……”


    “有什么好笑的!……再笑我砍你啦!……快给姑奶奶找地方洗澡吃饭换衣服!……喂,换一家便宜的,我只有十二两银子!……”


    深衣一头一脸一身血地踹开八方客栈的大门时,老板只差给她跪下来求她高抬贵脚换一家。


    八方客栈是少有的几家还开门迎客的客栈。一楼是吃饭的地方,坐的都是些武林豪客,骤一见深衣,齐刷刷地亮了刀子。


    南向晚忙上前打圆场:“误会误会!我老婆路上被泼了狗血,借贵宝地洗个澡换件衣裳。”


    深衣狠狠踩了南向晚一脚,脸上打着狰狞笑意,嘴唇不动,从牙缝里挤出字来:“谁是你老婆!”


    南向晚疼得龇牙咧嘴:“小姑奶奶,我是为你好!没见那些人一个个都是练家子?说你是我老婆不是少惹些麻烦?”


    简陋的客房中,深衣跳进大浴桶把自己狠狠涮了几遍。为防南向晚偷看,她拿着匕首逼迫南向晚规规矩矩坐在浴房外面,面朝大门,春暖花开。


    南向晚是个话痨,絮絮叨叨说个不停。


    “小姑奶奶在靖国府伺候哪个主子?大公子?二少爷?三小姐?还是表小姐?”


    想到靖国府深衣就很抑郁,“你很熟?”


    南向晚顿时得瑟起来,情不自禁地回头,骄傲道:“想我南向晚,江湖名号‘无事不晓包打听’那是响当当……”


    “转过去!”隔着浴帘,深衣辨音识向,拍水咆哮。


    “小姑奶奶,你功夫真好……”南向晚怏怏地端正坐好,“功夫这么好还跑到靖国府当丫鬟,八成是看上大公子莫云荪了吧?像你这样犯花痴的小姑娘我见得多了……”


    “我是大少爷莫陌的丫鬟。你知道莫陌么?”


    南向晚突然静了一下。“莫陌?他还活着?”


    从南向晚口中,深衣总算是知道了这个陌少的背景。


    陌少刚生下不久就被莫七伯带回莫府,谁也不知道母亲是谁。因是庶出,并不受府中人待见。莫七伯生性风流,快三十岁了还不愿成亲。莫老爵爷亲自做主,强迫莫七伯娶了兵部尚书的孙女儿萧氏为妻,后来又给他添了两个妾室。


    之后倭寇侵占琉球,犯天朝东海。莫七伯率海师,历时三年,平定祸乱,赐封靖国公。


    据说陌少酷肖其母,聪明温厚,甚得莫七伯喜爱。莫七伯本属意陌少为国公公储,未来袭爵,却遭到举家反对,只因陌少并非嫡出。


    莫七伯回京的前夜,十二岁的陌少失踪。


    理所当然的,萧夫人之子莫云荪成为大公子,入朝领封。于是世人只知有靖国公大公子莫云荪,而不知大少爷莫陌。


    陌少原本有个贴身丫鬟,名叫琯儿,小小年纪就出落得楚楚动人,陌少失踪后,跟了莫云荪。


    然而五年之后,陌少竟又奇迹般地回了莫府,据说五年中遭恶人所掳,受尽非人折磨,原本一个温润如玉的少年,竟变得阴冷沉默起来。


    不久传出陌少非礼琯儿、打伤莫云荪的消息。


    世家大族中,最是容不得这种庶子侵犯嫡子的行为。


    莫老爵爷大怒,对陌少用了家法。陌少的双腿便是那时被打折。莫七伯赶回京城,知道陌少的事情后又气又痛,将陌少软禁入一刹海,从此与世隔绝。


    深衣听得又惊又奇,“什么人会掳走陌少?”


    南向晚鄙夷地“呿”了一声,“照我看,这事恐怕和萧家脱不开干系。天朝历来有个不成文的规矩,无军功,不受爵。萧家就算做到一品尚书,也无法封荫子孙;不像莫家,两代封爵,代代世袭。所以萧家怎可能让陌少领了国公公储?陌少失踪的时间那么巧,八成是萧家雇了什么江湖人士,把陌少捉了。这事儿做得干净,后来竟是什么都查不出来。”


    深衣奇道:“陌少回来之后,没有指控么?”


    南向晚干笑一声:“这正是为何我推测陌少的失踪和萧家有关。如果是别人做的,莫家或许会出这一口气——毕竟陌少是莫家的子孙嘛。可若是萧家做的,陌少就算是说了,也不会有人为他做主。我看那陌少是个聪明人,在靖国公回来之前,他什么也没说。”


    深衣蹙眉道:“所以萧家赶在靖国公回来之前,先下手为强了?”


    南向晚道:“哼哼,除非陌少蠢到了家,才会做出那种事来。更何况我当时在靖国府混饭吃,偷偷跑去见过陌少一面。我观他当是受过重伤,气血两虚。那种身子还能同女人房事?……啧啧!后来又被打断双腿,能活到今天,实属难得。”


    深衣印象中的莫七伯,似乎总是逍遥快活着,无牵无挂,无羁无束,好似散仙。从未同她提过家中事,她竟不知还有这样的内情。


    国公是天朝中少有的尊荣之爵,莫七伯却说最羡慕她爹爹这个无冕之人。


    她问莫七伯为什么,莫七伯喝酒望天,道:“就算你做了皇帝,爱不了自己爱的人,保护不了自己想要保护的人,又有什么趣味?你爹虽然此前吃了很多苦,但得到了你娘,又有你们五个儿女相伴,天底下还有比这更美满的事么?”


    “小姑奶奶,在靖国府里伺候那半死不活的大少爷,还不如出来和我狼狈为个奸,我文你武,绝配……”


    “绝配个大头鬼!”深衣穿着从老板娘那里买来的一身又肥又大的碎花布衫,一足踹飞南向晚的椅子。“再油嘴滑舌,我割了你舌头!”


    坐到一楼去吃饭时,南向晚仍然在叽叽咕咕。


    “我干的是包打听这个行当,消息都是要卖钱的。靖国府那些秘辛,给你打八折,收你五两银子。”


    “唉唉唉小姑奶奶,刀子不要乱晃,伤到人就不好了是不是?三两吧,就三两,怎么样?”


    “不谈钱,谈钱伤感情,小姑奶奶,赏顿饭吃嘛……”


    一楼的刀客剑侠,吃罢了饭,便在桌上喝酒闲聊,打发天黑后的时间。


    深衣竖起耳朵,细细听来,发现说的都是京城连环命案。


    短短三天内,接连发现了十三具尸体。死的这些人中,有有钱有势的官员和商贾,也有名不见经传的平民百姓。死法不一,唯一的相似之处,就是都被断去一掌。


    “早些年造过皇陵、靖国府的那个张好水知道吧?他上门女婿也死了。”


    “贺梅村?也是个造园子的高手。张好水和他独女去世后,张家的工坊和营造队都是他掌管,一直鳏居不娶,这样的上门女婿,实在难得。听说这贺梅村温文儒雅,与东主和工匠都相处得甚好,怎会遭此毒手?”


    “不错,死的都是良民,哪有什么江湖树敌?这案子着实蹊跷得紧。”


    “哼,一连死了这么多人,除了凤还楼,谁有这么大本事?”


    话音甫落,众人眼前白光一闪,噗的血柱冲天,方才说话这人的头颅已经不见了。


    众人无不大骇,遽然拔剑抽刀起身,背对着背彼此相护,如临大敌。客栈的气氛像一根绷紧的弦,随时都会断开。


    南向晚蹭地跳到深衣身边,紧紧抓住她宽大袍袖,大气也不敢出。


    深衣亦握紧了手中匕首,耳开八方,口中东坡肉“咕咚”下咽的声音变得极其清晰。


    凤还楼。


    难道真是中原江湖上不可提及的三个字?


    “嘣”的一声,吓得人人心中一凛。


    一柄飞刀扎入大堂的红漆大柱,一领血字绢轴飞展而下。


    “人走人路,鬼行鬼途!九仙飞令,命案撇清!”


    血淋淋的头颅抛入堂中,女子阴恻恻的声音在夜风中回荡,似远似近,飘渺如鬼:


    “连环命案,与凤还楼无关。再有坏我楼声誉者,死!”


    深衣扒开紧贴在她身后的南向晚:“人都走了!”


    南向晚:“你确定?”


    深衣夹了块辣子鸡丢进嘴里:“你就躲着吧,肉我吃光。”


    深衣运足耳力,听见有人窃窃议论:


    “这么多年来,凤还楼还是第一次发九仙令撇清命案吧?”


    “是啊,这事闹大了。”


    深衣揪出南向晚:“什么是九仙令?”


    南向晚虚弱道:“就是九仙夫人发的江湖令。”


    “九仙夫人是谁?楼主?”


    “非也。凤还楼唯一一个公开名号的人,掌管与楼外的一切联络。”


    深衣想想也是。凤还楼,天下第一,也是唯一的杀手组织,其首领当然是深藏不露。


    杀手不同于任何黑道白道武林人士。


    名,是最没用的东西。


    一个有名的人,还怎么做杀手?


    “你好像很怕凤还楼。”


    “废话,谁不怕凤还楼?”


    深衣揶揄道:“你的身价,九品杀手怕都不屑动手哩。”


    南向晚怒瞪:“我诅咒你嫁不出去!”


    一个干瘦老头对那柄传令飞刀起了贪心,不顾众人劝阻拔了下来。


    “好刀!”干瘦老头掂了掂,咧嘴嘿嘿笑开。突然双目惊骇鼓出,七窍流血,倒地而亡。


    “嗝……”


    南向晚再次被刺激到,打起嗝来。


    深衣又是同情又是好笑,十二两银子全拍到他碗边,“我走了!”


    “老——嗝!——婆你——嗝!”


    一个时辰已到,深衣足不沾尘,眨眼间消失在夜色中。


    再回湖心苑,已是轻车熟路。


    陌少仍然昏迷在床,仿佛浸润在夜色中的一尊玉人偶。


    深衣轻探陌少颈脉,还好,尚活着。


    董记当铺交还给她一封信和一包药,详细交代了她煎服之法。


    摸去厨房煎好了药,却在陌少面前犹豫起来。


    像他这样昏迷着牙关紧咬,这药要怎么灌进去?


    难道……难道要……哺……喂……么……


    唔。


    这也忒难为她了吧?


    碗捧了半天,勺子起落十次。眼看着都要凉了,她闭眼咬牙,张嘴低头——


    作者有话要说:——据说每个江湖都有一个杀手组织,每个杀手组织都叫xx楼,九仙夫人,作为凤还楼的pr,你怎么看?——你知道得太多了,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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