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53-054章

3个月前 作者: 丁墨
    第53章


    秋日的北京,天空澄碧高远,阳光干燥温暖,是一年中难得的舒适宜人的季节。


    季白和许诩下飞机时,停机坪上已经有几辆车等着:家里、爷爷家,还有舒航和几个发小笑嘻嘻的站在车旁。


    这架势令许诩看季白一眼——他一向低调,今天却兴师动众,自然是有意为之。


    她听他安排。


    季白今天穿着件她买的黑色风衣,利落的剪裁,干净的颜色,越发衬得他挺拔修长、整个人透出股英俊又清爽的味道。像是能察觉到许诩的心思,他无声的将她的小手握紧,淡笑走向众人。


    舒航几个跟季白拥抱后,看到许诩,全故意做出一副点头哈腰谄媚样:“嫂子!您来啦!帝都蓬荜生辉啊!”“来了就别回去了,大家可都挂念着你呢!”


    许诩跟这些油嘴滑舌可相处不来,只腼腆的笑。季白搂着她的腰,敲敲舒航的车盖:“我们先去爷爷家,过两天再找你们聚。”


    “成呐。嫂子,您想吃啥玩啥,列个单子,哥儿几个赴汤蹈火在所不辞,天上的星星也给您摘下来……”


    许诩忍俊不禁,季白也失笑:“给她摘星星还轮不到你,走吧!”


    ——


    轿车在公路上奔驰,很快就到了爷爷家。


    这是城中一处幽静的小院,院内梧桐掩映,回廊静深。季白拎着礼物,牵着许诩的手径直往里走。警卫和保姆都是用了多年的熟人,看到他都笑:“季白回来啦?这是女朋友吧?”


    季白微笑点头,让许诩挨个叫人,然后问:“爷爷呢?”


    “司令午睡醒了就在后院晒太阳,等你们半天了。”


    许诩跟季白踏入后院,就见一位老人坐在树下的椅子里,阳光笼罩住他全身,他穿非常普通的蓝色衬衣、宽松的棉裤子,看起来安静又慈祥。


    季白走过去,俯身下去,柔声说:“爷爷,我带许诩回来看你了。”


    老人看到他非常高兴:“回来就好……”缓缓抬头看向许诩。


    许诩也看着他。老人已有八十余岁,身材却跟季白一样高大健硕。满是皱纹的脸上,依稀可见与季白相似的俊朗轮廓。这令许诩心中生出温暖的亲切感,默默的想:要是季白老了也是这模样,也挺有魅力的。


    季白转头看着许诩:“叫爷爷。”


    许诩:“爷爷好。”


    爷爷非常温和的点头,问了许诩的年纪、学业、家里情况,听说她父亲是教授,就对季白说:“书香门第,回头让你大哥去一趟霖市,代替我登门拜访,礼数一定不能丢。”见爷爷态度如此,季白还有什么不放心的,含笑连连点头。许诩的心情也渐渐洋溢起来。


    过了一会儿爷爷又微笑问:“小姑娘,你看中我们家三小子什么了?”


    许诩略一思索,答:“全部。”


    一旁的季白笑了,爷爷一怔,也笑了。


    许诩说的本就是心里话,见他俩笑,就进一步解释:“我最喜欢他意志坚定、豁达沉稳,不因世俗眼光改变理想,在任何事面前都能保持一颗本心。君子坦荡,品性高华。他在我心中,是非常合适的人生伴侣。”


    ——


    从爷爷家出来时,季白心情一直很好。揽着许诩的肩膀,看暮色下苍茫的北京城,亦觉静好惬意。


    许诩第一次见家长,虽然心中差不多有底,还是忍不住问:“你爷爷……对我印象挺好?”


    季白望着她,脑海中浮现刚刚跟爷爷单独交谈的一幕。


    爷孙俩多日没见,也有些体己话要说。许诩自然也懂,过了一会儿,就告辞去前厅休息。


    爷孙俩说了一阵话,又聊到许诩。爷爷目光慈爱的说:“许诩是个好孩子,你带她回来,我很高兴,很放心。”


    而他蹲下来,握住爷爷的手,轻声说:“爷爷,我想跟她结婚,想跟她过一辈子。以后,再给你生几个聪明又可爱的曾孙子,你一定非常喜欢。”


    ……


    想到这里,季白低头就吻住她。前排还有司机和警卫,许诩微微一僵,不好意思发出太大动静,只能默默缩在他怀里,任他反复蹂躏红唇。


    季白将她吻得满脸通红,这才淡笑说:“印象好不好,你掂掂他给的红包分量不就知道了?”


    ——


    季白的父亲从商,故家并未安在军区大院,而是住在西郊的香山别墅。季白和许诩抵达时,天色已经全黑,远山朦胧而寂静,绿林环绕中的别墅灯光璀璨。


    季白和许诩走进客厅时,就见沙发里坐满了人。听到动静都抬头看着他们,还有几个人起身迎接。


    许诩看过季家人的照片,一眼就把所有人认清了。


    最先站起来的是季二夫妇,两人一脸亲切笑容,身边还站着个七八岁的男孩,颇为好奇的看着许诩;


    慢慢起身的是大哥,他的相貌比季白还要硬朗几分,神色疏淡,但目光透着温和。身旁的大嫂也随他站起来,客气的朝许诩笑笑。


    坐在最中间的,自然是季白父母。季父身材高大、儒雅含笑,朝许诩点点头。季母穿一身深蓝套裙,戴钻石项链和耳环,保养得极好的脸上,淡妆精致。目光静静掠过许诩,笑意淡淡的。


    季白心情也很好,牵着许诩的手,一一介绍,打过招呼,众人落座吃饭。


    这顿饭吃得基本顺利。


    父子四人有些日子没聚在一起了,倒上酒,连内敛的大哥话都多起来。大家时不时问起许诩的情况,她一一作答,沉稳温和,进退有度,气氛很是不错。


    唯独话少的是季母,只偶尔搭上一两句话笑笑,亦没问过许诩任何问题。


    转眼就吃到了快十点,男人们酒兴谈兴未减。大嫂二嫂笑着说扛不住了,先去客房睡了。季白闻言也放下酒杯,握住许诩的手:“我们还得喝一会儿,你先去睡?”


    许诩点头,季白看向母亲:“妈,许诩房间安排好了吗?”


    母亲淡答:“安排好了。”叫来佣人:“你带她去。房间东西都准备齐全了吗?”佣人答是。


    许诩站起来,视线正好跟季母撞上,她感激的笑笑,季母则平静的将目光移开。


    ——


    这晚喝完酒已经十二点,季白和大哥将父亲扶回房间,正好看到母亲开门走出来。母子俩目光在空中交错,季白微笑:“妈,爸喝多了,你们早点休息。”


    季母点点头,没讲话。


    安置好父亲,两兄弟走出来,大哥淡笑拍拍季白肩膀,回自己房间了。


    季白也笑笑。


    母亲虽未直接表态,该做的待客礼节,一样也不少。但她不欢迎许诩的态度,谁都看得出来。这让季白不那么舒服,尤其是想到许诩刚才朝母亲善意微笑的模样,更让他有点心疼。


    但他暂时不打算跟母亲谈。


    母亲有多固执他很清楚,为个警校的事,到现在还有心结,他怎么开导沟通都没用。现在母亲看起来对许诩很不满意,一时半会儿想要说服是不可能的,反而可能挑明、激化矛盾,最后连面子上的礼节都没了,让许诩难堪。


    如今的季白,很明白不是所有矛盾,都必须一朝一夕正面解决。这次带许诩见完亲戚、把名分定下来,目的已经达到。他打算临走前夜,自己去跟母亲沟通,万一谈崩了,反正马上就走,牵扯不到许诩。


    至于将来,他慢慢磨呗,等两人结了婚,生了孩子,人心都是肉长的,母亲自然而然会接受。


    季白又去佣人那里拿了客房钥匙。


    许诩房间一片漆黑,她蜷在被子里,露出个小小的脑袋,已经睡着了。季白低头亲了亲她的额头,转身出房间。


    ——


    第二天,大哥二哥夫妇一早就走了,家里只剩季白许诩跟父母。


    早餐准备的是豆腐脑、馒头和豆浆。许诩一向不喜欢北方早点,豆腐脑有点油还有点咸,馒头吃起来又没味道,一点胃口都没有,最后只拿了瓶豆浆喝。


    季白看在眼里,匆匆吃了点,就拉着她站起来:“我带许诩出去转转。”


    季白开车带许诩到粤菜馆子吃早点。看她安安静静喝粥,季白摸摸她的头发:“委屈你了。”


    许诩侧眸看着他:“还好。所以我们怎么解决这件事?”


    季白静了片刻答:“我妈这边,我来处理。你完全不用管,也不必在意,基本礼节做到位就可以了。”


    ——


    接下来几天风平浪静。许诩跟着季白,见了一圈亲戚朋友,跟舒航他们出去玩,每天过得舒心畅意。这么下来,跟季母的相处时间其实并不多,而且基本季白都陪着。但是季母的态度也非常明确——款待到位,淡漠无视。


    很快就到了临行前一天。这天季白没安排任何事,跟许诩在家陪陪父母,收拾行李。


    下午的时候,季白正跟父亲下棋,手机响了。


    “季先生,您预订的钻戒已经运抵北京。”


    季白旋即笑了,看一眼房间里正收拾行李的许诩,拿着手机走到无人的角落。


    对方问:“您看什么时候方便?我们派专人送到您府上。”


    季白淡笑答:“我现在开车过来取。”


    ——


    季白只说舒航找他有点急事,就出了门。许诩收拾好自己的行李,想着季白八成没收拾,就上楼去他的房间。


    一走进去,就见季母坐在床边,正一件件往他箱子里叠衣服。听到脚步声,季母转头,淡淡瞥她一眼,放下手里的东西:“你来了就收拾吧。”


    她起身要走,许诩踌躇开口:“阿姨,谢谢你和叔叔这些天的款待,非常感谢。明天就要走了,下次有机会再跟季白来看你们。你们保重身体,要是有机会去霖市,到时候我尽地主之谊,带你们二位好好转转。”


    这番话是说得恭顺而客气的,亦不会太亲昵殷勤。但季母静静看着她,眸中似有似无闪过一丝讥讽:“谢谢。不过我不会去霖市。”


    这冷漠的态度令许诩心头一凛,眼看她往门边走去,许诩静默片刻,开口:“阿姨,我们能不能谈谈?”


    季母脚步一顿,转头看着她。


    如果此刻换成其他人,许诩是没有什么耐心去争取对方的认可,合则来不合则去。


    但现在这个人,是季白的母亲。


    虽然季白说让她什么都不要管,一切交给他。但这几天下来,季母什么态度,她都看在眼里。说不在乎是假的,心里会有些难受委屈。


    而且如果得不到她的认可,季白其实也会遗憾和难受吧?她希望力所能及的替他分担。


    许诩没有什么跟女性长辈相处的经验,但在她这里,任何复杂问题,最终的解决方法都是简洁高效的。


    她决定直接跟季母沟通。


    沉吟片刻,她温和开口:“阿姨,季白经常跟我提起你和叔叔。在他心里,你们不仅是父母,也是他非常尊敬的人,他说你们在各自的人生和事业领域,都取得非常大的成就。这次能见到你们,还有他其他家人,我真的很高兴。”


    季母看着她不说话。


    许诩继续说:“我知道季白当警察的事,您一直有点遗憾。我能理解您的想法——因为这种家庭环境长大的孩子,去当警察意味着会吃很多以前没经历过的苦,您是关心他爱惜他。


    不过这些年,季白一直很努力。您人在北京,可能也没看到,季白也不会跟您提,他工作起来,非常非常拼命,有时候连续好多天都睡不了一个好觉,吃不了一顿饱饭。常常破了案,人也累垮了。刑警的辛苦,特别是他作为刑警队长的辛苦,是常人难以想象的,”


    季母脸色微变。


    许诩柔声说:“现在,他也在公安系统干得非常出色,谁提起季家,首先想到的是季白。对于这一点,我也是非常尊敬他的。我说这个,不是其他意思,而是因为跟他朝夕相处,我能感觉到他内心的想法——他这么拼命,一方面是正直尽责,另一方面,其实也是向你和叔叔证明自己,三十岁的人了,尽管性格固执,但内心里,还是想向父母证明自己的想法和选择没错。”


    季母:“他是自找的!”话虽这么说,目光却有些变化了。


    许诩话锋一转:“无论在哪一方面——工作、爱情、生活、理想,他都很希望得到您的认可和支持。其实这样,他跟您的关系也能比以前更亲近。我想这也是他为人子女渴望的。


    阿姨,我以前没谈过恋爱,季白是我第一个男朋友,我一直把他当成最重要的人关心着。他离家在外很辛苦,我虽然年纪轻,但是会好好照顾他。而且我们是警局同事,有什么事都能互相照应。所以,我个人也很希望,能得到阿姨您的认可,因为您对季白来说,是最重要的人。”


    说完这些,她就抬眸看着季母。


    许诩觉得自己以诚相待的这番话,多多少少能有点打动季母。即使一时无法让季母接受,也让她看到自己友善的态度。


    她预备观察季母的反应,再决定下一步怎么说。


    然而她对季母的了解还是太少了。


    身为**,季母从小接受最正统严厉的教育,她才是许诩父亲说的,真正站在金字塔顶端的人。虽然季白的父亲从商,但也是典型的“红色企业”,跟她熟悉的权力结构脱不开。在她心中,深深为自己的阶层自豪着,那种天生的优越感,从小就烙入她的骨子里。


    她不一定要求季白的对象,一定要是门当户对。但必须也是非常拔尖的女孩,才足以站在季白身边。


    而相貌稚嫩、性格单纯的许诩,单从外在条件来说,实在跟她理想儿媳差距太大了。


    更深层影响更大的一个原因——季白当年忤逆她的意思,执意去当刑警,已经在母子间埋下了多年难以抹平的沟壑。现在许诩又是个刑警,她简直无法接受。


    季母看着她,眼中浮现疏离的笑意:“你说这么多,就是想让我认可你?”


    许诩一怔,听她淡淡说:“许诩,本来我不想跟你谈,但是你也有点太自以为是了。既然这样,我们就说开——也许你算是个条件优秀的女孩。但以我的标准,你不漂亮,学历也普通,家境也普通,事业上也不能给季白任何帮助。而且你还是个警察,工作危险忙碌,将来你怎么照顾家庭?作为一个母亲,我就是觉得你哪一点都配不上我儿子。另外,我对你这个人,也喜欢不起来。季白要跟你在一起,我拦不住。但是我的态度也很明确——我不接受你。”


    第54章


    在与母亲相处的问题上,季白已经百炼成钢。他首先想到的是策略,想到的是将许诩呵护在自己的身后。


    但许诩不同。


    她说过“避重就轻”,但是针对“获得季家人认可”这件事的整体策略而言,对事不对人。


    现在大局已定,对于季母,她想的是尽力沟通争取一次。如果成功,季白就不必为难,大家也能更舒心畅意;如果失败,也没什么实质损失。


    但她唯一没考虑过的是,这件事是否会对自己造成伤害。


    所以当季母说出这番毫不留情的话语时,许诩愣住了。


    道理不通,可以明辩;误会隔阂,可以冰释。但如果一个人就是瞧不上你,不喜欢你,怎么办?


    许诩是愿意跟她沟通改善,但绝不可能去做什么事,向她证明“自己配得上季白”、“值得她喜欢”——因为她的判断标准在许诩看来,就是不对的。


    所以在突如其来的刺痛感后,许诩的反应只是沉默。她也不会去反驳——反驳也没有意义。


    看到许诩不太好看的脸色,季母眼中讥讽更盛,也不想跟她多谈,转身就走。


    ——


    季白怀里还揣着精心挑选的钻戒,一进屋门,就见母亲铁青着脸,从自己房间走出来,抬眸看自己一眼,径直回房。


    他微微一怔,不动声色的走过去,却见许诩也走了出来,脸色有点不太对。


    季白一把拉住她,盯着她低声问:“怎么了?”


    许诩:“让我一个人呆一会儿。不是大事,不要担心。”


    两人同居以来,早有默契。许诩说要一个人呆的时候,季白往往会给她空间去自我调节。


    此时,季白静默片刻,还是松开了她。许诩走进自己房间,关上了门。


    母亲的房门也紧闭着,佣人低头在客厅拖地。季白坐了一会儿,看几眼佣人的神情,把她叫到屋子外头。


    佣人一开始当然是什么都不肯说——季白只是临时回家,这个家还是季母做主。但如何抵得过刑警队长的盘问,三言两语又套又逼,很快把刚才发生的事,问了个七七八八。


    此时夜色正好,一轮明月湛湛悬挂在头顶。季白站在屋外池塘边,心里有点烦,下意识伸手去口袋摸烟,却摸到了红枣片。微微一笑,三两下将红枣片吃了,转身进屋。


    他先到了母亲门外:“妈,我进来了。”


    “嗯。”


    屋内开着盏柔和的灯,母亲正坐在沙发上,神色淡然的看电视。季白在她身旁坐下,含笑盯着她的脸:“我明天就走了,你就不跟我念叨几句?”


    母亲原以为他此刻来,必然是兴师问罪,替许诩出头,故心头也有股冷冷的气。没料到他若无其事言笑晏晏,一怔之后,笑笑:“我没什么要念叨的。”


    季白起身给母亲倒了杯茶,送到她手里:“儿子身在外地,您和爸多注意身体。有什么事多让大哥二哥去办,再不济通知我,我让舒航几个跑腿。别让儿子担心。”


    母亲嘴角浮现笑意:“天高皇帝远,你说得比谁都好听。”


    季白就笑。母子俩又聊了一会儿,母亲眉宇间的不悦倒是烟消云散。


    这时佣人来敲门,送进来碗炖好的燕窝,季白问:“许诩的呢?”佣人答:“马上就送。”


    季白点点头,扫一眼母亲沉静的脸色,亲手帮她把燕窝端过来,又用勺轻轻搅拌降温。母亲脸上挂着笑,在边上看着他体贴的动作。


    季白一边搅拌,一边开口了:“这次回霖市,我打算向许诩求婚。”


    季母脸色就有点紧绷了。


    却听他继续说:“妈,咱们说开了吧——我就这一个喜欢的姑娘。您反对也好,同意也好,这事儿板上钉钉,她我是娶定了。


    我知道您心里不痛快,一时半会儿接受不了。但这次回来,面子上的事,您该做的都做到了。这一点儿子感激您。将心比心,以后媳妇该做的事,我也会让许诩做到位。


    至于将来您什么时候能接受她,接受我们的婚姻,儿子都会一直等着,我也希望这一天不会太远。”


    季母沉默不语,却见季白抬眸望着自己,目光沉而深,语气也有些淡:“不过妈,她是真心喜欢儿子,才肯跟儿子回来。儿子也要对得住她,得让所有人都尊重她,不能让她在我家里还受气。


    刚才回来时,你们讲话我都听到了。她条件好不好,配不配的上我这种话,您不该说,以后我也不想再听到。”


    ——


    季白推开许诩房门,就见她坐在窗前椅子里,一只手还搭在窗台上轻轻的敲,白皙的小脸很平静。


    季白在她身旁坐下,将她环进怀里,一起看着窗外的星光夜色,也不出声。


    过了一会儿,许诩闷闷的说:“我跟你妈谈了谈,但是效果不太好。”


    季白捏捏她挺秀的小鼻子,微笑道:“委屈老婆了——她的话你别放在心上。而且你讲的话,她不一定没听进去,给她点消化时间。”


    许诩一听,明白季白已经知道这件事,点点头:“我懂的。那现在应该怎么办?”


    这次过来前,许隽还专门跟她叮嘱,说你未来婆婆估计是个狠角色,你可当心了。季白对你再好,也是个孝子,是男人都得为这事儿烦。你有点心理准备。


    父亲则说,即使有矛盾有委屈,只要不触及原则,许诩身为晚辈,应该适度谦让、主动维护跟季白父母的关系。


    结合父兄的话,再根据她对婆媳关系的粗浅了解,如果季白希望她再做点什么努力,她也愿意。


    季白一看就知道她在想什么——不仅没生气,还想着补救,直愣愣的实诚性格,当真叫人心头发软。


    他沉默片刻,将她身子扳过来,正对着自己。俊脸挂着淡淡的笑,黑眸紧盯着她:“很简单。”


    “……简单?”


    “你就跟现在一样,对长辈该做的都做到,已经足够。


    我妈这边,有任何矛盾任何问题,你不要管,不必出面,全部交给我解决。从今往后,在我这里,不存在婆媳关系需要你解决,我不希望你有任何困扰。


    等将来,你们的关系会有改善的一天,顺其自然。”


    第二天两人是中午的飞机,走的时候,季父季母都出来送了。季母神色依旧不豫,但也没说什么。


    飞机在云层穿行,客舱里灯光昏暗,安安静静,很多人都在睡觉。许诩盯着窗外看了一会儿,转头看向季白。


    他的头仰靠在椅背上,微黄的灯光打在脸上,俊朗又安静。想到他昨天的话,许诩心头一软。


    按他的说法,今后她不存在“婆媳关系”需要处理——因为他会全部转化为“母子关系”。他这么说了之后,她的确觉得轻松不少。


    如果每个男人都像他这么干脆的处理难缠的婆媳关系,中国的家庭关系应该会和谐很多。


    虽然还有些遗憾,但世事也不可能尽如人意。就是……辛苦他了。


    许诩闭上眼,轻轻靠在他肩头。


    过了一会儿,空姐来送餐。许诩没什么胃口,吃了几口就停筷。季白摸摸她的头,笑着说:“吃不下就不吃,晚上我订了地方吃好的。”


    ——


    抵达霖市是下午,两人回到家,先把屋子打扫一番。望着光线明朗、干净整洁的家,两人心头都生出暖意。


    自家的家最舒服,真是永恒的真理。


    打扫完许诩去洗澡,季白等她洗了一半开门进去,出来时直接就抱上了床。


    在北京为着照顾许诩声誉,两人只能分房而睡。难得的假期却不能跟她亲近,季白的确有点压抑。无论亲吻抚摸,都比平时要重几分。看着雪白娇躯很快遍布吻痕,心头的火被浇得更旺,伐挞也比平时狂野几分。脸上却噙着淡然自若的笑,时不时捉起许诩的手和脚亲咬。许诩被他调得又难耐又好笑,一张脸通红窘迫。窗帘紧拉,整间屋子里沉默又暧昧,只有彼此知道其中的甜蜜、兴奋和温柔缠绵。


    不过许诩发现,性的确是个好东西。身体彻底释放之后,因为北京之行的那点低落也烟消云散。心情豁然开朗、云开月明。


    季白要了两次,虽然还有点意犹未尽,但平时这么久许诩已经喊累。到底爱惜她的身体,刚要翻身从她身上下来,却被她伸手拉住胳膊:“你还可以继续吗?再来一次?不行没关系。”漆黑的眼睛亮晶晶的看着他,额头上还有汗水。


    季白倏地笑了,这简直是他听到过的最美好的邀约了,低头就热烈的吻住她:“行!怎么会不行?”


    最后结束的时候,已经是傍晚。许诩拖着疲惫的身体,慢吞吞挪去洗澡。季白一直含笑目送她走进浴室,这才看一眼墙上的钟,扬声说:“大胡找我有点事,我去他那里一趟,一会儿直接去餐厅等你。”


    “哦。”许诩没太在意。


    ——


    暮色笼罩秀美干净的城市,车子在清凉夜风中穿行。季白单手握住方向盘,从怀里掏出戒指盒,眸中笑意浅浅。


    他定的是近郊的一家非常安静优美的餐厅。虽然没有准备俗气的小提琴和红玫瑰,也没有大张旗鼓的包场。但是会有翡翠绿的丝绒沙发和雪白的羊毛地毯,餐桌正对开阔匍匐的远山。泉水从透明的屋顶流泻而下,将整个房间点缀得波光盈盈。而星光月色会映在窗外蜿蜒寂静的溪流中。


    小家伙,会不会答应他?


    正想得出神,手机却响了,是大胡。


    “头儿,回霖市了吗?”


    “回了。”季白想起今晚有球赛,大胡找他多半是看球,含笑道,“今晚我没空,要陪许诩。”


    大胡滞了一瞬,沉声答:“头儿,山区发现了一具女尸。”顿了顿说,“一具非常奇怪的女尸。你跟许诩赶紧过来吧。”


    挂了电话,季白凝视手中戒指一眼,收进怀里,打给许诩:“饭我们下次再来吃。有案子,我马上来接你。”


    ——


    案发地点在距市区相当远的某县山区里,这里是真正意义上的“深山老林”,虽然有国道和山路贯通,但属于少数民族自治县,地广人稀,附近几座山都没什么居民。如果不是有农民恰好上山采草药经过,尸体根本不会发现。


    季白等人开车到了山脚,再沿小路攀爬上山。后来就没了路,众人必须小心翼翼在大片荆棘野草里穿行。地形险要,季白一直让许诩紧跟自己。遇到难走的路,就直接背着她过去。许诩趴在他温暖宽厚的背上,望着他在夜色里安静的轮廓,因案件而紧绷的心,也随之踏实镇静无比。


    等刑警队众人抵达尸体附近时,天际已经露出微白。


    这是半山腰上,一片地势低洼的草地,已经用警戒线封起来。背后紧靠着巍峨悬崖,周围有几棵零落而繁茂的大树。


    看到尸体第一眼,许诩心头就升起非常奇异的感觉——这具尸体传递的情感,太强烈了。


    那是个二十出头的女人,穿着鹅黄色的薄毛衣,□是一条黑色修身长裤,侧身蜷缩在阳光灿烂的草地上。黑色长发,堪称柔美的散落肩头。鹅蛋脸上眉目修长,轮廓秀美。


    她皮肤很白皙,脸颊、双手、脚踝……露在外面的每一寸肌肤,都晶莹如玉,与身下的暗绿的枯叶草地,形成鲜明的视觉冲击。而她的脸颊甚至还有些红润颜色,嘴唇也涂着粉嫩的蜜色唇膏,似乎还挂着一丝温柔的笑意。


    看起来就像是睡着了。


    一个鲜活美丽的女人,安静乖巧的睡在他们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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