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8章 关于事业

    关于事业


    鹿露大三那年,林泮读研一，并出版了他的第一本翻译小说集。


    这算是半盈利半公益项目，政策扶持,图书公司可申请免税，每年都会做。今年他们就看中了林泮发在大学论坛的几篇小说，编辑发邮件和他联系,很快谈妥，印刷八百本，电子图书多渠道上架，稿费八千。


    怕他嫌少,编辑专门解释：【这是我能为你争取到的最大数额，你毕竟是新人,地球时代的小说回报率一向不高。】


    林泮回复：【谢谢您,我理解】


    编辑十分满意，想了想，问他在哪里,如果在巨鲸市就当面签合同,顺便聊聊一些稿子的细节，有些地方她觉得还可以改一改。


    【好的】


    简单又安静的回复,编辑想，这大概是个很腼腆的年青人,于是选了公司附近的一家咖啡馆,问他明天方不方便。


    【就是创想科技园后面那条路,打车很方便的,你认识吗？】


    【认识,我会准时到】


    编辑心中打了个响指，又搞定一个任务：【到时见】


    第二天,她上午校对稿子，中午在食堂吃了便当，下午一点左右，刚好犯困，提前十分钟到咖啡馆叫杯摩卡，准备喝一杯等。


    刚刚走进明亮干净的原木风大厅，她就被坐在窗边的青年吸引了。


    衬衫西裤，手臂有袖箍，里头暖气开得足，外套搭在椅背，虽说是中规中矩的打扮，但版型服帖，袖口和裤脚的尺寸都恰到好处，没有半点邋遢的累赘。人人都以为正装最好穿，三件套上身就是职场人了，殊不知糟糕的西服还不如不穿，否则套在身上皱巴巴的，和咸菜没什么区别。


    像青年这样穿才漂亮，衬得人挺拔严谨，仪表堂堂。不过，量身裁制的西服并不便宜，成衣或多或少都有不合身的地方，他要不是身材特别标准，就是花了大价钱订做的。


    不知道是不是看得太久，编辑发现对方朝她看了过来。


    她和善地笑了笑，倒不怕引起误会，自己都五十六岁了，儿子今年刚结婚。


    “是北岛编辑吗？”青年起身，帮她拉开椅子，“请坐，我是林泮。”


    北岛编辑一时惊讶：“你到得这么早？”


    “正好有点事要办，就早点过来了。”创想科技园有鹿露的份额，按照当时的约定，科技园的东片归她，西片归另一个股东，最近对方很想全部吃下，改建成2区最大的科技园区，鹿露不太乐意。


    他担心对方搞出幺蛾子，就过来看看什么情况。


    北岛编辑打量他，两人要签合同，林泮的资料写的是21岁，她还以为是个稚嫩的学生，没想到谈吐这样得体。


    “这是合同。”她取出文件夹里的电子纸，“你看看有没有问题。”


    林泮客气道：“鲸鱼图书是业内有名的出版社，合同很专业，我没有什么问题。”


    他早就请艾律师帮忙看过了，优渥没有，还算公道。


    “那就签合同吧。”北岛编辑爽快道，“签完我们聊聊稿子。”


    “好的。”


    林泮接过合约，认真翻看了一遍，确认与之前收到的并无二致，这才提笔签字。


    北岛编辑收好合同，打电话让助理接收，送到办公室盖好电子章盖发过来。


    等待期间，就和林泮说哪几篇小说需要修改，一些专业词汇怎么翻译好。林泮打开平板记录，听得十分认真，有的虚心接受，有的却说了自己那般翻译的理由，北岛编辑也斟酌着接受了。


    不知不觉，一个多小时过去。


    北岛编辑看看表：“那今天就先这样，合同一会儿发你邮箱。”


    “好的，今天麻烦您了。”


    北岛编辑笑笑：“不客气，难得看到年轻人愿意做文学翻译，你是我约过的翻译里最小的一个。”停顿下，闲聊似的问，“怎么选择走这条路的呢？不方便说也没关系，我们就随便聊聊。”


    林泮轻声道：“是我女朋友说我适合做这个，让我试试看。”


    北岛编辑赞同道：“她眼光很好，你很有天赋。”


    林泮微微笑。


    他过很多专业很多技能，大多有强烈的目的性，希望增加自己的“使用价值”，但文学翻译不是为了工作或结婚，只是因为过去的爱好，以及一点讨好女友的想法。


    可做得久了，却觉得别有滋味。


    翻译需要耐得住寂寞，细细揣摩作者的心态，翻阅大量资料，要有自己的理解，又不能夹带私货，过程枯燥漫长，薪酬还低。这恰好吻合了他的性格特点，他不习惯讲述自己的想法，却对很多事物十分敏感。


    他分享别人构建的世界，以此和他人搭起了交流的桥梁。


    很新鲜的体验，也不会让他因为被关注而紧张。


    至于出书和受到夸赞，纯属意外之喜。


    翻译者性别模糊，人们看到的是他的理解力和文字表达能力，不是他的外表和身体，哪怕称赞中只有一半真心，也是对他能力的肯定。


    他渐渐喜欢上了这份工作，纯粹的喜欢。


    “谢谢您。”林泮道，“我会继续努力的。”


    北岛编辑的眼神愈发赞赏，男孩子有能力固然好，能谦逊就更好了。


    她又提点了他两句，林泮受益匪浅，看她预备走，忙叫服务员打包咖啡和蛋糕：“多谢您拨冗相见，请务必不要推辞。”


    北岛编辑看他的打扮就知道他家境很好，没有拒绝，接受了他的好意。


    林泮目送她离开，这才收拾东西，叫了份招牌的蛋糕带回家。


    绿泷公园的枫叶都开了，金黄的梧桐叶飘满道路，十分美丽，惹来诸多游客拍照合影。


    他拐进私家路，穿过遮蔽的树荫，回到了45号。


    门口停着好几辆车，看车牌是银行的人。


    林泮停好车，稍稍整理仪容进屋，迎面遇。


    他问：“是银行的人？”


    cc点头：“和鹿小姐在茶室说话呢。”


    “知道了。”林泮没有打扰她，先将蛋糕放进冰箱，随后去花园问候园丁，商量着剪了几支花，插在水晶瓶里，放到书房的窗台边。


    他喜欢书房中的花香，也喜欢阳光投射出的摇曳身影，丝绒般的美丽。


    处理一些邮件，看半本书，零星听见些许动静。他走到窗边，看见客人与她作别，上车离去，于是下楼取出蛋糕，削些水果，装盘端进茶室。


    她的茶室分为两部分，一个是传统的茶桌，喝清茶，一个是围炉煮茶，有各种茶叶可以熬成茶底，加牛奶、炼乳或者别的什么，自选调料。


    林泮给自己调了杯茉莉茶底的奶茶，擡头就看见她回来了。


    “一切都顺利吗？”他问。


    鹿露唉声叹气：“凑合吧。”


    经过数个月的谈判，她和新纪元终于签订了转让合同，将原本的土地使用权转让给对方。考虑到对面财政比较紧张，几个亿分批付，第一笔支付1.5个亿。


    这么大一笔钱到账户，就得给它找下家。


    是投资一个看好的新公司，走个a轮，还是交给银行投资基金，赚点零花钱，抑或是与朋友合作，自己创业？钱多了也烦恼啊。


    鹿露想不好，只是拿出一百万和王小竹买了个游戏工作室，让他们开发新游戏去，这钱花出去就不过脑子，就当和朋友玩个创业剧本杀了。


    正儿八经的投资还要想想。


    “k总问我要不要增投天莱。”鹿露回忆，“这两年他们眼看有了起色，好像又有新投资了。”


    新资金入场，她不跟投，份额难免下降。


    林泮道：“您怎么想呢？”


    “我觉得可以考虑。”鹿露拿起叉子吃蛋糕，含混道，“娱乐圈来钱是真的快啊。”


    连明星都能日薪过亿，别说资本家了，赚得体满钵满，怪不得大家都乐意往里面砸钱，运气好碰到像娜拉这样的潜力股，甚至能带公司飞升。


    再投点儿吧，还能假公济私，投几个自己喜欢的电影玩玩。


    “大约是多少呢？”他问。


    鹿露满不在乎：“花不了几个钱，七八千万最多了。”


    她的行事准则是人家吃肉，自己喝汤，不多投，不上头，赚点零花钱就行。


    剩下的钱投哪里，她还在斟酌，琳达的意思是如果她想要短期投资，就投新科技，如果是长期投资，那就要赌一赌人类未来的发展方向了。希壤注重地球生态，那么这次就可以投一点宇宙开发，鸡蛋不要放在同一个篮子里，赔掉也没什么，这边赔，那边肯定有得赚。


    东方康也是这个意思，和她说可以联系星桥银行，涉足一下星际资源项目。


    鹿露觉得有道理，她想找个太空农业或者外星哨站基建类的，所以打电话给了希壤陈总，问他知不知道谁缺这方面的投资，她愿意试试水。


    目前还没有太明确的消息，只能慢慢寻摸。


    “再看看吧，反正不急。”谁有钱谁是大爷，鹿露半点不急，把剩下的蛋糕推给他。


    刚喝了杯奶茶，这会儿有点腻，她提过玻璃壶，丢点干花和茶叶煮花茶。


    水壶放在电热区，没一会儿就咕噜咕噜冒泡。


    “你今天顺利吗？”她托腮，笑眯眯地看着男朋友，“合同签好没有？”


    林泮点点头，简单说了下午的流程。


    鹿露有点嘚瑟：“我就说你很有天赋吧，什么时候能出，我多买几本捐给学校——对了，要不要买点书捐给你那个保育院？”


    林泮微微一怔，旋即道：“也可以。”


    他在保育院的时光大多晦暗，唯有阅读室是一点荧光，如今，也到了他报偿的时候。


    “我去挑些阅读器和电子书送过去。”


    保育院都是孩子，使用的是特制的空白阅读器，无法联网，没有预存的书籍，需要到图书台选择借阅，管理员同意后才能下载。阅读器也只能在阅读室使用，不能带出房间，人离开后就会被其他人使用，以前林泮会写一张纸条，记录看到了哪本书的哪一页，方便后面续借。


    他可以买一批质量不错的二手阅读器，再购买大量电子教材和辅导书，允许识字的孩子长期借用。


    哪怕不看辅导书，只沉迷小说，也比无所事事地打架斗殴要好。


    在保育院，不走错路就是一种幸运。


    希望像他一样幸运的人，能够多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