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口笛

    富兰克林生产之处


    一千七百六年（清康熙</a>四十五年，民国前二百六年）一月十七日，富兰克林生于波士顿。是日为星期，邻里多赴北寺听讲者。北寺为波士顿最古之寺，离富兰克林家数弓地耳。啼声初闻，其父抱往寺中，受洗礼。请于牧师曰：必以吾弟朋极明（Benjamin）之名为名。盖其兄弟夙相友爱故也，牧师笑而许之。


    富兰克林之家，只有小屋四间，兄弟中长者已成人，幼者方扶床，一十三人，实逼处此。后人为之设身处地，闭目一想，疑当日聚十三顽童于此小室之中，殆有塞破屋子之概。其实不然。每诸童聚会时，因室中坐具无多，或蹲于地，或坐于桌，并头促膝，转觉相亲。不以为忤天高地厚、俯仰皆宽，盖未尝有屋小如舟之叹。


    富兰克林受洗礼之古寺


    富兰克林七岁时，有一极可记之事。此老于六十六年之后，犹举以告人也。盖其时富兰克林之母，给与办士（英国所用之铜币，此时美尚属英，故通行之）数枚。富兰克林受之，玩之极可爱，而不知此物之万能也。问诸母曰：“儿得此将何用乎？”母曰：“儿当宝之，此可市物。”


    富兰克林知此可以市物，则大喜。又恍然市中之列百物而供人之求，徒为此耳。又问母曰：“若然则此区区者极易尽耳。不识吾母能更有以给儿耶？”母正色曰：“无矣，儿勿妄费也。”


    富兰克林纳钱衣袋中，狂奔至市。钱在袋中作响，富兰克林闻之，尤喜心翻倒矣。当富兰克林之世，波士顿仅一小镇，非若今日之店肆林立、百物咸备。富兰克林遍观市中，则糖果与玩物，二者皆所欲。因家素贫困，衣食之外，他无所有。故其爱糖果及玩物也，实甚于他儿。


    富兰克林正徘徊不决之时，忽遇一童子，横吹口笛，其状甚适。乃曰：“吾亦买此耳。”卒至一肆，见玩物之多，不啻充栋。富兰克林大喜，亦不暇叩其价之多寡，探囊尽出乃母所赐之钱，双手奉之曰：“此可易一口笛否？”肆主数之曰：“可矣。”投钱入柜中，随手付与一枚，比归，群从诘之，则已出过当之值。于是富兰克林悔极而啼，并掷其口笛，勿复爱之矣。富兰克林虽见欺于市人乎，然自此以后，见非必需之物，则决不购，至老如此。常以此戒后生曰：“尔莫为口笛多费（Don’t give too much for the whistle）。”


    【批评】


    人至亲莫如兄弟姐妹。方其少也，衣食相共，枣梨相让，一堂怡怡，几如同命之鸟。偶有争端，事过即忘，初无芥蒂。故小儿群居，在小儿心中，终不嫌屋小，偶居无猜，数十小儿，不啻一儿也。长成以后，倘勿以世故之心、妇女之口，加诸昆弟姐妹之间，则一家之中，和气翔溢，昌大必矣。


    少年初入世时，本其一味之天真，入此万恶之社会，见欺于人也必矣。虽然，见欺亦何妨？见欺而即能觉悟，则彼亦我师也。富兰克林以买口笛费钱，至于终身牢记，成一俭朴之人，得力岂不多哉？


    富兰克林之母赐予办士时，何勿教以储蓄之法？吾闻近日美国人教童子储蓄之法极盛，农家子弟，其父母或予以田地数畦，或予以蜜蜂数房，使之力作，得钱则储蓄之。至于成年，即能自立，此法无间然矣。


    公元1706年1月17日（清康熙四十五年，民国前260年），富兰克林在美国波士顿出生。这天是星期日，街区邻人很多都到波士顿的旧北教堂（Old North Church）去做礼拜。旧北教堂（Old North Church）是波士顿最古老的教堂，距离富兰克林的家非常近。富兰克林一出生，他的父亲就把他抱到教堂接受洗礼，又由于他父亲与他叔叔兄弟二人间感情一向深厚，因此他父亲向牧师请求道：“请一定要以我弟弟本杰明（Benjamin）的名字来为我儿子命名。”牧师笑着答应了。


    富兰克林的家不大，只有四间小屋，却生活着十三个小孩。且孩子们彼此年龄差距很大，其中大的孩子已经成年了，小的才刚刚开始学习走路，他们实在是被迫生活在这种环境中的。后世人若将自己置于这样的环境中想一想，也许不会相信当时十三个小孩居住在这种小房间里，大概想到的是被塞在破屋中的情形吧。然而实际上却并非如此。每当所有小孩聚集在一起的时候，由于家中没有多的座椅，有的孩子就蹲在地上，有些孩子则坐在桌子上，他们彼此间头挨着头、膝靠着膝，反而更有一种亲切友爱的感受。在这样的环境下，他们没有产生天地自然并非辽阔广袤的感受，也不曾出现房屋狭小如同一叶扁舟的感叹。


    富兰克林7岁的时候，有一件非常值得记录的事。他在66年以后，还以这件事为例来戒告他人。他7岁时，母亲给了他一些便士（英国通用的货币。当时北美十三州是英国的殖民地，所以便士也在美国流通）。富兰克林得到后，觉得这些便士非常有趣，却不知道金钱有很多用途。富兰克林问道母亲：“我能用这些便士干什么呢？”母亲答道：“你要珍贵地对待它，这能够用来买很多东西。”


    富兰克林在知道便士可以用来买东西后，十分高兴。可是他又突然意识到集市上供人购买的商品有很多，而自己却只有这一些便士，便问母亲：“如果用来买东西的话，这些便士很快就会花光的。不知道您能不能再给我一些？”母亲听后严肃地说：“没有多的钱给你了，不要随便花掉它们。”


    富兰克林把钱装入衣服的口袋中，飞快地跑向集市。钱在口袋中碰撞发出响声，富兰克林听到后，非常欢喜。在富兰克林所处的那个年代，波士顿只是一个小镇，并不像今天这样店铺众多，各种商品都有。富兰克林把集市都逛了一遍，发现自己既想要糖果又想要玩具。这是由于他家境贫寒，除温饱以外没有其他的享受，所以他比一般的小孩更喜欢糖果和玩具。


    在富兰克林面对糖果和玩具犹豫不决的时候，他忽然遇到一个吹口笛（whistle,也作口哨）的小孩，样子非常自得。富兰克林便自言自语道：“我也买这个好了。”于是他很快到了一家店铺，看见了很多玩具，非常高兴，也没有想到去问价钱的多少，便从衣袋中拿出母亲给的所有钱，双手捧着问：“用这些钱可以买到一个口笛吗？”店主数了数，说：“可以。”富兰克林把钱投入了钱柜，店主随手给了富兰克林一个口笛。等到他回去的时候，人们问他口笛的价格，他这才发现店主多收了自己的钱。于是富兰克林后悔地哭了，并扔掉了口笛，不再喜欢它了。富兰克林虽然被集市上的商家欺骗了，但是从这以后，他看到非必需的商品，就一定不会购买，到他年老了仍是这样。富兰克林常用这件事来教育晚辈，他说：“你们不要在口笛上花过多的钱（Don’t give too much for the whistle）。”


    【评论】


    对于人来说，没有比兄弟姐妹更为亲近的人了。当一个人年少的时候，他和兄弟姐妹们整日生活在一起，彼此之间友爱谦让，家庭和谐欢乐。他们几乎就像是命运相共的鸟群，即便偶尔起了争端，事后也会忘了它而一点隔阂都不会有。因此小孩子们都能共同生活在一起，他们心中完全不嫌弃房屋狭窄，相互居住在一起也没有猜忌，十多个儿童，就像是一个孩子。等到他们成年之后，如果彼此间不用世俗功利的眼光相看，不听信家中妻子的无端猜忌来对待兄弟姐妹，那么一个大家庭中便会充满和气，必定能够昌盛。


    少年人刚刚接触社会，怀天真之心面对着复杂的世界，被人欺骗也是正常的。即便如此，被欺骗了又有什么关系呢？如果被欺骗后能立刻意识到这一点，那么欺骗我的人也可以算作我的老师了。富兰克林由于买口笛多花了钱，因而终身牢记这件事，成为了一个节俭朴素的人，他得到的益处难道不多吗？


    富兰克林的母亲给他便士时，怎么不教他存钱的方法呢？我听说这些年美国人教儿童存钱的教育很流行。农家子弟的父母，要么给孩子几片地，要么给他们几座蜂房，让他们劳动，孩子们得到了钱后又将钱存好。这样下来，到了成年的时候，孩子即能自立。富兰克林母亲的教育方法和这种方法是没有区别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