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史将略卷之十五

    南宋后


    张俊恊谋破贼


    宋高宗</a>绍兴元年，张俊讨贼李成，闻其将马进在筠州，以豫章介江、筠之间，遂急趋之。既人城，喜曰：我巳得洪，破贼决矣。及进犯洪州，俊敛兵若无人者。居月余，进以大书牒索战，俊以细书状报之。进以俊为怯。俊谍知贼怠，乃议战。岳飞</a>曰：贼贪而不虑后，若以骑兵自上流绝生米渡，出其不意，破之必矣。因请自为先锋。俊大喜，乃令杨沂中绝生米渡，飞重铠跃马，潜出贼右，突其阵，所部从之，进大败，走筠州。飞抵东城，进出城布阵，飞设伏，以红罗为帜，上刺岳字，选骑二百随帜而前，贼易其少，薄之，伏发，进大败走。飞使人呼曰：不从贼者坐，吾不汝杀。坐而降者八万人。俊与沂中复前后夹击，贼大溃。进以余卒奔南康。飞夜引兵至朱家山，又斩其将赵万。成闻进败，自引兵千余万来。俊与飞遇成于楼子庄，大破之，遂复筠州城。复以十万众与俊夹河而营。沂中夜衔枚渡河，与俊夹攻之，成又大败。俊乘胜追至江州，成势迫，绝江而去，因呼俊为张铁山。遂复江州。巳而兴国军等处群盗皆遁。


    吴玠兄弟破贼


    宋高宗绍兴元年，金兀术寇和尚原，吴玠及其弟璘大败之，兀术遁。玠自富平之败，收散卒保和尚原，积粟缮兵，列栅，为死守计。或谓玠宜入汉中，扼蜀口，以安人心。玠曰：我保此，敌决不敢越我而进，是所以保蜀也。玠在原上，凤翔民感其遗惠，相与夜输刍粟助之。玠赏以银帛，民益喜，输者益多。金人怒，伏兵渭河。邀杀之，且令保伍连坐，民冒禁如故。金将没立自凤翔，乌鲁析合自阶、成出散关，约日会和尚原。乌鲁析合先期至，阵北山索战，玠命诸将坚阵待之，更战迭休，金人大败，遁去。没立方攻箭筈关，玠复遣将击败之，两军终不得合。金人自起海角，狃于常胜，及与玠战，辄败，愤甚，谋必取玠。于是兀术会诸帅兵十余万，造浮桥跨渭，自宝鸡结连珠营，垒石为城，夹涧与官军相拒。进至和尚原。玠与弟邻选劲弩，命诸将分番迭射，号驻队，矢连发不绝，繁如雨注。敌稍却，即以奇兵旁击，绝其饷道，度其困且走，设伏于神坌以待之。敌至，伏发，遂大乱。玠因纵兵夜击，大败之。兀术中二流矢，仅以身免，亟剃其须髯而遁。??金人之至也，玠与璘以散卒数千驻原上，朝问隔绝，人无固志。有谋劫玠之兄弟北降者，玠知之，召诸将歃血盟，勉以忠义，皆感泣愿尽死，故能成功。


    岳飞破贼招降


    宋高宗绍兴二年，盗曹成陷道、汉阳、鄂等州，命岳飞权荆湖东路安抚都总管，付金字牌、黄旗招成。成闻飞至，惊曰：岳家军来矣！即遁。飞追至贺州，力战，大破之。成乃自桂岭置砦，至北藏岭，连控隘道，以众十余万守蓬头岭，飞部才八千人，一鼓登岭，破其众。成奔连州。飞谓部将张宪</a>、徐庆、王贵曰：成党散去，追而杀之，则胁从者可闵，纵之，则复聚为盗。今遣若等诛其酋而抚其众，慎勿妄杀，累上保民之仁。于是宪自贺、连、庆自邵、道，贵自郴、桂，招降者二万，与飞会连州进讨，成走入邵州。


    世忠蕲阳破贼


    宋高宗绍兴二年，韩世忠自豫章移师长沙。刘忠有众数万，据白面山，营栅相望。世忠至，与贼对垒，奕棋张饮，坚壁不动，众莫能测。一夕，与苏格联骑穿贼营，候者诃问，忠先得贼军号，随声应之，周览巳出，喜曰：此天赐我也。夜伏精兵二千于山下，与诸将拔营而进。贼方迎战，伏兵巳驰入中军，夺望楼，植旗盖，传呼如雷，贼回顾惊溃。世忠麾将士夹击，大破之，忠走降刘豫。


    吴玠兄弟忠勇


    宋高宗绍兴四年，吴玠、吴璘与金兀术战于仙人关，大败之。先是，璘守和尚原，馈饷不继，玠虑金人必复深入，且其地去蜀远，乃命璘别营垒仙人关，名曰杀金平，移兵守之。至是，兀未、撒离喝、刘夔共帅步骑十万破和尚原，进攻仙人关，自铁山凿崖开道，循岭东下。玠以万人守杀金平，以当其冲。璘自武阶路入援，先以书抵玠，谓杀金平之地阔远，前阵散漫，后阵阻隘，宜益修弟二隘，示必死战，然后可以必胜。玠然之，急治第二隘。璘冒围转战，七书夜，始得与玠会于仙人关。敌首攻玠营，玠击走之。又以云梯攻垒壁，杨政以撞竿碎其梯，以长矛刺之。诸将有请别择地以守者，璘拔刀画地，谓诸将曰：死则死此，退者斩。金军分为二，兀术陈于东，韩常阵于西，璘率锐卒介其间，左绕右萦，随急而后战。战久，璘军少惫，急屯第二隘。金生兵踵至，人被重铠，铁钩相连，鱼贯而上。璘以驻队矢迭射，矢下如雨，死者层积。敌践而登。撒离唱驻马四视曰：吾得之矣。翌日，命攻西北楼，姚仲登楼酣战。楼倾，以帛为绳，挽之复正。金人用火攻楼，姚仲以酒缶扑灭之。玠急遣统领田晟以长刀大斧左右击，明炬四山，震鼓动地。明日，大出兵，统领王喜、王武率锐士分紫白旗入金营，金阵乱，奋击，射韩常中左目，金人始宵遁。玠遣统制官张彦劫横山砦，王俊伏河池，扼其归路，又败之。是役也，兀术以下皆携妻孥来。刘夔乃刘豫腹心，本谓蜀可图，既不得逞，度玠终不可犯，乃还据凤翔，授甲士田，为久留计，自是不妄动矣。


    世忠大仪连捷


    宋高宗绍兴四年，韩世忠大败金人于大仪，追至淮而还。世忠至扬州，使统制解元守承州，候金步卒，亲提骑兵驻大仪，以当敌骑，伐木为栅，自断归路。会魏良臣使金，过之，世忠撒炊爨，绐良臣有诏移屯守江，良臣疾驰去。世忠度良臣巳出境，即上马，令军中曰：视吾鞭所向。于是移军向大仪，勒五阵设伏二十余所，约闻鼓即起击。良臣。至金军中，金前将军聂儿孛革问官军动静，具以所见对。孛堇大喜，即引兵至江口，距大仪五里。别将挞不野拥铁骑过五阵东。世忠传小麾，鸣鼓，伏兵四起，旗色与金人旗杂出。金军乱，官军迭进。世忠令背嵬军各持长斧，上揕人胸，下斫马足，敌被甲陷泥淖。世忠麾劲骑四面蹂躏，人马俱毙，遂擒挞不野等二百余人。而世忠所遣董旻亦击败金人于天长之鸦口桥。解元至承州北门，遇敌，设水军夹河阵，一日十三战，相拒未决。世忠遣成闵将骑士往援，复大战，俘获甚多。世忠复亲追至淮，金人惊溃，相蹈藉，溺死者甚众。捷闻，群臣入贺，帝曰：世忠忠勇，朕知其必能成功。沈与求</a>曰：自建炎以来，将士未尝与金人迎敌一战。今世忠连捷，厥功不细。论者以此举为中兴武功第一。


    岳飞湘湖灭贼


    宋高宗绍兴五年六月，飞奉命讨杨太，而所部皆西北人，不习水战。飞曰：兵何常，顾用之何如耳。乃先遣使招谕之。其党黄佐</a>曰：岳节使号令如山，若与战，万无生理，不如往降。节使诚信，必善遇我。遂降。飞表授佐武义大夫，单骑按其部，拊佐背曰：子知顺逆者，果能立功，封侯岂足道！复遣子归湖中，视其可乘者擒之，可劝者招之如何？佐感泣，誓以死报。时张浚</a>至潭州，席益疑飞玩寇，欲以闻。浚曰：岳侯忠孝人也，兵有深机，胡可易言！益惭而止。黄佐袭周伦砦，杀之，飞上其功，迁武功大夫。统制王士安不受王??令，无功。飞鞭士安使饵贼曰：三日贼不平，斩汝！士安宣言：岳太尉兵二十万至矣。贼见，沮士安军，并力攻之。飞设伏，士安战急，伏四起击贼，贼走。会朝旨召张浚还防秋，飞?小图示浚，浚欲俟来年议之。飞曰：巳有定画，都督能少留八日，可破贼。浚曰：何言之易？飞曰：以王师攻水寇则难，以水寇攻水寇则易。水战我短，彼以所短攻所长，是以难。若因敌将，用敌兵，夺其手足之助，离其腹心之托，使孤立，而以王师乘之，八日之内，当俘诸酋。浚许之。飞如鼎州，黄佐招杨钦来降，飞喜曰：杨钦骁悍，既降敌，腹心溃矣。表授钦武义大夫，礼遇甚厚。乃复遣归湖中。两日，钦说全琮、刘洗来降，飞诡骂曰：贼不尽降，何来也！杖之，复遣去。是夜，掩贼营，降其众数万。太负固不服，方浮舟湖中，以轮激水，其行如飞，旁置撞竿，官舟迎之辄碎。飞伐君山木为巨筏，塞诸港汉，又以腐木乱草浮上流而下，择水浅处，遣善骂者挑之，且行且骂。贼怒，来追，则草木壅积，舟轮碍不得行。飞急击之，贼奔港口，为筏所拒。官军乘筏张牛革以蔽矢石，举巨木撞，其舟尽坏。太技穷，赴水死。飞入贼垒，余酋曰：何神也！俱请降，众凡二十余万。飞亲行诸砦，慰抚之，纵老弱归田，籍少壮为军。果八日而捷书至。潭浚叹曰：岳侯神筭也。黄诚斩太首，挟钟子仪、周伦诣浚降，湖、湘悉平。初，泰恃其险，官军自陆袭则入湖，自水攻则登陆，因曰：欲犯我者，除是飞来。至是人以其言为谶云。


    岳飞预料金人


    宋高宗绍兴五年，宋与金人议和巳定，金以河南归宋。高宗遣判宗正事士?，由荆、襄、宛、洛谒巩、上诸陵，道过南、邓，时岳武穆驻军在邓，因止之曰：金虏无信，君宜少缓。?辞以王命有程，辞去不数舍，烟尘四起，军声嚣然，于是失色南奔。忽遇大军，望之，乃岳帜也，遂驰就之。岳笑曰：固谓君勿行，正恐此耳。然巳遣董御带、牛观察与之交锋矣。兵胜败无常，君王人且近属也，吾当以巳兵卫送君。行数里，二将捷书至。盖?未行前一日出师也。


    世忠挺身致敌


    宋高宗绍兴六年，韩世忠闻刘豫聚兵淮扬，即引军渡淮，旁符离而北，至其城下，为贼所围，奋戈溃围而出，不遗一镞。呼延通与金将牙合孛堇搏战，扼其吭。而擒之，乘锐掩击，金人败去，遂进兵围淮扬。贼约受围一日，则举一烽，至六烽具举，兀木与刘猊皆引兵至。世忠求援于张俊，俊以世忠有见吞意，不从。世忠阵向敌，遣人语之曰：锦衣骢马立阵前者，韩相公也。或危之，忠曰：不如是，不足以致敌。敌果至，杀其道战，二人遂引去。世忠复还楚州，淮、扬之民从而归者以万计。


    张浚榜逆讨贼


    宋高宗绍兴六年，伪主刘豫闻张浚会诸将于江上，榜其罪逆，将进兵讨之，告急于金，请先出师南侵，而乞师救援。金主袒，召诸将相议之，蒲卢虎曰：先帝所以立豫者，欲其开疆保境，我得安民息兵也。今豫进不能取，又不能守，兵连祸结，愈无休期。从其请则豫收其利，败则我受其弊。况前年因豫出师，常不利于江上矣，柰何许之？金主遂不许豫，而遣兀术提兵黎阳以观衅。于是豫迁乡兵三十万，分三道入寇。刘麟</a>率中路由寿春以犯合肥；刘猊率东路兵由紫荆山出涡口以犯定远；孔彦舟率西路兵由光州以犯六安。时张浚、杨沂中、韩世忠、岳飞、刘光世分屯诸州，而沿江上下无兵，赵鼎</a>深以为忧，移书张浚，欲令浚与沂中同保合肥。浚以为然，乃遣沂中、张宗颜等分道御之，且令沂中趣濠州以与张浚合。因谓沂中曰：待统制厚，宜及时立功。会边报日急，张浚、刘光世皆大张贼势以闻。浚以书戒二将曰：贼、豫之兵，以逆犯顺，若不剿除，何以立国，平日亦安用养兵为哉！今日之事，有进战，无退保。及刘猊进逼合肥，赵鼎曰：今贼渡准，当急遣张浚合光世之军，尽扫淮南之寇，然后议去留。帝善之，然虑浚、光世不足任，因命岳飞尽以兵东下，而手札付浚，令浚、光世、沂中等还保江。浚上言：若诸将渡江，则无淮南，而长江之险，与贼共有。淮南之屯，所以屏蔽大江，使贼得淮南，因粮就运，以为家计，江南其可保乎？今正当合兵掩击，可保必胜，若一有退意，则大事去矣。且岳飞一动，襄汉有警，何所恃乎？愿朝廷勿专制于中，使诸将有所观望也。帝手书报浚曰：非卿识高虑远，何以及此！由是异议乃息。溯中兵至濠，光世巳舍庐州，将趣采石，淮西大震。浚闻之，令吕祉驰往光世军，谕之曰：有一人渡江，即斩以狥。光世不得巳，复还庐州，与沂中、浚等相应。刘倪军至淮东，为韩世忠所阻，乃引趋定远。刘麟从淮西系三浮桥而渡，次于濠、寿之间。张浚以兵拒之。猊率众犯定远，欲趋宣化，以寇建康。沂中以兵一千进御，与猊前锋遇于越家坊，败之。猊恐孤军深入，为王师所袭，乃欲趋合肥，与麟合而后进。至藕塘，沂中复遇之，猊据山列阵，矢下如雨，沂中急击之，使统制吴锡率劲卒五千突入其军，猊众溃乱。沂中纵大军乘之，而自以精骑冲其胁，大呼曰：贼破矣！贼众错愕骇视。张宗颜自泗来，乘背击之。张浚大军复与战于李家湾，贼众大败，横尸满野。猊以首抵谋主李愕曰：适见髯将军锐不可当，果杨殿前也。即与数骑遁去。沂中跃马叱之，余众皆怖而降。麟在顺昌，闻猊败，亦拔砦。去。沂中及王德乘势追麟，南至寿春而还，孔彦舟亦解光州围而去。北方大恐。金人闻豫败，来诘其状，始有废立之意。


    刘锜顺昌之胜


    宋高宗绍兴十年，金将乌禄围顺昌府，刘锜败之。六月，兀术来战，锜复大败之，兀术走还汴，顺昌围解。初，刘锜赴东京，率所部王彦、八字军三万七千人，及殿司卒三千共四万人，自临安溯江绝淮，至涡口，方仓，忽暴风拔坐帐，锜曰：此贼兆也，主暴兵。即下令兼程而进。闻金人败盟南下，锜与将佐舍舟陆行，先趋三百里，至顺昌。城中谍报东京巳降，知府陈规</a>见锜问计，锜曰：城中有粮？则能与君共守。规曰：有米数万斛。锜曰：可矣。乃与规议，敛兵入城，为守御计。时八字军以将驻于汴，皆携孥以行。至是，锜召诸将问计，诸将以东京巳陷，皆曰：金兵不可敌，请以精??遮老稚顺流以还江南。锜曰：吾本赴宫留司，今东京为金所陷，幸吾全军至此，有城可守，柰何弃之？吾意决矣，敢言去者斩。惟部将许清议与锜合。锜喜，乃凿舟沉之，示无去意。置家寺中，积薪于门，戒守者曰：脱有不利，即焚吾家，母辱敌手。分命诸将守诸门，明斥候，募士人为间探。于是军士皆奋。男子备战守，妇人砺刀剑。时守备一无可恃，锜于城上躬自督厉，取车轮辕埋城上，又撤民户扉周匝蔽之。城外有民居数千家，悉焚之。凡六日粗毕，而金游兵巳涉城下。五月壬寅，金人围城，锜预于城下设伏，擒敌将阿黑等二人，诘之云：韩将军营白沙窝，距城三十里。锜夜遣千余人击之，连战杀敌。颇众。既而金乌禄以兵三万与龙虎大王合而薄城，锜令开诸门，金人疑不敢近。先是，锜传城筑羊马垣，穴垣为门，至是与许清辈蔽垣为阵，金人纵矢，皆自垣端轶著于城，或止中垣上。锜用破敌弓，翼以神臂强弩，自城上或垣间射敌，无不中者。敌稍却，复以步兵邀击，溺河死者不可胜计，破其铁骑数干。时顺昌围巳四日，金兵益盛，乃移砦于李村。锜遣阎玄募壮士五百，夜斫其营。是夕，天欲雨，电光四起，见辫发者辄歼之。金兵退十五里，锜复募百人往，或请衔枚，锜笑曰：无以枚也。命折竹为明，如市井儿戏者，人持一以为号，直犯金营。电所烛则皆在击，电止则匿不动，敌众大乱。百人者闻吹嘂声即聚，益不能测。于是终夜自战，积尸盈野，退军老婆湾。兀术在汴，闻之，即与孔彦舟、郦琼、赵荣等帅十万众来援。过淮宁，留一宿，治战具，备糗粮，不七日至顺昌。锜会诸将问计，或言今巳屡捷，宜乘此势，具舟，全军而归。陈规曰：朝廷养兵十五年，正为缓急之用。况巳挫敌锋，军声稍振，虽众寡不敌，然有进无退。锜曰：府公文人，犹誓死守，况汝曹耶？且敌营甚迩，而兀术又来，吾军一动，彼蹑其后，则前功俱废。使敌侵轶两淮，震惊江浙，则平生报国之志，反为误国之罪。众皆感动思奋，曰：惟太尉命。壬子，兀术至城下，青诸将丧师，众皆曰：南朝用兵，非昔之比。元帅临城自见。锜遣耿训以书约战，兀术怒曰：刘锜何敢与我战，以吾力破汝城，直用靴尖跃倒耳。训曰：大尉非但请与太子战，且谓太子必不敢济。河，愿献浮桥五所，济而大战。兀术曰：诺。乃下令明日府治会食。迟明，锜果为五浮桥于颖河上，敌由之以济。锜遣人毒颖上流及草中，戒军土虽渴，母得饮于河，饮者夷其族。敌用长胜军，严阵以待，诸酋各居一部。时大暑，敌远来疲弊，锜士气闲暇，敌昼夜不解甲，锜军皆番休，敌人马饥渴，食水草者辄病，往往困乏。方晨气清凉，锜按兵不动。逮未申时，敌力疲气惰索战。忽遣数百人出西门接战，俄遣数千出南门，戒令勿喊，但以锐斧犯之。统制官赵樽、韩直，身中数矢，战不肯巳，士殊死战，入其阵，刀斧乱下，敌大败。是夕，大雨，平地水深尺余。乙卯，兀术拔营去。方大战时，兀术被白袍，乘甲马，以牙兵三千督战，兵皆重铠甲，号铁浮图，戴铁兜牟，周匝缀长檐，三人为五，贯以韦索。每进一步，即用拒马拥之，进一步，拒马亦进退不可却。官军以枪标去兜牟，大斧断其臂，碎其首。敌又以铁骑分左右翼，号拐子马，皆女直为之，号长胜军，专以攻坚战酣然后用之。自用兵以来，所向无前，至是亦为锜军所杀。自辰至申，敌败，锜以拒马木障之，少休，城上鼓声不绝，乃出饭美坐，饷战士如平时，敌披靡不敢近。食巳，撤拒马木，深入斫敌，又大破之，弃尸毙马，血肉枕藉，车旗器甲，积如山阜。兀术平日所恃以为强者，十损七八。至陈州，数诸将之罪，韩常以下皆鞭之，遂拥众还汴。是役也，锜虽以寡御众，而能以佚待劳，故能成功。


    岳飞郾城大捷


    宋高宗绍兴十年，岳飞大败金兀术于郎城。先是，飞留大军于颖昌，命诸将分道出战，自以轻骑驻郾城，兵势甚锐。兀术大惧，会诸帅欲并力一战，飞闻之曰：金人技穷矣！乃日出挑战，且骂之。兀术怒，合龙虎大王、盖天大王及韩常之兵逼郾城。飞遣子云领骑兵直贯其阵，戒之曰：不胜，先斩汝！云与金人战，凡数十合，金尸布野。兀术以拐子马一万五千来，飞戒步卒以麻札刀入阵，勿仰视，第斫马足。拐子马相连，一马仆，二马</a>不能行。飞军奋击，遂大破之。兀术大恸曰：自海上起兵，皆以此胜，今巳矣。因复益兵而前，飞自以四十骑突战，败之。兀术愤甚，合师二十万，次于临颖。杨再兴以百骑遇之于小摘桥，骤与之战，杀二千余人，及万户撒八、千户百人，再兴死之，获其尸，焚焉，得箭镞二升。飞痛惜之。张宪继至，复战，兀术夜遁，追奔十五里，中原大振。飞谓子云曰：贼屡败，必还攻颖昌，汝宜速援王贵。既而兀术果至，贵将游奕，云将背嵬战于城西。云以骑兵八百挺前决战，步卒张左右翼继之，杀兀术婿夏金吾。兀术引兵还汴。岳飞使梁兴渡河，会太行、忠义、两河豪杰，败金人于垣曲，又败之于沁水，遂复怀、卫州。太行道绝，金人大恐。飞进军朱仙镇，距汴京四十五里，与兀术相对垒，又遣背嵬骑五百，大破之。兀术还汴。飞檄陵台令视葺诸陵。两河豪杰李通等帅众归飞。由是金人动息，山川险要，飞皆得其实。中原尽磁、相、泽、潞、晋、绛、汾、隰之境，皆期日兴兵，与官军会。其所揭旗以岳为号。父老百姓争挽车牵牛，载糗粮以馈义军，顶盆焚香，迎候者，充满道路。自燕以南，金人号令不行，兀术欲佥军以抗飞，河北无一人应者，乃叹曰：自我起北方以来，未有如今日之牲衄。金将马陵思谋素骁男桀黠，亦不能制其下，但谕之日：母轻动，候岳家军来，即降。金将王镇、崔庆、李觊、崔虎、华旺等皆率所部降飞。金龙虎大王之将忔查等亦密受飞旗榜，自其国来。隆金韩常亦欲以众五万内附。飞大喜，语其下日：直抵黄龙府，与诸军痛饮耳。因上奏：金人锐气沮丧，尽弃辎重，疾走渡河，豪杰向风，士卒用命，时不再来，机会难失。而秦桧</a>方欲画淮以北与金为和，讽台臣请诸将班师，且知飞志锐不可回，上言飞孤军不可久留，乞速召还。于是飞一日奉十二金字牌，飞愤惋泣下，东面再拜曰：十年之力，废于一旦。乃自郾城引兵还，民遮马恸哭曰：我等戴香盆，运粮草以迎官军，金人皆知之。相公去，我辈无唯类矣。飞亦悲泣，取诏示：曰：之。吾不得擅留，哭声震野。飞留五日以待，民徙从而南者如市。飞亟奏以汉上六郡闲田处之。初，兀术败于朱仙，欲弃汴而去，有书生叩马曰：太子母走，岳少保且退矣。兀术曰：岳少保以五百骑破吾十万众，京城日夜望其来，何谓可守？书生曰：自古未有权臣在内而大将能立功于外者，岳少保且不免，况欲成功乎？兀术悟，遂留不去。及飞还，兀术遣兵追之，不及，而河南新复，府州皆复为金有。飞至鄂州，力请解兵柄，不许。巳而入觐，帝问之，飞谢而巳。


    吴璘叠阵之法


    宋高宗绍兴十年，吴璘进兵拔秦州，闻金统军胡盏与习不祝合兵五万屯刘家圈，请于胡世将而击之。世将问：策安出？璘曰：有新立叠阵法，每战，以长枪居前，坐不得起；次最强弓，次强拏，跪膝以候；次神臂弓，约贼相抟，至百步内，则神臂先发，七十步强弓并发，次阵如之。凡阵以拒马为限，铁钩相连，俟其伤则更代之，遇更代，则以鼓为节，骑两翼以蔽于前，阵成而骑退，谓之叠阵。诸将始犹窃议曰：吾军其歼于此乎？璘曰：此古束伍令也，军法有之，诸将不识耳。得车战余意，无出于此。战士心定，则能持满，敌虽锐不能当也。时胡戋、习不祝据险自固，前临峻岭，后控腊家城，谓璘必不敢犯。先一日，璘会诸将问所攻。姚仲曰：战于山上则胜。璘然之，乃请战，敌皆笑。半夜，璘遣姚仲、王彦衔枚截坡，约二将上岭而后发火。二将至岭，寂无人声，军巳毕列，万炬齐发，敌骇愕曰：吾事败矣。习不祝善谋，胡戋善战，二酋异议，璘先以兵挑之，胡盏果出鏖战。璘以叠阵法更休迭战，璘轻裘肥马，亟麾之，士殊死斗，金人大败，降者万人。胡盏走保腊家城，璘围而攻之，城垂破。朝廷方主和议，乃诏班师。璘每出师必捷，屡建大功，克复诸州，如运之掌。且忠义足以动众，恩信足以感人，士民服其威望。绍兴之未恢复，可以指日。朝廷议弃三路，璘师一班，新复十三州，一日捐之，强虏不可追复矣。


    允文权将破金


    宋高宗绍兴三十一年，金主亮大举入寇，下诏亲征，以叶义问督视江淮军马，虞允文参谋军事。时刘锜将王权师溃于昭关，允文奉命召权还，以李显忠代领其军。方至采石，金主帅大军临采石江上，刻期渡江。允文见王权巳去，显忠未来，敌骑充斥，官军三五星散，解鞍束甲坐道傍，皆权败兵也。允文谓：坐待显忠，则误国事。遂立招诸将，勉以忠义，曰：金帛诰命皆在此，以待有功。众曰：今既有土，请死战。或谓允文曰：公受命犒师，不受命督战，他人坏之，公任其咎耶？允文叱曰：危及社稷，吾将安避？至江滨，见江北筑高台，对植绛旗二，绣旗二，中建黄屋。金主既踞其下，兵凡四十万，马倍之，宋军才万八千人。允文乃命诸将列大阵不动，分戈船为五，其二并东西岸，其一驻中流，藏精兵待战；其二藏小港，备不测。部分甫毕，敌巳大呼，金主操小红旗，麾数百艘绝江而来，瞬息之间，抵南岸，七十艘，直薄官军，军小却。允文入阵，抚统制时俊之背曰：汝胆略闻四方，立阵后则儿女子尔。俊即麾双刀出，主殊死战。中流，官军以海?船冲敌舟，□平沈，敌半死半战，日暮未退。会有湏卒自光州来，允文授以旗鼓，从山后转出，敌疑援兵至，始退。允文又命劲弩尾击，追射，大败之。敌兵不死于江者，金主悉敲杀之。允文犒将士曰：敌今败，明当复来。夜半，部分诸将，分海舟缒上流，别遣盛新以舟师截金人于杨林河口。明曰敌果至，因夹击之，复大败，焚其舟三百。敌遣伪诏来谕王权，似有宿约者。允文日：此反间也。乃复书言：权因退师，巳宝宪典，新将李显忠也，愿决。战雌雄。金主得书大怒，遂焚其龙凤舟，斩梁汉臣及造舟者二人，率其军趋杨州，过乌江县，趋淮东，提刑刘颌死之。李显忠至采石，虞允文帅师还镇江。时金主至扬州，允文谓显忠曰：敌入扬州，必与瓜州兵合，京口无备，我当往，公能分兵助乎？显忠分李捧兵万六千与之，允文遂还京口。是时，金人屯重兵滁河，造三闸，储水深数尺。塞爪州日，杨存中、成闵、邵宏渊诸军皆集京口凡二十余万，惟海?不满百，戈船半。允文谓：遇风则使战船，无风则使战舰，又以数少，恐不足用，遂聚材改治马船为战舰。刘锜疾笃，允文谒问疾，锜执允文手曰：疾何必问。朝廷养兵三十年，一技不施，而大功乃出二儒生，我辈愧死矣。


    显忠几复淮北


    宋孝宗隆兴元年，张浚使李显忠、邵宏渊等分道伐金。显忠自濠梁渡淮，至陡清，金都统萧琦用拐子马来拒，显忠与之力战，遂复灵璧。显忠入城，宣布德意，不戮一人，于是中原归附者接踵。宏渊围虹久不下，显忠遣灵璧降卒开谕祸福，金守将蒲察、徒穆大、周仁皆出降。宏渊耻功，不自巳出。会有降千户诉宏渊之卒，夺其佩刀，显忠斩之，由是二将不恊。未几，萧琦复降于显忠。显忠兵传宿州城，金人来拒，显忠大败其众，追奔二十余里。宏渊至，谓显忠曰：招抚真关西将也。显忠闭营休士，为攻计，宏渊等不从。显忠引麾下杨椿上城，开北门，不逾时，拔其城。宏渊等殿后趣之，乃始渡濠登城，城中巷战，又斩首虏数千人，擒八千人，遂复宿州，中原振动。捷闻，帝手书劳张浚曰：近日边报，中外鼓舞，数十年来，无此克捷。既而宏渊欲发仓库犒卒，显忠不可，移军出城，止以见钱犒士，士皆不悦。会纥石烈志宁自雎旸引兵攻宿州，显忠击却之。金孛撒复自汴率步骑十万来攻宿州，晨薄城下，列大阵，显忠请宏渊并力夹击，宏渊按兵不动，显忠独以所部力战百余。俄而敌大至，显忠用克敌弓射却之。宏渊顾众曰：当此盛暑，摇扇且犹不堪，况烈日中被甲苦战乎？人心遂摇，无复斗志。诸将各遁。金人乘虚复来攻城，显忠竭力捍御，斩首二千余人，积尸与牛马墙平。城东北角敌兵二十余人巳上百余步，显忠取军所执斧斫之，敌始退却。显忠叹曰：若使诸军相与掎角，自城外掩击，则敌兵可尽，敌帅可擒，河南之地，指日可复矣。宏渊又言：金添生兵二十万来，倘我军不返，恐不测生变。显忠知宏渊无固志，势不可孤立，咤曰：天未欲平中原耶？何沮挠如此！遂夜引还。至符离，师大溃，将不相协，几成而败。为人臣者，可不以社稷为重，而以私意相捶哉？宏渊之罪大矣。史臣日：建炎以来，十四处战功，皆未有符离之一举者，盖向者因其来而后与之战，今则堂堂之阵，正正之旗，往而征之，所谓先人有夺人之心，非不得已而后战也。孝宗谓数十年无此克捷，胡铨</a>谓四十年未有此举。虏人经此震慴，知吾君有大有为之志，知五庙谟有出不意之奇，知吾边鄙有折冲敌忾之勇。时王十朋</a>又谓：陛下用兵，为祖宗陵寝暴露而举，为徽宗、钦宗复仇而举，为中原吊民伐罪而举。柰何王师偶失小利，而幸灾乐祸者，横议纷起矣。令符离之役，李显忠、邵宏渊进兵准北，藉令溃散，不过失其所下之城邑，而朝廷巳如强寇之将至。至今言</a>战之失，常以此借口，浚竟以此阻于当时。甚哉责任之难而得谤之易也。


    宋元两师灭金


    宋理宗宝庆六年，京西兵马钤辖孟珙败金武胄于顺阳。金唐、邓行省恒山公武仙次于顺伤，与唐州守将武天锡、邓州守将移刺缓相掎角，谋迎金主入蜀，遂犯光化，其锋甚锐。珙逼天钖营，俘其将士四百余人，又败金人于吕堰，俘获不可胜计。遂攻顺阳。武仙败走马证山，县令李英以城降。移剌瑗孤立而惧，遣使请降，珙纳之，为易衣冠，以宾礼见。于是降者相继。与言于制使史嵩之曰：归附之人，宜因其乡土而使之耕，因其人民而立之长，少壮籍为军，俾自耕自守，才能者分以土地，任以职事，使各招其徒，以杀其势。嵩之从其请。秋七月，孟珙大败金武马蹬山，隆其众而还。先是，武仙爱将刘仪诣珙降，珙问仙虚实，仪言：仙所据九砦，其大砦在石穴山，以马蹬、沙窝、岵山三砦蔽其前，三砦未破，石穴未可图也。若破离金砦，则岵山、沙窝孤立矣。?乃遣兵改离金，掩杀几尽。是夕，复令牡士捣王子山砦，斩金将首而出，遂围马蹬，杀戮山积。还至沙窝西，与金人战，大捷。丁顺复破默里砦，于是仙之九砦，六日而破其七。珙召仪日：此砦。既破板桥，石穴必震，汝能为我招之乎？刘仪又请选妇人三百伪逃归，怀招安榜以往。珙料仙势穷蹙，必上岵山绝顶窥伺，乃令樊文彬诘曰：夺岵山驻军其下，前当设伏，后遮归路。巳而仙众果登岵山。及半，彬麾旗伏兵四起，仙众失措，枕藉崖谷，山为之赭，杀其将兀沙惹，擒七百三十人，弃铠甲如山。薄暮，珙进军至小水河。仪言：仙谋往摘州，依险以守，然老稚不愿北去。珙日：进兵不可缓。夜漏十刻，召文彬等受方略。明日，攻石穴，雨夜蓐食启行。晨至石穴，时积雨未霁，文彬患之。珙曰：此雪夜擒吴元济之时。策马直至石穴，分兵进攻，自寅至巳，遂破石穴。仙走，追及于鲇鱼砦。仙望见，易服而遁，复战于银葫芦山，又败，与五六骑奔追之，隐不见，降其众七万。珙还襄阳。八月，师会</a>元人伐金，取唐州。元将塔察儿使王楫至襄阳，约攻蔡州。史嵩之先以兵会伐唐州，金将乌古论黑汉战死，城遂降。宋师入城，取食人者尽戮之。师次于息州之南。时降者日众，金乌古论忽鲁惧，请益兵为备。金主以抹撚兀典、孛术鲁中、娄室帅忠孝军五百往。冬十一月，史嵩之遣孟珙率师会元将张柔攻蔡州。柔率精兵三千薄城，金人钩二卒以去，柔中流矢如猬，珙麾先锋救之，挟柔以出。明旦，珙复殊死战，进逼柴潭，立栅潭上，命诸将夺柴潭楼。金人来争，诸军鱼贯而上，遂拔柴潭楼。蔡州恃潭为固，外即汝河，潭高于河五六丈，城上金字号楼，伏巨弩，相传下有龙，人不敢。近，将士疑畏。珙召麾下饮，酒再行，谓曰：造潭楼非天造地设，伏弩，能射远而不射近，彼所恃此水耳，决而注之，涸可立待。遂凿隄潭，果决入汝水。珙命实以薪苇，元亦决练江，于是两军皆济，攻其外城，破之。进逼土门。金人驱其老稚熬为油，号人油，砲人不堪其楚，珙遣道士说止之。金总帅孛术鲁、中、娄室帅精锐五百夜出西门，人荷束稿，沃油其上，将烧两军，塞及砲架。元兵先觉之，伏于隐处，挽强弩百余，火发矢亦发，金兵却走，伤者甚众，娄室仅以身免。两军合攻西城，克之，因堕其城。先是，忽斜虎命筑寨浚濠为备，及西城堕，两军皆未能入，但于城上立栅自蔽。忽斜虎摘三面精锐，日夕战御。金主谓侍臣曰：祖宗传祚百年，至我而绝，不能无愧。因微服率兵夜出东城，谋遁去。及栅遇敌兵，战败而还，杀廐马以犒将士，然其势不可为巳。七年春正月，两师入蔡州，金主自缢死。时从臣及死事者五百余人。


    诸史将略卷之十五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