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史经略卷之八

    东晋后


    桓温违策致败


    晋帝奕太和四年夏四月，大司马桓温帅步骑五万发姑熟，将自兖州伐燕。郗超曰：道远，汴水又浅，漕运难通。温不从。六月，至金乡，天旱，水道绝。温使将军毛虎生凿巨野三百里，引汶水会于清水。温引舟师自清水入河，舳舻数百里。超曰：清水入河，难以通运，若寇不战，运道又绝，因敌为资，复无所得，此危道也。不若尽举见众，直趋邺城，彼必望风逃溃，北归辽碣。若能出战，则事可立决。但恐以胜负难必，务用持重，则莫若顿兵河济，控引漕运，俟资储充备，来夏乃进兵。舍此二策，而连军北上，进不速决，退必愆乏。贼因此势，以日月相引，渐及秋冬，水更涩滞，北土早寒，三军裘褐者少，恐于此时所忧，非独无食而巳。温又不从，遣建威将军檀玄攻胡陆，拔之，获燕宁东将军慕容忠。燕主??以下邳王厉为征讨都督，帅步骑二万逆战，大败奔还。高平太守徐翻举郡来降，前锋邓遐、朱序亦败燕兵于林渚。


    七月，温至枋头，暗及太傅评大惧，谋奔和龙。吴王垂曰：臣请击之，若其不捷，走未晚也。??乃使垂帅众五万以拒温。垂表申彻、封孚、悉罗、腾皆从军。??又遣乐嵩请救千秦，许赂虎牢以西之地。秦不欲救。王猛曰：燕虽强大，慕容评非温敌也。若举山东，进临雒邑，收幽、冀之兵，引并、豫之粟，观兵崤、渑，则陛下大事去矣。今不如与燕合兵以退温，温退，燕亦病矣，然后我乘其弊而取之，不亦善乎？坚从之，遣苟池、邓羌帅步骑二万以救燕。封孚问于申胤曰：事将何如？胤曰：以温声势，似能有为，然吾观之，必无成功。何则？晋室衰弱，温专制朝廷，晋臣未必皆与同心，必将乖阻以败其事。又温骄而恃众，怯于应敌，大众深入，值可乘之会，反更逍遥于中流，不出赴利，欲持久，坐取全胜。若粮廪愆悬，情见势屈，必不战自败，此自然之数也。温以燕降人叚思为乡导，悉罗腾与温战，生擒思。温使故将李述狥赵、魏，腾又与中郎将染干津共击斩之，温军夺气。初，温使豫州剌史袁直攻谯梁，开石门以通水运，不克。


    九月，燕范阳玉德帅骑一万，刘当帅骑一千屯石门，李邽帅兵五千断温粮道。德使慕容宙帅骑一千为先锋，与晋兵遇。宙曰：晋人轻剽，怯于陷阵，勇于乘退，宜设饵以钓之。乃使二百骑挑战，分余骑为三伏，挑战者兵未交而走，晋兵追之，宙帅伏击之，晋兵死者甚众。温战数不利，粮储复竭。又闻秦兵将至，至夜焚舟弃辎重，自陆道奔还。自东燕出仓垣，凿井而饮，行七百余里。燕将争欲追之，吴王垂曰：温初退，必严设警备，简精锐为后拒，不如缓之。彼幸吾未至，昼夜疾趋，俟其气衰击之，无不克矣。乃帅八百骑行蹑其后，温果兼道而进。数日，垂曰：温可击矣。乃急追之。及于襄邑。德先帅劲骑伏于东润中，与垂夹击，温大破之，斩首三万。秦苟池邀温于谯，又破之。温收散卒，屯于山阳，深耻丧败，乃归罪于袁真，奏免为庶人。真不服，表温罪状，朝廷不报，遂据寿春叛降燕。


    王猛乘机取燕


    晋帝奕太和五年，秦乘燕兵疲之后，慕容恪卒，阴有啚燕之志。至是，遣王猛督诸军伐燕。秦主坚送猛至霸上，曰：今委卿以关东之任，当先破壸关，平上党，长驱取邺，所谓疾雷不及掩耳。吾当亲督万众，继卿星发，舟车粮道，水陆俱进，卿勿以为后虑也。猛曰：臣仗威灵，奉成筭，荡平残胡，如风扫叶，愿不烦銮舆，亲犯尘雾，但愿速敇所司，部置鲜卑之所。坚大悦。八月，猛攻壸关。燕王??命大传评将中外精兵三十万以拒之，畏猛不敢进。猛克壸关，所过郡县，皆望风降附，燕人大震。九月，秦将杨安攻晋阳，久不下。猛引兵助攻，为地道，使将军张蚝帅壮士数百，潜人城中，大呼，斩关纳秦兵，遂入晋阳。评屯潞川，猛进兵与相持，遣将军徐成觇燕军，期以曰中，及昏而??，猛将斩之。邓羌固请曰：成羌，郡将也，愿与效战以赎罪。猛弗许。羌怒，还营，严鼓勒兵，将攻猛，猛赦之。羌诣猛谢，猛执其手曰：吾试将军耳。将军于郡将尚尔，况国家乎？评为人贪鄙，虽有钱帛，而无赏罚，士卒心惰。猛闻之，密使人从间道出评营后，烧评辎重，火见邺中。燕王??惧，让评，使悉以钱帛散之，军士且起使战。评大惧，请战。猛阵于渭源而誓之曰：王景略受国厚恩，任兼内外，今与诸军深入贼地，当竭力致死，有进无退，共立大□，以报国家，不亦美乎？众皆踊跃，破釜弃粮，大呼兢进。猛望燕兵之众，谓邓羌曰：今日非将军不能破勍敌，将军勉之。羌曰：若能以司隶见与者，公勿以为忧。猛曰：此非吾所及也，必以安定太守万户侯相处。羌不。悦而退。俄而兵交，猛召羌，羌寝不应，猛驰就许之。羌乃大饮帐中，与张蚝、徐成等跨马运矛，驰赴燕阵，出入数次，旁若无人，所杀伤数百。及日中，燕兵大败，俘斩五万余人，乘胜追击，所杀及降又十万余。评单骑走还邺。秦兵长躯围邺。十一月，燕亡。


    崔鸿</a>曰：邓羌请郡将以挠法，狥私也；勒兵攻猛，无上也；临战豫求私利，要君也。有此三者，罪莫大焉。猛能容其所短，收其所长，若驯猛虎，驭悍马，以成大功。诗曰：采葑采菲，无以下体。猛之谓也。


    符坚恃疆愎谏


    晋烈帝太元七年冬十月，秦王坚会郡臣议伐晋，曰：自吾承业，垂三十载，四方略定，惟东南一隅，未沾王化。吾略计士卒可九十七万，自将以讨之，何如？秘书监朱彤顺旨，坚喜。仆射权翼谏曰：昔纣为无道，三仁在朝，武王犹为之旋师。今晋虽弱，未有大恶。谢安、桓冲皆江表伟人，君臣辑睦，内外同心，臣观之，未可图也。石越曰：今岁镇守斗，福德在吴，伐之必有天殃。且彼据长江，民为之用，未可伐也。坚曰：武王伐纣，逆岁违卜，天道幽远，未易可知。夫差、孙皓皆保据江湖，不免于亡。今以吾之众，投鞭于江，足断其流，又何险之足恃？对曰：三国之君，皆虐无道，今晋虽无德，未有大罪。群臣各言利害，久之不决。坚曰：此所谓筑室道傍，无时可成，吾当内断于心。又以问平阳公融，对曰：今伐晋有三难，天道不顺，一也，晋国无衅，二也；我数战兵疲，民心畏敌，三也。群臣皆忠言也。坚曰：吾强兵百万，资仗如山，乘累捷之势，击垂亡之国，何患不克。融泣曰：晋未可灭，昭然明甚，劳师大举，恐难万全</a>。臣之所忧，不止于此。鲜卑羌羯，布满畿甸，此属皆我之深仇，恐有不虞，变生心腹，不可悔也。臣之顽愚，诚不足采。王景略一时英杰，陛下常比之武侯，独不记其临终之言乎？坚曰：以吾击晋，若疾风之扫秋叶，内外皆言不可，诚所不解也。太子宏曰：岁在吴分，晋君无罪，群下所以疑也。坚曰：昔吾灭燕，亦犯岁而捷。秦灭六国，六国之君，岂皆暴虐邪？独慕容垂劝之。符融复以天意未绝，中华正统为言，群臣又因沙门道安</a>素为坚所亲信，亦令谏之，坚皆不听。张夫人又谏曰：天地之生万物，圣王之治天下，皆因其自然而顺之，故功无不成。是以黄帝</a>服牛乘马，因其性也；禹 九川障九泽，因其势也。后稷播植百谷，因其时也。汤武帅天下攻桀、纣，因其心也。皆有因则成，无因则败。今朝野之人皆言晋不可伐，陛下伐之，何所因也？书曰：天聪明自我民聪明。天犹因民，而况人乎？妾又闻王者出□，必上观天道，下顺人心。人心既不然矣，请验之天道。谚云：鸡夜鸣者，不利行师；犬群嗥者，宫室将空；兵动马惊，军败不归。自秋冬以来，众鸡夜鸣，群犬哀嗥，廐马多惊，武库兵器自动有声，此皆非出师之祥也。坚曰：军旅之事，非妇人所当预。坚幼子中山公诜最有笼，亦谏曰：国之兴废，系贤人之用舍。今阳平公国之谋主，而陛下违之，晋有谢安、桓冲，而陛下伐之，□窃惑之。坚曰：天下大事，孺子安知。明年大举入寇，卒以取败。


    谢玄肥水大捷


    晋烈帝太元八年秋八月，秦主坚大举入寇，戎卒六十余万，骑二十七万。九月，至项城，凉州兵始达咸阳，蜀、汉兵皆顺流而下。幽、冀兵至彭城，东西万里，水陆齐进，运漕万艘，阳平公融等兵三十万先至颍口。诏以谢石为征讨大都督，谢玄为前锋都督，与将军谢琰、桓伊、胡彬等督众八万拒之。是时秦兵既盛，都下震恐。玄入问计于谢安，安夷然答曰：巳别有旨。既而寂然，玄不敢言，乃令张玄重请，安，遂命驾出游山墅，亲朋毕集，与玄围??赌墅。安??常劣于玄。是日玄惧，便为敌手，而又不胜。安遂游涉，至夜乃还。桓冲深以根本为忧，遣精骑三千入援，安固郤之，曰：朝廷处分巳定，兵甲无阙，宜留以防西藩。冲叹曰：安石有庙堂之量，不闲将略。今大敌垂至，方游谈不暇，遣诸不经事少年拒之，众又寡弱，天下事巳可知，吾其左??矣。秦平阳公融等攻寿阳，克之。慕容垂拔郧城。胡彬闻寿阳陷，退保硖石。融进攻之。秦将梁成等率众五万屯于洛涧，栅淮以遏东兵。谢石、谢玄等去二十里，惮成，不敢进。彬粮尽，潜遣使告石等曰：今贼盛粮尽，恐不复见大军。秦人获之，送于融。融驰使白秦主坚曰：贼少易擒，但恐逃去，宜速赴之。坚乃留大军于项城，引轻骑八千，兼道就融于寿阳。遣朱序来说石等，不如速降。序私谓石等曰：若秦众尽至，诚难为敌。今乘诸军未集，宜速击之。若败其前锋，则彼巳夺气，可遂破也。十一月，玄遣广陵相刘牢之帅精兵五千趋洛涧。未至十里，梁成阻涧为阵以待之，牢之直前渡水。击成，大破之，分兵断其归津。秦步骑崩溃，争赴淮水，死者万五千人，执秦剌史王显等，尽收其器械军实。于是石等水陆继进。坚与融登寿阳城望之，见晋乓部阵严整，又望八公山草末皆为晋兵，顾谓融曰：此亦勍敌，何谓弱也？怃然始有惧色。秦兵逼淝水而阵，晋兵不得度。玄使谓融曰：君悬军深入，而置阵逼水，此乃持久之计，非欲速战者也。若移军小郤，使我得渡，以决胜负，不亦善乎？秦诸将皆曰：我众彼寡，不如遏之使不得上，可以万全。坚曰：但使半渡，我以铁骑蹙而杀之，蔑不胜矣。融亦以为然，遂麾兵使郤。秦兵遂退，不可复止。玄等引兵渡水击之，融驰骑略阵，欲以帅退者，马倒，为晋兵所获，秦兵尽溃。玄等乘胜追击，至于青冈，秦兵大败，自相蹈藉而死者蔽野塞川。其走者闻风声鹤唳</a>，皆以为晋兵且至，昼夜不敢息，草行露宿，重以饥冻，死者什七八。初，秦兵少郤，朱序在阵后呼曰：秦兵败矣！遂大败。序因与张天锡皆来奔，获坚所乘云母车及仪物器械、军资、珍宝畜产，不可胜计。复取寿阳。坚中流矢，单骑走。


    姚苌计解安定


    晋烈帝太元十四年，秦主登击后秦主苌于安定。登留辎重于大界，自将轻骑攻安定，苌不出。诸将劝苌夬战，苌曰：与穷寇争胜负，兵家之忌也，吾将以计取之。乃留兵守安定。夜帅骑三万袭大界，克之，擒名将数十人，掠男女五万口，杀登后毛氏。诸将欲因秦军骇乱击之，苌曰：登虽众乱，怒气犹盛，未可轻也。遂止。登收余众屯于胡空堡。


    姚苌料败符登


    晋烈帝太元十六年，后秦苟曜有众一万，密召秦主登，许为内应，登自曲牢赴之，军于马头原。后秦主苌率众逆战，登击破之，斩其右将军吴忠。苌收兵复战。姚硕德曰：陛下慎于轻战，每欲以计取之，今失利而更前，何也？苌曰：登用兵迟缓，不识虚实，今轻兵直进，遥据吾东，此必苟曜与之有谋也，缓之则其谋得成，故及其交之未合，急击之耳。遂进战，大败之。登退屯郿。


    刘裕讨灭南燕


    晋安帝义熙五年，刘裕伐南燕，抗表即行，朝议皆以为不可，惟孟??、谢裕、臧熙劝行。裕以??监中军留府事。四月，裕帅舟师自淮入泗。五月，至下邳，留辎重步进，至琅琊，所过皆筑城，留兵守之。或谓裕曰：燕人若塞大岘之险，或坚壁清野，大军深入，不惟无功，将不得自归，柰何？裕曰：吾虑之熟矣。鲜卑贪婪，不知远计，进利虏获，退惜禾苗，谓我孤军深入，不能持久，不过进据临朐，退守广固，必不能守险清野，保之无疑，诸君无得忧矣。南燕主超召群臣会议，公孙五楼曰：吴兵轻果，利在速战，宜据大岘，使不得入，旷日延时，沮其锐气，然后徐简精骑，循海而南，绝其粮道，??叚晖帅兖州之众，缘山东下，腹背击之，此上策也。各命守宰，依险自固，校其资储，余悉焚芟，使敌无所得，旬月之间，可坐而制，此中策也。纵敌入岘，出城逆战，此下策也。超曰：今岁星居齐，以天道推之，不战自克，客主势殊，以人事言之，彼远来疲，故势不能久，柰何芟苗徙民，先自蹙弱乎？不如纵使入岘，以精骑躁之，何忧？不克。桂林王镇曰：陛下必以骑兵利平地，宜出岘逆战，战而不胜，尢可退守，不宜纵敌入岘，自弃险也。超不从。镇出，叹曰：既不能逆战，又不肯清野，延敌入腹，坐待攻围，酷似刘璋</a>矣。超闻怒，收镇下狱。裕过大岘，燕兵不出，俗举手指天，喜形于色。左右曰：公未见敌而先喜，何也？裕曰：兵巳过险，士有必死之志，余粮栖亩，人无匮乏之忧，虏巳入吾掌中矣。六月，裕至东莞。超先遣公孙五楼及叚晖等将步骑五万屯临朐，闻晋兵入岘，自将步骑四万往就之，使五楼帅骑进据蔑水，前锋孟龙符与战，破之，五楼退走。裕以车四千乘为左右翼，方轨徐进，与燕兵战于临朐南，日向 胜负未决。参军胡蕃言于裕曰：燕悉兵出战，临朐，城中留守必寡，愿以奇兵从间道取其城，此韩信所以破赵也。裕遣藩等潜师出燕兵后，攻临朐，声言轻兵自海道至矣，遂克之。超大惊，单骑就晖于城南，裕因纵兵奋击，大败之，斩晖等大将十余人。乘胜逐北，至广固，克其大城。超入保小城，祫筑长围守之，抚纳降附，采拔贤俊，因齐地粮储，停江淮漕运。超遣张纲乞师于秦，赦桂林王镇，以为都督，且问计焉。镇曰：百姓之心，系于一人。 陛下亲董六师，奔败而还，士民丧气，闻秦自有内患，恐不假救人。今散卒尚有数万，宜悉出金帛以饵之，更决一战。若天命助我，必能破敌。如其不然，死亦为美。乐浪王惠曰：晋军气势百倍，我以败卒当之，不亦难乎？秦与我为唇齿也，安得不来相救？超从惠计，复遣韩范如秦。裕围城益急，秦主兴。遣使谓裕曰：今遣铁骑十万屯洛阳，晋军不还，当长躯而进矣。裕谓其使者曰：语汝姚兴，我克燕之后，息兵三年，当取关洛，今能自送，便可速来。刘穆之闻裕言，尢之曰：此语不足威敌，适足以怒之。若广固未拔，羌寇奄至，不审何以待之？裕笑曰：此正是兵机，非卿所解。夫兵贵神速，彼若审能赴救，必畏我知，宁容先遣信命，逆设此言，是自张大之辞耳。晋师不出，为日久矣。羌见我伐齐，殆将内惧，自保不暇，何能救人邪？


    初，秦主兴遣将军姚强帅步骑随韩范来救，至是，秦为夏主刘勃勃所败，追强兵还。范叹曰：天灭燕矣！或劝范奔秦，范曰：刘祫起布衣，灭桓玄，复晋室，今兴师伐燕，所向崩溃，殆天援，非人力也。燕亡，秦为之次矣，我不可以再辱。遂降于裕。张纲亦为晋兵所获。裕将范循城，升纲楼车，使周城呼曰：秦焉刘勃勃所败，无兵相救，城中莫不失色。南燕城久闭，男女病脚弱者太半，出降者相继。尚书</a>悦寿曰：今战士凋瘁，绝望外援，岂可不思变通之计？超叹曰：废兴，天也，吾宁奋剑而死，不能衔壁而生。秘悉众攻城，或曰：今日往亡，不利行师。裕曰：我往彼亡，何为不利？四面急攻之，寿开门纳晋师，超突围出走，追获之。裕数以不降之罪，招神色自若，一无所言，惟以母托刘敬宣而巳。裕忿广固久不下，欲尽阮之。韩范谏曰：晋室南迁，中原鼎沸，士民无援，强则附之，既为君臣，必湏为之尽力。彼皆衣冠旧族，先帝遗民，今王师吊伐，而尽坑之，窃恐西北之人无复来苏之望矣。裕攺容谢之，犹斩王公以下三千人，没人家口万余，夷其城隍，送超诣建康，斩之。


    道规焚书</a>安众


    晋安帝义熙六年，谯纵反，遣使请兵于秦，以福谦为。荆州剌史，使师众寇荆州。秦王兴遣将军苟林帅骑兵会之。谦于道召募义旧，民投之者二万人。谦屯枝江，林屯江津。江陵士民多怀二心，道规乃会将士，告之曰：闻诸长者颇有去就之计，吾东来，文武足以济事，若欲去者，不相禁也。因夜开城门，达晓不闭，众咸惮服，莫有去者。鲁宗之帅众数千自襄阳赴文，或谓宗之情未可测，道规单马迎之。宗之感悦，道规使之居守，委以腹心，自帅诸军攻谦，水陆齐进，战于枝江。天门，太守擅道济</a>先进陷陈，大破之，??林皆走，并追斩之。初，谦至枝江，江陆士民皆与书言城中虚实，许为内应。至是检得之，道规悉焚不视，众乃大安。


    刘裕定计取蜀


    晋安帝义熙八年，刘裕遣朱龄石、臧熹、刘钟等伐蜀，密与龄石谋进取曰：刘敬宣往年出黄虎无功，贼谓我今应从外水往，而料我出其不意，犹从内水来也。如此，必以重兵守涪城，以备内道。若向黄虎，正堕其计。今以大众自外取成都，疑兵出内水，此制敌之奇也。而虑此声先驰，贼审虚实，别有函书，封付龄石，署函。边曰：至白帝乃开。诸军皆不知所由。


    九年六月，龄石至白帝，发函书曰：众军悉从外水取成都，臧熹从中水取广汉，老弱乘高舰十余，从内水向黄虎。诸军倍道兼行。谯纵果命谯道福将重兵镇涪城，以备内水。龄石至平模，去成都二百里，纵遣侯晖、谯诜率众屯。平模夹岸筑城以拒之。龄石谓刘钟曰：今天时成热，而贼严兵固险，攻之未必可拔，祇增疲困，且欲养锐息兵，以伺其隙。钟曰：不然。前扬声大众向内水，谯道福不敢舍涪城，今重兵卒至，出其不意，侯晖之徒巳破胆矣。阻兵守险者，惧不敢战也，尽锐攻之，其势必克。克平模之后，自可鼓行而进，成都必不能守矣。若缓兵，使知虚实，涪兵忽来，并力拒我，人情既安，良将又集，求战不获，军食无资，二万余人悉为蜀子虏矣。龄石从之。诸将以水北城地险兵多，欲先攻其南城。石曰：屠南城不足以破北。尽锐攻比城，则南城不麾自散。七月，诸军急攻北城，克之，斩侯晖、谯诜，引兵回趣南城，即自溃。龄否舍船步进，纵大将谯抚之屯牛脾，谯小苟塞打鼻，臧喜击斩抚之，小苟及诸屯营，俱望风奔溃。纵弃成都出走。龄石入成都，诛其同祖之亲，余皆按堵，使复其业。纵与马耽皆缢死。


    刘裕灭秦姚泓


    晋安帝义熙十二年秋八月，太尉刘裕伐秦，督诸军发建康，遣将军王镇恶、檀道济将步军自淮淝向许洛，朱超石、胡藩趋阳城，沈田子</a>、传泓之趋武关，沈林子、刘遵考将水军出石门，自汴入河，以王仲德督前锋，开巨野入河。裕至彭城，王镇恶、檀道济入秦境，所向皆捷。秦诸屯守望风款附。道济攻拔新蔡，克许昌，沈林子自汴入河，克仓垣。王仲德水军入河，将逼滑台，假道于魏。冬十月，秦阳城、荣阳皆降。道济等兵至成皋，秦陈留公洸守洛阳，遣使求救于长安，秦主泓。遣兵救之。将军赵玄言杓洸曰：今晋寇益深，众寡不敌，若出战不克，则大事去矣。宜摄诸戌之兵，固守金墉，以待西师之救。金墉不下，晋必不敢越我而西，是我不战而坐收其弊也。洸不听，遣玄将兵千余南守柏谷。既而成皋、虎牢皆降，道济等长驱而进，玄败死，洸以洛阳降。


    十三年，王镇恶进军潼关，道济、沈林子自陜北渡河，拔襄邑堡，攻尹昭于蒲阪，不克。秦主泓遣东平公绍督将军姚鸾等步骑五万守潼关，遣别将姚驴救蒲阪。林子谓道济曰：蒲阪城坚兵多，不可猝拔，不如与镇恶开力以争潼关，若得之，则尹昭不攻自溃矣。道济从之。三月，至潼关，绍引兵出战，道济等奋击，大破之。绍退屯定城，据险拒守，遣姚鸾屯大路，绝晋粮道。晋获鸾别将尹雅，林子将锐卒夜袭鸾营，斩鸾，杀其士卒数千人。绍又遣东平公赞屯河上，以断水道，林子击走之。太尉裕引水军发彭城，自淮泗入清河，将溯河西上，先遣使假道于魏，秦主泓亦遣使求救杓魏。魏主嗣乃遣长孙嵩、阿薄于等将兵十万屯河北岸，裕乃引军入河，而使将军向弥留戍确硗。初，裕命镇恶等：若克洛阳，湏大军俱进。镇恶等乘利径趋潼关，为秦所拒，久之乏食，众心疑惧，欲弃辎重还赴大军。林子按剑怒曰：相公志清六合，今许洛巳定，关右将平，事之济否，系于前锋，柰何沮乘胜之气，弃垂成之功乎？且大军尚远，贼众方盛，虽欲求还，亦不可得。下官受命不顾，今日之事，当为将军辨之。但未知二三君子将何面以见相公之旗鼓耶？镇恶等遣使驰告裕求粮援。裕呼使者开舫北户，指河上魏军以示之曰：我语令勿轻进，今岸上如此，何由得遣？镇恶乃至弘农，说谕百姓，兢送义租，军食复振。魏人以数千骑缘河随裕军西行，船有漂渡北岸者，辄为魏人所杀。裕遣军击之，辄走，退则复来。裕遣丁昨帅仗士七百人，车百乘，渡北岸，去水百余步，为却月阵，两端抱河，车置七仗士。事毕，使竖一白毦。魏人不解其意，皆未动。裕先命朱超石□严，白毦既举，超石帅二千人驰赴之，斋大弩百张，一车益二十人，设彭排于辕上。魏人见营阵既立，乃进围之。长孙嵩帅三万骑助之，四面肉簿攻营，弩不能制。时超石别赍大锤及槊千余张，乃断槊长三四尺，以锤锤之，一槊辄洞贯三四人。魏人不能当，一时奔溃，死者相续。临阵斩阿薄干。魏师退还城畔，超石帅胡藩等追击，又破之，杀获千计。秦鲁公绍遣兵屯河北之九原，绝晋粮援。林子邀击之，杀获殆尽。裕至洛阳，行视城堑，嘉毛修之完葺之功，赐衣服玩好。秋七月，沈田子、传弘之入武关，秦戍将皆委城走。田子等进克青泥。八月，裕至??乡，秦主泓欲自将御裕，恐田子等袭其后，欲先击之，灭田子等，然后倾国东出，乃帅步骑数万庵至青泥。田子本为疑兵，所领裁千余人，闻泓至，欲击之，弘之以众寡不敌，止之。田子曰：兵贵用奇，不必在众。今众寡相悬，势不可两立，若彼围既固，则我无所逃矣。不如乘始至营阵未立而先薄之，可以有功。遂进兵。秦兵合围数重，田子慰抚士卒曰：诸军远来，正求此战，死生一夬，封侯之业，于此在矣。士卒皆踊跃鼓噪，执短兵奋击，秦兵大败，斩万余级。泓奔还灞上。裕至潼关，王镇恶请帅水军自河入渭，以趣长安。裕许之。秦主泓使姚丕守渭桥以拒之。镇恶溯渭而上，乘蒙冲小舰，行船者皆在舰内。秦人但见舰进，惊以为神。至渭桥，镇恶令军士食毕，皆持伎登岸，后者斩。既登，郎密使人解放舟舰，渭水迅急，倏不见。乃谕士卒曰：此谓长安北门，去家万里，舟楫衣粮皆巳随流。今进战而胜，则功名俱显，不胜则骸骨不返，无它岐矣。乃身先士卒，众腾跃争进，大破□丕。泓引兵救之，为败卒所蹂践，不战而溃。镇恶入自平朔门，泓乃将妻子群臣诣垒门降。镇恶号令严肃，百姓安堵。九月，太尉至长安，送姚泓诣建康，斩之。


    诸史将略卷之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