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夏纪事本末卷二十七

    乌程张鉴</a>春治甫著


    平夏初城


    元丰五年春二月，进封常乐郡公董毡为武威郡王，以会兵讨夏故也。时夏人欲与董毡通好，许割赂斫龙以西地云：如归我，即官爵一随所欲。董毡拒绝之，整甲兵以俟入讨，且遣使来告。帝召见其使，令归，语董毡尽心守圉。帝知邈川事力固不足与夏人拒，但欲解散其谋，使不与结和而已。六年是岁，帝赐李宪诏曰：昔六谷首领罗支厮铎督输忠朝廷，协力击贼，后终成奇功，杀李继迁于三十九井，当时朝廷报赏甚厚。今董毡、阿里骨既效诚如此，宜更激勉，使深入贼土，求如上功。阿里骨者，董毡养子也。七年冬十月，夏人寇泾原。夏监军人多零丁用事，常率兵出入。兰州、安塞之役，皆其主谋。神宗募人生致之，不得，时引兵十万入泾原，蕃汉民死者甚众。泾原经略使卢秉遣姚麟、彭孙引兵趋静边砦，扼其归路，人多零丁战死，获其器甲以献。


    按：蔡绦丛话以人多零丁为青唐羌，误。


    元祐二年夏五月，阿里骨及夏人寇边，都监吴猛</a>死之。癸丑，夏人围南川砦。秋八月庚子，授西蕃首领心牟钦毡银州团练使，温溪心瓜州团练使，以不从结咓龂入寇故也。丁未，岷州将种谊复洮州。西蕃大酋领鬼章，董毡别将也，桀黠有谋，所部兵甚锐。神宗时数为边患。至是知夏人之怨失兰州也，与夏人解仇为援，筑洮州居之，遂合纵寇边。时夏人聚兵于天都山，而鬼章亦驻兵常家山，前锋已屯通远境上，军器监游师雄将先发以制之，告于熙帅。刘舜卿，舜卿曰：彼众我寡，奈何？师雄曰：在谋不在众，斗智不斗力，此机一失，后将噬脐，不济焉，愿为首戮，三夕而后从之。总管姚兕、种谊请分兵两路，急装轻赍，并洮水而进。兕部洮西，领武胜正兵，合河州熟户，破六逋宗城，斩首一干五百级。攻讲朱城，遣人走间道，焚黄河飞桥，青唐十万之众不得渡。谊部洮东，以岷州蕃将包顺为前锋，由哥龙谷会通远蕃兵，宵济邦金川，黎明至洮州城下，版筑未收，一鼓而破，遂擒鬼章、青宜结，并获首领五人，槛送京师，斩馘数千，牛羊器械刍粮以万计。余众奔溃，溺死者数干，洮水为之不流。于是奏捷曰：臣闻憺天威，震皇武，所以讨不庭也。今西夏授策而不谢，辄阴援吐蕃、鬼章，结衅搆奸，欲为边患。臣与主帅合谋，将义兵行伐，赖陛下圣神，陷城克敌，斩获以万计，生擒元恶，系送北阙下，愿戮尸稿街蛮夷邸闲，以示万里。书奏，百寮班贺。安寿曰：乾顺幼竖，非秉常近亲，独梁乙逋利于持权，与梁氏立之。其族党酋渠善用兵者，如嵬名、阿吴辈，皆秉常族党，多反侧顾望，不若有以离闲之。彼阿吴等既不自安，一旦得领重兵，未必不回戈而复仇梁氏，此一奇也。其后，夏人自相携贰，使来修贡，悉如焘策。种谊之知廓州也，夏人将犯延安，帅赵??以谊统制诸将，贼闻诣至，皆溃。鄜延人谓得谊胜，强兵二十万。为熙河、兰岷路钤辖、知兰州。兰州与通远皆绝塞，中闲堡鄣不相接，质孤、麻子川、田美、宜稼皆弃不耕。谊请城纳迷堡、李诺、大柳平、结珠龙，扼其要害，募民耕植。以省馈运。于是城李诺平，凡二十四日而成，赐名定远。三年秋七月辛亥，赐阿里骨诏曰：惟尔祖先，世笃忠孝，本与夏贼日寻干戈，亦惟我朝廷爵秩之隆，用能保尔子孙黎民之众。肆朕命尔，嗣长乃师，而自承袭以来，强酋外擅，尔弗能禁，恣其所为，遂据洮城，以犯王略，阴连夏贼，约日盗边。朕愍属羌之无辜，出偏师而问罪，元恶俘获，余党散亡，山后底平，河南绥服。朕惟率酋豪而捍疆场，乃尔世功，叛君父而从仇雠，岂其本意。庶能改过，未忍加兵。果因物以贡诚，愿洗心而效顺。尔既知悔，朕复何求。


    七年冬十月丁卯，夏人寇环州及永和诸砦，凡七日，始解去。初，知庆州章楶数遣轻兵出讨，屡有功，斩获部族，不敢宁居。楶策其必报，乃取黠羌，啖以厚利，笞而遣之，若得罪而逸者，因使事虏，刺其举兵所向，即驰归以告，果知羌情将寇环州。楶乃选精兵万余，统以二骁将，使营远塞，而授之策曰：贼进一舍，我退一舍，彼必谓我怯，为自卫计，不备吾边垒。乃衔枚由闲道绕出其后，或乘障堡，或伏山谷闲伺，以击其归。又以境外皆沙碛，近城百里，有牛圈，所潴水，足以饮人马，乃夜遣置毒药。虏围环州数日，无所获而归。所遣骁将折可适屯师洪德城，伺夏师退，识其母梁氏旗帜，城中鼓噪而出，驰突躏轹，虏大败而去，斩首干余级，获牛马、橐??、铠仗以万计。过牛圈，饮其水且尽，人马被毒而奔迸蹂践，坠堑谷而死，重伤而归者不可胜计。梁氏几不得脱，尽弃其供帐襜瑜之物而逃前。此边上功状多虚，或以易为难，或夺甲与乙，广张俘级，习以为常。楶独核实第劳，无少欺，徼幸者不悦，颇有谤之者，楶不恤也。绍圣三年春二月丁亥，夏人寇义合砦。三月癸巳，夏人围塞门砦。秋八月辛酉，夏人寇德靖、宁顺二砦。九月，折可适与夏人战于鸡靶岭，败之。冬十月壬戌，夏人寇鄜延，陷金明砦。戊辰，诏被边诸路相度城砦要害，增严守备。甲申，以知大名府吕惠卿</a>知延安府</a>。夏人自得四砦，连岁以画界未定，侵扰边境，且遣使欲以兰州一境易塞门二砦，朝廷不许。至是又将大举入寇。鄜延经略使吕惠卿谍知之，乃制策应十一军，悉屯于城里，与外军相近，部分既定，夏主李乾德奉其母梁氏，率众五十万，大入鄜延，渡河至乌延口，分为三路，西自顺宁、招安砦，东自黑水、安定砦，中自塞门、龙安砦，金明以南二百里闲，相继不绝。是月，自长城昼夜疾驰，至青龙平，距府城五里，尽围诸寨，而以轻兵与诸将战，贼亦为十一寨，其二在金明北，其九在金明南，列营环城。乾顺子母亲督桴鼓，纵骑四掠。知麟州有备，复还金明，而后骑之精锐者留龙安。边将悉兵掩击不退。初，贼欲以重兵围延州，而后南掠鄜州，及至延州，见有备，欲攻则城不可近，欲掠则野无所有，欲战则诸将按兵不动，欲南则有腹背受敌之患。留二日，即拔寨北去，攻陷金明砦，守兵二千八百，惟五人得脱。城中粮五万石、草千万束皆尽，惠卿遣将追之，贼以精骑殿而不奔。第四将张舆及李淮战死，诸将不敢击。先。是七月闲，阿里骨以夏人师期来告，赐诏曰：阿里骨累据熙河路经略安抚司等奏，及近淮进奉渴失纳余龙到阙，累以夏人情状传报朝廷事，具悉。卿嗣有封域，世为藩垣，而能屡觇敌情，密陈边计，缅惟诚笃，深眷余怀</a>。至是，帝闻有夏寇，泰然笑曰：五十万众深入吾境，不过十曰胜，不过三二砦，须去。已而果破金明引去。既去，留二书置汉人颈上曰：贷汝命，为吾投经略使处。其言曰：夏国昨与朝廷疆场小有不同，方行理究，不意朝廷改悔，却与坐团铺处立界。本国以恭顺之故，亦黾勉听从。遂于境内立数堡以护耕，而鄜延出兵，悉行平荡。又数数入界杀掠，国人共愤，欲取延州，终以恭顺，止取金明一砦，以示兵锋，亦不失臣子之节也。延帅吕惠卿上枢密院，而不以闻。十二月乙亥，夏献金明之俘于辽。


    四年春正月甲午，泾原路钤辖王文振败夏人于没烟峡。二月丙寅，夏人寇绥德城。三月壬戌，夏人犯麟州神堂堡，出兵讨之，进筑胡山砦。庚午，夏人大至葭芦城下，知右州张褠等击走之。


    辛巳，西上合门使折克行破夏人于长波川，斩首二千余级，获牛马倍之。初，克行居行闲，无所知名。贼寇庆州，种谔拒之，令河东出师为援，克行请行为先锋，战葭芦川，以功，遂知府州。西夏久窥河外，克行每出必胜，贼畏之。


    夏四月庚子，知保安军李沂</a>伐夏国，破洪州。环庆钤辖张存入盐州，俘戮甚众。及还，夏人追袭之，复多失亡。


    甲辰，知渭州章楶城平夏。楶以夏人猖獗，上言城葫芦河川，据形胜。以逼夏。朝廷许之，遂合熙河、秦凤、环庆、鄜延四路之师，阳缮理他砦数十所以示怯，而阴具版筑守战之备，出胡芦河川，筑二砦于石</a>门峡江口、好水川之阴。夏人闻之，帅众来袭，楶迎击败之。二旬又二日，城成，赐名日平。夏城灵平砦。楶檄知镇戎军口口口固守镇戎。时四路之兵无虑三十万，听命于楶，以总管王文振为统制，以折可适为前军而副之。前军遇敌求援，可适请文振益兵，发熙河卒二千人失道，尽赴坑谷死。文振惧，归罪，可适，劾其擅兴违制，夺十三官而罢。楶请留之，乃以可适权第十三将，而赵隆为第九将，与夏人战，隆功为多。其泾原路第一将则刘仲武子文也。夏人欲犯天圣砦，主帅檄仲武会兵，约过某日，贼不来，则分屯去。仲武得贼的期，乞缓分屯，主帅止留一将。及仲武军，贼果至，仲武力战御之，贼乃遁去。遂迁仲武熙河路兵马都监。时李显忠亦为鄜延路兵马都监，兼充第六正将。西戎入寇，显忠屡击之，自是无敢犯塞。章惇因请绝夏人岁赐，而命沿边诸路相继筑城于要害以进拓境土凡五十余所。六月丁酉，环庆路安疆砦成。甲辰，熙河进筑青石峡成，诏赐人役及防拓军兵缗钱有差，寻赐名西平。秋八月已酉，彗星见西方。鄜延经略使吕惠卿复宥州，惠卿乞诸路出兵，乘便讨击，诏河东、环庆并听惠卿期约，遂遣将官王愍攻破宥州。寻又奏筑威戎、威羌二城，加惠卿银青光禄大夫。时章惇肆开边隙，故诸道兴役进筑，屡被爵赏。


    元符元年春二月戊辰，知兰州王舜臣讨夏人于塞外，筑兴平城。三月丙辰，米脂砦成。丙子，筑熙河通会关。夏五月，吕惠卿帅师使刘安</a>、苖履破夏人于大沙堆。六月，夏遣使求援于辽。丙戌，遣官分诣鄜延、泾原、河东、熙河，按验所筑城砦。冬十月，夏人寇平夏。渭州之西，地数百里，而平夏处其中。初，泾原经略章楶谓诸将曰：新边控扼，谁可付者？皆曰：非郭成不可。遂辟成为第十一将，以戌平夏。西贼自失地之后，朝夕愤恚，至是以兵号三十万犯塞。国主与其母自将攻平夏城，自已卯至壬辰，昼夜疾攻，成等城守益坚，寇乃造高车以临城，载数百人填壕而进，俄有大风震折，寇一夕遁去。戎母惭愤，剺面而还。章楶追击，获其勇将嵬名阿里、西寿、监军妹勒都逋，斩获甚众，夏人震骇。阿里、西寿、妹勒都逋二人者，乃西羌之将，皆勇悍善战，屡为边患。朝廷密诏图之。楶知其虚可袭，会二酋以放牧为名，窥伺境上。十二月，遣折可适、郭成等闲，以轻骑二千，衔枚捷走，出荡羌，六道分进，寇不及知，夜入其室，执之，尽得其家属，俘馘三千余人，获牛羊不啻十万。种羌震慑，计其地即天都山也。可适因请以秋苇川为砦，南牟为州，诏名砦曰临羌，州曰西安，而以可适知州事。曾布</a>白上：此非常之功，可贺。上曰：可贺否？布曰：鬼章亦贺。及告陵庙，此功不在鬼章下。惇等皆曰：此奇功也。捷至，帝御紫宸殿，受百官贺。楶在泾原日久，尝言：夏嗜利畏威，不有惩艾，边不得休息，宜稍取其土疆，如古削地之制，以固吾圉。然后诸路出兵，择要害，不一再举，势将自蹙矣。因召知府州折克行问策，克行条具所见，遂以师出界，分遣诸将约束，为深入穷讨之状，贼疑不敢动，遂城葭芦。时河东进筑八砦通道，鄜延帅秦希甫至，议筑先后。克行请以两路兵同时深入，先筑远者，出贼不意。帅用其策，卒城之。盖章惇与楶同宗，言多见采，由是创州一，城砦九，屡败夏人。进筑西安城于天都山，建西安州，而诸路亦多建城砦以逼夏。及是有平夏之捷，夏人不复振矣。


    十一月辛酉，夏复遣使求援于辽。二年春二月甲申，夏人以国母丧，遣使来告哀，且谢罪。诏却其使，因进章楶等官秩。嵬名阿里等至阙下，并贷其命。


    秋九月庚子朔，夏国遣使来。


    西夏纪事本末卷二十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