論衡校釋卷第二十四
3个月前 作者: 黄晖
譏日篇
<span ss="q">盼遂案:篇中「人生飲食無日,鬼神何故有日」,此最為扼要語。
世俗既信歲時,而又信日。舉事若病、死、災、患,大則謂之犯觸歲、月,小則謂之不避日禁。歲、月之傳既用,日禁之書亦行。世俗之人,委心信之;<span ss="q">「之」,宋、元本作「是」,朱校同。辯論之士,亦不能定。是以世人舉事,不考於心而合於日,不叅於義而致於時。<span ss="q">「致」,宋本作「驗」,是。時日之書,眾多非一,略舉較著,明其是非,使信天時之人,將一疑而倍之。夫禍福隨盛衰而至,代謝而然。舉事曰凶,人畏凶有效;曰吉,人冀吉有驗。<span ss="q">兩「曰」字,崇文本改作「日」,非。「曰」猶「為」也。禍福自至,則述前之吉凶,以相戒懼。此日禁所以累世不疑,<span ss="q">「日禁」,錢、黃、王、崇文本作「日記」,誤。惑者所以連年不悟也。
葬歷曰:<span ss="q">孫曰:葬歷蓋即卜葬之書,所以趨吉避凶也。唐書呂才傳葬篇云:「後代葬說,出於巫史。一物有失,便謂災及死生,多為妨禁,以售其術,附妄憑妖。至其書乃有百二十家。」可知唐以前葬書之多矣。「葬避九空、地臽,及日之剛柔,<span ss="q">淮南天文訓:「凡日甲剛乙柔,丙剛丁柔,以至於壬癸。」曲禮上疏:「剛,奇日也。十日有五奇五偶,甲丙戊庚壬五奇為剛也。乙丁己辛癸五偶為柔也。」月之奇耦。」日吉無害,剛柔相得,奇耦相應,乃為吉良。不合此歷,轉為凶惡。
夫葬,藏棺也;<span ss="q">禮記檀弓上,國子高曰:「葬也者,藏也。藏也者,欲人之弗得見也。」歛,藏尸也。<span ss="q">禮記喪大記曰:「衣尸曰歛」。初死藏尸於棺,少久藏棺於墓。墓與棺何別?歛與葬何異?歛於棺不避凶,葬於墓獨求吉。如以墓為重,夫墓,土也,棺,木也,<span ss="q">白虎通崩薨篇:「有虞氏瓦棺,今以木。」五行之性,木、土鈞也。治木以贏尸,<span ss="q">贏,裹也。盼遂案:「贏」當「裹」字之展轉而誤也。「裹」字從衣從果,俗誤作「祼」,或又改作「裸」。「裸」之正字為「〈贏,貝改衣〉」。世人少見「〈贏,貝改衣〉」字,因改為「贏」矣。「贏尸」不可解。今世猶謂死者入斂為裹尸。此語蓋自東京而然矣。莊子胠篋篇「贏糧而從之」,音義云:「贏,裹也。」此以正字破訛字也。穿土以埋棺,治與穿同事,尸與棺一實也。<span ss="q">白虎通崩薨篇曰:「尸之為言陳也,失氣亡神,形體獨陳。棺之為言完,所以藏尸令完全也。」如以穿土賊地之體,鑿溝耕園,亦宜擇日。世人能異其事,吾將聽其禁;不能異其事,吾不從其諱。
日之不害,又求日之剛柔,剛柔既合,又索月之奇耦。夫日之剛柔,月之奇耦,合於葬歷,驗之於吉(古),無不相得。<span ss="q">「吉」當作「古」。古、吉形近,又涉上文諸「吉」字而誤。「不」,語詞。「相得」,相合也,漢人常語。言葬歷以葬墳必求合日之剛柔,月之奇耦,今證之於古,無與相合者。下文引春秋與禮,即證其不合於古也。今誤作「吉」,則此文難通。何以明之?春秋之時,天子、諸侯、卿、大夫死以千百數,案其葬日,未必合於歷。<span ss="q">日知錄四:「春秋葬皆用柔日。」又曰:「雨不克葬,庚寅日中乃葬。」<span ss="q">上文言春秋時葬,不合葬歷。此引經文以證。上文未引春秋文,則此不當言「又曰」,甚明。按春秋經:「宣八年冬十月己丑葬我小君敬嬴,雨不克葬,庚寅日中而克葬。」則此文「又曰」上當脫「十月己丑葬我小君敬嬴」之文。下文云:「假令魯小君以剛日死,至葬日己丑。」即據以為論。今本脫去「己丑葬敬嬴」之文,則彼文於上無據,而「又曰」二字又無所承矣。假令魯小君以剛日死,至葬日己丑,剛柔等矣。剛柔合,善日也。不克葬者,避雨也。如善日,不當以雨之故,廢而不用也。何則?雨不便事耳,<span ss="q">五經異義:「公羊說:雨不克葬,謂天子、諸侯也。卿、大夫臣賤,不能以雨止。穀梁說:葬既有日,不為雨止。左氏說:卜葬先遠日,辟不懷,言不汲汲葬其親。雨不可行事,廢禮不行。庶人不為雨止。許慎謹案:論語云:『死,葬之以禮。』以雨而葬,是不行禮。穀梁說非也。從公羊、左氏之說。鄭氏無駮,與許同。」釋廢疾云:「雖庶人葬為雨止。公羊說卿、大夫臣賤,不能以雨止。此等之說,則在廟未發之時,庶人及卿、大夫亦得為雨止。若已發在路,及葬,則不為雨止。其人君在廟,及在路,及葬,皆為雨止。」(禮記王制疏。)按:仲任亦以葬當避雨,是從公羊、左氏說。唯以為「不便事」,與左氏「辟不懷」義異。不用剛柔,重凶不吉,欲便事而犯凶,非魯人之意,臣子重慎之義也。今廢剛柔,待庚寅日中,以暘為吉也。<span ss="q">暘,晴不雨也。禮:「天子七月而葬,諸侯五月,卿、大夫、士三月。」<span ss="q">見禮記王制。鄭玄箴何休膏肓云:「禮,人君之喪,殯葬皆數來月來日,士殯葬皆數往,月往日,尊卑相下之差數。故大夫、士俱三月,其實不同。士之三月,乃大夫之踰月也。」(王制疏。)假令天子正月崩,七月葬;二月崩,八月葬。諸侯、卿、大夫、士皆然。如驗之葬歷,則天子、諸侯葬月常奇常耦也。衰世好信禁,不肖君好求福。春秋之時,可謂衰矣!隱、哀之間,不肖甚矣!然而葬埋之日,不見所諱,無忌之故也。周文之世,法度備具,孔子意密,春秋義纖,如廢吉得凶,妄舉觸禍,宜有微文小義,貶譏之辭。今不見其義,無葬歷法也。<span ss="q">唐呂才敘葬書,據禮、春秋,謂葬古不擇年、月、日、時。
祭祀之歷,亦有吉凶。假令血忌、月殺之日固凶,<span ss="q">「假令」與「固」,詞不相屬。「殺之日」三字無義。疑此文當作「假令血忌月殺牲見血,凶。」「牲」壞為「生」,再訛為「之」。「日固」與「見血」并形誤。下文云:「如以殺牲見血,避血忌、月殺。」即承此為文。以殺牲設祭,必有患禍。<span ss="q">四諱篇云:「祭祀言觸血忌。」黃帝元辰經云:「血忌,陰陽精氣之辰,天上中節之位,亦名天之賊曹,尤忌針灸。」(路史後紀五注。)三餘帖曰:「六甲乃上帝造物之日,是日殺生,上帝所惡。」
夫祭者,供食鬼也;鬼者,死人之精也。若非死人之精,人未嘗見鬼之飲食也。推生事死,推人事鬼,見生人有飲食,死為鬼當能復飲食,感物思親,故祭祀也。及(若)他神百鬼之祠,<span ss="q">「及」,宋本作「若」。朱校元本作「右」,即「若」字形殘。則今本作「及」,非。雖非死人,其事之禮,亦與死人同。蓋以不見其形,但以生人之禮准況之也。生人飲食無日,鬼神何故有日?如鬼神審有知,與人無異,則祭不宜擇日。如無知也,不能飲食,雖擇日避忌,其何補益?
實者,百祀無鬼,死人無知。百祀報功,示不忘德;死如事生,<span ss="q">「死」上疑有「事」字。示不背亡。祭之無福,不祭無禍。祭與不祭,尚無禍福,況日之吉凶,何能損益?
如以殺牲見血,避血忌、月殺,則生人食六畜,亦宜辟之。海內屠肆,六畜死者,日數千頭,不擇吉凶,早死者,未必屠工也。天下死罪,冬月斷囚,<span ss="q">「冬」,舊作「各」。先孫曰:「各」疑為「冬」,形近而誤。暉按:先孫說是也。宋本正作「冬」。今據正。亦數千人,其刑於市,不擇吉日,受禍者,<span ss="q">「受」,宋本作「更」,朱校元本同。二字古通。未必獄吏也。肉(屠)盡殺牲,獄具斷囚。<span ss="q">「肉盡殺牲」,文不成義。肉當作「屠」。「屠」、「獄」對言。屠工、獄吏對舉,上下文並見。囚斷牲殺,創血之實,何以異於祭祀之牲?獨為祭祀設歷,不為屠工、獄吏立日,<span ss="q">「日」,舊作「見」。「立見」無義。「立日」、「設歷」相對為文。今從宋本正。世俗用意不實類也。祭非其鬼,又信非其諱,持二非往求一福,不能得也。
沐書曰:<span ss="q">隋志五行家有沐浴書一卷。「子日沐,令人愛之;卯日沐,令人白頭。」
夫人之所愛憎,在容貌之好醜;頭髮白黑,在年歲之稚老。使醜如嫫母,<span ss="q">「嫫母」注逢遇篇。以子日沐,能得愛乎?使十五女(童)子,以卯日沐,能白髮乎?<span ss="q">孫曰:意林及御覽三百九十五引「女子」並作「童子」,是也。且沐者,去首垢也。洗去足垢,盥去手垢,浴去身垢,皆去一形之垢,<span ss="q">錢、黃、王、崇文本「皆」作「能」,非。其實等也。洗、盥、浴不擇日,而沐獨有日。如以首為最尊,尊則浴亦治面,面亦首也。<span ss="q">孫曰:「尊則浴亦治面」,文不成義,當有脫誤。以下文例之,此當作「如以首為最尊,則浴面亦宜擇日,面亦首也。」各本皆誤,無可據校。吳曰:下「尊」字衍。如以髮為最尊,則櫛亦宜擇日。櫛用木,沐用水,水與木俱五行也。用木不避忌,用水獨擇日。如以水尊於木,則諸用水者宜皆擇日。且水不若火尊,如必以尊卑,則用火者宜皆擇日。
且使子沐,人愛之;卯沐,其首白者,誰也?夫子之性,水也;卯,木也。水不可愛,木色不白。子之禽鼠,卯之獸兔也。鼠不可愛,兔毛不白。以子日沐,誰使可愛?卯日沐,誰使凝白者?夫如是,沐之日無吉凶,為沐立日歷者,不可用也。
裁衣有書,<span ss="q">說文衣部:「裁,製衣也。」孫曰:漢志雜占有武禁相衣器十四卷。隋志梁有裁衣書一卷,亡。書有吉凶。凶日製衣則有禍,吉日則有福。
夫衣與食俱輔人體,食輔其內,衣衛其外。飲食不擇日,製衣避忌日,豈以衣為於其身重哉?人道所重,莫如食急,故八政一曰食,二曰貨。衣服,貨也。<span ss="q">見洪範。大傳曰:「八政何以先食?食者萬物之始,人事之所本也,故先食。貨所以通有無,利民用,故即次之。」漢書食貨志曰:「洪範八政一曰食,二曰貨。食謂農殖嘉穀可食之物,貨謂布帛可衣,及金刀龜貝所以分財布利通有無者也。」王莽傳:「民以食為命,以貨為資,是以八政以食為首。」並與仲任義同,今文說也。鄭曰:「此數本諸其職先後之宜也。食謂掌民食之官,貨掌金帛之官。」與仲任異義。如以加之於形為尊重,在身之物,莫大於冠。造冠無禁,裁衣有忌,是於尊者略,卑者詳也。且夫沐去頭垢,冠為首飾,浴除身垢,衣衛體寒。沐有忌,冠無諱,浴無吉凶,衣有利害。俱為一體,共為一身,或善或惡,所諱不均,俗人淺知,不能實也。且衣服不如車馬。九錫之禮,一曰車馬,二曰衣服。<span ss="q">禮含文嘉曰:「九賜,一曰車馬,二曰衣服,三曰樂則,四曰朱戶,五曰納陛,六曰虎賁,七曰斧鉞,八曰弓矢,九曰秬鬯。」宋均注云:「進退有節,行步有度,賜以車馬,以代其步。言成文章,行成法則,賜以衣服,以表其德。」(曲禮疏。)穀梁莊元年疏引舊說曰:「九錫之名:一曰輿馬,大輅戎輅各一,玄馬二也。二曰衣服,謂玄袞也。」作車不求良辰,裁衣獨求吉日,俗人所重,失輕重之實也。
工伎之書,起宅蓋屋必擇日。<span ss="q">御覽一八一引作「擇吉日」。風俗通曰:(初學記四。)「五月蓋屋令人頭禿。」又曰:(續博物志六。)「俗諱五月上屋,言五月人蛻,上屋見影,魂當去。」禮記王制鄭注:「令時持喪葬築蓋嫁取卜數文書,使民倍禮違制。」疏:「築謂垣牆,蓋謂舍宇。」
夫屋覆人形,宅居人體,何害於歲、月而必擇之?如以障蔽人身者神惡之,則夫裝車、治船、著蓋、施帽亦當擇日。如以動地穿土神惡之,則夫鑿溝耕園,亦宜擇日。夫動土擾地神,地神能原人無有惡意,但欲居身自安,則神之聖心必不忿怒。不忿怒,雖不擇日,猶無禍也。如土地之神不能原人之意,苟惡人動擾之,則雖擇日,何益哉?王法禁殺傷人,殺傷人皆伏其罪,雖擇日犯法,終不免罪。如不禁也,雖妄殺傷,終不入法。縣官之法,<span ss="q">縣官謂天子。猶鬼神之制也;穿鑿之過,猶殺傷之罪也。人殺傷,不在擇日;繕治室宅,何故有忌?
又學書〔者〕諱丙日,<span ss="q">路史前紀六注引「書」下有「者」字。當據補。御覽七四七引作「書官」。「官」、「者」形誤。云:「倉頡以丙日死也。」<span ss="q">路史注云:「古五行書:『倉頡丙寅死,辛未葬。』蓋五日始葬。或疑其時未有甲乙。然世皆言大撓作甲子,而伏羲已有甲歷,出於上古,特未可執。」禮不以子、卯舉樂,殷、夏以子、卯日亡也。<span ss="q">檀弓下杜蕢曰:「子卯不樂。」鄭注:「紂以甲子死,桀以乙卯亡,王者謂之疾日,不以舉樂為吉事,所以自戒懼。」賈逵、(釋文。)何休、(公羊莊二十二年注。)杜預說同。先鄭、翼奉、張晏則以為子卯相刑。按:桀亡非乙卯,則子卯之忌,不因桀、紂。如以丙日書,子、卯日舉樂,未必有禍,重先王之亡日,悽愴感動,不忍以舉事也。忌日之法(發),<span ss="q">宋本「法」作「發」,朱校元本同。是也。「忌日之發」,謂忌日之所由起。作「法」,則失其義。蓋丙與子、卯之類也,殆有所諱,未必有凶禍也。堪輿曆,<span ss="q">隋志五行家有堪餘曆二卷。「餘」、「輿」字通。孫曰:漢志五行類堪輿金匱十四卷。師古曰:「許慎云:堪,天道。輿,地道也。」淮南子天文篇云:「厭日不可以舉百事,堪輿徐行,雄以音知雌。」小顏所引,蓋許氏淮南注也。史記日者傳:「武帝聚會占家,問某日可娶婦否。堪輿家言不可。」後漢書循吏王景傳:「參紀眾家數術文書,冢宅禁忌,堪輿日相之屬,集為大衍玄基。」魏書殷紹傳上四序堪輿表曰:「歷觀時俗堪輿八會逕世已久,傳寫謬誤,吉凶禁忌不能備悉。或考良日而值惡會,舉吉用凶,多逢殃咎。」周禮占夢疏:「堪輿天老曰:假令正月陽建於寅,陰建在戌。」又引鄭志:「堪輿黃帝問天老事云:四月陽建於巳,破於亥,陰建於未,破於癸。」綜合觀之,古代堪輿,僅為擇日之用,與葬歷、圖宅術等,固有別矣。今人混曰堪輿,非古也。曆上諸神非一,聖人不言,諸子不傳,殆無其實。天道難知,假令有之,諸神用事之日也,忌之何福?不諱何禍?王者以甲子之日舉事,民亦用之,王者聞之,不刑法也。夫王者不怒民不與己相避,天神何為獨當責之?王法舉事,以人事之可否,不問日之吉凶。孔子曰:「卜其宅兆而安厝之。」<span ss="q">見孝經喪親章。鄭注:「宅,葬地。兆,吉兆也。葬大事,故卜之。慎之至也。」(書抄九二。)春秋祭祀,不言卜日。禮曰:「內事以柔日,外事以剛日。」<span ss="q">曲禮上:「外事以剛日。」鄭注:「順其出為陽也。出郊為外事。」又曰:「內事以柔日。」注:「順其居內為陰。」剛柔以慎內外,不論吉凶以為禍福。
卜筮篇
<span ss="q">曲禮上:「龜為卜,筴為筮。」疏:「師說云:卜,覆也,以覆審吉凶;筮,決也,以決定其惑。劉氏以為,卜,赴也,赴來者之心;筮,問也,問筮者之事。赴、問互言之。」白虎通蓍龜篇:「龜曰卜,蓍曰筮。何卜?赴也,爆見兆也。筮也者,信也,見其卦也。」說文卜部:「卜,灼剝龜也,象炙龜之形。一曰:象龜兆之縱橫也。」竹部:「,易卦用蓍也。從竹、從,,古文巫字。」
俗信卜筮,謂卜者問天,筮者問地,<span ss="q">周禮春官天府注:「凡卜筮實問於鬼神,龜筮能出其卦兆之占耳。」賈疏:「易繫辭云:『精氣為物,游魂為變。』是故知鬼神之情狀與天地相似。注云:『精氣謂七八,游魂謂九六。』則筮之神,自有七八九六成數之鬼神。春秋左氏傳云:『龜象筮數。』則龜自有一二三四五生數之鬼神。則知吉凶者自是生成鬼神,龜筮直能出外兆之占耳。」又云:「七八九六及一二三四五之鬼神,並非天地之鬼神。」此云:「卜問天,筮問地。」其說未聞。蓍神龜靈,<span ss="q">易繫辭云:「定天下之吉凶,成天下之亹亹者,莫大乎蓍龜。」又云:「蓍之德圓而神,卦之德方以知。神以知來,知以藏往。」又說卦云:「昔聖人幽贊於神明而生蓍。」兆數報應,<span ss="q">龜言兆。蓍言數。說文卜部:「〈兆卜〉,灼龜坼也。」數,算也。占者以蓍計算。故捨人議而就卜筮,違可否而信吉凶。其意謂天地審告報,蓍龜真神靈也。如實論之,卜筮不問天地,蓍龜未必神靈。有神靈,問天地,俗儒所言也。何以明之?
子路問孔子曰:「豬肩羊膊,可以得兆;<span ss="q">盼遂案:一九五四年,鄭州二里岡殷虛遺址出土有卜用甲骨。經古脊椎動物研究室鑒定,有些是豬和羊的肩胛骨。此外輝縣琉璃閣出土也有些豬骨卜辭。就此可證論衡所引子路之言,是有依據者。(詳見文物參考資料一九五四年第十二期陳夢家甲骨補記。)雚葦藁芼,可以得數,何必以蓍龜?」孔子曰:「不然。蓋取其名也。夫蓍之為言『耆』也,龜之為言『舊』也,明狐疑之事,當問耆舊也。」<span ss="q">禮記曲禮上疏引劉向曰:「蓍之言耆,龜之言久。龜千歲而靈,蓍百年而神,以其長久,故能辯吉凶也。」御覽引洪範五行傳曰:「龜之言久也,千歲而靈,此禽獸而知吉凶者也。蓍之為言耆,百年,一本生百莖,此草木之壽知吉凶者也。聖人以問鬼神焉。」白虎通蓍龜篇曰:「乾草枯骨,眾多非一,獨以蓍龜何?此天地之間,壽考之物,故問之也。龜之為言久也,蓍之為言耆也,久長意也。」淮南說林訓曰:「牛螔彘顱,亦骨也。而世弗灼,必問吉凶於龜者,以其歷歲久也。」章太炎文始八曰:「說文『龜,舊也。』其得名舊,則取諸久,可灸,則取諸久。說文:『久,從後灸之也。』」由此言之,蓍不神,龜不靈,蓋取其名,未必有實也。無其實,則知其無神靈;無神靈,則知不問天地也。
且天地口耳何在,而得問之?天與人同道,欲知天,以人事。<span ss="q">譴告篇曰:「驗古以今,知天以人。」相問,不自對見其人,<span ss="q">廣雅釋詁「對,嚮也。」親問其意,意不可知。欲問天,天高,耳與人相遠。如天無耳,非形體也。非形體,則氣也。氣若雲霧,何能告人?蓍以問地,地有形體,與人無異。問人,不近耳,則人不聞;人不聞,則口不告人。夫言問天,則天為氣,不能為兆;問地,則地耳遠,不聞人言。信謂天地告報人者,何據見哉?
人在天地之間,猶蟣虱之著人身也。如蟣虱欲知人意,鳴人耳傍,人猶不聞。何則?小大不均,音語不通也。今以微小之人,問巨大天地,安能通其聲音?天地安能知其旨意?或曰:「人懷天地之氣。天地之氣,在形體之中,神明是矣。人將卜筮,告令蓍龜,則神以耳聞口言。若己思念,<span ss="q">若,設詞。神明從胸腹之中聞知其旨。故鑽龜揲蓍,<span ss="q">鑽謂以火爇荊菙灼之也。揲,數也。兆見數著。」夫人用神思慮,思慮不決,故問蓍龜。蓍龜兆數,與意相應,則是神可謂明告之矣。<span ss="q">當作「是則可謂神明告之矣」。上文或意:人體中有天地氣,即為神明。能知人之旨,以告蓍龜,故兆見數著。仲任意:若思慮能與兆數相合,則可謂神明告之。若不然,則或說非。下文「時或意以為可,兆數不吉;或兆數則吉,意以為凶。」又云:「如神明為兆數,不宜與思慮異。」即證兆數與思慮不相合,以明兆數非神明告之。今作「則是神可謂明告之矣」,文不成義。盼遂案:「神」字當在「明」字上。以上多「神明」連言。時或意以為可,兆數不吉;或兆數則吉,<span ss="q">盼遂案:此「則」字作「即」字用。意以為凶。夫思慮者,己之神也;為兆數者,亦己之神也。一身之神,在胸中為思慮,在胸外為兆數,猶人入戶而坐,出門而行也。行坐不異意,出入不易情。<span ss="q">「情」,宋本作「務」。朱校元本作「矜」。如神明為兆數,不宜與思慮異。
天地有體,故能搖動。搖動有(者),生之類也。<span ss="q">「有」,宋本作「者」,朱校元本同。義較長。生,則與人同矣。問生人者,須以生人,乃能相報。如使死人問生人,則必不能相答。今天地生而蓍龜死,以死問生,安能得報?枯龜之骨,死蓍之莖,問生之天地,世人謂之天地報應,誤矣。
如蓍龜為若版牘,兆數為若書字,象類人君出教令乎?則天地口耳何在而有教令?孔子曰:「天何言哉?四時行焉,百物生焉。」<span ss="q">見論語陽貨篇。釋文曰:「魯讀『天』為『夫』,今從古。」然則此從古論。天不言,則亦不聽人之言。天道稱自然無為,今人問天地,天地報應,是自然之有為以應人也。案易之文,觀揲蓍之法,二分以象天地,四揲以象四時,歸奇於扐,以象閏月。<span ss="q">易繫辭上曰:「大衍之數五十,其用四十有九。分而為二,以象兩。掛一以象三。揲之四,以象四時。歸奇於扐,以象閏。」釋文:「揲,時設反,數也。扐,郎得反。」段氏說文注:「凡數之餘曰扐。」廣雅釋詁:「〈歹奇〉,盈也。」王念孫曰:「〈歹奇〉者殘餘之數。」奇、〈歹奇〉,音義並同。以象類相法,以立卦數耳。豈云天地告報人哉?<span ss="q">「告」舊作「合」。孫曰:元本「合」作「告」,是也。上文云:「其意謂天地審告報,蓍龜真神靈也。」又云:「信謂天地告報人者,何據見哉?」並其證。暉按:宋本亦作「告報」,今據正。
人道,相問則對,不問不應。無求,空扣人之門;無問,虛辨人之前,則主人笑而不應,或怒而不對。試使卜筮之人,空鑽龜而卜,虛揲蓍而筮,戲弄天地,亦得兆數,天地妄應乎?又試使人罵天而卜,敺地而筮,無道至甚,亦得兆數。苟謂兆數天地之神,何不滅其火,灼其手,振其指而亂其數,使之身體疾痛,血氣湊踊?而猶為之見兆出數,何天地之不憚勞,用心不惡也?<span ss="q">「用」,宋本作「困」,屬上讀。朱校元本同。由此言之,卜筮不問天地,兆數非天地之報,明矣。
然則卜筮亦必有吉凶。論者或謂隨人善惡之行也,猶瑞應應善而至,<span ss="q">下「應」字,舊校曰:一作「隨」。災異隨惡而到。治之善惡,善惡所致也,疑非天地故應之也。吉人鑽龜,輒從善兆;凶人揲蓍,輒得逆數。何以明之?紂,至惡之君也,當時災異繁多,七十卜而皆凶,故祖伊曰:「格人元龜,罔敢知吉。」<span ss="q">尚書西伯戡黎文。史記殷本紀集解引馬曰:「元龜,大龜也,長尺二寸。」白虎通蓍龜篇引禮三正記:「天子龜長一尺二寸。」潛夫論卜列篇引經「格人」作「假爾」,江聲曰:「『格人』,偽孔本誤。」孫星衍曰:「今文作『格尒』。曲禮云:『格爾泰龜有常。』蓋命龜之詞。」段玉裁曰:「仲任以『賢者』訓『格人』,則今古文同也。」皮錫瑞曰:「王符蓋用夏侯尚書與史公、仲任用歐陽不同。」王鳴盛曰:「『七十卜』,今不可考。」賢者不舉,大龜不兆,<span ss="q">方言:「格,正也。」後漢書傅燮傳:「朝廷重其方格。」注:「方正也。」故訓「格人」為「賢者」。災變亟至,周武受命。高祖龍興,天人並佑,奇怪既多,<span ss="q">見初稟、講瑞、指瑞等篇。豐、沛子弟,卜之又吉。<span ss="q">見骨相篇。故吉人之體,所致無不良;凶人之起,所招無不醜。衛石駘卒,<span ss="q">檀弓下鄭注:「駘仲,衛大夫,石碏之族。」無適子,有庶子六人,卜所以為後者,曰:「沐浴佩玉則兆。」<span ss="q">鄭曰:「言齊絜則得吉兆。」五人皆沐浴佩玉。石祁子<span ss="q">左莊十二年傳,杜注:「石祁子,衛大夫。」六年正義曰:「謚法:『經典不易曰祁。』衛有石祁子,亦謚也。」曰:「焉有執親之喪而沐浴佩玉?」<span ss="q">居喪必衰絰憔悴。不沐浴佩玉,石祁子兆。衛人(卜)以龜為有知也。<span ss="q">「卜」字無義,當據檀弓刪。龜非有知,石祁子自知也。祁子行善政,有嘉言,言嘉政善,故有明瑞。使時不卜,謀之於眾,亦猶稱善。<span ss="q">「亦」,宋本作「眾」。朱校元本無「亦」字。何則?人心神意同吉凶也。
此言若然,然非卜筮之實也。
夫鑽龜揲蓍,自有兆數,兆數之見,自有吉凶,而吉凶之人,適與相逢。吉人與善兆合,凶人與惡數遇,猶吉人行道逢吉事,顧睨見祥物,非吉事祥物為吉人瑞應也。凶人遭遇凶惡於道,亦如之。<span ss="q">宋本「遇」下有「之道」二字,無「於道」二字。朱校元本同。疑當作「凶人之道,遭遇凶惡亦如之」。「凶人之道」與「吉人行道」對文。之,往也。夫見善惡,非天應答,適與善惡相逢遇也。鑽龜揲蓍有吉凶之兆者,逢吉遭凶之類也。何以明之?周武王不豫,周公卜三龜。<span ss="q">注福虛、死偽篇。公曰:「乃逢是吉。」<span ss="q">尚書金縢曰:「啟籥見書,乃并是吉。」經無「公曰」字。魯世家曰:「卜人皆曰吉。周公喜,開籥乃見書,遇吉。」故知周公言也。鄭注曰:「乃復三王占書,亦合,(句。)於是吉。」則鄭讀「乃并」二字絕句,訓并為「合」,蓋古文說也。此作「乃逢是吉」四字為句,蓋今文也。史公作「遇吉」,與仲任合。「遇」為「逢」之訓詁字。釋詁云:「逢,遇也。」「并」、「逢」亦聲之轉。魯卿莊叔生子穆叔,以周易筮之,遇明夷之謙。<span ss="q">見左昭五年傳。夫卜曰「逢」,筮曰「遇」,實遭遇所得,非善惡所致也。善則逢吉,惡則遇凶,天道自然,非為人也。推此以論,人君治有吉凶之應,亦猶此也。君德遭賢,時適當平,嘉物奇瑞偶至。不肖之君,亦反此焉。<span ss="q">「反」,朱校元本作「及」。
世人言卜筮者多,得實誠者寡。論者或謂蓍龜可以叅事,不可純用。<span ss="q">潛夫論卜列篇:「聖王之立卜筮也,不違民以為吉,不專任以斷事。」夫鑽龜揲蓍,兆數輒見。見無常占,占者生意。吉兆而占謂之凶,凶數而占謂之吉,吉凶不效,則謂卜筮不可信。周武王伐紂,卜筮之,逆,占曰:「大凶。」<span ss="q">盼遂案:「卜」字衍文。筮為一事,卜與占為一事。蓍草不可言卜,猶靈龜之不可言筮矣。此淺人恆見經藉卜筮連文而誤沾也。太公推蓍蹈龜而曰:「枯骨死草,何知而凶?」<span ss="q">王本、崇文本作「吉凶」。朱校元本、何、錢、黃本同此。按:當作「何而知凶」。「而」古「能」字。今本「而知」二字誤倒。意林引作「何能知吉凶乎」。史記齊世家:「武王將伐紂,卜龜兆不吉,風雨暴至,群公盡懼。唯太公彊之,勸武王。」通典一六二引六韜曰:「武王伐紂,師至汜(淮南兵略同。御覽三二八誤「泥」。)水、牛頭山,風甚雷疾,鼓旗毀折;王之驂乘惶震而死。周公曰:『今時迎太歲,龜灼言凶,卜筮不吉,星變為災,請還師。』太公怒曰:『今紂刳比干,囚箕子,以飛廉為政,伐之有何不可?枯草朽骨,安可知乎?』乃焚龜折蓍,援枹而鼓,率眾先涉河,武王從之,遂滅紂。」又尚書泰誓疏引太公六韜曰:「卜戰,龜兆焦,筮又不吉。太公曰:枯骨朽蓍,不踰人矣。」今按:韓詩外傳三:「武王伐紂,到於邢丘,軛折為三,天雨三日不休。武王心懼,召太公而問曰:意者紂未可伐乎?太公對曰:不然。軛折為三者,軍當分為三也;天雨三日不休,欲灑吾兵也。」說苑權謀篇:「武王伐紂,大風折旆,散宜生諫。風霽,而乘以大雨,水平地而嗇。散宜生又諫曰:『此其妖歟?』武王曰:『非也。天灑兵也。』卜而龜熸,散宜生又諫。武王曰:『不利以禱祠,利以擊眾,是熸之已。』」類聚二、御覽十引六韜曰:「文王問散宜生,伐紂吉乎?曰:『不吉。鑽龜,龜不兆。數蓍,蓍不交而如折。將行之日,雨輜重車至軫。行之日,幟折為三。四不詳,不可舉事。』太公進曰:『是非子之所知也。祖行之日,雨輜重車至軫,是洗濯甲兵也。』」以上諸文,所說互異。下文以龜〈兆昔〉於祭則凶,為太公語,又與說苑不同。盼遂案:意林卷三引無「而」字。下句作「枯骨死草,何能知吉凶乎。」知此文本作「何而知凶」。「而」讀為「能」,淺人不知,因誤倒之爾。夫卜筮兆數,非吉凶誤也,占之不審吉凶,吉凶變亂,變亂,故太公黜之。夫蓍筮龜卜,猶聖王治世;卜筮兆數,猶王治瑞應。瑞應無常,兆數詭異。詭異則占者惑,無常則議者疑。疑則謂平未治,惑則謂吉不良。<span ss="q">盼遂案:「平」而「未治」,「吉」而「不良」,語不可通。疑「平」為「世」誤字。(「平」與「世」草體極近。)「吉」為「占」之誤字。讀為「疑則謂世未治,惑則謂占不良,」方與上文「詭異則占者惑,無常則議者疑」二語相為照應也。何以明之?夫吉兆數,吉人可遭也;治遇符瑞,聖德之驗也。周王伐紂,遇烏魚之瑞,其卜曷為逢不吉之兆?使武王不當起,出不宜逢瑞;使武王命當興,卜不宜得凶。<span ss="q">孫曰:「不當起」上疑脫「命」字。由此言之,武王之卜,不得凶占,謂之凶者,失其實也。魯將伐越,筮之,得「鼎折足」。子貢占之以為凶。<span ss="q">易鼎卦九四爻:「鼎折足,覆公餗,其形渥,凶。」何則?鼎而折足,行用足,故謂之凶。孔子占之以為吉,曰:「越人水居,行用舟,不用足,故謂之吉。」魯伐越,果克之。<span ss="q">書抄一三七引韓詩外傳「孔子使子貢適齊,久而未回。孔子占之,遇鼎,謂弟子曰:『占之遇鼎。』皆言無足而不來。顏回掩口而笑,孔子曰:『回也,何哂乎?』曰:『回謂賜必來。』孔子曰:『如何?』曰:『卜而鼎無足,必乘舟而來矣。』賜果至。薛氏孔子集語引呂氏春秋、類聚七十一、御覽七二八引衝波傳,亦見此事,並與此文稍異,未知何出。夫子貢占鼎折足以為凶,猶周之占卜者謂之逆矣。逆中必有吉,猶折鼎足之占,宜以伐越矣。周多子貢直占之知,寡若孔子詭論之材,故睹非常之兆,不能審也。世因武王卜,無非而得凶,故謂卜筮不可純用,略以助政,示有鬼神,明己不得專。
著書記者,採掇行事,若韓非飾邪之篇,明已效之驗,毀卜訾筮,非世信用。<span ss="q">韓非子飾邪篇曰:「龜筴鬼神,不足舉勝,左右背鄉,不足以專戰,然而恃之,愚莫大焉。」夫卜筮非不可用,卜筮之人,占之誤也。洪範稽疑,卜筮之變,必問天子卿士,或時審是。<span ss="q">洪範曰:「稽疑:擇建立卜筮人,乃命卜筮。曰雨,曰霽,曰蒙,曰驛,曰克,曰貞,曰悔,凡七卜。(句。)五占用二,(句。)衍忒。汝若有大疑,謀反乃心,謀及卿士。」鄭讀「凡七。(句。)卜五占用,(句。)二衍貣」。王肅讀「凡七。(句。)卜五,(句。)占用二,(句。)衍忒。(馬融「二」字亦屬上讀。)」按:辯祟篇「書列七卜」,則仲任以「七卜」連讀。此文云「卜筮之變」,則斷「二」字從上讀,「衍忒」二字為句。疏引鄭注:「『卜五占用』,謂雨、霽、蒙、驛、克也。『二衍忒』,謂貞、悔也。『二衍忒』者,指謂筮事。」王肅云:「『卜五』者,筮短龜長,故卜多而筮少。『占用二』者,以貞、悔占六爻。『衍忒』者,當推衍其爻義以極其意。」疏曰:「『卜五占二』,其義當如王解,其『衍忒』,宜摠謂卜、筮皆當衍其義極其變,非獨筮衍而卜否也。」按:此云「卜筮之變」,則「衍忒」總指卜、筮,非如鄭說,獨筮變也。據此,則仲任讀與馬、王同,「衍忒」二字為句。俞樾、皮錫瑞謂仲任以「二衍忒」為句,非也。蓋未檢此文。鄭注云:「衍,演也。」爾雅釋言云:「爽,忒也。」孫炎云:「忒,變,雜不一。」說文心部:「忒,更也。」說傳云:「貳,變也。」忒與貳通,故訓「衍忒」為變。堯典孔傳:「詢,謀也。」故訓「謀」為問。夫不能審占,兆數不驗,則謂卜筮不可信用。
晉文公與楚子戰,<span ss="q">見左僖二十八年傳。夢與成王搏,成王在上而盬其腦。<span ss="q">服虔曰:「即俗語相罵云啑汝腦。」(正義。)占曰:「凶。」<span ss="q">左傳云:「是以懼。」說苑權謀篇云:「卜戰而龜熸。」非占夢也。未知仲任何據。咎犯曰:「吉!君得天,楚伏其罪。盬君之腦者,柔之也。」<span ss="q">左通補釋曰:「腦能熟物。皮氏錄曰:『羊腦豬腦,男子食之損精氣。』又云:『羊腦食之,令五藏消也。」(高似孫緯略九。)考工記曰:『角之本蹙於〈{止止}刂〉,而休於氣,是故柔,柔故欲其埶也。』〈{止止}刂〉、腦同。解云:『言角之本近於〈{止止}刂〉,得和煦之氣,故柔。柔欲其刑之自曲,反是為埶也。』(見弓人。)始知古人立言之故,與制器之巧同。」以戰果勝,如咎犯占。夫占夢與占龜同。晉占夢者不見象指,猶周占龜者不見兆者為也。象無不然,兆無不審,人之知闇,論之失實也。傳或言:武王伐紂,卜之而龜〈兆昔〉。占者曰:「凶。」太公曰:「龜〈兆昔〉,以祭則凶,以戰則勝。」<span ss="q">注見前。武王從之,卒克紂焉。審若此傳,亦復孔子論卦,咎犯占夢之類也。蓋兆數無不然,而吉凶失實者,占不巧工也。
辨祟篇
世俗信禍祟,<span ss="q">說文示部:「禍,害也,神不福也。祟,神禍也。」眾經音義曰:「祟謂鬼神作災禍也。」漢書江充傳師古注:「祟,謂禍咎之徵也。音息遂反。故其字從出從示。示者,鬼神所以示人也。」以為人之疾病死亡,及更患被罪,<span ss="q">「更」、「受」字通。譏日篇:「受禍者未必獄吏也。」宋、元本「受」並作「更」。戮辱懽笑,皆有所犯。起功、移徙、祭祀、喪葬、行作、入官、嫁娶,不擇吉日,不避歲、月,觸鬼逢神,忌時相害。<span ss="q">風俗通曰:「五月到官,至免不遷。」(今本挩,意林引。)北齊書宋景業傳:「顯宗將受魏禪,或曰:陰陽書五月不可入官,犯之,終於其位。」故發病生禍,絓法入罪,至于死亡,殫家滅門,皆不重慎,犯觸忌諱之所致也。如實論之,乃妄言也。
凡人在世,不能不作事,作事之後,不能不有吉凶。見吉則指以為前時擇日之福,見凶則〈夾刂〉以為往者觸忌之禍。多或<span ss="q">盼遂案:「或」作「有」字用,本書例甚多。擇日而得禍,觸忌而獲福。工伎射事者欲遂其術,見禍忌而不言,聞福匿而不達,積禍以驚不慎,列福以勉畏時。故世人無愚智、賢不肖、人君布衣,皆畏懼信向,不敢抵犯。歸之久遠,莫能分明,<span ss="q">錢、王、黃、崇文本作「莫不」非。以為天地之書,賢聖之術也。人君惜其官,人民愛其身,相隨信之,不復狐疑。故人君興事,工伎滿閤;<span ss="q">各本同。崇文本作「閣」。人民有為,觸傷問時。<span ss="q">盼遂案:「傷」疑是「場」之誤。「觸場」即「逢處」之義,與上「滿閤」同例。奸書偽文,由此滋生。巧惠生意,作知求利,驚惑愚暗,漁富偷貧,愈非古法度聖人之至意也。聖人舉事,先定於義,義已定立,決以卜筮,示不專己,明與鬼神同意共指,欲令眾下信用不疑。<span ss="q">白虎通蓍龜篇:「聖人獨見先睹,必問蓍龜?何示不自專也。」潛夫論卜列篇:「聖賢雖察,不自專,故立卜筮以質神靈。」故書列七卜,<span ss="q">俞曰:洪範篇:「凡七卜五占用二衍忒。」鄭讀「卜五占用」為句,「二衍忒」為句。王肅讀「卜五」為句,「占用二」為句,「衍忒」為句。兩讀不同,並見正義。若依此文,則又以「七卜」二字連讀。當云「凡七卜。(句。)五占用,(句。)二衍忒」。(句。)是亦漢世異說也。暉按:「二」字當屬上讀。說見卜筮篇。易載八卦,從之未必有福,違之未必有禍。然而禍福之至,時也;死生之到,命也。人命懸於天,<span ss="q">「人」,文選辯命論注、馬汧督誄注引並作「夫」,是也。吉凶存於時。命窮操行善,天不能續;命長操行惡,天不能奪。天,百神主也。道德仁義,天之道也;戰栗恐懼,天之心也。廢道滅德,賤天之道;嶮隘恣睢,悖天之意。世間不行道德,莫過桀、紂;妄行不軌,莫過幽、厲,桀、紂不早死,幽、厲不夭折。由此言之,逢福獲喜,不在擇日避時;涉患麗禍,不在觸歲犯月,明矣。
孔子曰:「死生有命,富貴在天。」<span ss="q">注命祿篇。苟有時日,誠有禍祟,聖人何惜不言?何畏不說?案古圖籍,仕者安危,千君萬臣,其得失吉凶,官位高下,位祿降升,各有差品。家人治產,貧富息耗,壽命長短,各有遠近。非高大尊貴舉事以吉日,下小卑賤以凶時也。以此論之,則亦知禍福死生,不在遭逢吉祥、觸犯凶忌也。然則人之生也,<span ss="q">「也」猶「者」也。精氣育也;人之死者,命窮絕也。人之生,未必得吉逢喜;其死,獨何為謂之犯凶觸忌?以孔子證之,以死生論之,則亦知夫百禍千凶,非動作之所致也。孔子聖人,知府也;死生,大事也;大事,道效也。孔子云:「死生有命,富貴在天。」眾文微言不能奪,俗人愚夫不能易,<span ss="q">「奪」亦「易」也。注談天篇。明矣。
人之於世,禍福有命;人之操行,亦自致之。其安居無為,禍福自至,命也;其作事起功,吉凶至身,人也。人之疾病,希有不由風濕與飲食者。當風臥濕,握錢問祟;<span ss="q">儀禮士冠禮賈疏:「所卦者,所以畫地記爻者。筮法依七八九六之爻而記之。但古用木畫地,今則用錢。以三少為重錢,重錢則九也。三多為交錢,交錢則六也。兩多一少為單錢,單錢則七也。兩少一多為折錢,折錢則八也。」焦循易漢學曰:「古謂三代,今謂漢以後。」朱子語類卷六十六:「今人以三錢當揲蓍,此是以納甲附六爻。納甲乃漢焦贛、京房之學。」又引南軒曰:「卜易卦以錢擲,以甲子起卦,始於京房。」飽飯饜食,齋精解禍,<span ss="q">「精」當作「糈」,形之誤也。莊子人間世云:「鼓筴播精。」精亦「糈」之誤。文選夏侯孝若東方朔畫贊注引莊子作「播糈」。釋文云:「播精如字。一音所字,則當作數。」「數」為「糈」之訛。文選李善注、史記日者傳徐廣注并云「糈音所。」山海經云:「糈用稌米。」郭注:「糈,祀神之米。」離騷:「懷椒糈而要之。」注:「糈,精米,所以享神也。」說文貝部:「〈貝疋〉,齎財卜問為〈貝疋〉。從貝,疋聲,讀若所。」「〈貝疋〉」本字,「糈」借字,同音相假。而病不治,謂祟不得;<span ss="q">而,如也。命自絕,謂筮不審,俗人之知也。
夫倮蟲三百六十,人為之長。<span ss="q">見大戴禮易本命篇。人,物也,萬物之中有知慧者也。其受命於天,稟氣於元,與物無異。鳥有巢棲,獸有窟穴,蟲魚介鱗,各有區處,猶人之有室宅樓臺也。能行之物,死傷病困,小大相害。或人捕取,以給口腹,非作窠穿穴有所觸,東西行徙有所犯也。人有死生,物亦有終始;人有起居,物亦有動作。血脈、首足、耳目、鼻口與人不別,惟好惡與人不同,故人不能曉其音,不見其指耳!及其游於黨類,<span ss="q">「及」,宋本作「乃」,朱校元本同,是也。「乃」猶「若」也。接於同品,其知去就,與人無異。共天同地,並仰日月,而鬼神之禍,獨加於人,不加於物,未曉其故也。天地之性,人為貴,豈天禍為貴者作,不為賤者設哉?何其性類同而禍患別也?「刑不上大夫」,<span ss="q">見禮記曲禮。聖王於貴者闊也。聖王刑賤不罰貴,鬼神禍貴不殃賤,非易所謂「大人與鬼神合其吉凶」也。<span ss="q">乾文言文。其吉凶也」,宋本作「其狀而曰」,朱校元本同。按:「其狀而曰」四字,屬下文讀。宋、元本脫「其吉凶也」四字,今本脫「其狀而曰」四字。說詳下文。
我有所犯,<span ss="q">吳曰:「我」當作「或」,形近之訛。暉按:「我」字不誤,此上當有脫文。上文「其吉凶也」四字,宋、元本并作「其狀而曰」。以下文例之,則此文當作「□□□□,□□□□,不曰□其狀,而曰我有所犯」。下文云:「有事歸之有犯,無為歸之所居。」「有犯」二字即承此「我有所犯」為文。則此「犯」字,謂犯禁忌,非謂犯刑法也。今本脫誤,遂使「我有所犯」四字,於義無屬。若改「我」作「或」,屬下為義,則此「犯」字謂犯刑法,又使「有事歸之有犯」句,於上文無所指矣。抵觸縣官,羅麗刑法,<span ss="q">「麗」,宋本作「絓」。周禮司冠注:「麗,附也。」不曰過所致,而曰家有負。居處不慎,飲食過節,不曰失調和,而曰徙觸時。死者累屬,葬棺至十,不曰氣相汙,而曰葬日凶。有事歸之有犯,<span ss="q">盼遂案:「有犯」之「有」,疑為「所」字之誤。「所」字草書極似「有」也。「歸之所犯」與「歸之所居」,文體亦正相儷也。無為歸之所居。居衰宅耗,蜚凶流尸,集人室居,又禱先祖,寢禍遺(遣)殃。<span ss="q">吳曰:「遺」當作「遣」。「寢遣」猶「解除」矣。疾病不請醫,更患不修行,<span ss="q">更、受字通,注見前。動歸於禍,名曰犯觸。用知淺略,原事不實,俗人之材也。
猶繫罪司空作徒,<span ss="q">周禮秋官司寇職云:「以嘉石平罷民。凡萬民之有罪過,而未麗於灋,而害於州里者,桎梏而坐諸嘉石,役諸司空。」漢書賈誼傳:「輸之司空,編之徒官。」師古注:「司空,掌刑罪之官。」(「司空」,今本並訛作「司寇」,依宋翔鳳過庭錄十二校改。)百官公卿表如淳注:「律,司空主水官及罪人。」未必到吏日惡,繫役時凶也。使殺人者求吉日出詣吏,剬罪,推善時入獄繫,<span ss="q">「罪」下「者」字,蒙上文省。「剬」、「剸」字同。禮記文王世子:「其刑罪則纖剸。」注云:「纖讀為殲。殲,刺也。剸,割也。宮割臏墨劓刖皆以刀鋸刺割人體也。」盼遂案:「罪」下應有「者」字,今脫。「制罪者」與上「殺人者」相為對文。且脫一「者」,於文理亦難通矣。寧能令事解、赦令至哉?人不觸禍不被罪,不被罪不入獄。一旦令至,解械徑出,未必有解除其凶者也。天下千獄,獄中萬囚,其舉事未必觸忌諱也。居位食祿,專城長邑,以千萬數,其遷徙日未必逢吉時也。歷陽之都,一夕沉而為湖,<span ss="q">注命義篇。其民未必皆犯歲、月也。高祖始起,豐、沛俱復,<span ss="q">史記高祖紀:「十二年,過沛,復其民,世世無有所與。沛父兄皆頓首曰:沛幸得復,豐未復,唯陛下哀憐之。乃并復豐,比沛。」後漢書光武紀注:「復謂除其賦役也。」其民未必皆慎時日也。項羽攻襄安,襄安無噍類,<span ss="q">史記項羽本紀云:「羽別攻襄城,襄城堅守不下,已拔,皆阬之。」又云:「阬秦卒二十餘萬人新安城南。」「襄安」未詳。又「噍」當作「燋」。盼遂案:「襄」當為「新」,聲之誤也。史記項羽本紀:「楚軍夜坑秦卒二十萬人於新安城南」。從來言坑降卒者,以項羽新安之役,與白起長平之事並舉,不聞別有襄安之地也,則此文訛謬殆無疑義矣。未必不禱賽也。<span ss="q">以上文例之,「未必」上,疑有「其民」二字。盼遂案:句首當有「其被圍時」四字,方與下句相稱。趙軍為秦所坑於長平之下,四十萬眾,同時俱死,<span ss="q">注命義篇。其出家時,未必不擇時也。辰日不哭,哭有重喪。<span ss="q">孫曰:顏氏家訓風操篇,陰陽說云:「辰為水墓,又為土墓,故不得哭。」舊唐書張公謹傳:「有司奏言:『準陰陽書,日子在辰,不可哭泣,又為流俗所忌。』太宗曰:『君臣之義,同於父子。情發於哀,安避辰日?』遂哭之。」又呂才傳敘葬書曰:「野俗無識,皆信葬書,巫者詐其吉凶,愚人因而徼幸。遂使擗踊之際,擇葬地而希官品;荼毒之秋,選葬時以規財祿。或云辰日不宜哭泣,遂睆爾而對賓客受弔。或云同屬忌於臨壙,乃吉服不送其親。聖人設教,豈其然也?葬書敗俗,一至於斯。」仲任所云,蓋亦本葬歷也。戊、己死者,復尸有隨。一家滅門,先死之日,未必辰與戊、己也。血忌不殺牲,<span ss="q">注譏日篇。屠肆不多禍;上朔不會眾,<span ss="q">孫曰:此蓋本於堪輿曆也,御覽八百四十九引風俗通曰:「堪輿書云:上朔會客必鬥爭。案劉君陽為南陽牧,嘗上朔設盛饌,了無鬥者。」沽舍不觸殃。塗上之暴尸,未必出以往亡;室中之殯柩,未必還以歸忌。<span ss="q">孫曰:後漢書郭躬傳:「汝南有陳伯敬者,行必矩步,坐必端膝。呵叱狗馬,終不言死。目有所見,不食其肉。行路聞凶,便解駕留止。還觸歸忌,則寄宿鄉亭。」章懷注云:「陰陽書厤法曰:歸忌日,四孟在丑,四仲在寅,四季在子,其日不可遠行、歸家及徙也。」禮記王制正義引後漢書郭躬傳云:「有陳伯子者,出辟往亡,入辟歸忌。」此蓋別家後漢書。非范書也。暉按:晉武帝攻慕容起。諸將曰:「往亡之日,兵家所忌。」帝曰:「我往彼亡,吉孰大焉?」遂平廣固。又唐李愬攻蔡吳房。吏曰:「往亡,日法當避。」愬曰:「彼謂吾不來,此可擊也。」又顏氏家訓雜藝篇曰:「世傳術書,皆出流俗。言辭鄙陋,驗少妄多。如反支不行,竟以遇害;歸忘寄宿,不免凶終。拘而多忌,亦無益也。」由此言之,諸占射禍祟者,皆不可信用;信用之者,皆不可是。
夫使食口十人,居一宅之中,不動钁錘(鍤),<span ss="q">先孫曰:「錘」當為「鍤」。俗書「臿」或作「〈臿,一改从〉」,(見廣韻十一洽。)隸書「垂」或作「」,(見漢富春丞張君碑。)二形相近,故「鍤」、「錘」傳寫易誤。暉按:程材篇云:「不秉钁鍤。」語意正同。不動钁鍤,謂不起土興功犯歲月也。不更居處,<span ss="q">謂不移徙以衝太歲。祠祀嫁娶,皆擇吉日,從春至冬,不犯忌諱,則夫十人比至百年,能不死乎?占射事者必將復曰:「宅有盛衰,<span ss="q">隋志五行家有宅吉凶論三卷。若歲破、直符,<span ss="q">「若」猶「或」也。〈言间〉時篇云:「子宅直符,午宅為破。」餘注彼文。不知避也。」夫如是,令數問工伎之家,宅盛即留,衰則避之,<span ss="q">孫曰:古昔宅有衝破,疑及凶災,或有寢疾,疑居宅不吉,必將避之,謂之避時,或謂之避衰。史記呂不韋傳:「太后詐卜,當避時徙宮居雍。」漢書天文志:「河平二年十二月壬申,太皇太后避時昆明東觀。」後漢書魯丕傳:「趙王商嘗欲避疾便時,移住學宮。丕止不聽。奏曰:禮,諸侯薨於路寢。死生有命,未有逃避之典也。」潛夫論浮侈篇云:「巫祝熒惑百姓,至使奔走便時,去離正宅。崎嶇路側,風寒所傷,姦人所利。」晉書庾翼傳:「自武昌移鎮襄陽,議者謂其避衰。」及歲破、直符、輒舉家移,比至百年,能不死乎?」占射事者必將復曰:「移徙觸時,往來不吉。」<span ss="q">「來」,朱校元本作「逢」。夫如是,復令輒問工伎之家,可徙則往,可還則來,比至百年,能不死乎?占射事者必將復曰:「泊命壽極。」<span ss="q">元本作「壽命已極」。朱校同。夫如是,人之死生,竟自有命,非觸歲、月之所致,無負凶忌之所為也。<span ss="q">宋本「無」作「犯」。負,背也。
難歲篇<span ss="q">盼遂案:此篇文字訛脫特多,難於驟理。
俗人險心,好信禁忌,<span ss="q">「忌」,宋本作「龍」,朱校元本同。按:作「禁龍」是也。淮南子要略云:「操舍開塞,各有龍忌。」「禁龍」猶言「龍忌」也。墨子貴義篇:「墨子北之齊,日者曰:『帝以今日殺黑龍於北方,而先生之色黑,不可以北。』墨子曰:『帝以甲乙殺青龍於東方,以丙丁殺赤龍於南方,以庚辛殺白龍於西方,以壬癸殺黑龍於北方,若用子之言,則是禁天下之行者也。』」蓋即移徙家禁龍之術。盼遂案:「險心」即「倖心」。禮記中庸:「小人行險以徼倖。」險、倖並列,其義一也。本篇末言「俗心險危,死者不絕」,亦言俗人存徼倖之心而不免於死也。知者亦疑,莫能實定。是以儒雅服從,工伎得勝。吉凶之書,伐經典之義;工伎之說,凌儒雅之論。今略實論,令〔世〕親(觀)覽,摠核是非,使世一悟。<span ss="q">「親」當作「觀」,形誤。「令」下又脫「世」字。四諱篇曰:「略舉通語,令世觀覽。」語意正同。「令世觀覽」與「使世一悟」對文。
移徙法曰:「徙抵太歲,凶;<span ss="q">如太歲在北方子位,則不得向北徙也。荀子儒效篇云:「武王之誅紂也,行之日。以兵忌東面而迎太歲。」楊注:「迎,逆也。尸子云:武王伐紂,魚辛諫曰:歲在北方不北征。」越絕書曰:「舉兵無擊太歲。」負太歲,亦凶。」<span ss="q">禮記明堂位注:「負之言背也。」背、負古通。如太歲在北方,則不可由北徙南也。淮南天文訓云:「太陰所居,不可背而可鄉。」抵太歲名曰歲下,負太歲名曰歲破,<span ss="q">協紀辨方書云:「歲破,叢辰名,太歲所衝之辰也。例如子年在午,丑年在未,為最凶之神。」故皆凶也。假令太歲在(甲)子,天下之人皆不得南北徙,<span ss="q">「甲」字衍。子為北方,太歲居子,北方為歲下;南方為午,即太歲所對之衝,為歲破。故太歲在子,天下之人皆不得南北徙。〈言间〉時篇云:「假令太歲在子。」本篇下文云:「當言太歲在北方,不當言在子。今正言在子位。」又云:「移徙之家禁南北徙者,以為歲在子位,子者破午,南北徙者,抵觸其衝,故謂之凶。」又云:「今太歲在子位耳。」並其證。起宅嫁娶亦皆避之。其移東西,若徙四維,<span ss="q">「若」猶「或」也。四維,四角也。淮南天文訓云:「東北為報德之維,西南為背陽之維,東南為常羊之維,西北為〈足虎〉通之維。」相之如者,<span ss="q">之、如并往也。謂相往來。皆吉。<span ss="q">淮南天文訓曰:「太陰在甲子,刑德合東方宮,常徙所不勝。」許慎注:「太陰在天為歲星。」故太陰即太歲。錢塘補注:「太陰在甲子,太一在丙戌之歲也。甲子之歲,德在甲,刑在卯,子刑卯,故刑德合東方宮,徙所不勝,則自東而西。」此以移東西吉,即從其德、背其衝之說也。盼遂案:「徙」字衍文。之、如二字皆訓往,二字連用,疑亦當時術家之語。下文:「行人從東如西,四維相之如。」又云:「東西徙,若四維徙者。」言「徙」則不言「相之如」,言「相之如」則不言「徙」,知「相之如」即「相徙」也。則此文「徙」字為衍文,審矣。何者?不與太歲相觸,亦不抵太歲之衝也。<span ss="q">史記天官書:「歲星所在,其對為衝。」衝者相對之名,謂與歲星所居之地相對則為衝。如太歲在壽星,則降婁為衝;在大火,則大梁為衝。越絕書計倪內經曰:「陰陽萬物,各有紀綱,日月星辰刑德變為吉凶,金木水火土更勝,月朔更建,莫主其常,順之有德,逆之有殃,是故聖人能明其刑而處其鄉,從其德而避其衝。」
實問:避太歲者,何意也?令太歲惡人徙乎?則徙者皆有禍;令太歲不禁人徙,惡人抵觸之乎?則道上之人,南北行者皆有殃。太歲之意,猶長吏之心也。長吏在塗,人行觸車馬,干其吏從,<span ss="q">「干」,朱校元本同。鄭本作「于」,錢、黃、王、崇文本作「於」,並非。干,犯也。長吏怒之,豈獨抱器載物,去宅徙居觸犯之者,而乃責之哉?昔文帝出,過霸陵橋,<span ss="q">史記張釋之傳云:「出中渭橋。」有一人行逢車駕,逃於橋下,以為文帝之車已過,疾走而出,驚乘輿馬。文帝怒,以屬廷尉張釋之。<span ss="q">師古曰:「屬,委也。」釋之當論。<span ss="q">當論,並謂處其罪也。使太歲之神行若文帝出乎?則人犯之者,必有如橋下走出之人矣。方今行道路者,暴溺仆死,<span ss="q">宋本「溺」作「病」,朱校元本同,是也。何以知非觸遇太歲之出也?為移徙者,又不能處。<span ss="q">「為」讀作「謂」。謂移徙者,說移徙之家也。處,辯審也。不能處,則犯與不犯未可知。未可知,則其行與不行未可審也。
且太歲之神審行乎?則宜有曲折,不宜直南北也。長吏出舍,行有曲折。如天神直道不曲折乎?則從東西、四維徙者,猶干之也。若長吏之南北行,人從東如西,四維相之如〔者〕,猶抵觸之。<span ss="q">「如」下脫「者」字。「相之如者」,謂相往來也。上文云:「若徙四維,相之如者,皆吉。」此即破彼說。下文云:「從寅申徙,相之如者,無有凶害。」並其證。如不正南北,南北之徙又何犯?如太歲不動行乎?則宜有宮室營堡,不與人相見,人安得而觸之?如太歲無體,與長吏異,若煙雲虹蜺,直經天地,極子午南北陳乎?<span ss="q">關尹內傳曰:「天地南午北子。」(御覽二。)則東西徙,若四維徙者,亦干之。譬若今時人行觸繁霧蜮氣,<span ss="q">蜮,短狐也。注言毒篇。無從橫負鄉皆中傷焉。<span ss="q">「從」讀「縱」。「負」讀「背」。「鄉」讀「嚮」。中,亦傷也。如審如氣,人當見之,雖不移徙,亦皆中傷。
且太歲,天別神也,與青龍無異。<span ss="q">淮南天文訓曰:「天神之貴者,莫貴於青龍。或曰天一,或曰太陰。」錢塘補注:「古亦以青龍為太歲。」王引之太歲考曰:「古者天一、太歲、太陰,名異而實同。」龍之體不過數千丈,如令神者宜長大,饒之數萬丈,令體掩北方,當言太歲,在北方,不當言「在子」。其東有丑,其西有亥,<span ss="q">卯為正東,午為正南,子為正北,酉為正西,丑、寅為東北之維,辰、巳為東南之維,未、申為西南之維,戌、亥為西北之維。明不專掩北方,極東西之廣,明矣。令正言在子位,觸土之中直子午者不得南北徙耳,<span ss="q">直,當也。下同。東邊直丑、巳之地,西邊直亥、未之民,何為不得南北徙?丑與亥地之民,使太歲左右通,〔不〕得南北徙及東西徙。可<span ss="q">盼遂案:「南北徙及」四字,蓋涉上文而衍。「徙可」二字,疑亦衍文。文本為使太歲左右通及東西。東者,太歲東之丑與巳。西者,太歲西之亥與未也。(何)則?丑在子東,亥在子西,丑、亥之民東西徙,觸歲之位;巳、未之民東西徙,忌歲所破。<span ss="q">「得」上脫「不」字。「可則」當作「何則」。說移徙者以為天下之人皆不得南北徙。仲任以為丑巳亥未之地得南北徙,因太歲直在子位。若不在子位,而左右通,則不只南北不能徙,東西亦不能徙也。何則?丑、亥之民東西徙,觸歲之位,巳、未之民忌歲所破。太歲居北方,北方為歲下,丑為東北,亥為西北,故丑、亥對徙,必穿歲下,故云「觸歲之位」。南方為太歲所對,即其所衝所破。巳為東南,未為西南,巳、未東西徙,必經歲破之下,故云「忌歲所破」。今本脫「不」字,則謂使太歲左右通,得南北徙及東西徙,殊失其義。
儒者論天下九州,<span ss="q">禹貢九州。以為東西南北,盡地廣長,九州之內五千里,<span ss="q">書今文說。注藝增篇。竟三河土中。<span ss="q">史記貨殖傳:「唐人都河東,殷人都河內,周人都河南。夫三河在天下之中,若鼎足,王者所更居也。」五行志曰:「三代居三河。」師古注:「夏都安邑,即河東也。殷都朝歌,即河內也。周都洛陽,即河南也。」周公卜宅,<span ss="q">謂卜居成周。經曰:「王來紹上帝,自服于土中。」<span ss="q">見尚書召詔。土中,謂八方之中。雒則土之中也。鄒衍論之,以為九州之內五千里,竟合為一州,在東南位,名曰赤縣州。<span ss="q">「東南位」舊作「東東位」。孫曰:「在東東位」,當作「在東南位」。下文云:「使如鄒衍之論,則天下九州,在東南位,不直子午,安得有太歲?」談天篇云:「禹貢九州,方今天下九州也,在東南隅,名曰赤縣神州。」又云:「鄒衍曰:方今天下,在地東南,名赤縣神州。」並其證。暉按:孫說是也。宋本正作「東南位」,朱校元本同。今據正。自有九州者九焉,九九八十一,凡八十一州。<span ss="q">此誤解鄒衍說也。詳談天篇。此言殆虛。地形難審,假令有之,亦一難也。<span ss="q">謂可以難移徙說。使天下九州,如儒者之議,直雒邑以南,對三河以北,豫州、荊州、冀州之部有太歲耳。雍、梁之間,青、兗、徐、揚之地,安得有太歲?使如鄒衍之論,則天下九州在東南位,不直子、午,安得有太歲?
如太歲不在天地極,分散在民間,則一家之宅,輒有太歲,雖不南北徙,猶抵觸之。假令從東里徙西里,西里有太歲;從東宅徙西宅,西宅有太歲。或在人之東西,或在人之南北,猶行途上,東西南北皆逢觸人。<span ss="q">孫曰:御覽五百六引徐邈別傳云:「邈字仙民,舉世諮承,傳為定範。舊疑歲神在卯,此宅之左,即彼宅之右地,何得拘忌?邈以為太歲之屬,自是游神,譬如日出之時,向東背朔,非為定體。」正與仲任說同。(暉按:晉書徐邈傳,「歲神」作「歲辰」。「拘忌」,本傳乃御覽一八0引邈別傳並作「俱忌」。又「向東背朔」,文不成義,本傳及御覽引別傳并作「向東皆逆」,是也。)太歲位數千萬億,天下之民徙者皆凶,為移徙者<span ss="q">「為」讀作「謂」。錢、黃、王、崇文本作「謂」。何以審之?如審立於天地之際,猶王者之位在土中也。東方之民,張弓西射,人不謂之射王者,以不能至王者之都,自止射其處也。今徙豈能北至太歲位哉?自止徙百步之內,何為謂之傷太歲乎?
且移徙之家<span ss="q">謂說移徙者。如言變復之家、月令之家。禁南北徙者,以為歲在子位,<span ss="q">歲即太歲。子者破午,南北徙者,抵觸其衝,故謂之凶。夫破者,須有以椎破之也。如審有所用,則不徙之民,皆被破害;如無所用,何能破之?夫雷,天氣也,<span ss="q">雷虛篇云:「夫雷,火也。火氣剡也。」此作「天氣」,疑誤。盛夏擊折,折木破山,<span ss="q">「盛夏擊折」,文不成義。龍虛、雷虛並云:「盛夏之時,雷電擊折樹木。」此文有誤。盼遂案:二「折」字疑皆衍文。龍虛篇「盛夏之時,雷電擊折破樹木」,亦衍「折」字,與此文同誤。時暴殺人。使太歲所破,若迅雷也,則聲音宜疾,死者宜暴;如不若雷,亦無能破。如謂衝抵為破,衝抵安能相破?東西相與為衝,而南北相與為抵。如必以衝抵為凶,則東西常凶,而南北常惡也。如以太歲神,其衝獨凶,神莫過於天地,天地相與為衝,則天地之間無生人也。或(式)上十二神,登明、從魁之輩,<span ss="q">先孫曰:「或」疑「式」之誤。六壬式十二神,亥為登明,酉為從魁,見黃帝龍首經,又金匱玉衡經。工伎家謂之皆天神也,<span ss="q">孫曰:孫詒讓謂「或」為「式」字之誤,近之。十二神者,漢志五行類有轉位十二神二十五卷。五行大義卷五論諸神篇引玄女拭經云:「六壬所使十二神者:神后主子,水神。大吉主丑,土神。功曹主寅,木神。太衝主卯,木神。天罡主辰,土神。太乙主巳,火神。勝光(黃帝龍首經、金匱玉衝經、授三子元女經、太白陰經、吳越春秋、夢溪筆談、宋史律歷志並作「勝先」。)主午,火神。小吉主未,土神。傳送主申,金神。從魁主酉,金神。河魁主戌,土神。登明主亥,水神。子神后者,子為黃鐘,君道,故稱后,陽之始也。陽動於內,而未形,故稱神也。丑大吉者,萬物至丑皆萌,得陽生,故大吉也。寅功曹者,萬物至寅,其功已見。曹,眾也,眾物功既成於寅也。卯太衝者,萬物至卯其皆太衝,其心皮舒放也。辰天罡者,當斗星之柄,其神剛強也。巳太乙者,純乾用事,天德在焉,故太乙神后也。午勝光者,陽氣大威,陰氣時動,惟陽在光為勝也。未小吉者,萬物畢成熟,故為小吉也。申傳送者,傳其成物,送與冬藏也。酉從魁者,從斗之魁,第二星也。戌河魁者,當河首也,當斗魁首也。亥登明者,水體內明,不見於外,微其陽氣,至子方明也。神后主婦女,大吉主田農,功曹主遷邦,太衝主對吏,天罡主殺伐,太乙主金寶,勝光主神祀,小吉主婚會,傳送主掩捕,從魁主死喪,河魁主疾病,登明主碎召。」夢溪筆談卷七象數類云:「六壬,天十二辰之名。古人釋其義曰:正月陽氣始建,呼召萬物,故曰登明。二月物生根魁,故曰天魁。三月華葉從根而生,故曰從魁。四月陽極,無所傳,故曰傳送。五月草木茂盛,踰於初生,故曰勝先。六月萬物小盛,故曰小吉。七月百穀成實,自能任持,故曰太一。八月枝條堅剛,故曰天罡。九月木可為枝榦,故曰太衝。十月萬物登成,可以會計,故曰功曹。十一月月建在子,君復其位,故曰太吉。十二月為酒醴以報百神,故曰神后。此說無稽據義理。予按:登明者,正月三陽始兆於地上,見龍在田,天下文明,故曰登明。天魁者,斗魁第一星也。斗魁第一星抵於戌,故曰天魁。從魁者,斗魁第二星也。斗魁第二星抵於酉,故曰從魁。(斗杓一星建方,斗魁二星建方,一星抵戌,一星抵酉。)傳送者,四月陽極將退,一陰欲生,故傳陰而生陽也。小吉,夏至之氣,大往小來,小人道長,小人之吉也,故為婚姻酒食之事。勝先者,王者向明而治,萬物相見乎此,莫勝莫先焉。太一者,太微垣所在,太一所居也。天罡者,斗剛之所建也。(斗杓謂之剛,蒼龍第一星亦謂之亢,與斗剛相直。)太衝者,日月五星所出之門戶,天之衝也。功曹者,十月歲功成而會計也。大吉者,冬至之氣,小往大來,君子道長,大人之吉也,故主文武大臣之事。十二月子位北方之中,上帝所居也。神后,帝君之稱也。天十二辰也,故皆以天事明之。」沈氏所解,或與蕭同,或與蕭異。班志所載轉位十二神之書既不可見,以其名義與論衡所載參證之,疑十二神者,本以配十二辰之方向,故亦稱為十二辰也。占卜者準以干支,應以諸神。其取名也,或以星辰,或以舊占吉凶之語,定之時令之說,疑五行之家所演出也。即以加時論之,吳越春秋、龍首經、晉書藝術戴洋傳所載,多不相同。兩漢以來,人各為說,彌失古旨。又按:「登明」本作「徵明」。夢溪筆談云:「亥曰登明。」注曰:「登,避仁宗嫌名。」可知趙宋以前,並作徵明也。今或作「徵明」,或作「微明」,或作「登明」。作「徵」者,其本字也;作「微」者,形近之誤也;作「登」者,宋人所改也。常立子、丑之位,俱有衝抵之氣,神雖不若太歲,宜有微敗。移徙者雖避太歲之凶,獨觸十二神之害,為移徙(時)者,何以不禁?<span ss="q">「為」讀作「謂」,指說移徙之家也。淺人不明「為」、「謂」古通,而妄加「時」字,以指往來移徙之人。下文云:「為移徙者,亦宜復禁東西徙。」又云:「為移徙者,竟妄不可用也。」今「者」上並衍「時」字,與此誤同。彼文若原指往來移徙之人,則不當言其「竟妄不可用」。「竟妄不可用」,謂持移徙說者,其術妄不可用也。則知當作「為移徙者」,甚明。足與此文互證。上文云:「為移徙者,又不能處。」又云:「為移徙者,何以審之。」句例并與此同,亦可證。
冬氣寒,水也,水位在北方。夏氣熱,火也,火位在南方。案秋冬寒、春夏熱者,天下普然,非獨南北之方水火衝也。今太歲位在子耳,天下皆為太歲,非獨子、午衝也。<span ss="q">水位北,火位南,而寒熱及於天下,非限南北。據此,則太歲雖在子位,其衝不當限於子、午。明不得南北徙之說之妄。審以所立者為主,則午可為大夏,子可為大冬。<span ss="q">午為南方。夏氣熱,火也,火位南方,故謂午為大夏。子為北方。冬氣寒,水也,水位北方,故謂子為大冬。冬夏南北徙者,<span ss="q">當冬夏時,從南北徙者。可復凶乎?
立春,艮王、震相、巽胎、離沒、坤死、兌囚、乾廢、坎休。<span ss="q">孫曰:休、王之義,古昔或合言之,或分言之,義則一也。合言之者,並稱五行休王,若御覽二十五所引五行休王論是也。分言之者,區為三部:一曰五行體休王,二曰支干休王,三曰八卦休王,若五行大義所載是也。仲任所言,蓋八卦休王也。五行大義卷二論八卦休王曰:「八卦休王者,立春艮王、震相、巽胎、離沒、坤死、兌囚、乾廢、坎休。春分震王、巽相、離胎、坤沒、兌死、乾囚、坎廢、艮休。立夏巽王、離相、坤胎、兌沒、乾死、坎囚、艮廢、震休。夏至離王、坤相、兌胎、乾沒、坎死、艮囚、震廢、巽休。立秋坤王、兌相、乾胎、坎沒、艮死、震囚、巽廢、離休。秋分兌王、乾相、坎胎、艮沒、震死、巽囚、離廢、坤休。立冬乾王、坎相、艮胎、震沒、巽死、離囚、坤廢、兌休。冬至坎王、艮相、震胎、巽沒、離死、坤囚、兌廢、乾休。其卦從八節之氣,各四十五日。」御覽二十五引京房易占及五行休王論,意並相同。(唐六典以王、相、囚、死、胎、沒、休、廢為卦之八氣。)王之衝死,相之衝囚,王、相衝位,有死、囚之氣。乾坤六子,<span ss="q">注驗符篇。天下正道,伏羲、文王象以治世。文為經所載,道為聖所信,明審於太歲矣。人或以立春東北徙,抵艮之下,<span ss="q">易說卦曰:「艮,東北之卦也。」此據上文「抵太歲名曰歲下」而言,故曰「抵艮之下」。不被凶害。太歲立於子,彼東北徙,坤卦近於午,猶艮以坤,<span ss="q">坤位在西南,於辰為未,故曰「坤卦近於午」。「以」猶「與」也。古有四維之卦,見周髀。宋本「徙」作「殺」,「近」作「也」,朱校元本同。義亦難明,疑此文有誤。徙觸子位,何故獨凶?正月建於寅,破於申,<span ss="q">此月衝也。偶會篇曰:「正月建寅,斗魁破申。」從寅、申徙,<span ss="q">寅為東北。申為西南。相之如者,無有凶害。太歲不指午,而空曰歲破;午實無凶禍,而虛禁南北,<span ss="q">疑脫「徙」字。豈不妄哉?
十二月為一歲,四時節竟,陰陽氣終,竟復為一歲,<span ss="q">疑當作「終竟復為一歲」。「終」字涉重文脫。日、月積聚之名耳,何故有神而謂之立於子位乎?積分為日,累日為月,連月為時,紀(結)時為歲。<span ss="q">「紀」,宋本作「結」,朱校元本同,是也。歲則日、月、時之類也。歲而有神,<span ss="q">「而」猶「若」也。日、月、時亦復有神乎?千五百三十九〔歲〕為一統,<span ss="q">以下文例之,「九」下當有「歲」字,〈言间〉時篇亦有此文,可證。盼遂案:依下句「四千六百一十七歲為一元」例之,則此「三十九」下應有一「歲」字,今脫。且下文即云「歲猶統、元也」,所斥之「歲」,正承此文。四千六百一十七歲為一元。<span ss="q">注〈言间〉時篇。歲猶統、元也。歲有神,統、元復有神乎?論之以為無。假令有之,何故害人?神莫過於天地,天地不害人。人謂百神,百神不害人。太歲之氣,天地之氣也,何憎於人,觸而為害?
且文曰:「甲子不徙。」言甲與子殊位,太歲立子不居甲,為移徙者,運之而復居甲。<span ss="q">此蓋旋式之法。史記日者傳:「分策定卦,旋式正棋。」索隱曰:「式即拭也。旋,轉也。拭之形,上圓象天,下方法地,用之則轉天綱,加地之辰,故曰旋式。」龜策傳曰:「運式定日月,分衡度,視吉凶。」移徙家運式,則天干加地支,故甲子合。為之而復居甲,為移徙(時)者,<span ss="q">「時」字衍,校見上文。下誤同。盼遂案:章士釗云:「『甲為之而復居』六字衍文。」是也。亦宜復禁東西徙。甲與子鈞,其凶宜同。不禁甲,而獨忌子,為移徙(時)者,竟妄不可用也。人居不能不移徙,移徙不能不觸歲,不觸歲不能不得時死。<span ss="q">句首「不」字,「得」字,并衍。三句相承為文,句法一律。盼遂案:句首「不」字衍。工伎之人,見今人之死,則歸禍於往時之徙。俗心險危,死者不絕,故太歲之言,傳世不滅。<span ss="q">偶會篇:「世謂宅有吉凶,徙有歲月。實事則不然。命凶之人,當衰之家,治宅遭得不吉之地,移徙適觸歲月之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