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三十

3个月前 作者: 朱熹
    钦定四库全书


    四书或问巻三十


    宋 朱子 撰


    孟子


    或问孟子道性善而言必称尧舜者何也曰性善者以理言之称尧舜者质其事以实之所以互相发也其言葢曰知性善则有以知尧舜之必可为矣知尧舜之可为则其于性善也信之益笃而守之益固矣曰夫子之言性与天道子贡犹有不得而闻者而孟子之言性善乃以语夫未尝学问之人得无凌节之甚耶曰性命之理若究其所以然而论之则诚有不易言者若其大体之己然则学者固不可以不知也葢必知此然后知天理人欲有賔主之分趋善从恶有顺逆之殊董子所谓明于天性知自贵于物然后能知仁义知仁义然后重礼节重礼节然后安处善安处善然后乐循理程子所谓知性善以忠信为本此先立其大者皆谓此也曰世子疑孟子之言而孟子不之拒何也曰孟子之言非当时之所常闻也故闻者非徒不之信也而亦莫之疑也是其漠然如飘风之过耳亦不可复冀其思绎而信从矣世子复来则岂其思之未得而不舍于心与故孟子之言虽若怪之实则喜其能思而将有以进乎此也或曰孟子之言性善非与恶对之善也特赞美之辞耳信乎曰此亦异乎吾所闻矣夫孟子性善之论至矣而荀?韩氏或以为恶或以为混或以为有三品最后释氏者出然后复有无善无恶之论焉儒者虽习闻乎孟子之説然或未知性之所以为性于是悦于彼説之高而反羞吾説为不及则牵孟子之説以附焉而造为是説以文之葢推性于善恶之前而置孟子于异同之外自以为得性之真而有功于孟氏之门矣而不知其实陷于释氏之余直以精神魂魄至麤之质而论仁义礼智至防之理也且又不究秉彝之实德而指为赞美之空言不察至善之本然而别立无对之虚位推而言之至以天理人欲为同体特因其发之中节与否而后有善恶之名焉则亦劳力费辞而无复彷佛孟子之遗意矣惜乎吾不得从事于其门以质其説庶乎其有相长之益也曰诸説如何曰张子絶句之説恐其误矣尹氏以闻善而从为性善之证秉彝好德之论也然专以是而言则末矣


    或问三年之丧何也曰人子之心无穷也圣人以为子生三年而后免于父母之怀也故为之立中制节使贤者不得过不肖者不得不及也齐疏之服飦粥之食何也曰服美不安而食防不甘也其为大本大经何也曰自尽其心者丧礼之大本也三年齐疏飦粥丧礼之大经也孟子生于战国分争之际不得见先王之全经矣然其学得孔门之正传而于文武之道则既识其大者故其考论制度虽若疏濶有如张子之所病者而于大本大经之际则毫厘之间有不可得而乱者以是为主而酌乎人情世变以文之则礼虽先王未之有者亦可以义起矣后世议礼者不明乎此故常以其节文度数之小不备而不敢为卒以就乎大不备而后已此刘向所以深叹之也然无孟子之学而强欲为之如叔孙通曹褒之流是又不免乎私意之凿而已矣


    或问所言井地之法以周礼诸説考之亦有未悉合者何也曰吾于前章固已论之矣大抵孟子之言虽曰推本三代之遗制然常举其大而不必尽于其细也师其意而不必泥于其文也葢其疏通简易自成一家乃经纶之活法而岂拘儒曲士牵制文义者之所能知哉曰三代授田之多少不同何也曰张子尝言之矣陈氏徐氏亦有説焉然皆若有可疑者葢田制既定则其沟涂畛域亦必有一定而不可易者今以易代更制毎有増加则其劳民动众废坏已成之业使民不得服先畴之田亩其烦扰亦已甚矣不知孟子之言其所以若此者果何耶【陈氏曰夏时洪水方平可耕之地少至商而浸广及周而大备也徐氏曰古者民质用约故田少而用足后世弥文而用广故受田之制亦随时而加焉】曰贡法大禹之遗制而其不善若此何也曰苏氏林氏尝言之矣【苏氏曰作法必始于粗终于精古之不为此非不知也势未及也方其未有贡也以贡为善矣及其既贡而后知其有不善也林氏曰禹贡之法九州之赋有错出于他等者不以为歳之常数又因游豫则视其丰凶而补助之周制乡遂用贡法亦有司稼之官廵野观稼视年之上下以出敛法则其弊未至如龙子之言乃当时诸侯用贡法之耳】曰先王之学教民其效如此后世学校固未尝废而独未覩其效何耶曰先王之学以明人伦为本故自其咏歌?诵之间洒埽应对之际所以渐摩诱掖劝励作成之者无非有以养其爱亲敬长之心而教之以修已治人之术是以当是之时百姓亲睦风俗淳厚而圣贤出焉后世学校虽存而不复此意所以教之者不过趋时干禄之技而其所以劝勉程督之者又适所以作其躁竞无耻之心虽有长材美质可与入于圣贤之域者亦往往反为俗学頽风驱诱破坏而不得有所成就尚何望其能致化民成俗之效如先王之时哉先生君子葢有忧之故程夫子兄弟皆常建言欲以渐变流俗之缪而复于先王之意顾皆屈于俗儒之陋説而不得有所施行也后之君子有能防考其説而申明之其亦庶防矣乎


    或问许行为神农之言而有君民并耕市不二贾之説何耶曰程子之言尽矣然以易考之二者皆神农之所为也当时民淳事简容或有如许行之説者及乎世变风移至于唐虞之际则虽神农复生亦当随时以立政而不容固守其旧矣况许行之妄乃欲以是而行战国之时乎曰禹之功大矣而孟子以臯陶配之何也曰臯陶之学纯粹精密而其陈谟种德明刑弼敎为助尤多故舜欲传位于禹而禹独让之则其德业已盛固圣人之偶矣曰尹氏之説如何曰是其为説当矣然亦必有所指非徒言也


    或问夷之请见者再而孟子不许何也曰孟子虽以辟邪説为己任然不过讲明其説传之当世使闻者有以发寤于心而自得之耳固不轻接其人交口竞辨以屈吾道之尊也譬如蛮夷寇贼之害圣人固欲去之然岂肻被甲执兵而亲与之角哉曰天之生物使之一本而夷子二本何也曰天之生物有血气者本于父母无血气者本于根荄皆出于一而无二者也惟其本出于一故其爱亦主于一焉葢一体而分血气连属眷恋之情自不能已固非他人之可比也自是之外则因其分之亲疎逺近而所以为爱者有差焉此儒者之道所以亲亲仁民以至于爱物而无不各得其所也今夷之乃谓爱无差等则是不知此身之所从出而视其父母无以异于路人也虽其施之先后稍不悖于正理然于亲而谓之施焉则亦不知爱之所由立矣是非二本而何哉而説者乃或谓其施由亲始之言暗合于吾儒之一本者愚以为差之毫厘缪以千里为是説者亦自不知一本所以为一本矣又有以爱有差等为一本者虽无大失而于文义有所未尽葢谓其一本故爱有差等则可直以爱有差等为一本则不可也曰夷子之学于墨矣而必推其説以求合于儒者何也曰天下之理其本有正而无邪其始有顺而无逆故天下之势正而顺者常重而无待于外邪而逆者常轻而不得不资诸人此理势之必然也且胡不以近世之佛学观之乎夫吾所以拒彼至矣而彼未尝不求自附于吾儒者也虽其阴阳离合有不可信要不如是则吾知其反侧而无以自安也其理之悖説之穷于此亦可槩见惜乎世无孟子无能因其所明以诱之者是以卒于漂荡而不反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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