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论语劄记卷上

3个月前 作者: 李光地
    大学</a>士李光</a>地</a>撰


    学而篇


    子曰学而时习之章


    学字先儒兼知行言愚谓古人所以为学者诗书礼乐四术而已诗书未便是目前行处讲贯而思维之可也若礼乐则亲其事习其节日用之间不可斯须去者便是践行处也时习则贯通於心而复体验於身自然有浃洽之味而日新不已故曰说朋来而乐者既乐其相资之益又乐乎斯道之传也乐与说相表里易所谓入而後说之说而後散之者意极相似人不知不必谓与朋来相反人与朋自不同如夫子友教英才而所如不合则虽是同道亦可谓之人不知矣末段虽言成德之事而不愠正与说乐相对说生意内发似春乐散於外似夏不愠则生意又收敛於内似秋似冬圣人一立言而天理备焉学者自力於学问之事而体验於性情之间则自知其所至矣


    有子曰其为人也孝弟章


    人能孝弟则犯上作乱非其所好而所好者必恭让和顺之事矣由犯上作乱而推之不仁之极也而由恭让和顺而推之仁之至也仁之道自孝弟始故曰孝弟为仁之本也案夫子告曾子</a>以孝为至德要道而又释其意曰夫孝德之本也教之所由生也人性之德有仁义礼智之常然义礼智皆统於仁仁又始於孝此所以为德之本而曰至德也修道谓教有父子君臣兄弟夫妇朋友之伦然义序别信皆根於亲此所以为教之所生而曰要道也此章言道生即教之所由生意言为仁之本即德之本意道又以德为本故先言道而後归之德也立论之有渊源如此而象山陆氏犹非之不知其何说也


    曾子曰吾日三省吾身章


    曾子至孝者而此言三省事亲从兄皆不与焉不可不求其说盖省者省其所忽略处也於亲则竭力勤事盖曾子所念念不忘者惟为常人谋则或不尽其心者有之矣与朋友交未能一一实其言者有之矣所传受於师未能熟复践行者有之矣此曾子检察之密所以自觉而自修者虽曰三省异乎後人三点检者之说矣然即其省处而深思之则进德修业之道已备焉为人谋而忠则於尊亲尚有不忠者乎与朋友而信则於尊亲尚有不信者乎传者而习所未传者有不汲汲孜孜寤寐求之者乎忠信所以进德也讲习弗懈所以修业也曾子之为学大畧可见矣


    子曰道千乘之国章


    敬则民肃信则民从是率作兴行之事节则不伤爱则不害是撙节爱养之事末句专就使民一事言然实包上两意如劳农劝耕讲射读法师田行役则以敬事而信之心行之民忘其劳也如三时不害公旬有经宫室台榭之不烦黩武禽荒之不扰则以节用爱人之心行之民安其业也诗云无以太康职思其忧是之谓作民忠勤之道以时而使之者也又曰民亦劳止汔可小休是之谓使民得其乐生之心非其时则不使之者也


    子曰弟子入则孝章


    入孝出弟就其良知良能而顺养之德之本也谨行信言存其诚也泛爱亲仁导其孝弟之推而广其谨信之益也此论幼学故先行後文若博文约礼文行忠信则成人之教法也 人之少也聪明未开然其知能之良则可以使之养正於蒙而闲邪於豫他日所知亦不过自此而畅茂条达之但先王道艺之遗体大义精不可不先肄习以为异日讲明之渐自此而入大学则遂大求深造之方而日新其固有之德此先圣之教所以同条共贯而施之之序各当其可而顺其时也周礼</a>乡三物小学也故先之以德行後之以道艺至其教国子也则至德以为道本即六德敏德以为行本乃六艺孝德以知逆恶乃六行也大司乐亦即国子之教故中和即至德祗庸即敏德孝友即孝德惟小学大学皆以德为本故皆先言德而大学於此三者又皆以德字贯之若行与道艺则互有先後与孔门之教同也至德曰道本者易所谓成性存存道义之门先儒以居敬存诚为穷理之本者此也敏德曰行本者商书所谓逊志时敏厥修乃来先儒以勤学好问为力行之本者此也孝德曰知逆恶者孝经</a>所谓使民亲爱莫善於孝使民友让莫善於弟先儒以笃行修身为化民善俗之本者此也小学有六德智仁圣义中和大学以中和括之而统名曰至德小学有六艺礼乐射御书数大学以祗庸括之而统名曰敏德祗敬也庸用也敬业而常用之则敏之谓也小学有六行孝友睦婣任恤大学以孝友括之而统名曰孝德详畧不同其归一也子夏</a>笃信谨守者故洒扫应对进退乃小学之法而下重威章及修德讲学徙义改过乃大学之正条也周公孔子</a>之道程朱之所传不外於此


    子曰君子不重则不威章


    重者持敬之效也学谓诗书礼乐所日修之业也主忠信者存诚之功也取友改过辅仁克己之事也持敬以为讲学之基则心不外驰而所学者固矣存诚以为迁善改过之本则志有定主而不患乎善之不迁过之难改矣诚敬相生知行并进故重威与主忠信实相表里而所学既固则日进於高明日远於汚下也必矣他日夫子又言德之不修学之不讲闻义不能徙不善不能改是吾忧也所谓修德即主敬存诚之事易言忠信所以进德是也讲学则欲其学之固也徙义改不善亦即此取友改过之事也圣人教人大端不外乎此数者


    子禽问於子贡曰章


    温良恭俭让可谓善形容圣人者细别之则天地之气备焉温者和蔼春气也良者明达夏气也恭者严肃秋气也俭者收敛冬气也让则盛德若虚秉心无竞而行乎温良恭俭之中如土气之流行於四时也


    有子曰礼之用章


    礼之用和为贵以今日用礼者言之必以和行之乃可贵也先王之道斯为美以昔日制礼者言之惟其和所以为美也然礼中自有和耳如放乎礼法以为和则何可行之有观有子之意似虑乎行礼者之拘苦势将激为放荡之行故特设为两救之论其後庄周之徒嗣兴大毁周孔名教则有子之言验矣程朱尝论两晋风流是东汉名节之所激而变者亦此意耳


    有子曰信近於义章


    信也恭也与人亲也皆世所谓善行也然必裁之以义礼之中正要之以道谊之合则言行无尤悔而其与人交也可以久而相依如宾之有主矣为善行而不能终於无弊者不知学而不谨始焉故也


    子曰君子食无求饱章


    食无求饱居无求安者志之笃也敏於事而愼於言者功之专也然非就正有道则虽坚苦刻励而学术之差至有为害於无穷者圣人之言实万世学者之法


    子贡曰贫而无谄章


    无谄无骄在行上作工夫乐好礼在学上作工夫先有所立而後求其自得则乐好礼亦须以无谄无骄为基但不可终身诵之耳他日夫子之言自富贵贫贱不处不去以至无终食之间违仁亦此意也此是论学问进步不是评两项人子贡引诗言极切故夫子深取之


    为政篇


    子曰诗三百章


    集注无与毋通为禁止之辞先儒以礼之毋不敬证之其义甚精言诗之教如此也 案诗旧说谓三百篇皆贤人所作而可以被之弦歌荐之鬼神用之宾客其释义也非美则刺盖如风诗郑卫之国则以其淫乱之言为讥他人之作似皆因夫子此章而迁就其说者宋吕伯恭实主斯义故谓郑声淫者其声淫而非诗淫也雅乐郑声以声乐别而非以诗别也间有淫诗讥淫者而非自为淫也朱子以为不然故谓雅郑之别雅</a>即大小雅也郑即郑风也诗与乐相为首尾未有诗不淫而声淫者桑中洧外诸篇自比於乱而设淫辞首末无所谓讽一者岂端士正人之所屑作夫子所谓思无邪者盖言诗之为教使人如此非必其言粹然一出於正也朱子暮年於易卜筮诗雅郑之说守之益坚二经本指所以复明者厥功大矣


    子曰道之以政章


    就本文观之则似轻政刑而重德礼然自尧舜以来礼乐刑政皆有专官则政刑未尝废也但不以是为先耳若後世则专务政刑又不但以为先而已也故朱子言政者为治之具刑者辅治之法德礼则所以出治之本而德又礼之本可谓反覆详尽首章言为政以德正此意也 政刑未尝废而不以为先者考之周官最分明冢宰辅翊王躬以成君德故居首其所掌者虽多出入起居饮食服御之事然所以调养防闲使之正心修身以齐其家而为治平之本者不离乎是司徒掌邦教宗伯掌邦礼则次之司马掌邦政司寇掌邦刑则又次之至治之世至於刑措刑为秋官董仲舒</a>所谓隂之用在空而置之不用之处者也臯陶言治亦先之以九德然後及於五典五惇五礼有庸五服五章五刑五用本末先後自古然矣帝之命曰以弼五教刑期无刑意可见也春秋</a>之世反之而祸极於亡秦故夫子言此以警时弊非谓先王之道尽废政刑也


    子曰吾十有五而志于学章


    此章虽圣人自言然实万世学者法则首之以志次之以立又次以不惑知命耳顺又次以不踰矩先儒所谓立志以端其本居敬以持其志穷理以致其知反躬以践其实者其次序实与此合也自圣人至於学者生安学利困勉其等不同然而为学次第则一而已 须知此不是分段做工夫当其为学之初便已志气相持知行并进然语其得效则有先後志不立则无下手处故志之立最先又久之而後德性坚定又久之而後义理昭明又久之而後践履纯熟此一节不透则彼一节必有扞格之处彼一节有扞格之处便须寻向此一节来大学先後之目由此而生非今日持守则废知明日致知则废行也近儒不知此理故余姚王氏之议朱子曰必待物格知至而後诚意正心则终身无诚意正心之时可谓不深考而易其言者矣 从心所欲不踰矩愚意以为非随心所欲悉合於道之谓盖凡人见理既明心之所欲如此到行事时有几微未能相应便是未能从心所欲而不免於踰矩在圣人固不应有此然其检察之密谦虚之诚必有独觉而人不及知者虽其辞益卑而无害其为圣修之极致也姑记以俟後之君子


    孟懿子问孝章


    是时懿子已无父矣故兼葬祭言之


    子游问孝章


    如旧说犬马能养则引喻失义圣人恐不应作是言且能字接犬马说似非谓人能养犬马也盖言禽兽亦能相养但无礼耳人养亲而不敬何以自别於禽兽乎


    子夏问孝章


    此与答子游之意同皆不重能养而重爱敬之心也色难似亦当兼爱敬言之


    子曰吾与回言终日章


    後篇云回也非助我者也正说其不遣处又曰於吾言无所不说说则生意充满如草木之逢时雨萌芽甲坼自不能已是其足以发处


    子曰温故而知新章


    不温故则所积者薄而不能裕於有本不知新则所见者滞而不足应乎无穷


    子曰君子不器章


    器者以一能成名之谓如子路之治赋冉有之为宰公西华之治宾客以至子贡之瑚琏皆是也君子之学德成而上艺成而下行成而先事成而後顔子视聼言动之间曾子容貌辞气顔色之际而臯夔稷契伊傅周召之功勲德业在焉此之谓不器若以无所不知无所不能为不器是犹未离乎器者矣


    子曰学而不思则罔章


    学而加之以思则寻绎而日以亲体验而日以明而其学也益固矣思而加之以学则有所证验而实有所裨助而安而其思也益精矣


    子张学干禄章


    不多闻见则无以畜德不阙疑殆则不能精义不愼言行则不能时措之宜三者备而犹恐未免于尤悔也亦曰寡而已矣


    八佾篇


    子曰夏礼吾能言之章


    若夏殷之礼总无传者则夫子何由而能言盖当日遗文轶事犹或流传但残缺不完且久无讲论之者耳夫子好古敏求又有心通百代之识故或得一而能推其余或见数而能知其义此其所以能言也然非有所证据则不但人莫之信而已亦危殆而不安鲁所备者周礼耳夫子周流列邦庶几二王之後修其礼物记识旧事之人犹有存者而其道亡文散世远人湮殆无异於他国求若鲁之易象春秋周之老聃苌弘可以考而咨者无有焉此其所以不足徵也故曰假令文献而在则虽人亡政息而以吾所心知者与其旧典献民相质必能使二代之规模禹汤之精意与昭代并传而表吾言之不诬矣此章见夫子述古之殷蒐采之备默契神悟之智阙疑存信之心此所以为万世师法也


    或问禘之说章


    万物本乎天人本乎祖知其理而仁孝足以体之则物与民胞皆我度内子孙臣庶呼吸相通而治天下不难矣故中庸</a>又引子之言曰明乎郊社之礼禘尝之义治国其如示诸掌乎此论道之极致而非可易为或人言也


    王孙贾问曰章


    集注说奥竈之祭自有所考然愚意古五祀皆有祭门户行竈不待言矣中溜惟上古穴居野处凿土通明时有之後世圣人易以宫室则中溜之祭当於何所乎室中有奥盖神道祖考之位生人主者之居是一家之最尊者则疑中溜之祭当设於此也五祀之中中溜为贵然竈者饮食所从出妇人孺子咸奔趋焉故时俗为此语而贾述之礼文残缺不可考究妄意如此未必其是也


    子曰关雎乐而不淫章


    关雎疑非宫人之诗乃是后妃所自作盖古者外朝宫中皆有职女职如妃嫔世妇御妻之类是也后妃思得贤女职以自助而配君子至於形为寤寐反侧之忧乐以琴瑟钟鼓之盛不但无嫉害之心而有爱慕之诚非盛德能若是乎夫求贤以示周行昭德音笙簧琴瑟与嘉宾式燕此小雅所以为周之隆也其义正与关雎相对诗则由内以及外故关雎为风首而小雅鹿鸣次之乐则由後而返本故工歌自鹿鸣始而以关雎为终所以表圣德之盛推王化之原此序诗作乐意也好德而不好色故乐而不淫诚求而非情感故哀而不伤今诵其诗讽其辞义皆可想见至被之弦歌亦必有优柔平中之美故夫子以为洋洋盈耳而不可得而闻矣


    子曰管仲</a>之器小哉章


    或人是反覆求器小之说非与夫子辨论俭是器小之似固易知至夫子答以非俭又转为知礼之疑者守礼则近於拘迫而似乎器小盖亦世俗之见也凡论语</a>记或人所问夫子多不尽其辞盖以其人之识未足深论然就所谓示诸斯者而思之则禘之说可知就所谓不俭不知礼者而推之则器小之指亦可悟此所以为圣人之言也


    子语鲁大师乐曰章


    乐每阕之中有纯乎工歌者有奏笙管者有歌笙迭代及合作者然如此章四节则歌奏皆当有之声相应而不相背是翕如久之则两声如一声是纯如细辨之条理分明是皦如合聼之一气相生是绎如也合而分分而合万事皆然声音其一端尔


    里仁篇


    子曰惟仁者能好人能恶人章


    无私心则不牵於情而无善善不能用恶恶不能去之过当理则不动於气而能使君子小人各得其所


    子曰富与贵章


    富贵贫贱取舍之间是立身之大节於此有差则无由入於君子之路以其本心既失故也故曰君子去仁恶乎成名由此而进之则存省此心与仁相依而无终食之违极至於造次顚沛不以利害安危而夺吾本心之德焉此学之自粗而精自易而难之序也一说下文只是申明上文意富贵贫贱不能审处


    者由失其本心故有所苟且而就有所逼迫而去也君子於本心之德虽终食之顷不违况去就大节乎故富贵之来有不暇审择者而造次必於是贫贱之中可以至於困顿流离而颠沛必於是也 两不以其道得之似当一例看盖以为非道得贫贱语终未顺亦是言不以道得富贵则不去此贫贱也


    子曰我未见好仁者章


    无以尚之者好之至也不使不仁者加乎其身恶之深也此如大学之如好好色如恶恶臭正是用力处似不必以成德言盖求必得而後为好之至务决去而後为恶之深志气相生岂有力不足之患或者强弱不齐中道而废者有之然我亦未之见则以真知所好恶者少也


    子曰君子之於天下也章


    无适无莫而义之与比所谓絶四之後必有事焉者大而仕止久速小而取予辞受皆如此


    子曰能以礼让为国乎何有章


    此章当为虚文具而无实意者发


    子曰参乎吾道一以贯之章


    此章义理至程朱始发明尽致而朱子语类</a>有曰天地生万物而其所生之物皆物物有一天地之心圣人应万事而其所处之事亦事事有一圣人之心此言尤精微切当盖一心之发散为万用之施而万事之为肖其本心之德此中心如心之义一以贯之之实周子所谓发圣人之藴教万世无穷者此也 或问异氏月落万川之说与此同乎曰不同彼以心之觉性为一吾以心之实理为一也是故彼之喻性之寂现也每以虚景言之如所云明镜者是也明镜本空而万象之来毕照此於一贯之义似矣然而所成者虚景也至程子乃以谷种喻之种一而已而其所成有万无一不与种相肖者是之谓实迹而非虚景吾儒一贯之学也


    子曰君子喻於义章


    此章当合程子陆子之言乃备君子志在於义故喻义而其好义也不倦小人志在於利故喻利而其好利也无厌愚谓至於好义不倦则其徙义也必有不能自已者好利无厌则其徇利也亦将无所不至矣公冶长篇


    子使漆雕开仕章


    注斯指此理而言然即指仕言亦可言未能自信其可仕也 夫子所叹为难见者曰隐居以求其志夫所志何志也修己以及物之志也何以谓之求其志志在是而求所以自信焉尔必隐居以求之者所志既大非所养之深未足以充之也观後篇子路冉有公西华言志夫子未有与辞所与者乃在不仕之点夫春游咏归与夫子酬知之问若不相应然为圣人所叹许岂非志其大而不苟自试乐其乐而不屑外求者与圣门高弟如顔曾之徒皆终身不仕易所谓确乎其不可拔潜龙也夫子则见龙在田天下文明知不可而为之以申大义於天下者也顔曾之徒欲为圣人而未至其余则又非所愿也此庶几夫子所谓求其志者外是则曾点漆雕开气象近之故先儒以为己见大意


    子曰道不行章


    无所取材是论其素非就此一事而言闻从浮海而喜可谓不屑於俗而勇於义故夫子喜而赞之无贬辞也好勇过我是赞之无所取材是进之皆因此一事而概其平生也


    子曰吾未见刚者章


    义理常伸而血气不用之谓刚苟动於血气皆慾而非刚也世俗以血气为刚故夫子辨之


    子贡曰我不欲人之加诸我也章


    子贡所言自是恕之事未必是以仁自居夫子以为非尔所及者盖其能恕则去仁不远矣未易能也君子之道某未能一者恕也曾子亦曰夫子之道忠恕而已矣仲弓问仁夫子以此勉之他日子贡问博施济衆问终身可行夫子皆以是进之此之未许亦所以进之也


    子贡曰夫子之文章章


    子贡言文武之道夫子焉不学又言宗庙之美百官之富皆是有得於夫子之文章者此则又与闻性道而叹之之辞也然性道文章初无二理故夫子他日告之曰四时行焉百物生焉天何言哉又曰女以予为多学而识之者与非也予一以贯之夫春秋冬夏庶物露生无非至教则天载之神在是矣诗书六艺一以贯之则性命之精在是矣精粗本末合一之妙非深於道者不能契而夫子屡以示子贡焉岂非顔曾之亚与


    子在陈曰章


    狂者心追古人而其志可嘉简者不屑世俗而其风可尚二者皆圣人之所取而亦皆有病焉盖狂而无以敛之则荡简而无以密之则踈故夫子谓不知所以裁之而孟子</a>谓考其行而不掩焉者也语类一说以狂为斐然成章简为不知所裁似未当二字皆就狂士言之或曰简即狷也狷者自守而有所不为故曰简


    顔渊季路侍章


    圣门言志有以用世言者子路曾晳冉有公西华侍坐是也此章但命言志故所言者皆日用性分之事圣贤之分只在安勉子路曰无憾顔渊曰无伐无施皆是自觉憾与伐施之不善而愿除去之夫子曰安之信之怀之是顺乎心之自然与以物所应得体味三无字三之字则圣贤分量自见无憾比之无伐施又较粗则子路顔子所造之浅深亦见


    子曰已矣乎章


    有所感而言者则其发语如此


    雍也篇


    哀公问弟子孰为好学章


    答好学之问不言诗书礼乐之术业而以不迁怒不贰过两言尽之此意须识取则知圣门之所以为学矣然又须知不离乎诗书礼乐术业之间博文约礼正是视聼言动得力处也


    子曰回也其心三月不违仁章


    此至字与斯仁至矣至字不同彼以仁言此以心言也仁人之安宅也不违仁则安居於此日月至则自外而来或日一至或月一至焉而已张子内外宾主之说亦非为顔子以仁为主其余以仁为宾乃是以家喻仁心常依於此则为主偶然至於此则为宾也盖仁体常在心有存亡出入故尔


    子谓子夏曰章


    子夏亦笃信圣人者此君子小人似未可以为己为人断之此小人犹言硜硜然小人哉褊狭之称也君子之儒见识高明而规模广大若不能日进於高明广大而以所得自安焉则为小人儒


    子曰人之生也直章


    直质直也罔欺罔也天地以诚生人故质直者其本也欺罔之人丧其天矣


    樊迟问知章


    知者仁者皆急於当务而缓於求报知以所知言</a>故不惑而逹於天人之理仁以所存言故无所为而为而合乎天地之心程子曰先难克己也此亦就其最难者言耳实则先难後获泛言凡事如事君敬其事而後其食忧道不忧贫之类皆是也他日又告之曰先事後得非崇德与亦即此意


    子曰知者乐水章


    山水外物其理有与心相契之处是以乐之也动静者性体能尽其性则其动也不穷而其静也不迁矣乐寿者命也而有可以道致者故知仁之德君子所为穷理尽性以至於命者也此章只以其德言之不必定作两人说如君子道者三三者字只是一君子尔与系传言见仁见知指各不同


    子贡曰如有博施於民章


    子贡以仁之用言此必有德有位者故虽尧舜犹病若学者坐而言此郤不是切已功夫故夫子以仁者之心求仁之方告之然亦不是全无用处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幼吾幼以及人之幼举斯心而加彼老者安之少者怀之随其分以及人此自崇高富贵至士庶皆可行者顾不取必於其博与衆耳欲立立人欲逹逹人连下能近取譬语气似是一片细分则上截直指仁体故以夫仁者引起下截强恕求仁故以仁之方结住朱子说书之密皆此类也


    述而篇


    子曰述而不作章


    述而不作则优柔涵泳於古作者之林而不作聪明以乱旧自然与古相契信之深而好之笃矣及其深信而笃好也则孜孜於述之不暇又何疑於作二句盖亦反覆相因也又述而後知无所事於作信而後不能自已於好述与信最难万一非所述而述非所信而信则其弊有不胜言者故夫子赞易道以黜八索述职方而除九丘讨论坟典断自唐虞删古诗三千而为三百四代礼乐具折其中识其正伪所以能善述也阙其疑殆所以能存信也夫子之为万世师者於此两言见之矣我字似非亲之之辞言我窃比於老彭倒其文尔


    子曰默而识之章


    此章三句皆就讲学一事而言默而识之者不言而存诸心所得之深而所养之厚也学而不厌则所谓日新之功昼有为而宵有得者也非默识则义理无根不能有无穷之味而厌心或生矣非不厌则功夫不继不能有发明之机而所存或薄矣然非诲人不倦则无至诚及物之心而所存者可知无与人为善之乐而厌心亦窃发三者盖亦相为表里始终也说命惟学逊志务时敏厥修乃来允怀于兹道积于厥躬惟斆学半念终始典于学厥德修罔觉即此三句之事


    子曰德之不修章


    修德谓忠信笃敬学之本也讲学者穷理致知之事徙义改过则力行克己之事也学之事惟此四者夫子此章言之最全盖忠信所以进德敬以直内更无他言修业则有讲学以下三者业兼知行而为言也然德中诚敬二字又是知行二者之根敬则志气清明培养深厚而其讲学也有深造自得之功诚则立志真切存心笃实而其力行也有敦行不怠之效此首篇重威一章所以为详且密也周子云君子乾乾不息於诚然必惩忿窒慾迁善改过而後至程子云涵养须用敬进学在致知朱子云致知以启其端躬行以践其实而敬者学之所以成始而成终也是皆得孔门之传者然周子中间少郤讲学一节程子末段未及力行一节言有详畧散出他见故也惟朱子三语则包括为尽


    子曰志於道章


    学以立志为先而知行次之志於道者向道而行望道而至念念不舍也据於德者讲明行习之所得则拳拳服膺而弗失之也依於仁者心之所存身之所处无终食之间违仁也三者盖志知行之事又曰游於艺者凡身心性命之要曰道曰德曰仁凡名物器数为艺六艺皆载道者而有本与末之别如同礼乐也庄敬和乐不可斯须去身者本也玉帛笾豆鼓舞铿锵者末也此所谓艺专以其末者言之虽曰德成而上艺成而下然又曰藏焉修焉息焉游焉集注所谓博其义理之趣而应务有余心无所放而动息有养者亦兼知行言之而有以为志道据德依仁之助也


    子谓顔渊曰章


    用之则其藴素具而沛然於行然不用则不汲汲於必行也舍之则所性无伤而浩然於藏然非舍则不硜硜於必藏也道足於身心安所遇二者兼之非同立於圣人之域者不能故惟顔子庶几焉临事而惧操心危也好谋而成虑事至也成者言其所谋动出万全</a>而诚意周於事後也古人有无事而终日钦钦如对大敌者心常惧也临阵则志气安闲如不战者谋既成也盖圣贤之学惟有敬义二者以行三军言之敬则天命是畏国之存亡民之死生不可不谨义则人谋既尽成败利钝不以动心此事之最大者而可以血气才能当之乎


    子曰富而可求也章


    须看可不可两字义之意多而命之意少盖以理而论其可不可也执鞭是古者仆御之事以下士为之亦非今所谓人役者言使富而为义所可求则虽卑贱之事亦所屑就况其尊优焉者岂非所愿乎若义所不可则一箪食不可受於人也从吾所好而已可见圣人非轻富贵也决於义之可不可也此章与下饭疏食章当合看从吾所好即所谓乐在其中者


    子在齐闻韶章


    为乐未是指韶斯字乃指韶也盖曰为乐者多矣不意至於斯之尽美又尽善也据春秋传鲁旧有韶舞当是其音则传於齐故曰闻韶观景公作乐犹有徵韶角韶遗音可见


    冉有曰夫子为卫君乎章


    周之文胜至於春秋沿礼之末失而不求其本故有以卫辄拒父为尊祖者观子路迂夫子而冉有子贡二子犹疑於非是之间则人伦之不明甚矣伯夷叔齐事与辄反贤夷齐则不为辄可知犹有怨乎之问者盖虽矫为高世之行而心未免於怨悔则或未合於中道而不可以为训仁者道之极也言求仁则求合於道而非矫言得仁则不违於道而心安由其心之无余憾可以知其事之为至当故曰夫子不为也


    子曰加我数年章


    易有吉凶悔吝之循环而要以无咎为归盖不祈吉而谨於悔吝之介以求免於凶焉者易之教也然则易六十四卦三百八十四爻亦可一言以蔽之曰善补过圣人所以能无过者以其心常恐有过兢兢业业以成於性故能动不踰矩焉尔且不敢言无过而曰无大过圣人之存心固如此夫子其得易之乾者乎顔子其得易之复者乎


    子曰我非生而知之者章


    此亦因上章答叶公之语而类记之盖子路高视夫子是有生知在其意中夫子自明其为学数语便是写出好古敏求形容也孟子言周公仰思继日得之待旦亦是如此自古圣贤未有不兢兢业业以存心矻矻孜孜而终老者盖自强不息天道如此圣人之心自然与天同运此所以为生知安行也


    子以四教章


    四者之序当云忠信文行然忠信者所以成始亦以成终以忠信为本而从事於博文约礼功夫所谓成始也修辞立其诚无非忠信之心直贯到底所谓成终也故夫子言主忠信徙义又言义以为质信以成之


    子曰圣人吾不得而见之矣章


    有恒是笃实之人有常心而能久於事者就其有常者而开明之就其能久者而践修之则志仁无恶而为善人之事矣不笃实则虚夸虚夸之人必不能有常心而久於事易曰浚恒之凶始求深也求深非不善也始而求深在贤者尚有进锐退速之过况其下者乎夫子有川上之叹而亟称於水曰水哉水哉为其德至实不舍昼夜盈科後进也故学者始而但求小得得一善则拳拳服膺如水虽未出中而涓涓不息也终则其中未大有若无实若虚如水之既平而终不盈也惟其如是是以能常德行而习教事久於其道而忽不知其入於圣贤之域矣此夫子之思有恒意也


    子曰盖有不知而作之者章


    无不知而作则疑於无所不知矣故又言知之次以自解多闻多见皆当识之而择善以从今於多闻言择多见言识者闻主言见主行言则当审其是非故曰择行则善恶既已判然故曰识然亦互文而义可相通也


    子曰仁远乎哉章


    仁道之难圣门每重言之此则易言之者仁之为器重其为道远然其昏明得失则存乎一念之间当其欲仁即是仁矣非欲者一物至者又一物也於此识取则如百果草木之有根也培养耘治以待其熟而已矣象山陆氏尝论治道曰冬至之日阳气即应此立志之验也大冬之不能一日而为大夏此渐至之验也学问之求放心也亦然


    子曰文莫吾犹人也章


    博文约礼相须并进文之所得愈深则行之所成愈笃世盖有缓於反已自修之实而徒以闻见之多修饰之工为事者故夫子言此以救偏重之病


    子温而厉章


    温者春生之气威者秋肃之气恭者内温外肃隂阳合德之气也温而厉则阳中有隂威而不猛则隂中有阳合二句只一恭字尽之又推出一安字则见其一出於诚而无勉强性之德固若是也三句就一时想像亦可然亦有迭见者盖喜怒哀乐圣与人同当其喜则温之气形当其怒则威之气形及乎喜怒未发则恭之意常在也深体而默识之则知圣人与天地相似


    泰伯篇


    子曰泰伯其可谓至德也已矣章


    注从史记</a>之说谓太王有翦商之志而泰伯不从因逃去之夫子以是美其让也揆以时势情理似未必然当太王时殷道犹盛太王亦贤者安得遂萌不臣之心纵有是心将太王自行之乎洁身而去以恶与父是未得为至德也有待於後嗣行之乎不从乱命以盖前人之愆可矣今观季历文王再传将百年犹未受命可以白太王之无是心故子孙得以终守臣节不以违其父祖之志为嫌也泰伯何为急急去之乎盖其事与伯夷相似所谓让者让季历耳但所让者区区岐阳之国而夫子言天下後学由此生疑析之以理盖周室将兴其兆已见泰伯又贤势可奄大以天下让云者事後追论之辞若当日蕞然侯邦遽曰以天下让商亦可谓夸而非事实矣况曰三云者必也泰伯曾辞避之而太王未之许卒乃托名遯去以遂其志故曰三让也其事与伯夷同然夷让於父没之後则父过既彰而宗社几於无主故不如泰伯之去於事先而冺其迹其无让名也乃所以善处父子兄弟之间而为德之至比夷齐之曰贤人者有进焉苏子由谓司马迁</a>之书浅陋而不学疎畧而轻信则其虚诬者多矣此事尤不可以不辨


    曾子有疾孟敬子问之章


    暴与慢鄙与倍皆相对暴戾倍理刚恶也惰慢鄙陋柔恶也顔色但云近信云者正字与动出不同已是整肃之意曰近信则又见其出於诚然而可亲近亦是相对说


    曾子曰士不可以不弘毅章


    前文连记曾子数章以尽於此合而观之以能问於不能一章是弘可以托六尺之孤一章是毅但其根本则在战战兢兢以存心而用力於容貌顔色辞气之际而已盖心弥小则德弥弘行弥谨则守弥固易之大过任天下之重者也而以藉用白茅为基大壮极君子之刚者也而以非礼弗履自胜故朱子之告陈同父曰临深履薄敛然於规矩凖?之中而其自任以天下之重者虽贲育不能夺也可谓得曾子之传者矣


    子曰兴於诗章


    志於道据於德依於仁游於艺首一字是用功处兴於诗立於礼成於乐首一字是得效处文虽同而意异然二章之理有可相通者感发兴起是志道中事卓立不惑是据德中事纯粹完成是依仁中事至於诗礼乐皆艺也其精者与道德仁同归故可以兴以立以成其粗者为篇章文辞器数声容之属亦莫非至精之所寓故彼言道德仁又言艺而此则混而一之


    子曰民可使由之章


    服教而明其意者惟士为能百姓则日用而不知然性者人所固有故王道之行使之由於斯道之中可以移风易俗而德归厚若愚者不安於愚而曰予智则王泽之竭衰世之事也民字重读其义自见


    子曰三年学章


    言为学之久而无求禄之心则其专志於学可望其进矣不是谓三年便学成可以仕也


    子曰笃信好学章


    笃信好学以所知言守死善道以所行言下文皆守死善道之事而自笃信好学中来者盖所谓守死者言安贫贱之节不苟合於当世而已若婴暴乱之锋以为守死则危邦不入乱邦不居云云者皆不可通矣 危邦不入乱邦不居是犹有邦之可择也若夫天下无邦则惟有隐遯不出而已故又言天下有道则见无道则隐然可以隐则隐矣万一姓名既着乡国既知举世混浊莫适之也父母之邦不可去也则惟有固守贫贱以终其身而已故又言邦有道贫且贱焉耻也邦无道富且贵焉耻也反覆说来究归於安守贫贱而止故曰守死善道也三段重叠复说所谓邦字天下字皆有意指不然末段郤成赘语


    子曰学如不及章


    及者及前路也失者失当前也与日知其所亡月无志其所能相似如字犹恐字则形容其瞻前顾後之心也


    子曰大哉尧之为君也章


    唯天为大唯尧则之至於民无能名者德之至也功成而万世永赖文备而天下化成者业之盛也巍巍荡荡又曰巍巍乎焕乎皆属尧说首巍巍亦非指天也


    舜有臣五人而天下治章


    此章必夫子因论才难之事而感慨於文王之德记者序列之意乃是欲以文王至德参於尧舜禹三圣之间其首以周才之盛者当日语次因此而起也千有余年贤圣之君迭兴而孔门论世所推尊者此四君而已故篇端首泰伯而此彚记尧舜文王皆能让者是皆圣人尚论之微指记者序述之深心也禹家天下後世有德衰之疑然其有天下而不与者与舜同故复以圣人之赞其无间然者终之而万世之论定矣


    子曰禹吾无闲然矣章


    致孝鬼神与菲饮食相对言牺牲粢盛之丰洁也致美黻冕与恶衣服相对尽力沟洫须知亦是与卑宫室相对当洪水未平下巢上窟民不得平土而居之禹决九川距四海使大水有所归然经理犹未详密也乃复濬畎浍距川则小水皆有所入然後四隩既宅民得安居是则卑宫室而尽力乎沟洫者居无求安而奠万姓之居是急也今说此句俱差到为民谋食上去田功当日自有后稷专司禹虽则壤成赋暨稷奏庶艰食然此章此类文义不是如此


    子罕篇


    逹巷党人曰章


    圣人之或默或语无非教者如此章答语不是姑以谦辞塞党人之言盖泛滥而不精於一诚是学者大病在圣人虽不然然党人既有是言则直受之而已六艺莫粗於射御而御较射又粗学无精粗而必由粗者始人之为学往往驰心高妙而有不屑卑近之过此子游所以薄洒扫应对为末节而见讥於子夏也闻人言而思所执一则虚受反已二则教弟子守约务近非苟为谦而已也


    子曰麻冕礼也章


    变礼从俗之事圣人亦偶为之然过礼而不失乎恭俭则为之可也过礼而至於干僭则寜违俗而守礼易之小过曰过其祖遇其妣不及其君遇其臣其义与夫子之言同


    子絶四章


    我乃私意之根虽不动念而不化者易之艮所谓身也有我则不能廓然大公故不能物来顺应而有意有必有固若物来顺应则物未来而私心妄念之不生何意之有应物而不累於物何必之有顺理以应之而不滞於物何固之有如是则复还於太虚而无迹何我之有盖毋意则所发者皆天地之心元之德也毋必则为不计效施不望报亨之德也毋固则因物付物利之德也毋我则不言所利贞之德也三者皆归於无我而行乎无我犹贞之终始万物也不获其身而不私於已故能不见其人而不系於物圣人之与天地相似者如此


    大宰问於子贡曰章


    曰夫子圣者与犹疑夫子之非圣也曰何其多能也将以多能为圣也固天纵之将圣是破其疑非圣之心又多能也是破其以多能为圣之见曰自是天纵之使之至於圣而又多能也圣固是天纵多能亦是天纵子贡此语可谓智足知圣而无改评者故夫子舍子贡之言而与太宰相答曰吾之多能太宰知之乎由少贱而习於鄙事之故耳君子且不贵况圣人乎盖避圣之号而又示人以学圣之方也然前答党人则欲专於执御之卑此答太宰又言不贵鄙事意似相反而实相贯党人誉夫子以博学就艺言之故夫子因所谓无成名者而审所执盖克勤小物亦学也专精於一而不务博者学之要也太宰因多能而誉夫子以圣则不知有德艺之分故夫子不让多能之名而为之明君子之学大德不官大道不器务本而不急末者尤学之要也圣人之因人答问莫非至理固如此


    子曰吾有知乎哉章


    时盖有因夫子应问不穷而矜其无所不知者故夫子解之言我安能有所知识但有至愚者问於我我亦必叩其所疑之两端而为之反覆竭尽耳凡人心有两端故疑而问叩者推究以发其所疑之两端也圣人之言虽是谦辞然记问之学不足以为人师其所知者外也圣人贯通万理而融会於一因物以应触事而形区区以闻见之富知识之多求之者末矣记者记此於太宰答问之後亦其微言有以相发故与


    顔渊喟然叹曰章


    仰之弥高四句乃顔子造圣根基如周公之不合仰思夫子之发愤忘食皆此意也欲罢不能是承循循善诱意既竭吾才是承博文约礼意诱之则有以发其志而不能自已博之约之则有所用其力而得以自尽因顔子此言而夫子诲人之诚心与其立教之成法皆可见矣如有所立卓尔知之明也虽欲从之末由也已行之未熟也盖夫子之自言曰七十而从心所欲不踰矩形骸有几微之未化则不能从心所欲而与之相应至於心即体体即心然後能从心所欲而不踰矩所谓不言而喻者是也顔子见道之真心欲从之而似有未能从心者盖去道益亲而望道如未见德行加修而检身若不及虽曰未逹一间然圣贤日新不已之心固自如此也此章当与吾十有五章合看则孔顔之学可窥周子所谓发圣人之藴教万世无穷者


    子曰吾自卫反鲁章


    乐正所该者广凡律吕声音器数皆是然诗为乐章乃乐之本故又以雅颂得所特言之 得所亦有二义篇什失次厘而定之工歌僭差辨而明之也如文王大明绵天子所以享元侯者则叔孙不拜三家雍彻而夫子讥之则当日所用僭差可知矣


    子曰衣敝緼袍章


    诗言何用不臧盖谓有不忮不求之心则自此而用之何所不善乎非谓其止於此也故夫子言不忮不求道固当尔用之则无不臧岂可以是便为臧乎


    子曰岁寒然後知松栢之後雕也章


    此章比喻者广然当乱世而秉礼行义守先王之道以待後之学者此等人最相似也诗曰风雨如晦鸡鸣不已既见君子云胡不喜又曰蒹葮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参以古今之说皆言贤人君子独善其身虽处淫昬之俗如风雨之晦生悍戾之邦如霜露之零而喈喈者不辍其音苍苍者不改其色秉礼义以终始故诗人愿见而思从之也不曰不雕而後雕云者盖松栢未尝不雕但其雕也後旧叶未谢而新枝已继诗所谓无不尔或承者是也道之将废自圣贤之生不能回天而易命但能守道而不与时俗同流则其绪有传而其风有继易曰枯杨生稊老夫得其女妻盖有传有继之义而先儒以遯世无闷之君子处大过之时者当之也然後知三字泛说盖言遇变乱乃知道之足恃勉人之为松栢云尔不在世之知不知上寄慨


    乡党篇


    亵裘长短右袂


    亵裘长则朝祭见宾之裘未必长也盖行礼之时长则虑其蹑而颠蹶


    必有寝衣长一身有半


    一身有半如旧说恐非便盖比一身仅半耳此亦常服不必齐也凡古书十有一月十有二月之类有与又字同言十又加一十又加二也然亦不必拘如三分天下有其二则省曰三分有二未尝不可也礼记</a>凡市饰伪之禁在民者十有二云云老子</a>生之徒十有三云云说者必欲求十二十三之数而终不可得若知通用文法则是饰伪之禁民工商贾於十分之中各居其二也生之徒死之徒及出生入死者於十分之中各居其三也盖十分之中四分之则二而有奇三分之则三而有奇举成数而略其余尔


    狐貉之厚以居


    裘以轻者为贵厚者以居尚俭也若朝祭之类则轻者以为华而且便於举止


    色斯举矣章


    色斯举矣易退也翔而後集难进也夫子偶见山梁雌雉之如此而叹其得缓速之时也当其集也子路拱而望之遂三鸣而起又所谓色斯举者也孟子以仕止久速言孔子之时记者记此篇终其此意也与


    读论语劄记卷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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