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六

    文公名興，僖公子，襄王二十六年即位。文，謚也，慈惠愛民曰文。


    元年春，王正月，公即位。


    書即位者，文公繼僖，非天子命也。


    二月癸亥，日有食之。天王使叔服來會葬。


    諸侯五月而葬，僖公薨至此三月，天王使叔服來會葬，非禮也。


    夏四月丁巳，葬我君僖公。


    五月而葬。書者，不請謚也。


    天王使毛伯來錫公命。


    古者，三載考績、三考黜陟幽明。文公即位，功未及施而天王使毛伯來錫公命，濫賞也。毛伯，天子卿；毛，采地；伯，爵。


    晉侯伐衛。叔孫得臣如京師。衛人伐晉。秋，公孫敖會晉侯于戚。冬十月丁未，楚世子商臣弑其君頵憂倫反。


    稱世子以弑，甚商臣之惡也。不言其父而言其君者，君之于世子有父之親、有君之尊。言世子所以明其親也，言其君所以明其尊也。商臣之尊、親盡矣。


    公孫敖如齊。


    二年春，王二月甲子，晉侯及秦師戰于彭衙，秦師敗績。


    秦師伐晉，以報殽之役，戰于彭衙，秦師敗績。殽之役在僖三十三年。彭衙，秦地。


    丁丑，作僖公主。


    「丁丑，作僖公主」，緩也。禮：「平旦而葬，日中反而祭，謂之虞，其主用桑；期而小祥，其主用栗。」僖公薨至此十五月，作僖公主，緩可知也。


    三月乙巳，及晉處父盟。


    此公及處父盟也。不言公者，不與處父敵公也。不與處父敵公，故不言公。處父不氏，未命也。


    夏六月，公孫敖會宋公、陳侯、鄭伯、晉士縠禾木反，盟于垂隴。


    垂隴，鄭地。


    自十有二月不雨，至于秋七月。


    不雨歷三時乃書者，惡文公怠于國政、不懼旱災之甚。


    八月丁卯，大事于太廟，躋僖公。


    大事者，大其事也。僖公，閔公庶兄，繼閔而立，其位當在閔下。文公既君，欲尊其父，故大其事，躋于閔公之上。躋，升也。夫鬼神有常祀，昭穆有常位，不可易也。文公二月丁丑作僖公主，八月丁卯大事于太廟，躋僖公，瀆慢不恭也甚矣。


    冬，晉人、宋人、陳人、鄭人伐秦。


    報彭衙之戰。


    公子遂如齊納幣。


    喪制未終，使同姓大夫圖婚。


    三年春，王正月，叔孫得臣會晉人、宋人、陳人、衛人、鄭人伐沈，沈潰。夏五月，王子虎卒。


    外大夫來赴，非禮也。


    秦人伐晉。秋，楚人圍江。雨于付反螽音終于宋。


    「雨螽于宋」，謂雨而爲螽也。猶雨毛、雨土之類爾。


    冬，公如晉。十有二月己巳，公及晉侯盟。晉陽處父帥師伐楚以救江。


    先言伐楚而後言以救江者，惡不能救江也。楚人圍江，陽處父帥師不急赴之，乃先伐楚，欲其引兵自救，而江圍解，非救患之師也。故明年秋，楚人滅江。


    四年春，公至自晉。


    自是公朝强國皆至者，惡其輕去宗廟，遠朝强國，或執或辱，危之也。


    夏，逆婦姜于齊。


    此公逆婦姜于齊也。不言公者，諱之也。不言逆女者，以其成禮于齊也。以其成禮于齊，故不言公以諱之。


    狄侵齊。秋，楚人滅江。晉侯伐秦。衛侯使甯俞來聘。冬十有一月壬寅，夫人風氏薨。


    成風也，僖公妾母。


    五年春，王正月，王使榮叔歸含户暗反，或作唅且賵方鳯反。


    非禮也。成風僭夫人，襄王不能正，又使榮叔含之、賵之，此非禮可知也。榮叔，周大夫。榮，采地；叔，字。不言天王者，脱之，下會葬同此。


    三月辛亥，葬我小君成風。王使召伯來會葬。


    成，謚也。先言葬而後言會者，不及事也。成風，諸侯妾母。襄王既使榮叔歸含且賵，又使召伯來會葬，甚矣！召伯，天子卿。召，采地；伯，爵。


    夏，公孫敖如晉。秦人入鄀音若。秋，楚人滅六。


    鄀、六，微國。


    冬十月甲申，許男業卒。


    六年春，葬許僖公。夏，季孫行父如陳。秋，季孫行父如晉。八月乙亥，晉侯驩卒。冬十月，公子遂如晉，葬晉襄公。晉殺其大夫陽處父。晉狐射姑出奔狄。閏月不告月，猶朝于廟。


    春秋</a>二百四十二年，閏月多矣。獨此書「不告月」者，是常告也。文既不告閏月，猶朝于廟，非禮可知。


    七年春，公伐邾。三月甲戌，取須句其俱反。


    惡再取也。案：僖二十二年公伐邾取須句，後其地復入于邾。


    遂城郚音吾。


    遂城郚，重勞民也。郚，魯邑。


    夏四月，宋公王臣卒。宋人殺其大夫。


    稱人以殺，殺有罪也。不言名氏者，脱之也。


    戊子，晉人及秦人戰于令力呈反狐。


    秦晉自殽之役結怨，用兵償報不已。二年書晉侯及秦師戰于彭衙，此稱人者，疾之甚也。故自是不復名其將帥，但曰某人某人而已。言戰不言敗者，勝負敵也。令狐，秦地。


    晉先蔑奔秦。


    先蔑書者，不可言晉人故也。不言出者，明自軍中而去。


    狄侵我西鄙。秋八月，公會諸侯、晉大夫盟于扈。


    扈之會不序者，略之也。公本期會于扈而不至焉，故略之也。


    冬，徐伐莒。


    徐不稱人，夷也。


    公孫敖如莒涖盟。


    八年春，王正月。夏四月。秋八月戊申，天王崩。


    襄王也。


    冬十月壬午，公子遂會晉趙盾盟于衡雍於用反。乙酉，公子遂會雒戎盟于暴。


    再言公子遂者，非繼事也。此壬午，公子遂與晉趙盾盟于衡雍，乙酉還至暴，又與雒戎盟爾。故曰「壬午，公子遂會晉趙盾盟于衡雍；乙酉，公子遂會雒戎盟于暴」也。公子遂，莊公子。暴、衡雍，皆鄭地。


    公孫敖如京師，不至而復。丙戌，奔莒。


    「公孫敖如京師」，弔喪也。「不至而復」，中道而反也。「丙戌，奔莒」，文公不能誅，敖得以自恣也。案：宣八年公子遂如齊，至黄乃復。「至黄乃復」者，以疾而還也。公子遂以疾而還，義猶不可，况敖如京師弔喪中道而返乎？此敖之罪固不容誅矣，而又使之自恣得以奔莒，此文公之惡亦可見矣。不言所至者，舉京師爲重也。


    螽。宋人殺其大夫司馬，宋司城來奔。


    「宋人殺其大夫司馬，宋司城來奔」，譏六卿也。大國三卿、次國二卿，不書名氏者，脱之。左氏稱「司馬握節以死，故書以官，司城蕩意諸，效節于府人而出，公以其官逆之，亦書以官」[1]，公羊言「皆以官舉者，宋三世無大夫」[2]，穀梁謂「以官稱，無君之辭也」[3]，于義皆所未安。何者？莊二十六年曹殺其大夫、僖二十五年宋殺其大夫、文七年宋人殺其大夫，皆以官舉故也。此不書名氏，脱之斷可知矣。


    九年春，毛伯來求金。


    襄王未葬，毛伯來求金，其惡可知也。


    夫人姜氏如齊。二月，叔孫得臣如京師。辛丑，葬襄王。


    襄王七月而葬，書者，惡内也。案：六年八月乙亥晉侯驩卒，冬十月公子遂如晉葬襄公；前年秋八月戊申，天王崩，此年二月叔孫得臣如京師，辛丑葬襄王。魯皆使卿會，是天子諸侯可得齊也，故書襄王之葬以惡内。


    晉人殺其大夫先都。三月夫人姜氏至自齊。


    夫人行不至此，至者，孔子</a>傷文姜之亂出。姜又不安魯，終以子弑而去，十八年夫人姜氏歸于齊是也。


    晉人殺其大夫士縠禾木反及箕鄭父。楚人伐鄭。


    楚復强也。楚自城濮之敗，不敢加兵于鄭，今伐鄭者，晉文既死，中國不振故也。城濮之敗在僖二十八年。


    公子遂會晉人、宋人、衛人、許人救鄭。夏，狄侵齊。秋八月，曹伯襄卒。九月癸酉，地震。


    震，動也。地而震，失地道也。


    冬，楚子使椒來聘。


    楚子執宋公伐宋，復貶稱人者二十年。至此稱爵者，以其慕義使椒再來修聘，進之也。椒，楚大夫；未命故不氏。秦術、吴札皆此義也。執宋公伐宋在僖二十一年。


    秦人來歸僖公、成風之襚音遂，衣服曰襚。


    秦人來歸僖公，成風之襚，正也。書者以見周室陵遲、典禮錯亂，秦人之不若也。案：四年十有一月壬寅，夫人風氏薨，五年春，王正月，王使榮叔歸含且賵，三月辛亥葬我小君成風，王使召伯來會葬，此年秦人來歸僖公、成風之襚，不及事也。其言正者，妾母稱夫人，非正也。妾母稱夫人自僖公始，天子不能正而秦人能之，故曰「秦人來歸僖公、成風之襚」。此固周室陵遲、典禮錯亂，秦人之不若也。悲夫！


    葬曹共公。


    十年春，王三月辛卯，臧孫辰卒。夏，秦伐晉。


    晉自令狐之戰不出師者三年，其厭戰之心亦可見也。而秦不顧人命，見利而動，又起此役，夷狄之道也。故曰「秦伐晉」以狄之。


    楚殺其大夫宜申。自正月不雨，至于秋七月。及蘇子盟于女音汝，又如字栗。


    内不出主名，微者。蘇子，天子卿。文公使微者盟天子卿，其惡可知。女栗，地闕。


    冬，狄侵宋。楚子、蔡侯次于厥貉某百反。


    十有一年春，楚子伐麇俱倫反。夏，叔彭生會晉郤缺于承匡一作筐。


    承匡，宋地。


    秋，曹伯來朝。公子遂如宋。狄侵齊。冬十月甲午，叔孫得臣敗狄于鹹。


    十有二年春，王正月，郕伯來奔。


    諸侯播越失地皆名，此不名者，非自失國也。案：莊八年師及齊師圍郕，郕降于齊師，自是入齊爲附庸。此而來奔，齊所偪爾，故不名。


    杞伯來朝。二月庚子，子叔姬卒。


    叔姬，文公女也，故曰「子叔姬」。書者，不服也。


    夏，楚人圍巢。秋，滕子來朝。秦伯使術來聘。


    術不氏，與九年楚椒義同。


    冬十有二月戊午，晉人、秦人戰于河曲。


    二國之讎既易世矣，二國之戰固可以已也。而秦康、晉靈猶尋舊怨，殘民以逞，是彰父之不德也。故孔子自令狐之戰，不復名其將帥。然令狐之戰，猶書「及」焉。此不言「及」者，惡其迭起報怨、互覆師徒，一目之也。河曲，晉地。


    季孫行父帥師城諸及鄆。


    帥師而城，畏莒故也。鄆，莒、魯所争者。


    十有三年春，王正月。夏五月壬午，陳侯朔卒。邾子蘧其居反蒢丈居反卒。自正月不雨，至于秋七月。大音泰室屋壞。


    大室，伯禽之廟也。周公曰太廟，伯禽曰太室，羣公曰宫。文公爲宗廟社稷主，而俾大室屋壞，其不恭也若此。


    冬，公如晉。衛侯會公于沓。狄侵衛。十有二月己丑，公及晉侯盟。公還自晉。鄭伯會公于棐。


    公本朝晉，既朝且盟，又貪二國之會，皆天子之事也。故詳録其地以惡之。沓，地闕；棐，鄭地。


    十有四年春，王正月，公至自晉。邾人伐我南鄙。叔彭生帥師伐邾。夏五月乙亥，齊侯潘卒。


    齊昭公。


    六月，公會宋公、陳侯、衛侯、鄭伯、許男、曹伯、晉趙盾。癸酉，同盟于新城。


    新城，宋地。


    秋七月，有星孛音佩入于北斗。


    孛，彗之屬。偏指曰「彗」，光芒四出曰「孛」。「入于北斗」者，入于魁中也。


    公至自會。晉人納捷菑側其反于邾，弗克納。


    邾文公二子，大子貜俱縛反且子余反立，捷菑奔晉。故晉人納捷菑于邾。或曰趙盾也，或曰郤缺也。邾人亂焉，晉人以庶奪嫡，亂人之國，此王法所誅也。故曰「晉人納捷菑于邾，弗克納」以疾之。


    九月甲申，公孫敖卒于齊。


    奔大夫不卒，此卒者，爲明年齊人歸其喪起。敖奔莒在八年。


    齊公子商人弑其君舍。


    舍，未踰年。稱君者，孔子疾亂臣賊子之甚，嫌未踰年與成君異也，故誅一公子商人爲萬世戒。


    宋子哀來奔。


    子哀，宋公族。子，姓；哀，名也。昭公無道，子哀不食其禄，懼亂來奔，故曰「宋子哀」。此亦公弟叔肸之比也。叔肸事見宣公十七年。


    冬，單音善伯如齊。齊人執單伯。齊人執子叔姬。


    單伯，魯大夫；子叔姬，昭公夫人，舍母也。舍既遇弑，魯使單伯視子叔姬，故商人執子叔姬。單伯至此猶見者，蓋其子孫世爾。


    十有五年春，季孫行父如晉。三月，宋司馬華户駕反孫來盟。


    宋自僖會諸侯于薄、釋宋公之後，未嘗與魯通問一旦。華孫來請結盟于我，以尋舊好，故曰「宋司馬華孫來盟」也。不言使者，與齊高子義同。僖會諸侯于薄、釋宋公在僖二十一年。


    夏，曹伯來朝。齊人歸公孫敖之喪。


    案：八年，天王崩，公孫敖如京師弔，廢命奔莒，罪當誅絶，雖死，義不得反。齊人歸之，魯人受之，皆非禮也。


    六月辛丑，朔，日有食之，鼓、用牲于社。單伯至自齊。


    内大夫執則至，至則名。昭十三年晉人執季孫意如以歸，十四年意如至自晉是也。此不名者，天子命大夫也。


    晉郤缺帥師伐蔡。戊申，入蔡。


    蔡人不與新城之盟，晉郤缺帥師伐蔡，遂入其國，其惡可知也。新城之盟在前年。


    秋，齊人侵我西鄙。季孫行父如晉。


    行父，公子友孫。


    冬十有一月，諸侯盟于扈。


    公寬奢，怠于國事，諸侯皆會，而公獨不與，故諱之，略而不序也。


    十有二月，齊人來歸子叔姬。


    齊人來歸子叔姬也。商人既弑其子，又絶其母，甚矣！


    齊侯侵我西鄙，遂伐曹，入其郛。


    十有六年春，季孫行父會齊侯于陽穀，齊侯弗及盟。夏五月，公四不視朔。


    天子班朔，諸侯藏于祖廟，每月朝廟，北面受而行之。文公不肖，怠棄國政，天子班朔而四不視之，此文公之不臣也甚矣！故自是視朔之禮遂廢，子貢欲去告朔之餼羊是也。


    六月戊辰，公子遂及齊侯盟于郪音西丘。


    復陽榖之盟也。郪丘，齊地。


    秋八月辛未，夫人姜氏薨。


    僖公夫人，文公母。


    毁泉臺。


    毁泉臺，惡勞民也。築之勞，毁之勞，既築之又毁之，可謂勞矣。


    楚人、秦人、巴人滅庸。冬十有一月，宋人弑其君杵臼。


    稱人，微者也，名氏不登于史策，故微者弑君稱人以誅之也。


    十有七年春，晉人、衛人、陳人、鄭人伐宋。夏四月癸亥，葬我小君聲姜。


    聲，謚也。九月而葬。


    齊侯伐我西鄙。六月癸未，公及齊侯盟于穀。諸侯會于扈。


    諸侯不序，義與十五年同。


    秋，公至自穀。冬，公子遂如齊。


    十有八年春，王二月丁丑，公薨于臺下。


    臺下，非正也。


    秦伯罃音卒。


    秦康公。


    夏五月戊戌，齊人弑其君商人。六月癸酉，葬我君文公。秋，公子遂、叔孫得臣如齊。冬十月，子卒。


    子，子赤也；不日，弑也。弑則曷爲不日？不忍言也。案：成君弑不地，子赤未踰年，故不日以别之。不名，文公既葬也。文公葬，公子倭弑子赤自立，是爲宣公。


    夫人姜氏歸于齊。


    夫人，子赤母。子赤見弑，故大歸于齊。


    季孫行父如齊。莒弑其君庶其。


    稱國以弑，衆也。謂肆禍者非一，故衆弑君則稱國以誅之，言舉國之人可誅也。


    * * *


    [1] 左傳原文：「司馬握節以死，故書以官。司城蕩意諸來奔，效節於府人而出。公以其官逆之，皆復之，亦書以官，皆貴之也。」


    [2] 公羊原文：「宋人殺其大夫司馬。宋司城來奔。司馬者何？司城者何？皆官舉也。曷爲皆官舉？宋三世無大夫，三世内娶也。」


    [3] 穀梁原文：「司馬，官也。其以官稱，無君之辭也。宋司城來奔。司城，官也。其以官稱，無君之辭也。來奔者不言出，舉其接我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