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八
3个月前 作者: 姚舜牧
<经部,诗类,重订诗经疑问>
钦定四库全书
重订诗经疑问卷八
明 姚舜牧 撰
大雅
文王在上於昭于天周虽旧邦其命维新有周不显帝命不时文王陟降在帝左右
亹亹文王令闻不已陈锡哉周侯文王孙子文王孙子本支百世凡周之士不显亦世
世之不显厥犹翼翼思皇多士生此王国王国克生维周之桢济济多士文王以宁
穆穆文王於缉熙敬止假哉天命有商孙子商之孙子其丽不亿上帝既命侯于周服
侯服于周天命靡常殷士肤敏祼将于京厥作祼将常服黼冔王之荩臣无念尔祖
无念尔祖聿修厥德永言配命自求多福殷之未丧师克配上帝宜鉴于殷骏命不易
命之不易无遏尔躬宣昭义问有虞殷自天上天之载无声无臭仪刑文王万邦作孚
此篇以修德凝命为主言文王之德昭升于天故受天命以有天下後世子孙欲保守此命以常有天下全在法文王之德观首语文王在上於昭于天结语仪刑文王万邦作孚便见得中间无念尔祖聿修厥德是提醒极切要语
文王在上二句不是文王既没而其神在上昭明于天之谓言文王在位之日小心翼翼昭事上帝其德昭升于天而天命属焉故周邦虽旧而受命则维新也在上云者盖周公与成王言之辞如今人称已故宗祖云某公在上云尔先儒不察乃舍文王存日之德而称文王既没之神亦谬矣且既说在上又说昭明于天理亦欠顺
子孙不忍死亡其亲啓口必云在上此是称其存时不是称其没後
颂尧曰光被四表格于上下颂舜曰玄德升闻皆称其德非称其神也神则何以新天命哉周颂桓之篇云於昭于天亦以德言不以神言
有周不显二句紧顶上说不显所以甚言其显不时所以甚言其时有周岂不显乎言王业浸盛也帝命岂不时乎言适当其时也
文王陟降二句正言当日文王在位时事凡一注想一动履凛然必严天命而常若在帝之左右者然此其德之所以昭升于天也因上文但说於昭于天未明言其所以昭故复着此二句注首云其神在上昭明于天末复云其神在天并不提起一德字恐非周公告成王之旨
亹亹文王即承上陟降左右说天命不已而文王之德之纯亦不已则其令闻之不已将有上逮於天者故天眷而陈锡之也此与上章本一气贯
令闻本令德来令闻不已正见其昭升于天故紧接陈锡语陈锡哉周侯以下正见其受命事
文王之德纯亦不已故令闻不已令闻不已故陈锡之命亦不已
陈锡哉二句旧用周字句侯训维而缀在下愚谓不然成王时同姓已就封矣周公欲张大文王受命而子孙悉蒙其庥庇故从侯服说到宗本上来若曰陈锡哉周侯皆文王之孙子也文王之孙子本为王支为侯百世而同休故凡周之士不显而亦世焉初从侯服说到本支又从本支说及臣子緫是张美文王之德之显受命之时观不显亦世不显二字便见得侯诸侯也宗本为王支庶为侯是定理因说诸侯故锡字上着一陈字耳
不特此侯字不当解作维字即下章侯于周服侯服于周侯字亦不应作维字解侯诸侯也服侯服也当时天命在商商以天子临周而周侯服于商帝既命商之子孙皆以诸侯礼事周是侯于周之服也侯于周之服即是侯服于周故下字若此耳集注凡遇侯字不论有解无解通作维字训不知侯之训维出于何据也
文王之德不显而周之士亦不显文王之孙子本支百世而周之士不显亦世皆由修德来故下紧承说世之不显厥猷翼翼
厥犹翼翼言其谋图於邦国者皆秉小心以为之翼赞也文王小心翼翼周之士厥犹翼翼亦感召之机然哉
思皇多士六句反覆说多士之生是国家桢干而文王亦深赖之见修德不可以无辅也下章提无念尔祖聿修厥德而呼王之荩臣亦是此意
生此王国天生之也王国克生文王教化作成之也怙冒西土修和有夏是文王宁国事而非得疏辅後先奔走御侮辈亦不能成故曰济济多士文王以宁穆穆非状其容状其德之深远也德之深远由此心常明而常钦翼来故曰穆穆文王於缉熙敬止人心是人之主最不可使昏蔽才一昏蔽则不能检点而自主然非常加检点则又不胜其昏蔽此缉熙敬止四字缺一不可也注不已其敬觉说未透
上云亹亹此云穆穆下篇云翼翼此何以分曰翼翼者言此心之常钦惕也亹亹者言此心之常黾勉也穆穆者言此心之极深远也常钦惕则常黾勉愈黾勉则愈钦惕而深远不可窥此称穆穆文王必归之缉熙敬止也下文论聿修厥德曰永言配命亦此之意夫
假哉之假宜作昭假之假解有商孙子有字宜作臣有之有看
周原是侯服文王时尚仍其旧而天命实归之商孙子侯服于周自此始故云侯于周服下是克商後事故云侯服于周诗人一字不苟下如此
前但云假哉天命至侯服于周则天命昭然在周矣故始云天命靡常
微子未尝事周也伤微子一语是刘向之文而朱子述之不及削耳
呼王之荩臣曰无念尔祖是一章大旨意
念尔祖在修厥德修厥德在永言配命永言是心口常念及之谓念兹在兹即是亹亹即是缉熙敬止永言配命须以失天命者为鉴故及殷之未丧师云云此四句归重在下二句
始犹不敢斥王而呼王之荩臣此云命之不易无遏尔躬则直指成王而使之自责自修矣宣昭义问有虞殷自天教之无遏尔躬事
无遏尔躬即天之历数在尔躬无使天禄永终意不必引纣之自絶比有虞殷自天方是教以度殷之废兴而折之於天
宣昭义问言宣布昭明以义理询问於人也此正聿修厥德无遏尔躬事若问闻通用前令闻何不通用令问耶
抑有虞殷自天愚亦谓当时虞宾在朝三恪在列故周公於昭宣义问下即指以为鉴若曰自有虞以至於殷其废与兴皆自天命之甚可畏也若是而修德以昭义问其可缓乎
上天之载二句总说天道之微不可以测识意然天命实主於民心修厥德以怀万邦莫有如文王者仪刑文王则万邦作孚而天命可永保矣此二句是极紧要语故结尾言之
仪刑文王不是泛然模拟其外而已就此章论之陟降左右我如何而学其所为陟降缉熙敬止我如何而学其所为缉熙其注想之也若见于羹见于墙而其体行之也亦趋而亦步如是始谓之仪刑始无愧於文王始可致万邦作孚而永保维新之天命张子云存文王即存天载之神极有见
作孚二字联读即无不用情之意反照就是作伪如解作孚曰作而信之将解作伪曰作而伪之乎始说文王在上於昭于天周虽旧邦其命维新终说上天之载无声无臭仪刑文王万邦作孚而中称帝命不时假哉天命天命靡常峻命不易一行一囬顾一提一唤醒而於中又吃紧语曰聿修厥德永言配命则忠告善道盖莫有踰於斯诗矣成王之得为令主有由哉读此诗全要沉玩六命字一德字书成王曰敬迓天威嗣守文武大训无敢昏逾盖深得此诗之旨矣
此篇每章语相承接累累如贯珠又是一格
明明在下赫赫在上天难忱斯不易维王天位殷适使不挟四方
挚仲氏任自彼殷商来嫁于周曰嫔于京乃及王季维德之行大任有身生此文王
维此文王小心翼翼昭事上帝聿怀多福厥德不回以受方国
天监在下有命既集文王初载天作之合在洽之阳在渭之涘文王嘉止大邦有子
大邦有子俔天之妹文定厥祥亲迎于渭造舟为梁不显其光
有命自天命此文王于周于京缵女维莘长子维行笃生武王保右命尔爕伐大商
殷商之旅其会如林矢于牧野维予侯兴上帝临女无贰尔心
牧野洋洋檀车煌煌驷騵彭彭维师尚父时维鹰扬凉彼武王肆伐大商会朝清明
此篇章句下分说最明然要知天命无常惟德是与周家自王季太任积德以生文王文王又加培植焉故诞受天命生武王以伐商成此丕丕之业修德凝命是文王事故四章云天监在下有命既集六章云有命自天命此文王武王不过承文王既集之命耳故六章云笃生武王保右命尔爕伐大商读此诗要识其词旨之所在
明明在下二句是甚说天人之相对越处兼善恶予夺言为妙
天难谌斯二句紧顶上一串下
曰天难忱斯有去留莫定之意曰不易维王有保持极艰之意
不易维王维字有大意盖凡有身有家者其事皆不易胜然其事止于身耳家耳即有差失亡身耳其姓犹在也亡家耳其身犹在也维王者威命灵爽足以富贫生杀天下之人其赋性之凶恶者或以自行其恣睢而禀质之昏愚者或以受欺於奸佞荼毒睃削靡所不为天下痛愤以吁天而彼方自以为无事及菑害并至赤?随之求为匹夫而不可得此何以哉其位其权与仅仅有身有家者异故其威福之及於天下者大而不善居之者其受祸亦独惨也故曰不易维王下文使不挟四方正是此意
天位位字是虚字言天位此殷之适也
使不挟四方是天的大旨意合着此旨意便足以王稍失此旨意便随以亡
何以先仲任而及王季上言天位殷适仲任自殷商来故承说之耳观维德之行在乃及王季下则知王季仲任为合德之配乃生此文王大圣人也岂偶然哉
细玩维德之行一语则其所从来者远矣但不及追说耳
小心翼翼是文王一生学问举其事则肃肃雝雝亦临亦保是也
聿怀多福怀字不作来字解解作来者谓文王後来许大之福由如此昭事以聿来之耳不知圣人视所现在通是福而常恐不足以保其有是谓怀诗得圣人之意故亦如此说耳若解作来字大失圣人之意矣不敢从
厥德不回从小心翼翼来小心以昭事其德未有自?於回邪者
辅庆源曰一有回曲则此心便息此理便絶天人上下皆不相管摄矣说得极妙
受方国是自然来归者如虞芮质成之类
天监在下有命既集正是文王之受命处
首云明明在下赫赫在上此云天监在下有命既集正相回顾语此在下二字即首章在下二字
此集字极下得妙论语云色斯举矣翔而後集言周旋审视而後下集之也此云天监在下有命既集盖亦旋视此在下之人维文王之德足以凝命而下集之耳皇矣云监观四方求民之莫正此意监与集二字正相应
方说有命既集乃提文王初载天作之合云云见天生文王复生文王之配来始嘉合笃生武王以承保右之命其事甚不偶然也
诗於太任大姒备叙其所出而於嫁嫔亲迎之礼一一详之见圣人重大礼而不苟且以见其合之非偶也
俔从亻从见是见生於人世者诗意谓此大姒是天所降生者故用俔天字面若曰此天之妹而俔生於人世者云耳训磬训譬恐未是
文定厥祥是聘亲迎于渭是娶举两端而六礼备矣古人之重嘉礼也如此
不显其光就亲迎时说韩奕篇韩侯迎止亦曰不显其光
于周于京如何联上句解所谓于周者即前章来嫁于周也所谓于京者即前章曰嫔于京也诗谓大姒克嗣大任之徽故复从大任说当时于周于京与王季维德之行女事莫过於大任今日缵此女事者维有莘之长子亦与文王维德之行故笃生此武王而克承保右之天命也将于周于京联上句解而将维行之行作嫁字解可发一笑
笃是加厚之意笃生武王见天有意以生此人也保定意右助意既定而复助是为成命
爕训和极是今人称善调爕者必用文武火为之天命爕伐盖命武王以威惠并行之也此下字之妙处侯兴侯字训维字最可笑此句上云维予矣如亦从维字曰维予维兴可也如巧从侯字曰侯予侯兴可也因何维与侯并用而侯从维解哉据愚见此侯字宜作本字解当时武王犹为诸侯所从三千人即侯之衆也故曰维予侯兴耳
观武王载誓师之词曰受有臣亿万惟亿万心予有臣三千惟一心商罪贯盈天命诛之则武王亦知上帝之意衆寡之不足论矣而何待衆人之赞决哉曰武王之伐商非其得已也苟自此师之陈而受有悛心天有返命武王亦何乐於必伐哉而当是时则必无是事也故衆人即帝命以赞其决耳
上帝临女无贰尔心此语极大而可以通用者在此章则专从伐商言耳要识得
武王师衆之盛盛以三千之一心也盛以上帝之鍳临也不然将莫敢与如林者絜长短矣胡煌煌彭彭之足云
凉彼武王凉字依汉书作亮解愚谓凉薄也正照上洋洋煌煌彭彭看言彼何若斯之富厚而此何若是之凉薄哉然一肆伐而会朝清明矣中庸一戎衣而有天下是凉之说也
观会朝清明句则知未伐之先不胜其汚浊矣生民在浊汚中亟望时雨之洗涤天戈一指而清明即见於会朝此武王之师善承上天爕伐之命而克贻周家有道之长也书用爽厥师正会朝清明之意
緜緜瓜瓞民之初生自土沮漆古公亶父陶复陶穴未有家室
古公亶父来朝走马率西水浒至于岐下爰及姜女聿来胥宇
周原膴膴堇荼如饴爰始爰谋爰契我龟曰止曰时筑室于兹
廼慰廼止廼左廼右廼疆廼理廼宣廼亩自西徂东周爰执事
乃召司空廼召司徒俾立室家其绳则直缩版以载作庙翼翼
捄之陾陾度之薨薨筑之登登削屡冯冯百堵皆兴鼛鼓弗胜
廼立臯门臯门有伉乃立应门应门将将乃立冢土戎丑攸行
肆不殄厥愠亦不陨厥问柞棫抜矣行道兑矣混夷駾矣维其喙矣
虞芮质厥成文王蹶厥生予曰有疏附予曰有先後予曰有奔奏予曰有御侮
此篇诗柄是自文王至此三篇大抵皆周公所作以戒成王者文王篇专述文王之德大明篇本王季维德之行说到文王之德受天命以及武王此篇又本大王迁都以开王业说到文王总见圣子神孙相为前後所以能成此丕丕之基後世君有天下者当思此积累缔造之艰守成业以致盛治緜緜瓜瓞句极比得好通章只此一句足以槩之又诗之一格也民之初生与厥初生民一般看盖原周之始也刘安成曰周人之生盛於岐周丰镐之时而始於公刘居豳之日公刘以前固生於后稷而不窋以失职而奔窜周民几无生矣故厥初生民时维姜嫄此一初也民之初生自土沮漆又一初也
自土土字即土着土字自土沮漆盖土着於二水之间耳
未有家室非无家室也未若後来之立室家耳胥宇是大槩说後章定民居立庙社皆其事也不专主已室家说
大王迁岐非择而取之及至岐则必相其可居者居之故因见周原之膴膴堇荼之如饴始谋之人鬼而筑室于兹焉
公刘迁邠时相其隂阳观其流泉度其隰原此云周原膴膴堇荼如饴大抵风气之美恶略见於山川而精藴之袐藏可徵於生物公刘之相视视山川也大王之相视视生物也知此理而地不难识矣今堪舆家大约不出此两端
居以生物为本有生物则有生民卫文公徙居楚丘营立宫室曰景山与京降观于桑亦是此意
太王见此地可居始起意而图之曰爰始洪范之谋及乃心也於是谋之於衆曰爰谋洪范之谋及卿士庶人也於是爰契我龟洪范之谋及蓍龟也曰止曰时紧承上二句说爰始爰谋谋之人矣而胥以为可爰契我龟谋之鬼矣而兆得其吉是皆曰此其所可居者是止也皆曰此其所宜居者是时也止即居止之止时即时宜之时曰即人鬼同然之辞到廼慰廼止方是告其民使居之耳若此二曰字作告其民下廼慰廼止不几于复说乎
筑室于兹未便就筑盖曰此宜筑居于是耳与上聿来胥宇同皆大槩泛论之词
廼慰廼止是慰谕安止其民使定居也廼左廼右是多方料理其事使可以定居也廼疆廼理廼宣廼亩是又为立恒产使为安居乐业计也自西徂东周爰执事则凡自西来居者周旋委曲以为之谋使农工医贾各执其事而相济焉是皆圣人心思之所到而处置之必周者也
先定民居为民谋生计而後立室家为庙社重门之制是大王之极知轻重先後处
量地以成邑度地以居民是司空事致衆庶合徒役是司徒事故次第召之
俾立室家句已含庙堂门社意其?而下是将所欲营者分别何为宗庙何为廐库何为宫社胥引?以取直而缩版以载焉特其所先营者宗庙耳故云作庙翼翼而下章始详言之非谓其?则直缩版以载专为作庙言也
捄之节就缩版以载句详言之见人心之乐趋人力之踊跃与庶民子来不日成之意同
鼛鼓不胜非鼓不能止也鼓令之进何常令之止此但形人心奋跃以从事胜於鼛鼓之振作耳
首立宗庙次立重门又立冢土许大规模宛然王者之制大王之识见创作於是乎不凡小矣
冢土是国之社礼凡起大事动大衆必宜乎社而後行大王立此冢土正谓自今苟用戎丑必宜之而攸行耳非谓即今日所役之衆为攸行亦非谓立此冢土而即令戎丑之啓行也要看得好
从立室家说到戎丑攸行便见居守齐备衆力盛强足以威制敌人之意故六章承说云云其语意极紧严行文甚次第
肆不殄厥愠二句非不能絶昆夷之愠怒亦不坠已之声闻之说大王所避者狄人也非昆夷也即就昆夷说既不殄絶其愠怒将侵陵之未已也如何不坠已之声闻且厥愠厥问同一厥字何上厥属夷而下厥属之已耶不知此不如是解盖大王所守之土地祖宗之土地也所抚之人民祖宗之人民也一旦为狄所迫舍之而远徙即能保全其生灵为无恙声问不从此陨乎吾宁无愠心乎今幸迁岐下度土相居如是以安我人民如是而立我室家如是而建我庙社视昔有光于今为烈即痛思祖宗不能殄我心之愠怒而创立新业亦可不陨坠昔日之声闻此大王之所可自慰处而诗人揣得其情以见乎辞者也孟子所引特断章取义耳而注即泥之为解不敢从注大王始至此岐下之时一段解得极明
路从岐山出故云兑兑二阳在下一隂在上开口处其道也
厥成成字即狱成成字凡狱已成而上谳及未成而求断者皆谓之成此虞芮之所质是未成之狱也然但云质厥成而不竟其说即接文王蹶厥生句何也盖二国虽来质成各愧而归无事文王之平决而文王之所知者则知有蹶厥生而已矣故其词若此文王蹶厥生不是由此动其起兴之势此蹶字当作蹶者趋者之蹶字看此生字当作天地之大德曰生生字看盖天地之生民衆矣生民之倚命于君重矣而当纣之时惨烈诛夷生灵不胜其荼毒文王不暇徐行安步也而急趋以拯之出之水火之中而置之袵席之上此之谓蹶厥生也观下疏附先後奔奏御侮则可知当时诸臣之所为力者皆相文王以蹶厥生之事矣不然则文王所谓四臣之助将助予兴起之势耶抑别谓其有所助耶吾不敢以为然也惠鲜鳏寡怀保小民蹶厥生也按密徂共伐崇戡黎亦蹶厥生也春生秋杀皆上天之仁庆赏刑威皆王者之德
予曰有四句皆文王自谓自幸之词
疏附恐非率下亲上之谓疏疏导也附附益也文王虽圣而心常慊焉望人疏导而附益之故云然奔奏奏字不必读作走字奏进也一奔一奏即往来传宣德意之臣也但不必说到宣誉耳
疏附是啓沃之臣开我生生之意者也先後是辅翼之臣佐我生生之政者也奔奏是传宣之臣布德以利我生民者也御侮是扞卫之臣奋威以安我生民者也总之则蹶厥生之助也
读此诗要重看廼慰廼止四节及文王蹶厥生一句
芃芃棫朴薪之槱之济济辟王左右趣之
济济辟王左右奉璋奉璋峩峩髦士攸宜
渒彼泾舟烝徒楫之周王于迈六师及之
倬彼云汉为章于天周王夀考遐不作人
追琢其章金玉其相勉勉我王纲纪四方
诗序棫朴文王能官人也注通本作人说亦官人之意
首章言棫朴芃芃然薪之槱之者自至兴辟王济济然左之右之者自来
次章左右奉璋紧承上左右趣之说若曰此左右来趋者非泛然来会而已者奉有圭璋而其奉也峩峩然当世之髦士也注谓祭祀之礼王裸以圭瓒诸臣助之亚裸以璋瓒非矣文王在当时侯也非王也焉得用圭瓒而诸臣以璋瓒从耶看当日虞芮质成後诸侯闻而来归者四十余国如朝会之礼然则可识此诗之指矣若谓文王裸用圭瓒而诸臣以璋瓒从是文王之身僭王也有是理乎愚不敢以不辩周王之行何以有六师之从曰当时已赐有节钺得专征伐矣但六师不令而自从则盛德之所感耳重看一及字
曰左右奉璋曰六师及之分明朝觐讼狱征讨皆来归之如天子矣故曰文王三分天下有其二
文王诸侯耳何以致左右之奉璋六师之追及盖其作兴鼓舞之有素也乃所作兴鼓舞文王亦何心哉追琢其外金玉其内自足纲纪乎四方不期其归而自归虽禁其归而有不能者一盛德之所致也故复着倬彼云汉二章以赞咏之
云汉其长竟天故以兴周王之夀考周王夀考则其作人者遐远矣故云遐不作人遐字不作何字解此作人二字训变化鼓舞之也极当
追琢章注追之琢之云云连下三个所以字又连下三个至矣字吾不知其何谓盖此二句词虽偶聨而意实串下所云追琢者追琢此金玉也就文王之着显於外者言也所云金玉者承受此追琢者也就文王之存主於内者言也诗人谓文王之夀考作人不是伪召来的观其外之发政施仁种种周到真是追琢其章一般乃其内关雎麟趾蔼然充足真是金玉其相一般勉勉焉我王以此德被及於天下真足为四方之纲纪而四方诸侯虽欲不归其纲纪内有不可得者所谓周王寿考遐不作人者盖如此若谓追之琢之则所以美其文者至矣犹或可曰金之玉之则所以美其质者至矣便不可通曰勉勉我王则所以纲纪乎四方者至矣又将何以解乎此愚不能无辩也
追琢其章分明是文之光四方显西土事金玉其相分明是文王之德之纯此二句归重在下一句纲纪四方总是之德之纯发挥於政治者能鼓舞统率乎人心耳愚故谓此章之为又申上意也
辟王周王我王皆後世之尊称
瞻彼旱麓榛楛济济岂弟君子干禄岂弟
瑟彼玉瓒黄流在中岂弟君子福禄攸降
鸢飞戾天鱼跃于渊岂弟君子遐不作人
清酒既载騂牡既备以享以祀以介景福
瑟彼柞棫民所燎矣岂弟君子神所劳矣
莫莫葛藟施于条枚岂弟君子求福不回
诗序受祖也文王承太王王季之积累是为受祖而岂弟二字又其受祖之本须重看
岂弟君子何尝有干禄之心人见其以岂弟得禄故云干禄岂弟耳末章求福不回亦此意
宝器不荐於?味四句语极粹
鸢鱼在化育中自然飞跃于天渊人物在圣化中自然鼓舞作兴而不知所以为之者遐不作人正言其所被者远而无外而不自知也
周王寿考遐不作人言其变化鼓舞与云汉为章者同其久此云岂弟君子遐不作人言其变化鼓舞与鸢鱼飞跃者同其远故皆用遐字遐不作何字解既曰以享以祀以介景福何以又着瑟彼柞棫节曰此诗之所重者岂弟也清酒节但言祭祀受福而无岂弟君子语故复提说神所劳矣以申其所以能介景福意也
再照緜篇柞棫拔矣皇矣篇柞棫斯拔看此燎字还是除其旁草而使木之茂也
莫莫葛藟节与首章无异一云干禄岂弟一云求福不回深着其无心於福禄而福禄自归之也首与尾正相应
表记言得之自是不得自是以听天命引岂弟君子求福不回二语盖文王当日有一毫觊幸之心即回邪也
首章着岂弟之得禄次节申明其必然乃所谓福禄不过神人之交与耳故着鸢飞戾天三节见人与神皆不能外此岂弟之德也末章直申照首章耳
思齐大任文王之母思媚周姜京室之妇大姒嗣徽音则百斯男
惠于宗公神罔时怨神罔时恫刑于寡妻至于兄弟以御于家邦
雝雝在宫肃肃在庙不显亦临无射亦保
肆戎疾不殄烈假不瑕不闻亦式不谏亦入
肆成人有德小子有造古之人无斁誉髦斯士
诗序思齐文王所以圣也凡後章事神治民声闻作成事通可见文王之圣而所以得圣本贤母之胎教为多细玩篇章自见得
思齐思媚二思字应作思字解不是语辞齐字亦应作齐字解不必读作斋字盖家以内大小莫不听命焉维端然齐一以整饬其纪纲此方是家之严君大任所思在齐其家便能养成文王之圣德而开周家有道之长故曰思齐大任文王之母媚有柔和承顺意周姜原是个贤母大任思柔和承顺以得其懽心克尽妇道故云思媚周姜京室之妇为人母只一个齐字为人妇只一个媚字而根心者为佳故此上俱着一个思字
思齐母道思媚妇道便自有徽音之播而大姒一一以傚之一一以嗣之所以无妬忌於宫闱而螽斯麟趾独称美于无穷也周家女德於斯为盛
据诗序本文王之所以圣由太任来而得贤内助以承宗庙然後可深当乎先公之心而罔怨且恫是亦不可少者此次章血脉本嗣徽说来而中着刑于寡妻句其文章特妙
据注言文王顺于先公而鬼神歆之无怨恫者其仪法内施於闺门而至于兄弟以御于家邦也语意极佳自愚论之上三句只说文王得贤内助以当先公之心下三句说文王又以其身仪刑於寡妻以其恩聨属乎兄弟以御乎家邦之衆内外相成以着其美故下承说云雝雝在宫肃肃在庙若注专重刑于句则未有寡妻者将不至于兄弟耶吕东莱曰毫发不愧于隐微然後远近可孚故神罔时怨神罔时恫始可以刑寡妻至兄弟
大姒之德固好然文王之仪刑自不可少者刑只是以身为教陈止斋曰古人於夫妇之分极加严焉刑于寡妻刑于二字其法近忍不止於巽与也其言极善盖闺闱之间眤嫟之爱所从来矣不以威克厥爱如刑焉如何成得
至于兄弟至字不是带过说至恳至也兄弟一体而分是至亲其相友爱是至情此至于云者正亲之爱之以尽其至情也若本刑于带过说恐未是御字亦不应读作迓训作迎车驾牛马以行全赖人为之御可无险阻倾败之虞家邦之衆犹车马然非整齐料理於其上其孰能治之此特下此一御字耳不知何所见而读作迓训作迎也
雝雝二句虽照上而实开说緫见其居处之不苟也不显亦临无射亦保緫是个小心翼翼缉熙敬止处射作斁解吾不知其何始即此篇亦有古之人无斁斁字何不亦用射字耶愚谓射即是射字疑是触及之意诗若曰虽不显着而常若鉴临虽不触及而常加保守云尔如此解自可通不必训作斁戎疾是外来的不能保其不至修德是分内事故烈假可保其不瑕
凡人有闻才加敬慎有谏才加进修文王虽无听闻而心常惕焉必归於法式虽无谏诤而心常求焉深入於义理此缉熙敬止之极功与上不显亦临同意注所云较未得文王勉勉不已之心
成人有德小子有造则无一人不在化育之中所谓一时人材皆得其所成就者即此便是誉髦斯士处而实由文德之纯亦不已者来故着古之人无斁句上文不显亦临无射亦保不闻亦式不谏亦入正是古之人无斁处
文王之光大无玷成就人才緫由其无斁之心来而所以修德养心得成盛美却由禀气之庄敬来故首章本思齐大任以见文王之所以圣也
皇矣上帝临下有赫监观四方求民之莫维此二国其政不获维彼四国爰究爰度上帝耆之憎其式廓乃眷西顾此维与宅
作之屏之其菑其翳修之平之其灌其栵啓之辟之其柽其椐攘之剔之其檿其柘帝迁明德串夷载路天立厥配受命既固
帝省其山柞棫斯拔松柏斯兑帝作邦作对自大伯王季维此王季因心则友则友其兄则笃其庆载锡之光受禄无丧奄有四方
维此王季帝度其心貊其德音其德克明克明克类克长克君王此大邦克顺克比比于文王其德靡悔既受帝祉施于孙子
帝谓文王无然畔援无然歆羡诞先登于岸密人不恭敢距大邦侵阮徂共王赫斯怒爰整其旅以按徂旅以笃周祜以对于天下
依其在京侵自阮疆陟我高冈无矢我陵我陵我阿无饮我泉我泉我池度其鲜原居岐之阳在渭之将万邦之方下民之王
帝谓文王予怀明德不大声以色不长夏以革不识不知顺帝之则帝谓文王询尔仇方同尔兄弟以尔钩援与尔临冲以伐崇墉
临冲闲闲崇墉言言执讯连连攸馘安安是类是禡是致是附四方以无侮临冲茀茀崇墉仡仡是伐是肆是絶是忽四方以无拂
诗序皇矣美周也天监代殷莫若周周世世修德莫若文王
此篇叙大王王季之德以及文王伐密伐崇之事緫见是天命所在非人力所可为
看监观四方求民之莫句见天本无私於人只求一人焉可以平定天下措生民於清净宁谧之中便欣然以天下付之所以为人君者当常怀安定生民之心而不负上天付托之意
曰监观四方求民之莫则上天择君之意已略见矣维彼二国维此四国当时必有所指此不可考而认二国为夏商谓爰究爰度是寻谋四方之国则於监观四方求民之莫语似多了一转或曰二国即下章密与崇也亦有理
上帝耆之耆字即周颂耆定武功之耆字
维彼四国爰究爰度云云当是四国中有究心於治理度量於民瘼者上帝之心即耆定焉而增其式廓耳注训究为寻训度为谋而緫云求於四方之国苟上帝之所欲致者体认欠明
爰究爰度正对不获言盖未有不究度而能获者乃眷西顾二句紧接上说来言当时爰究爰度可以安定斯民者惟大王焉所以眷焉西顾而与之安宅也此字指大王此维云者维大王能承此式廓之命也作之屏之其菑其翳是撤去其障蔽修之平之其灌其栵是削治其道涂啓之辟之其柽其椐是芟除其丛植攘之剔之其檿其柘是存植其美材緫之则开创以莫民之事所以帝命眷焉而王业之所由始也大王自邠而迁于岐故云帝迁明德
串夷载路不是混夷駾矣之说当时狄人侵我邠邑人民已为其所有大王不忍舍之去曰二三子何患乎无君我将去之而使之随於是民从之如归市焉而皆自狄人中出故云串夷载路耳
大王本避狄人之侵不得已而居岐曰此维与宅乃天鉴其衷与之岐以开王业之大诗颂之曰帝迁明德要见人只是一个修德能修其德即万一有不得已事中间友获大福未必不是天之美意要识得明德曰帝迁厥妃曰天立见通是天意所在
乃眷西顾此维与宅已受命矣而爰及姜女聿来胥宇实非偶然故云受命既固
看帝省其山句见天无日不监观於周即柞棫斯拔松栢斯兑观之则大王之所以安定其民者盖益大当乎天心矣所以帝与作邦又与作对而生此大王王季焉耳
廼慰廼止以奠生民之居乃召司空司徒以立庙社门堂之制此是帝作邦而生有贤嗣曰大伯王季是帝作对此句意重在作对上注自其初生大伯王季之时而已定矣句极好
此对字即下章以对于天下对字有此邦而无贤君以承之其何以对国人故此下一对字
维此王季因心则友云云虽是因太伯之让而云然然此处不必多说但谓大王生个太伯又生个王季天意便有在矣维此王季因心则友则友其兄不以存与去间也则维知笃厚周家之庆载锡让德之光受禄而无丧焉所以能传世而奄有此四方也若谓太伯因何而让王季王季因让而益修德将太伯王季通看做有心的人觉未快
因心则友则友其兄则笃其庆三则字语极紧若曰王季之因心则存此个友而其友则友此大伯也则知笃厚我周家之庆而其他皆所不知也
帝度其心恐非制其心之说貊亦不应作莫字解盖言王季之心维此孝友克笃周家之庆可以仰承乎上帝故帝心亦监度之而使其声闻宣布於遐迩也度即鉴度之度貊即蛮貊之貊若谓帝制王季之心使有尺寸能度义又清浄其德音使无非间之言不知帝何以制其心又使其无何等非间之言也愚不敢从
德音必本於明德故貊其德音下紧承说其德克明其德克明云云不是王季之德有此六者王季之德只一个克明而已克明此明德胷中了无障蔽自随物之至而能分别其等类这便是克类明足以类物其聪明特逹首出於庶物之上这便是克长明足以类物而长人则我之德足以纲纪四方而莫不在其统驭之内这便是克君维其克君故王此大邦而其王此邦也却又以柔和之道治之而克顺焉以一体之情聨之而克比焉比及于文王其德即克明之德而靡悔焉此既受帝祉施于孙子传之万世无穷也愚谓如此解庶得诗人之意
此诗称王季曰其德克明康诰称文王曰克明德而此诗上章云帝迁明德下章云帝谓文王予怀明德可见只一个克明而非有六者也大学一书中只说得一个明明德此其一证
前人有明德而後人更改之便是悔
欲言文王伐密事先说帝谓文王无然畔援无然歆羡见得文王之斯旅也唯以对天下而初无一毫自利之心欲言文王伐崇事先说帝谓文王予怀明德不大声以色云云见得文王之斯举也唯以顺帝则而初无一毫自逞之意
帝谓文王云云正是天命之所在文王克明德自无畔援歆羡之心而此曰帝谓文王无然云云若天有所以告戒之者天玉成一圣人圣人仰承乎帝命本是如此
畔援歆羡虽联绵却字各有义畔疆畔也有疆畔以分彼此然後从而攀援之是之谓畔援歆动念也此念既动斯不能禁其羡慕之心是之谓歆羡此二者皆人心之?溺也无然畔援歆羡絶无一毫之?溺超然先登於其岸矣身先登于岸然後能捄援生民之?溺故下紧接伐密之事
王季则笃其庆文王以笃周佑正见其相承处以对于天下正应前章作对一对字
王赫斯怒爰整其旅亦已亲征密矣如何说安然在周之京且无矢我陵云云说人无敢陈兵於陵饮水於泉以拒我愚以意逆诗人意若曰文王此行虽奋怒以徂征然此心实无畔援歆羡也惟依然如其在京者以侵自阮疆并不横加肆虐盖所怒者止在密之君而不及於密之士女也故视所陟之陵曰我陵我阿曰我泉我池秋毫不加犯焉所谓密人即吾人也由是度其鲜原而居岐之阳在渭之将联之邦域之中而絶其侵陵之患此之谓万邦之方下民之王也
无矢我陵四句是初行师时视密之人民即吾之赤子而无犯秋毫度其鲜原三句是既征讨後收密之都邑入吾之版图而视同一体此总是文王视四海为一家意故下文云万邦之方下民之王注相其高原而徙都焉所谓程邑也不知令密都之耶周自都之耶如令密都之不应既伐而复与之居如周自居之则周又未尝都於程邑也注徙都一语大欠分晓方向方也万邦趋向曰万邦之方王归往也下民归往曰下民之王
明德原是天所赋於人者我能全此明德便足以类万物足以长天下君万邦所谓求民之莫者只求此明明德者而已故帝谓文王曰予怀明德
不长夏以革愚不敢强解但就字义度之夏有盛大意革有改制意或者帝谓文王凡所设施不恃盛大以改制矣乎未知是否
大声以色便在声色上见非明德自然之昭着长夏以革便在夏革上见非明德自然之作为有识有知便在知识上见非明德自然之法则故声色不可大也夏革不可长也但不识不知默顺帝天之则此之谓明德而帝之所深怀者
观予怀明德一语见天为生民求安定无日不怀明德之君也故责望之极殷
用声色即是大用夏革即是长要看得圆融
天道变化不穷实有则而不过故称帝则此帝则是自然之变化初无知识於其间才着知识便非帝则之自然故命之曰不识不知顺帝之则易曰乾元用九乃见天则又曰先天而天弗违後天而奉天时此不识不知顺帝之则事
天何心於生人杀人哉因可生而生之耳因可杀而杀之耳皆有则而不过在文王时如崇侯之譛其罪岂可赦哉举兵而薄伐要以行天之诛耳吕氏云虽举兵以伐崇莫非顺帝之则而非我极看得好文王原有伐崇一事诗人着其奉天命而非我故着帝谓文王询尔仇方合下一章
临冲闲闲章正指其伐崇事注缓攻徐战一段极说得好
凡读诗须先讨求个大旨大旨既得横东监西无不合着如此诗大旨在监观四方求民之莫二句上乃所谓莫民者只在明明德之人故叙大王说个帝迁明德叙王季说个其德克明叙文王说个予怀明德而中间称上帝耆之帝省其山帝度其心帝谓文王不一而足总见上天为民求一贤君若此其切为人君者必明明德於天下然後可对天下仰望之心可不负上天立君之意此诗人立言之大旨也不是之求而徒求之文词间是章句之儒而非吾所望於说诗者
经始灵台经之营之庶民攻之不日成之经始勿亟庶民子来
王在灵囿麀鹿攸伏麀鹿濯濯白鸟翯翯王在灵沼於牣鱼跃
虡业维枞贲鼓维镛於论鼓钟於乐辟痈
於论鼓钟於乐辟痈鼍鼓逢逢蒙瞍奏公
此篇因孟子引说古之人与民偕乐故後儒承说前二章是民乐文王台池鸟兽之乐後二章是民乐文王钟鼓之乐不知此灵台是文王所筑以望氛祲察灾祥时观游节劳佚者自是王政所不可废乃文王就於此台畔建有辟痈之制悬设钟鼓於其中令蒙瞍习肄其业倘万几之暇游息於斯即令此蒙瞍间钟鼓而奏公焉盖不特朝廷有谏诤之陈宫壼有史管之记在舆有旅贲之规即一游息时未尝不闻乐而警惕於其心也此是文王建灵台辟痈大主意後世因辟痈定为天子之学盖亦仍此意而为之也不究文王游息警惕之意而但称民乐文王台池鸟兽钟鼓之乐谬甚矣敢伸微喙以正千古之大谬高明者幸虚心裁夺焉
首章叙民之乐成此台是民爱其君欲其时观游以节劳佚也次章正叙文王在囿在沼时观游以节劳佚事乃文王当此之时即临辟痈设钟鼓而令蒙瞍奏公故复着虡业维枞二章读诗者於此等处识轻重之有在斯可与言诗矣文王有声篇张子注灵台辟痈文王之学也镐京辟痈武王之学也极有见於论论字不作伦字解论论说也即游息讨论之谓诗谓此钟鼓不虚设而於论时始设之此辟痈不苟临而於乐时始临之故再为咏佚而言曰鼍鼓逢逢蒙瞍奏公正见此钟鼓之设设之於论而不虚也此辟痈之临临之於乐而不苟也而怡适性情於台沼之游者又收养性情於蒙瞍之奏矣文王之时为乐而又不淫於乐盖如此此愚谓灵台之诗非专为民乐其乐而作也
凡蒙瞍所奏皆修身养性齐治均平之事天下之公言也天下之公事也故曰奏公似不必改训功字
下武维周世有哲王三后在天王配于京
王配于京世德作求永言配命成王之孚
成王之孚下土之式永言孝思孝思维则
媚兹一人应侯顺德永言孝思昭哉嗣服
昭兹来许绳其祖武於万斯年受天之祜
受天之祜四方来贺於万斯年不遐有佐
此篇专美武王能式下土昭嗣服以开万年之祜乃其要只在世德作求上而永言配命永言孝思则其作求之实用功处也
照下?其祖武看此下武二字或是下之人能履上人之武也故曰下武维周世有哲王诗序云下武继文也谓武王虽用武功实上文而下武亦一说三后世有明德於昭于天故云三后在天
首章重王配于京句乃其作配处不在继其位而在继其德故紧出世德作求句作求二字要重看先世如何以立心如何以制事皆德之所在也我作而思焉而必求以继其志述其事此之谓作求统观大王王季文王之德緫只是个昭事上帝德与命原非二也故永言配命是世德作求之吃紧处
永言配命常求合於天之心也常合於天心便常合於人心而人无不信之矣此之谓成王之孚
孚之所在即式之所在未有孚而不式未有式而不本于孚者
永言孝思即永言配命之意盖先世之德与天命相合一而我思欲与先哲王相合一即与天命无二矣此永言孝思下承说孝思维则维则者维则此哲王之德也永言二字宜细嚼
式与则正相应孝思维则乃可为下土之式
媚兹一人应侯顺德紧承维则二字来王者维则先哲玉则世德在武王矣当时诸侯其孰不归之而侯邦之人其孰不应而顺之此侯字正照上成王之孚一王字此德字正照上世德作求一德字见王者孝思维则所以能致人之媚兹致人之顺应故更出永言孝思二句以赞其嗣服之无忝也若训侯字作维字则上文孝思维则亦既用维字矣此胡独取巧而改用一侯字耶且应之维以顺德语殊欠畅似未得诗人之旨
嗣服二字即书大诰嗣无疆大历服之称谓嗣守先业之人也昭哉嗣服云者谓如此其永言孝思则克绍先业而於嗣服为有光耳
昭兹来许虽承上昭字来其实说继世而王者兹此也继世者不知其几许故称来许耳
昭兹来许一章若谓昭哉嗣服武王於是乎不可及矣即此嗣服之昭美传至於今兹继世者吾不知其几许也若能皆言孝思皆言配命而能?继先哲王之步武则於万斯年常可受天之祜而勿替矣武王世德之作求可传於後世者盖如此
受天之祜节紧顶上说言昭兹来许皆?祖以受祜则常可受四方之来贺而常可以得人之佐助也盖媚兹顺应在当日而世世藩屏王室可传之於万斯年故曰不遐有佐耳遐字不作何字解
文王有声遹骏有声遹求厥宁遹观厥成文王烝哉文王受命有此武功既伐于崇作邑于丰文王烝哉筑城伊淢作丰伊匹匪棘其欲遹追来孝王后烝哉王公伊濯维丰之垣四方攸同王后维翰王后烝哉丰水东注维禹之绩四方攸同皇王维辟皇王烝哉镐京辟痈自西自东自南自北无思不服皇王烝哉考卜维王宅是镐京维龟正之武王成之武王烝哉丰水有芑武王岂不仕诒厥孙谋以燕翼子武王烝哉此诗首二章称文王末二章称武王中四章称王后皇王分属文武盖筑城作丰维垣维翰是后王君公之事而维禹之绩镐京辟痈则帝皇统一之事也烝字照书烝烝乂照後篇烝之浮浮看应作郁盛之意解若八章并用烝哉二字为赞又诗之一格也此篇言文王迁丰武王迁镐之事皆出於不得已读者细玩章句首尾相接处可见其父子之一心矣曰有声又曰遹骏云者言其声之疾且大也遹疾速意
遹求厥宁遹观厥成是文王一生心事
遹求厥宁是矣遹观厥成不几於太疾乎曰非也凡生民不幸遭其君之荼毒如?之水火中望救之心至亟也夙夜以拯之而置之袵席之上则於民为有济稍出之迟疑而拯之怠缓则无及矣易解之彖曰旡所往其来复吉有攸往夙吉来复之辞文王自道其遹求厥宁之心也夙吉之辞文王自道其遹观厥成之心也此二语宜串看乃得其意
文王受命有此武功就帝谓文王予怀明德帝谓文王询尔仇方云云看便见得
伐崇即作丰也故云既伐于崇作邑于丰
当时崇侯虎不独譛西伯一事然观譛及西伯而其为人之毒恶可知矣其民之不宁可知矣举兵薄伐正遹求厥宁之心也
匪棘其欲遹追来孝二句极说得文王心事透文王无然歆羡不大声色何尝有一毫自利之心维是太王迁都以安民王季克明以顺比自来相承维此孝而文王遹追而及之自不得不若此其汲汲耳看太王肇基王迹便是孝於先公王季王此大邦便是孝于太王来孝是自来相传之孝也遹追是追及前人之孝也注特追先人之意而来致其孝殊未快不曰王功曰王公者文王求宁之心原公诸天下而其功昭濯於天下亦与天下公之者也
文王之德本足纲纪乎四方而自伐崇作丰来觉尤昭濯於天下四方莫不归向而倚毗焉故曰王公伊濯维丰之垣四方攸同王后维翰
翰即羽翰之翰鸟以翰蔽翼其身文王以德蔽翼天下故称维翰
丰水东注维禹之绩二句不是泛泛说当时武王已得天下迁都於镐矣镐在丰水东意必武王导此丰水东注於镐便诸侯朝贡之途故称丰水东注维禹之绩紧承曰四方攸同皇王维辟见即濬导一节亦是宁民之心而天下归之也若谓丰水东注由禹之功故四方得以来同於此则上章四方攸同将从何道来耶且由禹之功亦看得忒自然了
两章四方攸同緫状天下归之之意
文王自岐迁丰觉较恢大於岐矣而武王既集大统万国来朝则丰邑又似为窄小其势不得不迁都於镐者诗人恐世人疑舍丰迁镐之为非也故即丰水东注一节见其缵禹之绩致四方之攸同又举辟痈一节见其以德化民来四方之心服又本其由考卜而成又推其为贻谋之不得已以见武王之迁镐緫亦求宁天下以追来孝之心而非有他也读此诗者必沉濳反覆而知其语意之所在始得
说镐京辟痈便见讲学行礼有许大事体在武王方迁镐即举行之可谓知先务矣
考卜维王章緫见其不轻议迁意
丰水有芑不是兴或曰丰水傍生物繁茂是道其实也武王岂不仕仕字亦不应作事字解此仕字即如今初入仕者必历事观政之谓诗意若谓丰水生物繁茂此法宜於子孙武王岂不历事体而轻议迁哉盖谓此丰本佳可以都而地形较窄不足容四方之朝会为子孙王者谋觉犹未便无宁导水东注而成都焉然後可称四方之都会而贻万世之丕基是贻谋燕翼之道也此亦求宁以追来孝之心也武王之不得已也如此看较为爽快耳
燕训安翼训敬而翼子二字联读恐未当燕燕鸟也翼翼藉也燕营一垒可居矣而生子衆多不能容则别为一垒以容之是燕鸟翼藉其子之事也今就丰可居矣而生聚者多来会者衆自今不迁後世子孙将有大不便者而复作镐以都之是诒厥孙谋以燕翼子之道也如谓翼子为敬承之子燕翼子为安此敬承之子吾不敢以为是也
以燕翼子以字从上句读来若曰诒厥孙谋盖以燕翼子之道贻之也
文王之心只是个遹追来孝武王之心只是个贻厥孙谋总之只是个遹求厥宁
重订诗经疑问卷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