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之十一

3个月前 作者: 张居正
    立政


    成王初政,周公告以图治莫要于任贤,而任贤必先慎重择大臣。大臣既贤,则所举皆得其人,而政无不立矣。史臣记其语,遂以立政名篇。


    【原文】周公若曰:“拜手稽首,告嗣天子王矣。”用咸戒于王曰:“王左右常伯、常任、准人、缀衣、虎贲。”周公曰:“呜呼!休兹,知恤鲜哉!”


    【直解】嗣天子,指成王。常伯,是牧民的长官。常任,是公卿任事的。准人,是有司守法的。缀衣,是掌服器之官。虎贲,是执射御之士。休,是美。恤,是忧。周公将率群臣以戒王,而先告之说:“王虽幼冲,如今已嗣天位而为天下王矣。凡我诸臣,当拜手稽首,致敬而告以君道之大可也。”乃同辞以告于王说:“人君治天下,固无所不谨,而用人一事,尤当谨之大者。王左右之臣,有牧民的常伯、任事的常任、守法的准人,这三样官,是大臣之长;又有掌服器的缀衣、执射御的虎贲,这两样官,是近臣之长,皆任用之所当谨者。”于是周公又叹息说:“美哉,这几样官。大臣位望隆重,为天子之股肱;近臣职任亲密,为天子之心膂。岂不美哉!然大臣乃天下之治乱所关,近臣乃君心之邪正所系,皆当慎选贤才,以充其任,勿以小人参之,而后治道可成也。但为君的,每视为常员,狎为近习,而不知加意。若能以不得人为忧,而简任于始,保全于终,使朝廷之上,人称其职,而任当其才者,实不多见也。所以说知恤鲜哉!”周公将详告成王以任贤图治之道,故先警之如此。


    【原文】“古之人迪惟有夏,乃有室大竞,吁俊尊上帝,迪知忱恂于九德之行。乃敢告教厥后曰:‘拜手稽首,后矣!’曰:‘宅乃事,宅乃牧,宅乃准,兹惟后矣。谋面用丕训德,则乃宅人,兹乃三宅无义民。’


    【直解】迪字,解做行字。大竞,是十分强盛。吁,是招呼的意思。迪知,是深知。忱恂,是笃信。九德,即《皋陶谟》中所称宽而栗等九样才德。宅,是使之居其位。事,即常任。牧,即常伯。准,即准人。谋面,是看人的面貌而度量其贤否。义民,是贤人。周公告成王说:“在古之人,能迪行立政之道,以不得人为忧者,惟有夏之君大禹为然。当其时,地平天成,万邦作乂,王室固已十分强盛矣。然其心犹不敢自满,常念说:‘人君当尊敬者,惟是上天。然上天无言,而以其事付之于君,君不能独理,而以其事分之于臣。若不得其人,则天工旷矣。’乃多方招延贤儁之士,布列庶位,与他共治天事,以为尊事上天之实。然非但其君能以求贤为心,当时为大臣的,亦都以荐贤为急。凡群臣有九德之行者,既深知而诚信之,实见得某人有某德可用,某德有某事可征,乃进而纳诲于其君,拜手稽首,仰呼而告之说:‘吾君欲称为君之实,当尽用贤之道。凡此九德的人,有可为常任的,使他居常任之官以任事;有可为常伯的,使他居常伯之官以牧民;有可为准人的,使他居准人之官以守法。如此,则事无不治,民无不安,法无不平,而为君之道尽矣。若不能深知笃信,只就人外面的模样,而度量其中之所存,便以为大顺于德而信用之,使居三等之任,则此三宅的官岂复有贤人君子,可称此任者乎?’”既不能任贤立政,则亦不可以为人君矣。立政者尚鉴兹哉!


    【原文】“桀德惟乃弗作往任,是惟暴德罔后。


    【直解】往任,是往昔任贤之事。周公又说:“大禹以任贤立政,而造有夏之业,使其子孙能世世守之,虽至今犹存可也。奈何桀为无道,逞其恶习德,不肯做往昔先王任用三宅的好事,其所任用的,都是暴乱凶德,助他为虐之人。是以天命去,人心离,至于丧亡而无后也。”夫夏之先王,任俊德而有室大竞,至于桀,任暴德而厥世殄绝,古称存亡在所任,岂不信哉!


    【原文】“亦越成汤陟,丕厘上帝之耿命,乃用三有宅,克即宅,曰三有俊,克即俊。严惟丕式,克用三宅三俊。其在商邑,用协于厥邑;其在四方,用丕式见德。


    【直解】亦越,是继前之辞。陟,是升。丕厘,是大治。耿,是光明。三有宅,是见居常伯、常任、准人之位者。三有俊,是有常伯、常任、准人之才,而储养以待用者。严惟丕式,是敬思而大法之。周公又说:“自古知恤之君,不独夏禹为然。亦越商之成汤自诸侯升为天子时,知道典礼命讨,皆出于天,从而大加厘治,敦之庸之,彰之用之,件件都修伤振举,使上帝之命,赫然昭著于天下。又以一人不能独治,乃博求贤哲与之共理。所用为三宅之官,都能称是位而无有虚旷职事的;所称为三俊之才,都诚有是德而无有名过其实的。然不徒用这而已。又心里严敬思惟他,虽一话一言,皆注念而不忽;又大以为法式,凡一政一事,必依从而不违。所以当时三宅之人,见居于位的,都得以效其职;三俊之人,储养待用的,都得以著其才,贤智奋庸登于至治。其在商邑近处的百姓,都相亲相睦,安于礼教,无有一个不协和的;其在四方,虽远而难及,也都观感兴起,如亲见成汤之德而大取法之,无有一个不顺治</a>的。”盖成汤能任用贤才,以共承帝命,故其治效由近及远,至纯至大如此。


    【原文】“呜呼!其在受德暋。惟羞刑暴德之人,同于厥邦;乃惟庶习逸德之人,同于厥政。帝钦罚之,乃伻我有夏,式商受命,奄甸万姓。


    【直解】暋,是强暴。羞字,解做进字,是崇尚的意思。庶习,是群小近习。伻字,解做使字。奄,是尽。甸,是井牧之法。周公又叹息告成王说:“成汤以任贤立政而造有商之业,使其子孙世世守之,虽至今犹存可也。奈何受为无道,逞其昏暴之德,屏弃贤人而不用。所任为三事大臣者,都是崇尚刑戮,以凶暴为德的诸侯,与之共治其国家;其列在近密者,都是群小近习,备诸丑态,以纵逸为德的人,与之共治其朝政。夫受既身有恶德,而所任用者,又皆同恶相济之人,所以政乱于上,民怨于下。上帝震怒,敬致其罚,殄灭其宗祀,乃使我周有此中夏之地,用商家所受的天命,尽治天下之民。井牧其地,以供赋税;什伍其民,以供职役。盖当时尺地莫非其有,今皆为我周之基图;当时一民莫非其臣,今悉入我周之版籍矣。夫观商之所以兴,所以亡,与有夏之事,如出一辙。今我周其可不鉴于有殷哉!”


    【原文】“亦越文王武王,克知三有宅心,灼见三有俊心,以敬事上帝,立民长伯。


    【直解】克知,是知之真。灼见,是见之明。长与伯,都是抚治百姓的官。周公说:“自古知恤之君,不独夏禹商汤为然。亦越我周家文王武王,君臣之间,以心相信。真知那三宅的心,念念在爱君忧国,确然是可托之人;明见那三俊的心,惓惓要致君泽民,的然有可用之才。由是以这宅俊之臣,敬事上帝。如牧民,任事守法,天所欲为,而人君不能独为者,皆用此贤才以祗承之,将他立做民间长伯;如牧民,任事守法,民所仰治,而人君不能独治者,皆用此贤才以分理之。上焉天心无不顺,下焉民生无不遂,则为君者固可垂拱无为,而天下自治。此我文王武王,所以能尽知恤之道,而有光于禹汤也。”


    【原文】“立政,任人、准夫、牧,作三事。


    【直解】周公又说:“我文武能知恤如此,故当时得人独盛。言其立政之官,有若任人、有若准人、有若牧夫。任人,则委之以理事;准人,则任之以守法;牧夫,则用之以养民。这三等大职事,委任得人,则可以统率群僚,而纪纲庶务矣。”


    【原文】“虎贲、缀衣、趣马、小尹、左右、摧仆、百司、庶府。


    【直解】“言其侍御之官,则有虎贲掌射御的;有缀衣掌服器的;有掌御马的官,叫做趣马;有小官之长,叫做小尹。又有左右携持仆御之人,有内百司,若司裘司服之属;有庶府,若内府大府之属。这几样,是天子亲近扈卫的臣,亦必择人而授,不轻予之。凡在内之臣,不止于此,特举要者,以例其余也。”


    【原文】“大都、小伯、艺人、表臣百司、太史、尹伯,庶常吉士。


    【直解】表臣,是外臣。“言其都邑之官,则有大都之伯,小都之伯,有卜祝巫匠。执技以事上的艺人,有外百司,若外司服之属;有太史纪言动的;有尹伯为有司之长的。这许多官,都是有恒德的吉士。凡在外之官,亦不止此,特举要者,以例其余也。”


    【原文】“司徒、司马、司空、亚、旅。


    【直解】“言其诸侯之官,则有司徒主邦教,司马主邦政,司空主邦土,有卿之贰为亚,有卿之属为旅。诸侯官属尚多,这几样名位通于天子,故独举之。”


    【原文】“夷微、卢、烝、三亳、阪尹。


    【直解】“言其王官之监于诸侯四夷者,其夷国则有微,有卢,有烝,有三亳,又有阪。凡此险阻之地,不以封建诸侯,皆有尹以治之。王官所治不止此,亦特举其重,以见凡监治者都得人也。夫上自朝廷,内而都邑,外而诸侯,远而夷狄,无不得人以为官使,岂文武一人聪明所能周知。只是亲自简任三宅大臣,既得其人,他自能荐举贤才,以称任使,所以得人如此之盛也。”


    【原文】“文王惟克厥宅心,乃克立兹常事司牧人,以克俊有德。


    【直解】克厥宅心,是能有三宅之心。常事,即常任。司牧,即常伯。周公说:“文王于这三宅之人,知之既审,信之又笃,其心便是三宅的心,吻合交契,无一些猜嫌。其明于知人如此,故能设立这常任常伯之官。所委用者,都是能着实有才俊、有德行的君子,故百司庶府,皆得其人,而政无不举也。”


    【原文】“文王罔攸兼于庶言、庶狱、庶慎,惟有司之牧夫是训,用违。


    【直解】庶言,是朝廷的号令。庶狱,是法司的狱讼。庶慎,是一应禁戒储备的事,如颁行条列、收贮钱粮之类。有司牧夫,是管事的官。周公又说:“文王于庶言、庶狱、庶慎,这三件事,既选用得人,便专任而责成之,再不去兼理他的职务。只看那有司牧夫管事的官,有将这三件事,都奉行修举的,便是勤于职业,能用君命者也,则将谕他,使知劝勉;若于这三件事,不能奉行修举的,便是怠玩旷职,背违君命者也,则督责他,使知戒惧。”盖文王所操者,不过赏罚之权而已,所以为得君道也。


    【原文】“庶狱、庶慎,文王罔敢知于兹。


    【直解】周公又说:“这庶狱、庶慎,文王非但不以身兼其事,尤敬畏小心,不敢以心与知其事。盖法司的狱讼,律有定式,人无定情,人君若侵管其事,恐听察不审,或以喜怒为轻重。禁戒的条例,特因事置建;储备的钱粮,是有司出纳,一一去管他,皆有乖大体。其不及庶言者,号令出于君,虽不屑屑去亲理,亦不容不知故也。”然文王之所谓不敢知者,盖以得人分治,委任责成,非一切付之不理也。


    【原文】“亦越武王,率惟敉功,不敢替厥义德,率惟谋从容德,以并受此丕丕基。


    【直解】率,是循。敉,是安。义德,是有拨乱之才的。容德,是有乐善之量的。周公又说:“我周文王既尝任用贤才,与之建立事功,图谋治道矣。及我武王,欲率循文王安天下的功烈,故于所用义德的人,皆照旧委用,不敢更改,率循文王安天下的谋议;故于所用容德的人,皆照旧信任,不敢废弃。文武相继,得贤辅治,所以同享此莫大之基业也。王欲尽知恤之道,可不以祖宗为法乎!”


    【原文】“呜呼!孺子王矣。继自今,我其立政、立事、准人、牧夫,我其克灼知厥若,丕乃俾乱。相我受民,和我庶狱、庶慎,时则勿有间之。


    【直解】孺子,指成王。我字,也指成王,见君臣一体之意。若字,解做顺字,是心之所安。乱字,解做治字。相,是助。间,是谗间。周公既述文武开创基业之事,遂叹息而告成王说:“孺子今为天下王矣,当知嗣守前业,任大责重,不可不慎。继自今日以后,凡建立政务,于所立任事之公卿,守法之准人,牧民之常伯,这三宅之人,不徒谋之面貌,必要明知其心之所安如何。盖人心若不安于为善,纵然暂时矫饰,未有久而不变者。必须心之所安,全是天理,无有一毫欺罔,这才是正人君子。王当</a>推心而大委任之,使得展布四体以为治。其居常伯之官者,责他相助,左右王所受于天于祖宗之民,使百姓每遂生复性,各得其所。其居准人常任之官者,责他和调整齐,凡一切刑狱,与一切禁戒储备,务令事事都得其宜。然不特与之以重任,又要加意保护,不可令小人谗间他,务使君子无疑贰之嫌,得以始终其治,然后国家享任贤之益也。夫灼知厥若,则能明察于未任之先,而匪人不得以倖进;勿有间之,则能笃信于既任之后,而君子不至于孤危。此两言者任贤之要道也。”


    【原文】“自一话一言,我则末惟成德之彦,以乂我受民。


    【直解】末,是终。惟,是思。彦,是美士。乂字,解做治字。周公又说:“我前言信任贤臣,勿以小人间之,固是立政之要。然使人君言词意念之间,稍不在贤者身上,则谗邪之徒,便得以乘其间隙而投之矣。我王于贤人君子,既知道任用他,必须念念在兹,不可暂时忘了。虽开口说一句话,道一句言,也终思想著那成德的美士,将令他治我所受于天于祖宗之民。如此,则任贤之心专一周密</a>,而小人始不能间矣。”大抵国家养贤,所以理民,必贤者得行其志,而后天下得蒙其福。人君惟无时而不思夫民,则亦无时而不思夫贤矣。


    【原文】“呜呼!予旦已受人之徽言,咸告孺子王矣。继自今,文子</a>文孙,其勿误于庶狱庶慎,惟正是乂之。


    【直解】旦,是周公的名。徽,是美。文子文孙,指成王说,成王是武王之子,文王之孙。其时礼乐法度,焕然有文,故谓之文子文孙。误,是失误。正,是当职的人。周公又叹息告成王说:“予旦所闻于人,如禹汤文武委任贤才之事,无非至美之言,已都告孺子王矣。然夏商之事,犹属久远,至于文王武王,克知灼见,选取用宅俊之臣,不以身侵庶狱庶慎之职,则我祖宗遗范具存,乃耳目之所睹听者。继自今日以后,王以武王之文子,文王之文孙,须效法文武所行的事。其于一应刑狱,一应禁戒储备,既已委任贤才,慎勿有所兼,有所知,以身去侵越众职,自家失误了。凡有庶狱,惟责那管刑狱的人;凡有庶慎,惟责那管禁戒储备的人。使当其职者,自竭心力以治其事,则狱慎无不理,而立政之道得矣。”


    【原文】“自古商人,亦越我周文王立政、立事、牧夫、准人,则克宅之,克由绎之,兹乃俾乂。


    【直解】自古,是商以前,指夏禹说。商人,指成汤说。克宅,是得贤以居其职。由绎,是治丝的,由外面抽取,以尽其内之所有,喻用人能尽其才也。乂,是治。周公又说:“自古圣君,如夏禹、商汤,以及我周文王,立政用人之道,无有不同。如所立常任、牧夫、准人,这三宅之官,非徒苟且充位而已,皆能简择贤者以居是职,不使匪人滥厕其间。既已得人任职,犹恐贤者不获自尽,又能信任专笃,不间之以人,不误之以己,使贤者得展布四体,竭尽底蕴。如治丝者,䌷绎端绪,其中所有之丝,无不引出于外也。先王用人,既宅才以安其职,又由绎以尽其用。所以能使三宅之官,任事的,都能为君以理天事;牧民的,都能为君以子天民;平法的,都能为君以奉天法,而治道成矣。”夫自古国家未尝乏才,然往往不能成治者,使之而不当其才,任之而不竭其用也。能当其才,如置器者之得宜;又竭其用,如理丝者之必尽,天下何患不治哉!


    【原文】“国则罔有立政用人,不训于德,是罔显在厥世。继自今立政,其勿以人,其惟吉士,用励相我国家。


    【直解】人,是利小人。吉士,是善人君子。励,是勉。周公告成王说:“自古为国家者,皆必用贤而后成治功,无有欲建立政务,而用那利小人者。盖这人,倾巧辩给,其智足以耸动人主,其言足以惑乱视听,所存所行,都不顺于德。倘万一错用之,他是阴类,必降其国于暗昧,使人君没有光显的事业在世间。王当自今日以后,凡建立政务,切不可用这等利小人,只当用善人君子,一心委任,使他得勉力辅相我国家。这样吉人,他道足以正君,德足以服众,其所存所行都顺于德。他是个阳类,必能升其国于明昌也。”此章反复于君子小人之际,词意恳切,诚万世人君所宜深省也。


    【原文】“今文子文孙,孺子王矣。其勿误于庶狱,惟有司之牧夫。


    【直解】周公又说:“今王为武王之文子,文王之文孙,以幼冲即王位矣。凡所行只法我文王,不要下侵臣职,自家错误了一应刑狱的事。但以此责任那所司典守之官,使他用心去整理,然后人得以守其职而无侵官之患也。”周公初说庶言、庶狱、庶慎三件事,此独言庶狱者,盖刑狱乃民之司命,人君尤当加意详慎,择人而任之。若少任喜怒,而以己意听断,必至于刑罚失中,使民无所措其手足。故周公独举以告成王,而致其丁宁之意如此。


    【原文】“其克诘尔戎兵,以陟禹之迹,方行天下,至于海表,罔有不服,以觐文王之耿光,以扬武王之大烈。


    【直解】诘字,解做治字。戎,是戎服。兵,是兵器。禹迹,是禹所疆理九州之地。陟,是超而过之之意。方,是四方。海表,是海外蛮夷之国。觐,是见。周公告成王说:“今王缵承大业,当安而思危,治而防乱,不可忘了武事。必须修治尔戎服兵器,简择将帅,操练士卒,使武备精明,足以壮战胜攻克之威,杜奸雄窥伺之渐。将见王灵远振,还超越了大禹所疆理九州五服之地。由是威加四方,旁行天下,以至四海之外,九夷八蛮之国,无不畏惧詟服,莫敢横行者。如此,则周家之业,日以隆盛;文王之盛德耿光,益显见而不至遏佚;武王开基的大烈,益播扬而不至委靡。是为善继善述,而无愧于文子文孙之责也。”尝观前代继体守文之主,往往狃于太平,以兵为讳,故声容徒盛,而武备日衰,卒有祸乱,多不能救。周公告成王以克诘戎兵,可谓老成长虑之言矣。


    【原文】“呜呼!继自今,后王立政,其惟克用常人。”


    【直解】后王,指周家后世子孙言。常人,是常德之人。周公又叹息说:“继自今,凡我周家后王建立政务,须是能用常德之人,专任以三宅之事,毋使邪小人,得而间之可也。”按:此篇言“庶常吉士”,又言“克用常人”。盖人而有德为难,德之有常者尤难,非忠厚正直,才与诚合之人,不足当此。人君得而用之,子孙黎民,尚亦有利哉!宜周公举以为成周之家法也。


    【原文】周公若曰:“太史,司寇苏公,式敬尔由狱,以长我王国。兹式有慎,以列用中罚。”


    【直解】这一节,疑有错简。盖周公命史之词,史臣以上文有慎重庶狱之言,故误记于此。苏,是国名。公,是爵。武王时,苏忿生以诸侯为司冠。由字,解做用字。长,是延长。列,是问刑的条例。中罚,是刑罚轻重得中。周公呼太史而告之说:“刑狱重事,执法者必如苏公而后可。昔在武王时,苏忿生为司寇之官。他于小大之狱,都不敢轻易裁断,必哀矜详审,惟恐枉了一人。故能导迎善气,培植基本,以延长我王国。苏公之功大矣!夫前人所行乃后人的师范。尔太史可将苏公敬狱之事,书之简册,使后世做司寇的于此取法而加谨焉。则必能以轻重条例,用其中罚。盖人之罪有大小,例有轻重。使法当其情,轻其所当轻,而不失于暴刻;重其所当,重而不失于宽纵。则刑罚得中,而天下无冤民矣!”按:《立政》一篇,论人君为政,莫先于用人,用人莫先于三事大臣。大臣得人,则百官皆得其人,而治道举矣。末又归重于兵刑二事。盖兵者,国之卫;刑者,民之命。必治兵乃可以弭兵,必慎刑乃可以无刑,故尤当加意择人以任之。诚万世有天下者之永鉴也。


    周官


    这是成王训戒百官的说话。史臣记其语,以周官名篇。


    【原文】惟周王抚万邦,巡侯甸,四征弗庭,绥厥兆民。六服群辟,罔不承德。归于宗周,董正治官。


    【直解】侯甸,是侯服、甸服,并男、采、卫及畿内为六服。独言侯甸者,是举近以诙远的意思。弗庭,是诸侯叛逆王命,不来朝贡者。群辟,即是诸侯。宗周,是镐京。董字,解做督字。治官,是治事之官。史臣叙说,惟我周王抚临万邦,大一统以致,乃出而巡狩侯甸诸服之国,以稽察其政事;又四面征讨诸侯之不来庭者,以明正其罪恶。因以绥定天下之兆民,使人人都安居乐业无有失所。当是时,六服诸侯皆相与承流宣化,奉顺大君的德意,无敢有阻遏上命,自取罪戾者。盖我王一巡狩征讨间,而恩泽诞敷,威灵远播,外攘之功,赫然已著矣。又以朝廷为四方之极,内治不可不饬也。于是归于镐京,督正在朝治事之百官,使各遵体统而无相侵越,各修职业而无敢怠惰。庶乎本原之地,整齐严肃,而六服承德之盛,可以长保矣。此即下文制治未乱,保邦未危之意也。


    【原文】王曰:“若昔大猷,制治于未乱,保邦于未危。”


    【直解】猷字,解做道字。史臣叙成王训迪百官之词说</a>:“若古昔大有道之世,圣帝明王,兢兢业业,其时虽法度修明,世已治而无乱矣。犹以乱不生于乱,而生于治,故其图惟治道,常在于未乱之前。虽海宇宁谧,世已安无危矣。犹以危不生于危,而生于安,故其保固邦家,常在于未危之日。其所以预图者,亦无他,惟是建官择贤,加之意而已。故能长治久安,永无乱危之祸。若待已乱已危而图之,则无及矣。”


    【原文】 曰:“唐虞稽古,建官惟百。内有百揆四岳,外有州牧侯伯。庶政惟和,万国咸宁。夏商官倍,亦克用乂。明王立政,不惟其官,惟其人。


    【直解】建,是立。百揆,是揆度百事的官,即宰相之职。四岳,是总方岳</a>诸侯之事者。州牧,是一州之牧。侯伯,是次州牧而总诸侯者。盖侯伯率属以统于州牧,州牧又率其方之诸侯以统于四岳,四岳以下,都统于百揆。倍,是加一倍。乂,是治。成王说:“在昔唐虞之时,去古未远,事简民淳,乃稽考旧典,设立大小职官,其数止于百员。内则有百揆四岳,以总理在朝之治;外则有州牧侯伯,以总理四方之治。当是时,官数虽少,然内外相承,体统不紊。所以礼乐刑政,工虞教养,一切庶政,都顺理适宜,无有一之不和;四方万国,都时雍风动,平定安辑,无有一之不宁。此唐虞建官之效也。夏商之时,世变事繁。乃观其会,通制其繁简,建官的员数,比唐虞加了一倍。然内外体统,森严周密,庶政也无不和,万国也无不宁,天下治安,不异于唐虞之盛也。夫尧舜禹汤,皆是明哲的君主。其建官立政,制治保邦,所重者岂在官数之多少,惟在乎得人而已。盖官无大小,皆得贤而后能称其任,苟非其人,必至败官偾事,虽多无益。所以唐虞建官,只有百员,遂臻和宁之效;夏商之时,官多一倍,天下一般大治。官数虽殊,治效则一,此非得人之明验哉!”观此可见设官治政,固有国之大体,而为官择贤,尤用人之要务。若官不得人,徒取备员,则非惟无益而为害多矣。君天下者,不可不知也。


    【原文】“今予小子,祗勤于德,夙夜不逮。仰惟前代时若,训迪厥官。


    【直解】予小子,是成王自谦。祗,是敬。逮,是及。若,是顺。成王说:“予小子敬勤于德,兢兢业业,不敢怠忽。早夜间常恐有所不及,只仰承前代。若唐虞夏商建官致治的美意,顺着他行,以训教启迪百官,使各尽其职,而助成化理也。”可见修德是任官之本。若人君自家德不能修,则无以倡率百官。虽终日训迪他,也不信服。孔子</a>说:“为政在人,取人以身。”正是此意。


    【原文】“立太师、太傅、太保,兹惟三公。论道经邦,燮理阴阳。官不必备,惟其人。


    【直解】太,是尊无以加之词。师,是天子所师法。傅,是傅相。保,是保安,公取无私之意,因以为官名。经,是经纶。燮理,是和调。成王说:“如今定立太师、太傅、太保,这三样官为三公。不劳以职务,专与人主讲论发明天人的道理,启沃其心,涵养其德。推此道理以经纶邦国,使教化行,政事举,万民万物都得其所;推此道理以和调阴阳,使三光全,寒暑平,四时五行,都顺其序,便是三公的职事。然这等官职任至重,不必徒取备员,须是天下第一等道全德备,可为王者师的,然后委任他。若无这等人,宁阙其位不可滥授非人也。”


    【原文】“少师、少傅、少保,曰三孤。贰公弘化,寅亮天地,弼予一人。


    【直解】少,是位次于尊之词。孤字,解做特字,见非三公之属,且取独立无朋之意。贰,是佐贰。弘,是大。寅亮,是敬明。成王又说:“立定少师、少傅、少保,这三样官司为孤,以佐贰三公。三公既已论道经邦,三孤则弘大扩充其经邦之道化,务使朝廷政务,咸协于中;三公既已调和阴阳,三孤则致敬详明于天地之运行,务使四时五行,各顺其序。用以辅弼人君,匡正其过失,成就其德业,便是三孤的职事。”盖公孤同一辅弼之任,都要得非常之才,不比庶官职事可以照例除授也。


    【原文】“冢宰掌邦治,统百官,均四海。


    【直解】冢,是大。宰,是治。谓其职任甚大,故谓之冢宰。“定立冢宰为天官卿,使他掌管邦国的治道。内外大小有司,凡官职者,皆在管摄。务要选用贤能,以分职治民,使四海之内,人人得所无有不均平的,这是冢宰之职。”后世之吏部尚书</a>,即此官也。


    【原文】“司徒掌邦教,敷五典,扰兆民。


    【直解】司,是主。徒,是众。以其官主民众,故谓之司徒。扰,是调习安养的意思。“定立司徒为地官卿,使他掌管邦国的教化,敷布君臣、父子、夫妇、长幼、朋友五者典常之教,以调习安养天下。众民如有不忠、不孝、无礼、无义的,务要教导他,使之各守礼法,不敢逾越,这是司徒之职。”后之户部尚书,即此官也。


    【原文】“宗伯掌邦礼,治神人,和上下。


    【直解】宗,是宗庙,凡祭祀以宗庙为主。伯,是长。以春官为四时之长,故谓之宗伯。“定立宗伯为春官卿,使他掌管邦国的典礼,专整理天神、地祗、人鬼之事,与吉、凶、军、宾、嘉之五礼。辨别其上下尊卑等列都无有僣乱,无有乖争,这是宗伯之职。”后之礼部尚书,即此官也。


    【原文】“司马掌邦政,统六师,平邦国。


    【直解】军政莫急于马,以其主军马之事,故谓之司马。“定立司马为夏官卿,使他掌管邦国军政,统御天子的六军。凡天下有干正之人,则举兵征伐,以平治邦国。使强不凌弱,众不暴寡,人人得其平,这是司马之职。”后之兵部尚书,即此官也。


    【原文】“司寇掌邦禁,诘奸慝,刑暴乱。


    【直解】寇,是寇贼。禁,是法禁。“定立司寇为秋官卿,使他掌管邦国法禁。有犯法违禁的,则推诘究问,务得其真情;有强暴作乱,罪恶显露的,必刑戮以正其罪,使不得苟免,这是司寇之职。”后之刑部尚书,即此官也。


    【原文】“司空掌邦土,居四民,时地利。


    【直解】空,是空土,古时穿土穴而居之,以其主民安居,故谓之司空。“定立司空为冬官卿,使他掌邦国之地土,以居处士农工商四者之民,使之各得其所。顺天时以兴地利,如春耕、夏耘、秋收、冬藏之类皆不失其时,这是司空之职。”后之工部尚书,即此官也。


    【原文】“六卿分职,各率其属,以倡九牧,阜成兆民。


    【直解】六卿各有属官,每一卿属官六十员,通共三百六十员。阜字,解做厚字。成王说:“冢宰掌邦治为第一。然治道莫先于教化,故司徒第二。教化莫先于礼乐,故宗伯第三。教化既施,而犹有不守礼法者,必加以兵刑,都出于不得已,故司马第四,司寇第五。暴乱既去,而后民得安居,故司空第六。六卿既已分职,各自率领其属官,以倡率九州之牧,自内达之于外。故政治明,教化洽,天下兆民,莫不阜厚而化成矣。”盖周公辅相成王,经理太平之良法如此。


    【原文】“六年,五服一朝。又六年,王乃时巡,考制度于四岳。诸侯各朝于方岳,大明黜陟。”


    【直解】五服,是王畿</a>外侯、甸、男、采、卫,五等诸侯之国。制度,是朝廷颁降的礼乐法度。成王既已训迪在内之臣,此又举制驭外臣之法说道:“天子所以振饬纪纲,统驭九牧,惟朝觐巡狩,为至大之典。如今定制,每六年,五服诸侯一次来朝会京师,各述其职以达于上。又六年,诸侯再朝。通十二年,天子乃以时巡行于诸侯所守之地,稽考一应制度于方岳。如岁时月日之差,则协而定之;律度量衡之异,则审而同之。以至风俗好尚、礼乐衣服之类,莫不采听而修饬之。维时五服诸侯,各执玉帛来朝于方岳之下。如岁二月乐巡狩,则东方诸侯,朝于岱宗。五月南巡狩,则南方诸侯,朝于南岳。其八月西巡,十有一月北巡,则朝于西岳,北岳亦如之。每巡狩所至,即加意询察诸侯的贤否,大明黜陟之典。如恪遵制度,奉职安民的,则进其爵,增其地;其不守制度,怠政殃民的,则贬其爵,削其地。赏罚昭而劝惩著,六服诸侯,无有不承德者矣。”按:有虞五载一巡,郡后四朝,至周朝以六年,巡以十二年,制之繁简,时之疏数,已自不同。后世时巡不行,而观察委之臣下,惟朝觐述职之典,则迄今行之不改。黜陟当否,乃人心向背所关,诚不可不慎重也。


    【原文】王曰:“呜呼!凡我有官君子,钦乃攸司,慎乃出令。令出惟行,弗惟反。以公灭私,民其允怀。


    【直解】攸司,指百官所管的职事。令,是政令。反,是壅逆不行的意思。允怀,是信服。成王总呼百官叹息而训戒说:“凡我有官守的君子,虽尊卑大小不同,都是代理天工的人,皆当敬谨以图尔之职事,不可旷怠而失职也。然欲敬其职,又当以慎令为先。盖凡政令之施,关系甚大。若不加详慎,则号令必有阻逆而难行者。夫至于出令而人不奉行,则不惟失上下之分,且国家事务,亦将废坏而不举矣。凡尔有位于发号施令之时,务要谨慎详审,度时宜,量事势,使人得以遵守。不要轻率忽略,将不可行的事施出去,至于壅逆而难行。然命令之当否,惟视心之公私何如耳。若在上的人,存心正大光明,一惟秉持公道,克去私情,凡所施行,件件都合乎天理,当乎人民,则政令一出,自然风行草偃,听之如蓍龟,仰之如神明,无有不敬信畏服者矣。何至于壅逆而不行哉!尔有官君子,能慎其令,则敬职之道,亦不外是矣。”


    【原文】“学古入官,议事以制,政乃不迷。其尔典常作之师,无以利口乱厥官。蓄疑败谋,怠忽荒政,不学墙面,莅事惟烦。


    【直解】学古,是学前代之法。制,是裁度。迷,是错缪。典常,是当代的典故。蓄,是积蓄。莅字,解做治字。烦,是烦扰。成王说:“尔大小庶官,先须将前代的成法,都学习通晓了,然后可以进用而为官。及至议处国家的事务,却把平日所学的,用之以裁度斟酌,则事有条理,不至迷错矣。然前代的法,亦有宜于古,而不宜于今者,尔又须以当代典常为师法。盖这典常,都是我文武周公之所经画,至精至当,所当遵行,不可以喋喋利口,逞其才智,轻易更改,乱尔之官守。盖事若积疑而不断,必反败其谋为;心若怠忽而不谨,必荒废了政事。然决疑立政,都从学问中来。若不肯习学古法,留心时务,则事理必不通达,心地必不开明,就如面墙而立一般,眼中一无所见。使之治事,必然周章乖错,举措烦扰,岂能辨国家之务乎!所以人不可无学问之功也。”按:这一节,虽成王训迪百官之言,其于君道尤为亲切。故博览经史,讲求治道,即所谓议事以制也;谨守成宪,修明旧章,即所谓典常作师也。人臣不通古今,尚不可以办一官之事,况君天下者乎!此明主所宜留意也。


    【原文】“戒尔卿士,功崇惟志,业广惟勤,惟克果断,乃罔后艰。


    【直解】功,是事功。业,是职业。果断,是勇于决断的意思。成王既总戒庶官,至此又说:“如今申戒尔在朝的卿士,若要事功崇高,须是立志。若柔懦而不立志,则事功便卑下了,岂得崇高。若要职业广大,须是勤力。若怠惰而不勤力,则职业便狭小了,岂得广大。有此二者,又须临事能刚果决断,然后事皆有成,不贻后日艰患。若犹豫固滞,而不能果断,则志与勤都虚用了工夫,何益于事。尔等要建功立业,皆当深省于斯。”


    【原文】“位不期骄,禄不期侈。恭俭惟德,无载尔伪。作德,心逸日休;作伪,心劳日拙。


    【直解】骄,是骄傲。侈,是奢侈。载字,解做事字。成王又说:“凡人居富贵之中,志念易盈,嗜欲易纵,必有道以处之,而后可以长有其富贵。今尔卿士所居之官位既贵,则虽不与矜骄期,而矜骄自至;所享之俸禄既厚,则虽不与奢侈期,而奢侈自至。故居是位者,必当恭以持己,而后不至于骄;享是禄者,必当俭以节用,而后不至于侈。然恭俭岂可以声音笑貌为哉!必须真有是谦虚忘势之心,而后其恭为实恭;真有是简淡朴素之念,而后其俭为实俭。恭俭皆出于实德,则内外如一,此心自安,而日著其休美。若只假做个恭俭的模样以欺人,则虽掩护遮盖,苦心劳力,而不恭不俭之真情,终不可掩,亦日见其拙而已。何益之有哉!夫一诚伪之间,而得失之顿殊如此,尔卿士当以作德自励,而以作伪为戒可也。”


    【原文】“居宠思危,罔不惟畏,弗畏入畏。


    【直解】宠,是宠荣。危,是危辱。成王说:“人臣享高爵厚禄者,虽是宠荣,然宠辱之机,相为倚伏。故居宠荣之地者,必当思念危辱之祸。位高而心愈卑,禄厚而志愈约,无所不致其敬畏。庶几能保守名誉于无穷也。若不知敬畏,骄侈放肆,必入于危辱可畏之中矣。可不慎哉!”


    【原文】“推贤让能,庶官乃和,不和政厖。举能其官,惟尔之能;称匪其人,惟尔不任。”


    【直解】厖,是杂乱。称,是举。成王说:“人君为治,必须群臣协和,同心为国,而后政事可理。然大臣者,又小臣之表率也。若尔为大臣的,能推荐有德之人,使之在位,而不蔽其贤;逊让有才之人,使之在职,而不害其能。则那小臣每,也自然效仿。将见士让为大夫,大夫让为卿,师师济济,无有争竞,而政事皆灿然就理矣。若大臣于有德的,不肯推荐,反媢嫉之;于有才的,不肯逊让,反排挤之。则那小臣每,也都仿效,互相忌害,彼此纷争,而朝廷政事,必至于杂乱而不可振举矣。然大臣以用人为职,其所举有当否,己职之尽与不尽,亦系于斯焉。若荐举一出于公,所用的人,果能不负其官,则知人善任,政事修明,是即尔之能矣;若荐举或出于私,所用的人,或至隳其职业,则引用匪人,误国殃民,是即尔之不胜其任矣。为大臣者,可不谨哉!”


    【原文】王曰:“呜呼!三事暨大夫,敬尔有官,乱尔有政,以佑乃辟。永康兆民,万邦惟无斁。”


    【直解】三事,即立政所称三事大臣。乱,是治。斁字,解做厌字。成王于篇末叹息说:“上自三事大臣,下至大夫小臣,我申戒尔等。当敬谨尔所有的官职,不可怠忽;整治尔所司的政事,不可废弛。用以佑助尔君,永远康济天下之兆民。庶几万邦之广,亲附爱戴,而无厌斁我周之心矣。”按:《周官》一篇,先儒以为成王亲政之书。盖成王受周公之教已成,故亲政之初,训迪百官,凡公孤六卿百执事,无不正其官守,加以训词。其言居官莅政之道,无一语不精当,所以当时百官奉行,天下大治,真可为后世之法也。
关闭
最近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