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最低限度的国学书目
3个月前 作者： 胡适
序言
这个书目是我答应清华学校胡君敦元等四个人拟的。他们都是将要往外国留学的少年，很想在短时期中得着国故学的常识。所以我拟这个书目的时候，并不为国学有根柢的人设想，只为普通青年人想得一点系统的国学知识的人设想。这是我要声明的第一点。
这虽是一个书目，却也是一个法门。这个法门可以叫做“历史的国学研究法”，这四五年来，我不知收到多少青年朋友询问“治国学有何门径”的信。我起初也学着老前辈们的派头，劝人从“小学</a>”入手，劝人先通音韵训诂。我近来忏悔了！那种话是为专家说的，不是为初学人说的；是学者装门面的话，不是教育家引人入胜的法子。音韵训诂之学自身还不曾整理出个头绪系统来，如何可作初学人的入手工夫？十几年的经验使我不能不承认音韵训诂之学只可以作“学者”的工具，而不是“初学”的门径。老实说来，国学在今日还没有门径可说；那些国学有成绩的人大都是下死工夫笨干出来的。死工夫固是重要，但究竟不是初学的门径。对初学人说法，须先引起他的真兴趣，他然后肯下死工夫。在这个没有门径的时候，我曾想出一个下手方法来：就是用历史的线索做我们的天然系统，用这个天然继续演进的顺序做我们治国学的历程。这个书目便是依着这个观念做的。这个书目的顺序便是下手的法门。这是我要声明的第二点。
这个书目不单是为私人用的，还可以供一切中小学校图书馆及地方公共图书馆之用。所以每部书之下，如有最易得的版本，皆为注出。
（一）工具之部
《书目举要》（周贞亮，李之鼎）南城宜秋馆本。这是书目的书目。
《书目答问</a>》（张之洞</a>）刻本甚多，近上海朝记书庄有石印“增辑本”最易得。
《四库全书总目</a>提要</a>》，附存目录，广东图书馆刻本，又点石斋石印本最方便。
《汇刻书目》（顾修）顾氏原本已不适用，当用朱氏增订本，或上海、北京书店翻印本，北京有益堂翻本最廉。
《续汇刻书目》（罗振玉）双鱼堂刻本。
《史姓韵编》（汪辉祖</a>）刻本稍贵，石印本有两种。此为《二十四史</a>》的人名索引，最不可少。
《中国人名大辞典》商务印书馆出版。
《历代名人年谱》（吴荣光）北京晋华书局新印本。
《世界大事年表》（傅运森）商务印书馆出版。
《历代地理韵编》《清代舆地韵编》（李兆洛</a>）广东图书馆本，又坊刻《李氏五种》本。
《历代纪元编》（六承如）《李氏五种》本。
《经籍纂诂》（阮元</a>等）点石斋石印本可用。读古书者，于寻常字典外，应备此书。
《经传释词》（王引之）通行本。
《佛学大辞典》（丁福保等译编）上海医学书局出版。
（二）思想史之部
《中国哲学史大纲</a>》上卷（胡适</a>）商务印书馆。
二十二子：《老子</a>》《庄子</a>》《管子</a>》《列子</a>》《墨子</a>》《荀子</a>》《尸子</a>》《孙子</a>》《孔子</a>集语》《晏子</a>春秋</a>》《吕氏春秋</a>》《贾谊</a>新书</a>》《春秋繁露</a>》《扬子法言</a>》《文子</a>缵义》《黄帝</a>内经》《竹书纪年</a>》《商君书</a>》《韩非</a>子</a>》《淮南子</a>》《文中子</a>》《山海经</a>》浙江公立图书馆（即浙江书局）刻本。上海有铅印本亦尚可用。汇刻子书，以此部为最佳。
《四书</a>》（《论语</a>》《大学</a>》《中庸</a>》《孟子</a>》）最好先看白文，或用朱熹</a>集注本。
《墨子间诂》（孙诒让</a>）原刻本，商务印书馆影印本。
《庄子集释</a>》（郭庆藩</a>）原刻本，石印本。
《荀子集注》（王先谦</a>）原刻本，石印本。
《淮南鸿烈集解》（刘文典</a>）商务印书馆出版。
《春秋繁露义证</a>》（苏舆</a>）原刻本。
《周礼</a>》通行本。
《论衡</a>》（王充</a>）通津草堂本（商务印书馆影印）；湖北崇文书局本。
《抱朴子</a>》（葛洪</a>）平津馆丛书本最佳，亦有单行的；湖北崇文书局本。
《四十二章经</a>》金陵刻经处本。以下略举佛教书。
《佛遗教经》同上。
《异部宗轮论</a>述记》（窥基</a>）江西刻经处本。
《大方广佛华严经</a>》（东晋译本）金陵刻经处。
《妙法莲华经</a>》（鸠摩罗什</a>译）同上。
《船若纲要》（葛）《大般若经》太繁，看此书很够了。扬州藏经院本。
《般若波罗密多心经》（玄奘</a>译）。
《金刚般若波罗密经》（鸠摩罗什译，菩提流支译，真谛译）以上两书，流通本最多。
《阿弥陀经</a>》（鸠摩罗什译）此书译本与版本皆极多，金陵刻经处有《阿弥陀经要解</a>》（智旭</a>）最便。
《大方广圆觉了义经》（即《圆觉经</a>》）（佛陀多罗译）金陵刻经处白文本最好。
《十二门论</a>》（鸠摩罗什译）金陵刻经处本。
《中论</a>》（同上）扬州藏经院本。
以上两种，为三论</a>宗《三论》之二。
《三论玄义</a>》（隋吉藏</a>撰）金陵刻经处本。
《大乘起信论</a>》（伪书）此虽是伪书，然影响甚大。版本甚多，金陵刻经处有沙门真界纂注本颇便用。
《大乘起信论考证》（梁启超</a>）此书介绍日本学者考订佛书真伪的方法，甚有益。商务印书馆将出版。
《小止观》（一名《童蒙止观》，智觊撰）天台宗之书不易读，此书最便初学。金陵刻经处本。
《相宗八要直解》（智旭直解）金陵刻经处本。
《因明入正理论</a>疏》（窥基疏）金陵刻经处本。
《大慈恩寺三藏法师传</a>》（慧立</a>撰）玄奘为中国佛教史</a>上第一伟大人物，此传为中国传记文学之大名著。常州天宁寺本。
《华严原人论</a>》（宗密撰）有正书局有合解本，价最廉。
《坛经</a>》（法海录）流通本甚多。
《古尊宿语录</a>》此为禅宗极重要之书，坊间现尚无单行刻本。
《大藏经》缩刷本腾字四至六。
《宏明集》（梁僧祐</a>集）此书可考见佛教在晋、宋、齐、梁士大夫间的情形。金陵刻经处本。
《韩昌黎集》（韩愈</a>）坊间流通本甚多。
《李文公集</a>》（李翱</a>）《三唐人集》本。
《柳河东集</a></a>》（柳宗元</a>）通行本。
《宋元学案</a>》（黄宗羲</a>，全祖望</a>等）冯云濠刻本，何绍基刻本，光绪五年长沙重印本。坊间石印本不佳。
《明儒学案</a>》（黄宗羲）莫晋刻本最佳。坊间通行有江西本，不佳。
以上两书，保存原料不少，为宋、明哲学最重要又最方便之书。此下所列，乃是补充这两书之缺陷，或是提出几部不可不备的专家集子。
《直讲李先生集》（李觏</a>）商务印书馆印本。
《王临川集》（王安石</a>）通行本。商务印书馆影印本。
《二程</a>全书》（程颢</a>、程颐</a>）六安涂氏刻本。
《朱子全书》（朱熹）六安涂氏刻本；商务印书馆影印本。
《朱子年谱</a>》（王懋竑</a>）广东图书馆本，湖北局本。此书为研究朱子最不可少之书。
《陆象山全集》（陆九渊</a>）上海江左书林铅印本很可用。
《陈龙川全集》（陈亮</a>）通行本。
《叶水心全集》（叶适</a>）通行本。
《王文成公全书》（王守仁</a>）浙江图书馆本。
《困知记</a>》（罗钦顺</a>）嘉庆四年翻明刻本。正谊堂本。
《王心斋先生全集》（王艮</a>）近年东台袁氏编订排印本最好，上海国学保存会寄售。
《罗文恭公全集》（罗洪先</a>）雍正</a>间刻本，《四库全书》本与此本同。
《胡子衡齐</a>》（胡直</a>）此书为明代哲学中一部最有条理又最有精彩之书。《豫章丛书》本。
《高子遗书</a>》（高攀龙</a>）无锡刻本。
《学蔀通辨</a>》（陈建</a>）正谊堂本。
《正谊堂全书》（张伯行</a>编）这部丛书搜集程朱一系的书最多，欲研究“正统派”的哲学的，应备一部，全书六百七十余卷，价约三十元。初刻本已不可得，现行者为同治间补刻本。
《清代学术概论</a>》（梁启超）商务印书馆。
《日知录</a>》（顾炎武</a>）用黄汝成</a>《集释》本。通行本。
《明夷待访录</a>》（黄宗羲）单行本。扫叶山</a>房《梨洲遗著汇刊》本。
《张子正蒙</a>注》（王夫之</a>）《船山遗书》本。
《思问录</a>内外篇》（王夫之）同上。
《俟解</a>》一卷，《噩梦</a>》一卷（王夫之）同上。
《颜李遗书》（颜元</a>，李塨</a>）《畿辅丛书》本可用。北京四存学会增补全书本。
《费氏遗书》（费密</a>）成都唐氏刻本。（北京大学出版部寄售）
《孟子字义疏证</a>》（戴震</a>）《戴氏遗书》本。国学保存会有铅印本，但已卖缺了。
《章氏遗书》（章学诚</a>）浙江图书馆排印本，上海刘翰怡新刻全书本。
《章实斋年谱》（胡适）商务印书馆出版。
《崔东壁遗书》（崔述</a>）道光四年陈履和刻本；《畿辅丛书》本只有《考信录</a>》，亦可够用了。全书现由亚东图书馆重印，不久可出版。
《汉学商兑》（方东树）此书无甚价值，但可考见当日汉宋学之争。单行本，朱氏《槐庐丛书》本。
《汉学师承记》（江藩</a>）通行本，附《宋学师承记》。
《新学伪经考</a>》（康有为</a>）光绪辛卯初印本；新刻本只增一序。
《史记</a>探源》（崔适）初刻本；北京大学出版部排印本。
《章氏丛书》（章炳麟</a>）康宝忠等排印本；浙江图书馆刻本。
（三）文学史之部
《诗经</a>集传》（朱熹）通行本。
《诗经通论</a>》（姚际恒</a>）闻商务印书馆将重印。
《诗本谊》（龚橙）浙江图书馆《半广丛书》本。
《诗经原始》（方玉润）闻商务印书馆不久将有重印本。
《诗毛氏传疏》（陈奂）《清经解续编》卷七百七十八以下。
《檀弓》《礼记</a>》第二篇。
《春秋左氏传》通行本。
《战国策</a>》商务印书馆有铅印补注本。
《楚辞</a>集注》，附《辨证后语》（朱熹）通行本；扫叶山房有石印本。
《全上古三代秦汉三国六朝文</a>》（严可均</a>编）广雅</a>局本。此书搜集最富，远胜于张溥</a>的《汉魏六朝百三家集</a>》。
《全汉三国晋南北朝诗》（丁福保编）上海医学书局出版。
《古文苑</a>》（章樵注）江苏书局本。
《续古文苑》（孙星衍</a>编）江苏书局本。
《文选</a>》（萧统</a>编）上海会文堂有石印胡刻李善</a>注本最方便。
《文心雕龙</a>》（刘勰</a>）原刻本；通行本。
《乐府诗集</a>》（郭茂倩</a>编）湖北书局刻本。
《唐文粹</a>》（姚铉</a>编）江苏书局本。
《唐文粹补遗》（郭麟编）同上。
《全唐诗</a>》（康熙</a>朝编）扬州原刻本，广州本，石印本，五代词亦在此中。
《宋文鉴</a>》（吕祖谦</a>编）江苏书局本。
《南宋文范》（庄仲方编）同上。
《南宋文录》（董兆熊编）同上。
《宋诗抄》（吕留良</a>、吴之振</a>等编）商务印书馆本。
《宋诗抄补》（管庭芬</a>等编）商务印书馆本。
《宋六十家词》（毛晋</a>编）汲古阁本，广州刊本，上海博古斋石印本。
《四印斋王氏所刻宋元人词》（王鹏运</a>编刻）原刻本，板存北京南阳山房。
《彊邨所刻词》（朱祖谋</a>编刻）原刻本。王、朱两位刻的词集都很精，这是近人对于文学史料上的大贡献。
《太平乐府》（杨朝英编）《四部丛刊</a>》本。
《阳春白雪》（杨朝英编）南陵徐氏《随庵丛书》本。
以上两种为金元人曲子的选本。
《董解元</a>弦索西厢》（董解元）刘世珩、暖红室汇刻传奇本。
《元曲选</a>一百种》（臧晋叔编）商务印书馆有影印本。
《金文最》（张金吾编）江苏书局本。
《元文类</a>》（苏天爵</a>编）同上。
《宋元戏曲史</a>》（王国维</a>）商务印书馆本。
《京本通俗小说》这是七种南宋的话本小说，上海蟫隐庐《烟画东堂小品》本。
《宣和遗事</a>》《士礼居丛书》本；商务印书馆有排印本。
《五代史平话</a>》残本董康</a>刻本。
《明文在》（薛熙编）江苏书局本。
《列朝诗集</a>》（钱谦益</a>编）国学保存会排印本。
《明诗综</a>》（朱彝尊</a>编）原刻本。
《六十种曲》（毛晋编刻）汲古阁本。此书善本已不易得。
《盛明杂剧</a>》（沈泰</a>编）董康刻本。
《暖红室汇刻传奇》（刘世珩编刻）原刻本。
《笠翁十二种曲》（李渔</a>）原刻巾箱本。
《九种曲》（蒋士铨）原刻本。
《桃花扇</a>》（孔尚任</a>）通行本。
《长生殿</a>》（洪升）通行本。
清代戏曲多不胜举；故举李、蒋两集，孔、洪两种历史戏，作几个例而已。
《曲苑》上海古书流通处编印本。此书汇集关于戏曲的书十四种，中如焦循</a>《剧说</a>》，如梁辰鱼</a>《江东白苧》，皆不易得。石印本价亦廉，故存之。
《缀白裘</a>》这是一部传奇选本，虽多是零篇，但明末清初的戏曲名著都有代表的部分存在此中。在戏曲总集中，这也是一部重要书了。通行本。
《曲录》（王国维）《晨风阁丛书》本。
《湖海文传》（王昶</a>编）所选都是清朝极盛时期的文章，最可代表清朝“学者的文人”的文学。原刻本。
《湖海诗传》（王昶编）原刻本。
《鲒埼亭集</a>》（全祖望）借树山房本。
《惜抱轩文集》（姚鼐</a>）通行本。
《大云山房文稿》（恽敬）四川刻本，南昌刻本。
《文史通</a>义》（章学诚）贵阳刻本，浙江局本，铅印本。
《龚定盦全集》（龚自珍</a>）万本书堂刻本。国学扶轮社本。
《曾文正</a>公文集》（曾国藩</a>）《曾文正全集》本。
清代古文专集，不易选择，我经过很久的考虑，选出全、姚、恽、章、龚、曾六家来作例。
《吴梅</a>村诗》（吴伟业</a>）《梅村家藏稿》（董康刻本，商务印书馆影印本）本，无注；此外有靳荣藩《吴诗集览》本，有吴翌凤《梅村诗集笺注》本。
《瓯北诗钞》（赵翼</a>）《瓯北全集》本，单行本。
《两当轩诗钞》（黄景仁）光绪二年重刻本。
《巢经巢诗钞》（郑珍）贵州刻本；北京有翻刻本，颇有误字。
《秋蟪吟馆诗钞》（金和）铅印全本；家刻本略有删减。
《人境庐诗钞》（黄遵宪</a>）日本铅印本。
清代诗也很难选择。我选梅村代表初期，瓯北与仲则代表乾隆</a></a>一期；郑子尹与金亚匏代表道、咸、同三期；黄公度</a>代表末年的过渡时期。
明清两朝小说：
《水浒传</a>》亚东图书馆三版本。
《西游记</a>》（吴承恩</a>）亚东图书馆再版本。
《三国志</a>》亚东图书馆本。
《儒林外史</a>》（吴敬梓</a>）亚东图书馆四版本。
《红楼梦</a>》（曹霑）亚东图书馆三版本。
《水浒后传</a>》（陈忱</a>，自署古宋遗民）此书借宋徽、钦二帝事来写明末遗民的感慨，是一部极有意义的小说。亚东图书馆《水浒续集》本。
《镜花缘</a>》（李汝珍</a>）此书虽有“掉书袋”的毛病，但全篇为女子争平等的待遇，确是一部很难得的书。亚东图书馆本。
以上各种，均有胡适的考证或序，搜集了文学史的材料不少。
《今古奇观</a>》通行本。可代表明代的短篇。
《三侠五义</a>》此书后经俞樾</a>修改，改名《七侠五义</a>》。此书可代表北方的义侠小说。旧刻本《七侠五义》流通本较多。亚东图书馆不久将有重印本。
《儿女英雄传</a>》（文康</a>）蜚英馆石印本最佳；流通本甚多。
《九命奇冤</a>》（吴沃尧</a>）广智书局铅印本。
《恨海</a>》（吴沃尧）通行本甚多。
《老残游记</a>》（刘鹗</a>）商务印书馆铅印本。
以上略举十三种，代表四五百年的小说。
《五十年来的中国文学》（胡适）。
（跋）文学史一部，注重总集；无总集的时代，或总集不能包括的文人，始举别集。因为文集太多，不易收买，尤不易遍览，故为初学人及小图书馆计，皆宜先从总集下手。
原载于1923年2月25日《东方杂志》第20卷第4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