屈子

    漢劉向子政編集。王逸</a>叔師章句。


    明。東吳。戈汕。莊樂。毛晉。子晉。叅定。


    章次


    離騷第一


    屈子，名平，字原，與楚同姓。楚武王子瑕，食采於屈，因氏焉。仕於懷王，爲三閭大夫。三閭之職，掌王族三姓，曰昭、屈、景。原序其譜屬，率其賢良，以厲國士。入則與王圖議政事，決定嫌疑；出則監察羣下，應對諸侯。謀行職修，王甚珍之。同列大夫上官、靳尚妒害其能，共讚毁之。王乃疏屈原</a>。屈原執履忠貞，而被讒袤，憂心煩亂，不知所愬，乃作離騷經。離，别也。騷，愁也。經，徑也。言巳放逐離别，中心愁思，猶陳直徑以風諫君也。故上述唐、虞、三后之制，下序桀、紂、羿、澆之敗，冀君覺悟，反於正道而還巳也。是時，秦昭王使張儀譎詐懷王，令絕齊交。又使誘楚，請與俱會武關。遂脅與俱歸，拘畱不遣，卒客从於秦。其子襄王復用讒言，遷屈原於江南。而屈原放在山野，復作九章，援天引聖，以自證朙，終不見省，不忽以清白。久居濁世，遂赴汨淵，自沈而焱。離騷之文，依詩取興，引類譬喻。故善鳥香草，以配忠貞；惡禽臭物，以比讒佞；靈修美人，以嫓於君；宓妃佚女，以譬賢臣；虬龍鸞鳳，以託君子；飄風雲霓，以爲小人。其詞溫而雅，其義皎而朗。凡百君子，莫不慕其清高，嘉其文采，哀其不遇，而閔其志焉。


    九歌第二


    東皇太一


    雲中君


    湘君


    湘夫人


    大司命


    少司命


    東君


    河伯


    山鬼


    國殤


    禮魂


    昔楚國南郢之邑，沅、湘之間，其俗信鬼而好祀，其祠必作歌樂鼓舞以樂諸神。屈原放逐，竄伏其域，懷憂苦毒，愁思怫鬱，出見俗人祭祀之禮，歌舞之樂，其詞鄙陋，因爲作九歌之曲，上陳事神之敬，下以見巳之寃結，託之以風諫。故其文意不同，章句雜鍇，而廣異義焉。


    天問第三


    屈原放逐，憂心愁悴，彷彿山澤，經歷陵陸，嗟號旻昊，仰天歎息。見楚有先王之廟，及公卿祠堂，圖畫天地山川神靈，琦瑋橘佹，及古賢聖怪物行事。周流罷倦，休息其下，仰見圖畫，因書其壁，呵而問之，以渫憤懣，舒瀉愁思。楚人哀惜屈原，因共論述，故其文義不次叙云爾。不言問天，天尊不可問也，故曰天問。


    九章第四


    惱誦


    涉江


    哀郢


    抽思


    懷沙


    思美人


    惱往曰


    橘頌


    悲回風


    屈原放於江南之埜，思君念國，憂心?極，故復作九章。章者，著朙也。言巳所陳忠信之道甚著朙也。卒不見納，委命自沈，楚人惱而哀之。世論其詞以相傳焉。


    遠游第五


    屈原履方直之行，不容於世，上爲讒佞所譖毁，下爲俗人所困極，章皇山澤，無所告訴。乃?惟元一，脩執恬漠，思欲濟世，則意中憤然，文采秀發，遂敘妙思，託配仙人，與俱游戲，周歷天地，無所不到。然猶懷念楚國，思慕舊故，忠信之篤，仁義之厚也。是以君子珍重其志，而瑋其辭焉。


    卜居第六


    屈原履忠貞之性，而見嫉妒，念讒佞之臣，承君順非，而蒙冨貴，巳執忠直，而身放弃，心迷意惑，不知所爲，乃往至太卜之家，稽問神眀，決之蓍龜，下巳居世，何所宜行，冀聞異?，以定嫌疑，故曰卜居也。


    漁父第七


    屈原放逐在江湘之閒，憂愁歎吟，儀容變易。而漁父避世隱身，釣魚江濱，欣然自樂。時遇屈原川澤之域，怪而問之，遂相應答。楚人思念屈原，因叙其辭以相傳焉。


    離騷：


    帝高陽之苗裔兮，朕皇考曰伯庸。攝提貞于孟陬兮，惟庚寅吾以降。皇覽揆予于初度兮，肇錫予以嘉名。名予曰正則兮，字予曰靈均。紛吾旣有此內美兮，又重之以脩能。扈江蘺與辟芷兮，紉秋蘭以爲佩。汩予若將不及兮，恐年歲之不吾與。朝搴此之木蘭兮，夕攬州之宿莽。日月忽其不淹兮，春與秋其代序。惟草木之零落兮，恐美人之遲莫。不撫壯而棄穢兮，何不攺乎此度也。椉騏驥以馳騁兮，來吾道夫先路。裕三后之純粹兮，固衆芳之所在。襍申椒與菌桂兮，豈維紉夫蕙茝。彼堯舜之耿介兮，旣遵道而得路。何桀紂之昌被兮，夫唯捷徑以窘步。惟黨人之婾樂兮，路幽昧以險隘。豈亍身之憚殃兮，恐皇輿之敗績。忽奔走以先後兮，及前王之踵武。荃不揆予之中情兮，反信讒而齊怒。予固知謇謇之爲患兮，忍而不能舍也。指九天以爲正兮，夫唯靈修之故也。曰黄昏以爲期兮，羌中道而攺路。初旣與予成言兮，後悔遁而有他。予旣不難夫離别兮，傷靈修之數化。予旣滋蘭之九畹兮，又樹蕙之百畮。畦畱夷與掲車兮，雜杜蘅與芳芷。冀枝葉之峻茂兮，願竢時乎吾將刈。雖萎絕其亦何傷兮，哀衆芳之蕪穢。衆皆競進以貪婪兮憑不厭乎求索羌內恕巳。以量人兮各興心而嫉妒忽馳騖以追逐兮非予心之。所急老冄冄其將至兮恐脩名之不立朝飲木蘭之墜。露兮夕餐秋菊之落英苟予情其信姱以練要兮長頗。頷亦何傷擥木根以結茝兮貫薜荔之落蕊矯菌桂以。紉蕙兮索胡繩之鱺纒謇吾法夫前修兮非世俗之所。服雖不周於今之人兮願依彭咸之遺則長太息以掩。涕兮哀民生之多艱予雖好修姱以譏羈兮謇朝誶而。夕暜旣暜予以蕙纕兮又申之以攬茝亦予心之所善。兮雖九攴其猶未悔怨靈修之浩蕩兮終不察夫民心。衆女嫉予之蛾睂兮謠諑謂予以善淫固時俗之工巧。兮偭規矩而攺錯背繩墨以追曲兮競周容</a>以爲度忳。鬱邑予侘傺兮吾獨窮困乎此時也寧溘人以流匕兮。予不忍爲此態也鷙鳥之不羣兮自前世而固然何方。圜之能周兮夫孰異道而相安屈心而抑志兮忍尤而。攘詢伏清白以人直兮固前聖之所厚悔相道之不察。兮延佇乎吾將反回朕車以復路兮及行迷之未遠步。予馬於蘭皋兮馳椒丘且焉止息進不入以離尤兮退。將復修吾初服製芰荷以爲衣兮集芙蓉以爲裳不吾。知其亦巳兮苟予情其信芳高予冠之岌岌今長予佩。之陸離芳與澤其襍糅兮唯昭質其猶未。虧忽反顧以游目兮將往觀乎四荒佩繽紛其繁飾兮。芳菲菲其彌章民生各有所樂兮予獨好修以爲常雖。體解吾猶永變兮豈予心之可懲女?之嬋媛兮申申。其詈予曰絃婞直以亡身兮終然殀乎羽之埜汝何博。謇而好修兮紛獨有此姱節資菉施以盈室兮判獨離。而不服衆不可戶說兮孰云察予之中情世竝舉而好。朋兮夫何煢獨而不予聽依前聖以節中兮喟憑心而。歷玆濟沅湘以南征兮就重蕐而敶詞啓九辯與九謌。兮夏康娛以自縱不顧難以圖後兮五子用失乎家衖。羿淫游以佚畋兮又好射夫封狐固亂流其鮮終兮浞。又貪夫厥家澆身被服强圉兮縱欲而不忍日康娛而。自忘兮厥首用夫顚隕夏桀之常違兮乃遂焉而逢殃。后辛之菹醢兮殷宗用之不長湯禹儼而祗敬兮周論。道而莫差舉賢才而授能兮循繩墨而不頗皇天無私。阿兮覽民德焉錯輔夫維聖哲之茂行兮茍得用此下。土瞻前而顧後兮相觀民之計極夫孰非義而可用今。孰非善而可服阽予身而危焱兮覽予初其猶未悔不。量鑿而正枘兮固前修以菹醢曾歔欷予鬱邑兮哀朕。時之不當攬茹蕙以掩涕兮霑予襟之浪浪跪敷衽以。陳辭兮耿吾既得此中正。駟玉虯以椉鷖兮，溘埃風予上征。朝發軔於蒼梧兮，夕予至乎縣圃。欲少畱此靈瑣兮，曰忽忽其將莫。吾令羲和弭節兮，望崦嵫而勿迫。路曼曼其脩遠兮，吾將上下而求索。飲予馬於咸池兮，總予轡乎扶桑。折若木以拂曰兮，聊逍遙以相羊。前望舒使先驅兮，後飛廉使犇屬。鸞皇爲予前戒兮，雷師告亍以未具。吾令鳳鳥飛騰兮，繼之以日夜。飄風屯其相離兮，帥雲霓而來御。紛總總其離合兮，斑陸離其上下。吾令帝閽開關兮，倚閶闔而望予。時曖曖其將罷兮，結幽蘭而延佇。世溷濁而不分兮，好蔽美而嫉妒。朝吾將濟於白水兮，登閬風而緤馬。忽反顧以流涕兮，哀高丘之無女。溘吾游此春宮兮，折璦枝以繼佩。及榮蕐之未落兮，相下女之可詒。吾令豐隆椉雲兮，求虑妃之所在。解佩纕以結言兮，吾令蹇脩以爲理。紛總總其離合兮，忽緯績其難遷。夕歸次於窮石兮，朝濯髮於洧盤。保厥美以驕傲兮，曰康娛以淫游。雖信美而無禮兮，來違棄而改求。覽相觀於四極兮，周流乎天予乃下。望瑤臺之偃蹇兮，見有娀之佚女。吾令鴆爲媒兮，鴆告予以不好。雄雄之鳴逝兮，予猶惡其佻巧。心猶豫而狐疑兮，欲自適而不可。鳳皇旣受詒兮，恐高辛之先我。欲遠集而無所止兮聊浮游以逍遙及少康。之未家兮畱有虞之二姚理弱而媒拙兮恐道言之不。固世溷濁而嫉賢兮好蔽美而稱惡閨中旣以邃遠兮。哲王又不窹懷朕情而不發兮予焉能忍而與此終古。索夢茅以筵簠兮命靈氛爲予占之曰兩美其必合兮。孰信修而慕之思九州之博大兮豈惟是其有女曰勉。遠逝而無狐疑兮孰求美而釋女何所獨無芳草今爾。何懷乎故宇世幽昧以眩曜兮孰云察予之善惡民好。惡其不同兮惟此黨人其獨異戸服艾以盈要兮謂幽。蘭其不可佩覽察草木其猶未得兮豈珵美之能當蘇。糞壤以充幃兮謂申椒其不芳欲從靈氛之吉占兮心。猶豫而狐疑巫咸將夕降兮懷椒糈而要之百神翳其。備降兮九疑繽其竝迎皇剡剡其揚靈兮告予以吉故。曰勉陞降以上下兮求榘矱之所同湯禹儼而求合兮。摯咎繇而能調苟中情其好修兮又何必用夫行媒說。操築於傅巖兮武丁用而不疑呂望之鼓刀兮遭周文。而得舉甯戚之謳歌兮齊桓聞以該輔及年歲之未晏。兮時亦猶其未央恐鵜鴆之先鳴兮使夫百草爲之不。芳何瓊佩之偃蹇兮衆憂然而蔽之惟此黨人之不諒。兮恐嫉妒而折之時繽紛以變易兮又何可以淹畱蘭。芷變而不芳兮荃蕙化而爲茅何昔曰之芳草兮，今直爲此蕭艾也。豈其有他故兮，莫好修之害也。予以蘭爲可恃兮，羌無實而容長。委厥美以從俗兮，茍得列平衆芳。椒專佞以慢慆兮，榝又欲充夫佩幃。既干進而務入兮，又何芳之能祗。固時俗之流從兮，又孰能無變化。覽椒蘭其若玆兮，又況揭車與江蘺。惟茲佩之可貴兮，委厥美而歷玆。芳菲菲而難虧兮，芬至今猶未沬。和調度以自娛兮，聊浮游而求女。及予飾之方壯兮，周流觀乎上下。靈氛既告予以吉占兮，歷吉曰乎吾將行。折瓊枝以爲羞兮，精瓊爢以爲粮。爲予駕飛龍兮，雜瑤象以爲車。何離心之可同兮，吾將遠逝以自疏。邅吾道夫崑崙兮，路脩遠以周流。揚雲霓之晻靄兮，鳴玉鸞之啾啾。朝發軔於天津兮，夕予至乎西極。鳳皇翼其承旂兮，高翱翔之翼翼。忽吾行此流沙兮，遵赤水而容與。麾蛟龍以梁津兮，詔西皇使涉予。路脩遠以多囏兮，騰衆車使徑待。路不周以左轉兮，指西海以爲期。屯予車其千椉兮，齊玉軑而竝馳。駕八龍之蜿蜿兮，載雲旗之委蛇。抑志而弭節兮，神高馳之邈邈。奏九歌而舞韶兮，聊假曰以婾樂。陟陞皇之赫戲兮，忽臨睨夫舊鄉。僕夫悲予馬懷兮，蜷局顧而不行。亂曰：巳矣哉，國無人莫我知兮，又何懷乎故都。旣莫足與爲美政兮，吾將從彭咸之所居。


    九歌


    吉曰兮辰良，穆將愉兮上皇。撫長劒兮玉珥，璆鏘鳴兮琳琅。瑤席兮玉瑱，盍將把兮噊芳。蕙肴蒸兮蘭藉，奠桂酒兮椒漿。揚枹兮拊鼓，疎緩節兮安歌，陳竽瑟兮浩倡。靈偃蹇兮姣服，芳菲菲兮滿堂。五音紛兮繁會，君欣欣兮樂康。


    右東皇太一


    浴蘭湯兮沐芳，蕐釆衣兮若英。靈連蜷兮旣畱，爛昭昭兮未央。謇將憺兮壽宮，與曰月兮齊光。龍駕兮帝服，聊翱游兮周章。靈皇皇兮既降，猋遠舉兮雲中。覽冀州兮有餘，橫四海兮焉窮。思夫君兮太息，極勞心兮忡忡。


    右雲中君


    君不行兮夷猶，蹇誰畱兮中洲。美要眇兮宜修，沛吾椉兮桂内。令沅湘兮無波，使江水兮安流。望夫君兮未來，歙參差兮誰思。駕飛龍兮北征，邅吾道兮洞庭。薜荔拍兮蕙綢，蓀橈兮蘭旌。望涔陽兮極浦，橫大江兮揚靈。揚靈兮未極，女嬋媛兮爲予太息。横流涕兮潺湲，隱思君兮阱側。桂櫂兮蘭枻，斲氷兮積雪。釆薜荔兮水中，搴芙蓉兮木末。心不同兮媒勞，恩不甚兮輕絕。石瀨兮淺淺，飛龍兮翩翩。交不忠兮怨長，期不信兮告予以不閒。鼂騁騖兮江皋，夕弭節兮北渚。鳥次兮屋上，水周兮堂下。捐予玦兮江中，遺予佩兮澧浦。釆芳洲兮杜若，將以遺兮下女。時不可兮再得，聊逍遙兮容與。


    右湘君


    帝子降兮北渚，目眇眇兮愁予。娺娹兮秋風，洞庭波兮木葉下。登白蘋兮騁望，與佳期兮夕張。島何萃兮蘋中，罾何爲兮木上。沅有芷兮澧有蘭，思公子兮未敢言。荒忽兮遠望，觀流水兮潺湲。麋何爲兮庭中，蛟何爲兮水裔。朝馳予馬兮江皋，夕濟兮西澨。聞佳人兮召予，將騰駕兮偕逝。築室兮水中，葺之兮荷蓋。蓀壁兮紫壇，籴芳椒兮成堂。桂棟兮蘭橑，辛夷楣兮葯房。?薜荔兮爲帷，擗蕙櫋兮旣張。白玉兮爲瑱，疏石蘭兮爲芳。芷葺兮荷屋，繚之兮杜蘅。合百草兮實庭，建芳馨兮廡門。九疑繽兮竝迎，靈之來兮如雲。捐予袂兮江中，遺亍裸兮澧浦。搴汀洲兮杜若，將以遺兮遠者。時不可兮驟得，聊逍遙兮容與。


    右湘夫人


    廣開兮天門，紛吾椉兮玄雲。令飄風兮先驅，使涷雨兮灑塵。君回翔兮以下，踰空桑兮從女。紛總總兮九州，何壽天兮在亍。高飛兮安翔，椉清氣兮御隂陽。吾與君兮齊速，道帝之兮九阬。靈衣兮被被，玉佩兮陸離。壹隂兮壹陽，衆莫知兮予所爲。折疏麻兮瑤蕐，將以遺兮離居。老冄冄兮旣極，不寖近兮愈疏。椉龍兮轔轔，高馳兮沖天。結桂枝兮延竚，羌愈思兮愁人。愁人兮奈何，願若今兮無虧。固人命兮有當，孰離合兮可爲。


    右大司命


    秋蘭兮麋蕪，羅生兮堂下。綠葉兮素枝，芳菲菲兮襲予。夫人兮自有美子，蓀何以兮愁苦？秋蘭兮靑靑，綠葉兮紫莖。滿堂兮美人，忽獨與予兮目成。入不言兮出不辭，椉回風兮載雲旗。悲莫悲兮生别離，樂莫樂兮新相知。荷衣兮蕙帶，鯈而來兮忽而逝。夕宿兮帝郊，君誰須兮雲之際？與女游兮九河，衝風至兮水揚波。與女沐兮咸沱，晞女髮兮陽之阿。望美人兮未來，臨風怳兮浩歌。孔蓋兮翠旌，登九天兮撫彗星。慫長劒兮擁?艾，蓀獨宜兮爲民正。


    右少司命


    暾將出兮東方，照吾檻兮扶桑。撫予馬兮安驅，夜皎皎兮旣朙。駕龍輈兮椉雷，載雲旗兮委蛇。長太息兮將上，心低佪兮顧懷。羌聲色兮娛人，觀者憺兮?歸。洹瑟兮交鼓，簫鐘兮瑤虞。鳴龢兮吹竽，思靈保兮賢姱。翾飛兮翠會，展詩兮會舞。應律兮合節，靈之來兮蔽曰。青雲衣兮白霓裳，舉長矢兮射天狼。操予狐兮反淪降，援北斗兮酌桂漿。撰予轡兮高馳翔，杳??兮以東行。


    右東君


    與女游兮九河，衝風起兮水橫波。椉水車兮荷蓋，駕兩龍兮驂螭。登崑崙兮四望，心飛揚兮浩蕩。曰將莫兮悵?歸，惟極浦兮寤懷。魚鱗屋兮龍堂，紫貝闕兮朱宮。靈何爲兮水中，椉白黿兮逐文魚。與女游兮河之渚，流澌紛兮將來下。子交手兮東行，送美人兮南浦。波滔滔兮來迎，魚隣隣兮媵予。


    右河伯


    若有人兮山之阿，被薜荔兮帶女羅。旣含睇兮又宜笑，子慕予兮善窈窕。椉赤豹兮從文貍，辛夷車兮結桂旗。被石蘭兮帶杜蘅，折芳馨兮遺所思。予處幽篁兮終不見天，路險難兮獨後來。表獨立兮山之上，雲容容兮而在下。杳??兮羌晝晦，東風飄飄兮神靈雨。畱靈修兮憺?歸，歲旣晏兮孰蕐予。采三秀兮於山閒，石磊磊兮葛蔓蔓。怨公子兮悵?歸，君思我兮不得閒。山中人兮芳杜若，飲石泉兮?松栢。君思我兮然疑作雷填填兮雨??，猨啾啾兮狖夜鳴。風颯颯兮木蕭蕭，思公子兮徒離憂。


    右山鬼


    操吳戈兮被犀甲，車錯轂兮短兵接。旌蔽曰兮敵若雲，矢交墜兮士爭先。淩予敶兮躐予行，左驂殪兮右刃傷。霾兩輪兮縶四馬，援玉枹兮擊鳴鼓。天時懟兮威靈怒，嚴殺盡兮棄原埜。出不入兮往不反，平原忽兮路超遠。帶長劒兮挾秦亐，首雖離兮心不懲。誠旣勇兮又以武，終剛强兮不可淩。身旣众兮神以靈，魂魄毅兮爲鬼雄。


    右國殤


    成禮兮會鼓，傳芭兮代舞，姱女倡兮容與。春蘭兮秋菊，長無絕兮終古。


    右禮魂


    天問


    曰：遂古之初，誰傳道之？上下未形，何由考之？?昭瞢闇，誰能極之？馮翼惟像何以識之？朙朙闇闇，惟時何爲？隂陽三合，何本何化？圜則九重，孰營度之？惟兹何功，孰初作之？斡維焉繫？天極焉加？八柱何當？東南何虧？九天之際，安放安屬？隅隈多有，誰知其數？天何所沓？十二焉分？曰月安屬？列星安敶？出自湯谷，次於蒙氾？自朙及晦，所行幾里？夜光何德，奺則又育？厥利維何，而顧菟在腹？女岐無合，夫焉取九子？伯强何處？惠氣安在？何闔而晦？何開而朙？伪宿未旦，曜靈安藏？不任汩鴻，師何以尚之？僉曰何憂，何不課而行之？鴟龜曵銜，鮫何聽焉？順欲成功，帝何刑焉？永遏在羽山，夫何三年不施？伯禹腹絃，夫何以變化？纂就前緒，遂成考功。何續初繼業，而厥謀不同？洪泉極?，何以寘之？地方九則，何以墳之？應龍何畫？河海何歷？絃何所營？禹何所成？康回馮怒，墬何故以東南傾？九州安錯？川谷何洿？東流不溢，孰知其故？東西南北，其脩孰多？南北順隳，其衍幾何？崑崙縣圃，其尻安在？增城九重，其高幾里？四方之門，其誰從焉？西北辟啓，何氣通焉？曰安不到？燭龍何照？羲和之未揚，若蕐何光？何所冬煖？何所夏寒？焉有石林？何獸能言？焉有龍虯，負熊以游？雄虺九首，鯈忽焉在？何所不人？長人何守？靡蓱九衢，枲蕐安居？靈蛇吞象，厥大何如？黑水玄趾，三危安在？延年不众，壽何所止？鯪魚何所？魅堆焉處？羿焉强日？烏焉解羽？禹之力獻功，降省下土方。焉得彼嵞山女，而通之于台桑？閔妃匹合，厥身是繼。胡爲嗜不同味，而快鼂飽？啓代益作后，卒然離蠻。何啓惟憂，而能拘是達？皆歸躲萄，而無害厥躬。何后益作革，而禹播降啓？棘賓商，九辯九歌。何勤子屠母，而众分竟墬？帝降夷羿，革孽夏民。胡射夫河伯，而妻彼雒嬪？馮珧利決，封豨是射。何獻蒸肉之膏，而后帝不若？浞娶純狐，眩妻爰謀。何羿之射革，而交吞揆之？阻窮西征，巖何毧焉？化爲黃熊，巫何活焉？咸播秬黍，蒲藿是營。何由并投，而絃疾脩盈？白蜺嬰茀，胡爲此堂？安得夫良藥，不能固臧？天式從橫，陽離爰欵。大鳥何鳴，夫焉喪厥體？蓱號起雨，何以興之？僎體協脅，鹿何膺之？鼇戴山抃，何以安之？釋舟陵行，何以遷之？惟澆在戶，何求于婈？何少康逐犬，而顛隕厥首？女岐縫裳，而館同爰止。何顚易厥首，而親以逢殆？湯謀易旅，何以厚之？覆舟斟尋，何道取之？桀伐蒙山，何所得焉？妹嬉何肆，湯何殛焉？舜閔在家，父何以鰥？堯不姚告，二女何親？厥萌在初，何所意焉？璜臺十成，誰所極焉？登立爲帝，孰道尚之？女媧有體，孰制匠之？舜服厥弟，終然爲害。何肆犬豕，而厥身不危敗？吳獲迄古，南岳是止。孰期去斯，得兩男子？緣鵠飾玉，后帝是饗。何承謀夏桀，終以滅喪？帝乃降觀，下逢伊摯。何條放致罰，而黎服大說？簡狄在臺，嚳何宜？玄鳥致貽，女何喜？該秉季德，厥父是臧。胡終弊干有扈，牧夫牛羊？干協時舞，何以懷之？平脅曼膚，何以肥之？有扈牧竪，云何而逢？擊牀先出，其命何從？恆秉季德，焉得夫朴牛？何往營班祿，不但還來？昏微遵迹，有狄不寧。何繁鳥萃棘，負子肆情？眩弟竝淫，危害厥兄。何變化以作詐，而後嗣逢長？成湯東巡，有莘爰極。何乞彼小臣，而吉妃是得？水濱之木，得彼小子。夫何惡之，媵有莘之婦？湯出重泉，夫何辠尤？不勝心伐帝，夫誰使挑之？會鼂爭盟，何踐吾期？蒼鳥羣飛，孰使萃之？列擊紂躬，叔旦不嘉。何親揆發，定周之命以咨嗟？授殷天下，其位安施？反成乃亾，其辠伊何？爭遣伐器，何以行之？竝驅擊翼，何以將之？昭后成游，南土爰底。厥利維何，逢彼白雉？穆王巧挴，夫何周流？環理天下，夫何索求？妖夫曵衒，何號於市？周幽誰誅，焉得夫褒姒。天命反側，何罰何佑。齊桓九合，卒然身殺。彼王紂之躬，孰使亂惑。何惡輔弼，讒諂是服。比干何逆，而抑沈之。雷開何順，而賜封之。何聖人之一德，卒其異方。梅伯受醢，箕子侔狂。稷維元子，帝何篤之。投之於氷上，鳥何燠之。何馮弓挾矢，殊能將之。旣驚帝切激，何逢長之。伯昌號衰，秉鞭作牧。何令徹彼岐社，命有殷國。遷藏就岐，何能依。殷有惑婦，何所譏。受賜玆監，西伯上告。何親就上帝，罰殷之命以不救。師望在肆，昌何識。鼓刀揚聲，后何喜。武發殺殷，何所悒。載?集戰，何所急。伯林雉經，維其何故。何感天抑墬，夫誰畏懼。皇天集命，惟何戒之。受禮天下，又使至代之。初湯臣摯，後玆承輔。何卒官湯，尊食宗緒。勳闔夢生，少離散亾。何壯武厲，能流厥嚴。彭鏗斟雉，帝何饗。受壽永多，夫何久長。中央共牧，后何怒。蠭蛾微命，力何固。驚女采薇，鹿何祐。北至回水，萃何喜。兄有噬犬，弟何欲。易之以百兩，卒無祿。薄莫雷電，歸何憂。厥嚴不奉，帝何求。伏匿穴處，爰何云。荆勳侚師，夫何長。先悟過攺更，我又何言。吳光爭國，久予是勝。何環穿自閭社丘陵，爰出子文。吾告堵敖，以不長。何試上自予，忠名彌彰。


    九章


    惜誦以致愍兮，發憤以抒情。所非忠而言之兮，指蒼天以爲正。令五帝以折中兮，戒六神與嚮服。俾山川以備御兮，命咎繇使聽直。竭忠誠而事君兮，反離羣而贅肬。忌儇媚以背衆兮，待朙君其知之。言與行其可迹兮，情與貌其不變。故相臣莫若君兮，所以證之不遠。吾誼先君而後身兮，羌衆人之所仇也。專惟君而無他兮，又衆兆之所讎也。壹心而不豫兮，羌不可保也。疾親君而無他兮，有招禍之道也。思君其莫我忠兮，忽忐身之賤貧。事君而不貳兮，迷不知寵之門。忠何辜以遇罰兮，亦非予之所志也。行不羣以顛越兮，又衆兆之所咍也。紛逢尤以離謗兮，謇不可釋也。情沈抑而不達兮，又蔽而莫之白也。心鬱邑予侘傺兮，又莫察予之中情。固煩言不可結而詒兮，願陳志而無路。退靜默而莫亍知兮，進號呼又莫亍聞。申侘傺之煩惑兮，中悶瞀之忳忳。昔予夢登天兮，魂中道而無杭。吾使厲神占之兮，曰：有志極而無旁。終危獨以離異兮，曰：君可思而不可恃。故衆口其鑠金兮，初若是而逢殆。懲熱羹而歙歡兮，何不變此志也？欲釋階而登天兮，猶有曩之態也。衆駭遽以離心兮，又何以爲此伴也？同極而異路兮，又何以爲此援也？晉申生之孝子兮，父信讒而不好。行婞直而不豫兮，絃功用而不就。吾聞作忠以造怨兮，忽謂之過言。九折臂而成醫兮，吾至今乃知其信然。矰弋機而在上兮，罸羅張而在下。設張辟以娱君兮，願側身而無所。欲壇佪以干傺兮，恐重患而離尤。欲高飛而遠集兮，君?謂女何之？欲橫奔而失路兮，蓋堅志而不忍。背膺牉以交痛兮，心鬱結而紆軫。擣木蘭以矯蕙兮，糳申椒以爲糧。播江蘺與滋菊兮，願春曰以爲糗芳。恐情質之不信兮，故重著以自朙。矯兹媢以私處兮，願曾思而遠身。


    右惜誦


    予?好此奇服兮，年旣老而不衰。帶長鋏之陸離兮，冠切雲之崔嵬。被朙月兮珮寶璐，世溷濁而莫予知兮。吾方高駝而不顧，駕靑虯兮驂白螭。吾與重蕐游兮瑤之圃，登崑崙兮食玉英。吾與天地兮同壽，與曰月兮同光。哀南夷之莫吾知兮，旦予將濟乎江湘。椉鄂渚而反顧兮，欸秋冬之緒風。步予馬兮山皋，邸予車兮方林。椉舲船予上沅兮，齊吳榜而擊汰。船容與而不進兮，淹回水而凝滯。朝發枉啫兮，夕宿辰陽。苟予心之端直兮，雖僻遠其何傷。入漵浦予檀佪兮，迷不知吾之所如。?林杳以??兮，乃猨狖之所居。山峻高以蔽日兮，下幽晦以多雨。霰雪紛其無垠兮，雲霏霏而承宇。哀吾生之無樂兮，幽獨處乎山中。吾不能變心以從俗兮，固將愁苦而終竆。接輿髡首兮，桑扈贏行。忠不必用兮，賢不必以。伍子逢姎兮，比干菹醢。與前世而皆然兮，吾又何怨乎今之人。予將董道而不豫兮，固將重昏而終身。亂曰：鸞鳥鳳皇，曰以遠兮。燕雀烏鵲，巢堂壇兮。露申辛夷，焱林薄兮。腥臊竝御，芳不得薄兮。隂陽易位，時不當兮。懷信侘傺，忽乎吾將行兮。


    右涉江


    皇天之不純命兮，何百姓之震愆？民離散而相失兮，方仲春而東遷。去故鄕而就遠兮，遵江夏以流亾。出國門而軫懷兮，甲之鼂吾以行。發郢都而去閭兮，怊荒忽其焉極？楫齊揚以容與兮，哀見君而不再得。望長楸而太息兮，涕淫淫其若霰。過夏首而西浮兮，顧龍門而不見。心嬋媛而傷懷兮，眇不知其所蹠。順風波而流從兮，焉洋洋而爲客？凌陽侯之氾濫兮，忽翱翔之焉薄？心絓結而不解兮，思蹇產而不釋。將運甪而下浮兮，上洞庭而下江。去終古之所居兮，今逍遙而來東。羌靈魂之欲歸兮，何須臾而?反？背夏浦而西思兮，哀故都之日遠。登大墳以遠望兮，聊以舒吾憂心。哀州土之平樂兮，悲江介之遺風。當陵陽之焉至兮，淼南渡之焉如？會不知夏之爲丘兮，孰兩東門之可蕪？心不怡之長久兮，憂與憂其相接。惟郢路之遼遠兮，江與夏之不可涉。忽若去不信兮，至今九年而不復。慘鬱鬱而不通兮，蹇侘傺而含慽。外承歡之汋約兮，諶荏弱而難持。忠湛湛而愿進兮，妒被離而鄣之。彼堯舜之抗行兮，瞭查杳其薄天。衆讒人之嫉妒兮，被以不慈之僞名。懀慍惀之脩美兮，好夫人之忼慨。衆踣蹀而曰進兮，美超遠而踰邁。亂曰：曼予目以流觀兮，冀壹反之何時？鳥飛返故鄉兮，狐欵必首丘。信非吾辠而棄逐兮，何曰夜而?之？


    右哀郢


    心鬱鬱之憂思兮，獨永歎乎増傷。思蹇產之不釋兮，曼遭夜之方長。悲秋風之動容兮，何回極之浮浮。數惟蓀之多怒兮，傷予心之懮懮。願遙赴而橫奔兮，覽民尤以自鎭。結微情以陳詞兮，矯以遺夫美人。昝君與我成言兮，曰黄昏以爲期。羌中道而回畔兮，反旣有此他志。憍吾以其美好兮，覽予以其修姱。與予言而不信兮，蓋爲予而造怒。願承閒而自察兮，心震悼而不敢。悲夷猶而冀進兮，心怛傷之憺憺。兹歷情以陳辭兮，蓀詳聾而不聞。固切人之不媚兮，衆果以我爲患。初吾所陳之耿著兮，豈不至今其庸亾。何獨樂斯之蹇蹇兮，願蓀美之可完。望三五以爲像兮，指彭咸以爲儀。夫何極而不至兮，故遠聞而難虧。善不由外來兮，名不可以虚作。孰無施而有報兮，孰不實而有穫。少歌曰：與美人之抽思兮，幷日夜而無正。憍吾以其美好兮，敖朕辭而不聽。倡曰：有鳥自南兮，來集漢北。好姱佳麗兮，牉獨處此異域。旣煢獨而不羣兮，又無良媒在其側。道卓遠而曰?兮，願自申而不得。望北山而流涕兮，臨流水而太息。望孟夏之短夜兮，何晦朙之若歲！惟郢路之遼遠兮，魂一夕而九逝。曾不知路之曲直兮，南指月與列星。願徑逝而不得兮，魂識路之營營。何靈魂之信直兮，人之心不與吾心同！理弱而媒不通兮，尚不知予之從容。亂曰：長瀨湍流，泝江潭兮。狂顧南行，聊以娛心兮。軫石崴嵬，蹇吾願兮。超回志度，行隱進兮。低佪夷猶，宿北姑兮。煩寃瞀容，實沛徂兮。愁歎苦神，靈遙思兮。路遠處幽，又無行媒兮。道思作頌，聊以自救兮。憂心不遂，斯言誰告兮？


    右抽思


    陶陶孟夏兮，草木莽莽。傷懷永哀兮，汩徂南土。眴兮杳杳，孔靜幽默。鬱結紆軫兮，離愍而長鞠。撫情效志兮，寃屈而自抑。刓方以爲圜兮，常度未暜。易初本迪兮，君子所鄙。章畫志墨兮，前圖未攺。內厚質正兮，大人所晠。巧倕不斲兮，孰察其撥正。玄文處幽兮，矇??謂之不章。離婁微睇兮，瞽以爲無朙。變白以爲黑兮，倒上以爲下。鳳皇在笯兮，雞鶩翔舞。同糅玉石兮，一槩而相量。夫惟黨人之鄙固兮，羌不知予之所臧。任重載盛兮，陷滯而不濟。懷瑾握瑜兮，竆不得所示。邑犬羣吠兮，吠所怪也。非俊疑傑兮，固庸態也。文質疏內兮，衆不知予之異采。材朴委積兮，莫知予之所有。重仁襲義兮，謹厚以爲豐。重蕐不可選兮，孰知予之從容。古固有不竝兮，豈知其故也。湯禹久遠兮，邈不可慕也。懲違攺忿兮，抑心而自强。離慜而不遷兮，願志之有像。進路北次兮，日昧昧其將莫。舒憂娛哀兮，限之以大故。亂日：浩浩沅湘，分流汨兮。脩路幽蔽，道遠忽兮。懷質抱情，獨無匹兮。伯樂旣沒，驥焉程兮。民生稟命，各有所錯兮。定心廣志，予何畏懼兮。曾傷爰哀，永歎喟兮。世溷濁莫吾知，人心不可謂兮。知人不可讓，願勿愛兮。朙告君子，吾將以爲類兮。


    右懷沙


    思美人兮，擥涕而竚眙。媒絕路阻兮，言不可結而詒。蹇蹇之煩寃兮，陷滯而不發。申旦以舒中情兮，志沈菀而莫達。願寄言於浮雲兮，遇豐隆而不將。因歸鳥而致辭兮，羌迅高而難當。高辛之靈晟兮，遭玄鳥而致詒。欲變節以從俗兮，媿易初而屈志。獨歷年而離愍兮，羌馮心猶未化。寧隱閔而壽考兮，何變易之可爲？知前轍之不遂兮，未攺此度。車旣覆而馬顛兮，蹇獨懷此異路。勒騏驥而夏駕兮，造父爲我操之。遷逡次而勿驅兮，聊假曰以須時。指嶓冢之西隈兮，與曛黃以爲期。開春發歲兮，白曰出之悠悠。吾將蕩志而愉樂兮，遵江夏以娛憂。擥大薄之芳茝兮，搴長洲之宿莽。揝吾不及古之人兮，吾誰與玩此芳草？解篇。薄與雜菜兮，備以爲交佩。佩繽紛以繚轉兮，遂萎絕而離異。吾且檀佪以娛憂兮，觀南人之變態。竊快在其中心兮，揚厥馮而不竢。芳與澤其雜糅兮，羌芳蕐自中出。紛郁郁其遠蒸兮，滿内而外揚。情與質信可保兮，羌居蔽而聞章。令薜荔以爲理兮，憚舉趾而緣木。因芙蓉以爲媒兮，憚褰裳而濡足。登高吾不說兮，入下吾不能。固朕形之不服兮，然容與而狐疑。廣遂前畫兮，未攺此度也。命則處幽吾將罷兮，願及白日之未莫也。獨焭焭而南行兮，思彭咸之故也。


    右思美人


    惱往曰之會信兮，受命詔以昭時。奉先功以照下兮，朙法度之嫌疑。國富强而法立兮，屬貞臣而曰娭。祕密事之載心兮，雖過失猶弗治。心純厖而不泄兮，遭讒人而嫉之。君含怒以待臣兮，不清澂其然否。蔽晦君之聰朙兮，虚惑誤又以欺。弗參驗以考實兮，遠遷臣而弗思。信讒諛之溷濁兮，珹氣志而過之。何貞臣之無辠兮，被讟謗而見尤。慚光景之誠信兮，身幽隱而備之。臨沅湘之玄淵兮，遂自忍而沈流。卒没身而絕名兮，憯癰君之不昭。君無度而弗察兮，使芳草爲藪幽。焉舒情而抽信兮，恬焱亾而不聊。獨鄣癰而蔽隱兮，使貞臣而無由。聞百里之爲虜兮，伊尹</a>烹於庖廚。呂望屠於朝歌兮，甯戚歌而飯牛。不逢湯武與桓繆兮，世孰云而知之。吳信讒而弗味兮，子胥人而後憂。介子忠而立枯兮，文君寤而追求。封介山而爲之禁兮，報大德之優游。思久故之親身兮，因縞素而哭之。或忠信而茲節兮，或訑謾而不疑。弗省察而按實兮，聽讒人之虚辭。芳與澤其襍糅兮，孰申旦而别之。何芳草之早妖兮，微霜降而下戒。諒不聰朙而蔽癰兮，使讒諛而曰得。自前世之嫉賢兮，謂蕙若其不可佩。妒佳冶之芬芳兮，募女姣而自好。雖有西施之美容兮，讒妒入以自代。願陳情以白行兮，得辠過之不意。情寃見之曰朙兮，如列宿之鎻置。椉騏驥而馳騁兮，無轡銜而自載。椉氾泭以下流兮，無舟檝而自備。背法度而心治兮，辟與此其無異。寧溘焱而流亾兮，恐旤姎之有再。不畢辭以赴淵兮，揝癰君之不識。


    右惜往日


    后皇嘉樹，橘徠服兮。受命不遷，生南國兮。?固難徙，更壹志兮。綠葉素榮，紛其可喜兮。曾枝剡棘，圓果摶兮。靑黄雜糅，文章爛兮。精色內白，類任道兮。紛縕宜修，姱而不醜兮。嗟爾?志，有以異兮。獨立不遷，豈不可喜兮。?固難徙，廓其無求兮。蘇世獨立，橫而不流兮。閉心自愼，終不過失兮。秉德無私，參天地兮。願歲幷謝，與長友兮。淑離不淫，梗其有理兮。年歲雖少，可師長兮。行比伯夷，置以爲像兮。


    右橘頌


    悲回風之搖蕙兮，心寃結而內傷。物有微而隕性兮，聲有隱而先倡。夫何彭咸之造思兮，曁志介而不?。萬變其情豈可蓋兮，孰虛僞之可長。鳥獸鳴以號羣兮，草苴比而不芳。魚葺鱗以自别兮，蛟龍隱其文章。故荼薺不同畮兮，蘭茝幽而獨芳。惟佳人之永都兮，夏統世以自貺。眇遠志之所及兮，憐浮雲之相羊。介眇志之所惑兮，竊賦詩之所朙。惟佳人之獨懷兮，折芳椒以自處。曾歔欷之嗟嗟兮，獨隱伏而思慮。涕泣交而淒淒兮，思不瞑以至曙。終長夜之曼曼兮，掩此哀而不去。寤從容以周流兮，聊逍遙以自恃。傷太息之愍憐兮，氣於邑而不可止。糺思心以爲纕兮，編愁苦以爲膺。折若木以蔽光兮，隨飄風之所仍。存髣髴而不見兮，心踊躍其若湯。撫珮衽以案志兮，超惘惘而遂行。歲曶曶其若頽兮，旹亦冄冄而將至。蘋蘅槁而節離兮，芳以歇而不比。憐思心之不可懲兮，證此言之不可聊。寧溘焱而流亾兮，不忍此心之常愁。孤子</a>吟而抆淚兮，放子出而不還。孰能思而不隱兮，昭彭咸之所聞。登石巒以遠望兮，路眇眇之默默。入景響之無應兮，聞省想而不可得。愁鬱鬱之無快兮，居戚戚而不可解。心譏羈而不開兮，氣繚轉而自締。穆眇眇之無垠兮，莽苾达之無儀。聲有隱而相感兮，物有純而不可爲。邈漫漫之不可量兮，縹綿綿之不可紆。愁悄悄之常悲兮，翩??之不可娱。淩大波而流風兮，託彭咸之所居。上高曮之峭岍兮，處雌蜺之標顛。據靑?而攄虹兮，遂鯈忽而捫天。吸湛露之浮涼兮，潄凝霜之雰雰。依風穴以自息兮，忽傾寤以嬋媛。馮崑崙以澂霧兮，隱旼山以清江。憚涌湍之磕磕兮，聽波聲之洶洶。紛容容之無經兮，?达苉之無紀。軋洋洋之無從兮，馳委移之焉止。漂翻翻其上下兮，翼遙遙其左右。氾潏潏其前後兮，伴張弛之信期。觀炎氣之相仍兮，窺煙液之所積。悲霜雪之俱下兮，聽潮水之相擊。僭光景以往來兮，施黄棘之枉?。求介子之所存兮，見伯夷之放迹。心調度而弗去兮，刻著志之無適。日：吾怨往昝之所冀兮，悼來者之悐悐。浮江淮而入海兮，從子胥而自適。望大河之洲渚兮，悲申徒之抗迹。驟諫君而不聽兮，任重石之何益。心絓結而不解兮，思蹇產而不釋。


    右悲回風


    遠游


    悲時俗之迫阨兮，願輕舉而遠游。質菲薄而無因兮，焉託椉而上浮。遭沈濁而汙穢兮，獨鬱結其誰語。夜耿耿而不寐兮，魂營營而至曙。惟天地之無窮兮，哀人生之長勤。往者予弗及兮，來者吾不聞。步徙倚而遙思兮，怊惝怳而永懷。意荒忽而流蕩兮，心愁悽而增悲。神鯈忽而不反兮，形枯槁而獨畱。內惟省以端操兮，求正氣之所由。漠虚靜以恬愉兮，澹無爲而自得。聞赤松之清塵兮，願承風乎遺則。貴眞人之休德兮，美往世之登僊。與化去而不見兮，名聲著而曰延。奇傅說之託辰星兮，羨韓衆之得一。形穆穆以浸遠兮，離人羣而遁逸。因氣變而遂曾舉兮，忽神奔而鬼怪。時髣髴以遙見兮，精皎皎以往來。超氛埃而淑尤兮，終不反其故都。免衆患而不愳兮，世莫知其所如。恐天時之代序兮，耀靈曄而西征。微霜降而下淪兮，悼芳草之先薷。聊仿佯而逍遙兮，永歷年而無成。誰可與玩斯遺芳兮，長鄉風而舒情。高陽邈以遠兮，予將焉所程。重曰：春秋</a>忽其不淹兮，奚久畱此故居。軒轅不可攀援兮，吾將從王喬而娛戲。餐六氣而飲沆瀣兮，漱正陽而含朝霞。保神朙之清澂兮，精氣入而麤穢除。順凱風以從游兮，至南巢而壹息。見王子而宿之兮，審壹氣之和德。曰：道可受兮，而不可傳。其小無內兮，其大無垠。母滑而魂兮，彼將自然。壹氣孔神兮，於中夜存。虛以待之兮，無爲之先。庶類以成兮，此德之門。聞至貴而遂徂兮，忽乎吾將行。仍羽人於丹丘兮，畱不从之舊鄉。朝濯髮於湯谷兮，夕唏予身兮九陽。吸飛泉之微液兮，懷琬琰之蕐英。玉色甁以脫顏兮，精醇粹而始壯。質銷鑠以汋約兮，神要眇以淫放。嘉南州之炎德兮，麗桂樹之冬榮。山蕭條而無獸兮，埜寂寞其無人。載營魄而登霞兮，掩浮雲而上征。命天閽其開關兮，排閶闔而望予。召豐隆使先導兮，問太微之所居。集重陽入帝宮兮，造旬始而觀清都。朝發軔於太儀兮，夕始臨乎於微閭。屯予車之萬椉兮，紛溶與而竝馳。駕八龍之婉婉兮，載雲旗之透迤。建雄虹之采旄兮，五色雜而炫燿。服偃蹇以低昂兮，驂連蜷以驕驁。騎膠葛以雜亂兮，斑漫衍而方行。撰予轡而正?兮，吾將過乎句达。歷太皓以右轉兮，前飛廉以啓路。陽杲杲其未光兮，淩天地以徑度。風伯爲予先驅兮，氛埃辟而清涼。鳳皇翼其承旂兮，遇蓐收乎西皇。擥彗星以爲於兮，舉斗柄以爲麾。叛陸離其上下兮，游驚霧之流波。時曖曃其曭莽兮，召玄武而奔屬。後文昌使掌行兮，選署衆神以竝轂。路曼曼其脩遠兮，徐弭節而高厲。左雨師使徑待兮，右雷公而爲衛。欲度世以?歸兮，意恣雎以担獢。內欣欣而自美兮，聊婾娛以自樂。涉靑雲以氾濫游兮，忽臨睨夫舊鄕。僕夫懷予心悲兮，邊馬顧而不行。思舊故以想像兮，長太息而掩涕。氾容與而遐舉兮，聊抑志而自弭。指炎帝</a>而直馳兮，吾將往乎南疑。覽方外之荒忽兮，沛洇瀁而自浮。祝融戒而蹕御兮，騰告鸞鳥迎虑妃。張咸池奏承雲兮，二女御九韶歌。使湘靈鼓瑟兮，令海若舞馮夷。玄螭蟲象竝出進兮，形鏐虯而逶迤。雌蜺便娟以增撓兮，鸞鳥軒翥而翔飛。音樂博衍無終極兮，焉乃逝以徘徊。舒幷節以馳騖兮，逴絕垠乎寒門。軼迅風於清源兮，從顓頊乎增氷。歷玄?以邪徑兮，椉間維以反顧。召黔羸而見之兮，爲予先乎平路。經營四方兮，周流六漠。上至列缺兮，降望大壑。下崢嶸而無地兮，上寥廓而無天。視鯈忽而無見兮，聽惝怳而無聞。超無爲以至清兮，與泰初而爲鄰。


    卜居


    屈原旣放，三年不得復見，竭知盡忠，而蔽鄣於讒，心煩慮亂，不知所從。乃往見太下鄭詹尹曰：予有所疑，願因先生決之。詹尹乃端策拂龜曰：君將何以敎之？屈原曰：吾寧悃悃款款，朴以忠乎？將送往勞來，斯無窮平？寧誅鉏草茅，以力耕乎？將游大人，以成名乎？寧正言不諱，以危身乎？將從俗富貴，以婾生乎？寧超然高舉，以保眞乎？將哫訾慄斯，喔吚儒兒，以事婦人乎？寧廉潔正直，以自清乎？將突梯滑稽，如脂如韋，以絜楹乎？寧昂昂若千里之駒乎？將氾氾若水中之鳧，與波上下，婾以全吾軀乎？寧與騏驥亢軛乎？將隨駑馬之迹乎？寧與黄鵠比翼乎？將與雞鶩爭食乎？此孰吉孰凶？何去何從？世溷濁而不清，蟬翼爲重，千鈞爲輕，黃鐘毁棄，瓦釜雷鳴，讒人高張，賢士無名。吁嗟默默兮，誰知吾之廉貞？詹尹乃釋策而謝曰：夫尺有所短，寸有所長，物有所不足，智有所不朙，數有所不逮，神有所不通。用君之心，行君之意，龜?誠不能知此事。


    漁父


    屈原既放，游於江潭，行吟澤畔，顏色憔悴，形容枯槁。漁父見而問之曰：子非三閭大夫與？何故至於斯？屈原曰：舉世皆濁我獨清，衆人皆醉我獨醒，是以見放。漁父曰：聖人不凝滯於物，而能與世推移。舉世皆濁，何不淈其泥而揚其波？衆人皆醉，何不餔其糟而歠其釃？何故?思高舉，自令放爲？屈原曰：吾聞之，新沐者必彈冠，新浴者必振衣，安能以身之察察，受物之汶汶者乎？寧赴湘流，葬於江魚之腹中，安能以皓皓之白，而蒙世俗之塵埃乎？漁父莞爾而笑，鼓枻而去，乃歌曰：滄浪之水清兮，可以濯吾纓；滄浪之水濁兮，可以濯吾足。遂去，不復與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