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集卷之八 小 简
3个月前 作者: 归有光
震川先生别集卷之八 小 简
与周淀山四首
通家不得一晤,殊恨。昨自京口渡江,即从六合行。十二日,已抵郭外,寓报国寺。得董御史荐剡,想此时公亦有闻也。前年在部见高老,甚加惋惜。及会芳洲,抵掌而谈。此事向寂然无及者,董公乃有破格之请;可知海内犹有人,不觉有贡公之喜也。
方得抵【抵 依文意当为「邸」。】
报,适有人东还,附上,亦私心之喜也。此中事殊异常,摄县者日欲中伤。一日,忽发狂自系太守前,殆若有神。吴兴人喧传其事。有光于世诚孤立,惟恃蚩蚩之民,犹欲俎豆于贤人之间耳。然益厌苦,唯恐去之不速也。人行速,秉烛书此,殊恨不悉。
奴行,书略具,又使面陈,冀鉴私衷。平生不肯媕阿,今似落井而向人号者。然殊不然,直当明目张胆耳。近得阁老书云:「祖宗有法度,朝廷有威福,天下有公论,国之所恃以立也。而今法度不在祖宗,威福不在朝廷,公论不在天下,人持其说,苍黄翻覆,以与天下争胜而敢为不顾。纪纲决裂,风俗颓靡,人心纷乱而莫可收拾,不知何究竟。」伟哉斯言!录以似吾兄,读之一快也。北地极寒,珠米桂薪,殆不能度日。冬杪入贺,即疏乞归耳。厅记并杂文,托傅体元录呈,至否?方有书与陆希皋、俞仲蔚,颇觉畅也。厅记已入石,再寄二通,并神应记,乞视之。
比至京,实欲求还田里。适时事一新,元老雅故相知,有此迁转,以是不敢言去。此本无系恋意,乡里少年,何乃以梁国之鸟相吓也?承念,及之。余令儿子面悉。
答周淀山适承教诲恳恳,愈增悲感。老父在堂,未敢以死。然所谓生民之至艰,荼毒之极哀者,虽强自抑制,泪如河海水,不能止也。亡者与尊嫂恭人同自南戴,服属非远。不幸以绝异之姿,嫁薄命郎。天下至宝,措置非所,珠摧璧毁,汶汶以没,真千古之痛也。礼:「齐衰对而不言。」独荷眷念无已之情,聊此奉谢。并录报谢小简数幅,欲吾兄知吾至情如此,类非世人语。世人见之,未有不大怪以为狂惑也。
与王仲山
钦承高风,末由瞻觌。向者山居之记,实乃致想之深,虽辞旨芜秽,而神驰于烟波崖石之间,如罄欬于贵人之侧者;然非敢以拟古人。公不如鄙斥,赐之衰【裒 依文意当为「褒」。】
赏,不自意遂见取于名贤,获华衮之荣也。为之大喜过望,而内顾僝然无当,卒又惊以疑也。更辱名画及礼币之惠,以先公墓石见委,敢不黾勉承役,自效于知己!使旋,草率奉布,不一。
示庙中诸生
诸君在庙中者,志意修洁,艺业亦精进,深以为喜。但岁月如流,人情易弛,愿更加鞭策,以成远大。日逐课程,须遵依条约,宁迟发速,宁拙毋巧,庶几有真实得力处。又此庙神灵,一方所崇奉,精神英爽,必萃于此。须朝夕提省此心,尝与之对越,聪明睿智,自当日增月长而不自知矣。
与吴三泉沈母文,草略殊不足观。仆所以不辞者,非谓其能于此,盖肄业习之也。顾汩汩俗学,胸中无此意味而强为之,斯汗颜耳。幸赐裁削,或甚悖谬,勿出可也。
院试文字,一时酬应有司之计。既已,不甚记忆,性又懒书。度所以受知门下,有不在 此,毋苦相逼也。
绿蕉可分,乞命守园者为银鹿助强,以家僮他出故也。建兰遗种,公固以弃之,并以赐仆,何如?仆旧时读书东皋,后家居为作志,以为恨不得负其地以归。今舍前所植,并公家物,则可谓负其地以归矣。幸恕不廉。
昨侍坐灯下,偶怀远人,不觉为情所使。中夜思之,赧然汗出。此亦侍于君子之愆也,已知罪矣。晨欲往东皋,然心火腾沸,鼻中颇有气息,遂懒束发也。
子宾老母免役事,权在粮里,官府未便见察。若欲作书。事类无因,恐有按剑者。乡间人见秀才甚大,便欲使之说事,可笑。
辱公误知,岂敢自处以薄?但由本性不欲作世俗寒温礼数,密知公起居,足自慰矣。童子不能悉吾意,以故语及。
有光久辱过爱,每以古人相期,自愧龌龊,负惭知己。中夜思之,痛心赧面。昨以亡友之故,伤其泯灭,辄强所不能,且欲执事一言,以为进止。亦以执事惓惓之意,令人忘其羞涩。而来书过加推奖如此,光何敢当?光何敢当。李习之辈,意气何如,而韩文公抗颜为师。光何敢望万一于习之,而执事以韩自处,则无不可者。光平日议论,岂能出执事涕唾之余哉?岂大贤君子引进后学,法固当尔耶?抑以光之庸驽,重以激之耶?嗟乎,光何敢当哉?抑执事不以其不可教,因而成就之,则光也不敢不勉。异日或不负为门下士,执事之赐多矣。
弥年沉痾。无一日强健。而学荒落,坐视岁月之去,惴惴焉恐有所失坠。无聊之甚,大不类少年意趣,以故不能时修礼节于左右。可谓之简,不可谓之负也。仆虽极愚,然亦有耳目,黑白丑恶,不至甚颠倒。私自念:执事,仆所当终身服事者。他人之望门下,曾不得侧足而立,虽执事假之词色。终以不类自引去。仆乃得置门籍,令比肩为人。如是而犹有背戾,非禽兽好恶与人异者,不至此也。执事常时有所教训,未尝不佩服以为至言。顾仆外之所示者,常不及内十之一,若不能有所承受,此乃质性已成,不可矫强也。且执事业已知其可教而教之,又复疑其人之从之与否,则执事之过也。仆若好谀而恶闻善言,则见绝于门下亦久矣。水之为物,流动而善入,然丈五之沟,朝盈而夕除。顽石伏于道左,愈久而不易其处。执事将何所取乎?早间得书,意执事垂念之切,觉仆疏远,教诲之至,惟恐其不从,故为此言激之也。无可答者,遂谢来使。然终不可不自明,辄复喋喋。病中遣辞昏晦,终不足以尽意,乞亮之。得寓圃杂记,甚喜。计八十余叶。可留二三日,录完幸纳。
初约会时。草率相叙,事又创于表兄,仆不宜妄自主张。表兄又不即言,实不知其意何如也。仆、表兄,虽俱在门下,新故亦微有不同。岂以表兄有亲附之意,而仆乃有自外之心?且诸君意不在会也,特欲因缘以接余论,即执事不肯幸临,诸君从此解体矣。仆特以轮次当速,乃实诸君之事,非仆一人之私也。仆虽得谴,而诸君何罪焉?明日与诸君拱候。拱候之不至,则相与候于门下,必得请,乃已。仆无知者,稚子畜之而已。勿以大人意见,与之较短论长也。
前夜得侍左右,语及仆家事,多方顾虑,言人所难言。仆何人斯,乃辱执事知爱如此!而来书又复推奖太过,以为与仆谈论,比之饮醇。此非仆有所感动,盖别久复聚,人情当尔。仆以庸才,不能自恣放如古豪杰。幸而耳目未甚昏塞,自少读前人书,往往若有概于中者。私心以为是犹饥之必当食,寒之必当衣。非曰虚名美举,足以艳慕人而已也。顾末俗意见,自为一种。间出一语,稍或高声,共訾笑之以为狂,掩耳走去,至不欲闻。用是默默无所言,以为虽言亦无益。顷岁补学官弟子员,衣冠之士二百余人,时尝会聚堂下,笑语喧哗,而仆踽踽无所与,读壁上碑刻,仰面数屋椽耳。虽稍与往来谓之相厚者,至今亦不知仆为何如人。乃辱执事知爱,期以古人,以是不觉尽言于执事。在他人谓之嘿,在执事谓之辩,执事所谓可人意者,乃所以为拂人意者也。执事恐南北仕宦,未免乖违,亦不必为此无穷之虑。常忆去年此日,酌酒池上,于时梅花将发,天气融融如春仲季,日初没,西南云色郁然,与溪水照映。兼有王生余乐。明旦,辱以诗召,有「花枝那负隔年期」之句。今岂可得耶?乃知离合目有数,即今日前而已然矣。吕成公初婚,一月不出,乃有左氏博议。人言有无叵测?然使仆效,亦无不可,但偶未能耳。来索前书,未敢如命,留之以志吾过。
有光顿首,三泉先生侍者:夫人之所畏者,必曰勿使某人知,又曰毋为某所短。如执事者,从容出一言以相让,于仆已无所容。今书传之不快,又众辱之。药之苦也。更有毒耶?虽然,仆乃有以知执事爱仆之深也。顾仆亦非刚愎文过者。前书所云,中颇冤抑,聊自明耳。仆于自责,实不敢少恕。居常悒悒,愧见镜中影。与人言,亦无味。自念十一二时,已慨然有志古人,比于今犹碌碌不自克。凡人不为君子,则为小人。古豪杰之士,日夜点检,然病根卒不能去。顾余何人者,见人呼为小人则怒,自揣得为君子否也?孟子曰:「人能充【充 原刻误作「克」,依孟子及大全集校改。】
无穿窬之心。」又曰:「充无受尔汝之实。」若此者,所谓义也。然「充无穿窬之心」,必施于有穿窬之心之地;「充无受尔汝之实」,必施于受尔汝之时。乃今得其几矣!执事谓仆得某人之半,执事虽以谓仆即其人,可也。虽以谓仆盗跖,尤可也。朝歌、胜母,古人所恶。但曾参居之,得益深色养,墨翟入而闻乐更悲耳。故曰:「益用凶事,固有之也。」昔人谓种树者,爪肤摇本,而去复顾。适有以害之。仆谓树无知,不能自长,使其能自长,即谓知方承主人佳意,当一日拱把也。岂可谓害之?今而后,仆知所勉矣。别后多事,延缓至今,乃始得作书以谢;知长者不当复念人过也。
赠言一首,缮写如右。仆谓易,深有感于否、泰、姤、复之际。盖天下之坏,其始必自一人始,而其治也,亦自一人始。此仆于执事之行,深为之惓惓也。自惟鄙拙,不习为古文。聊发其所见,不能櫽括为精妙语;徒蔓衍其词,又不知忌讳,俗语所谓依本直说者。几欲自毁,而又不能已也。仆年已长大,一无所成,惭负古人,居常嘿嘿不自得。执事行且立朝,功业当遂赫然。仆若不至狂病,异日得遂所图,于是从容闲暇,与田夫野老歌咏先生长者之德,纪述太平之盛事,以振耀千百万年,视彼班生为窦氏执笔,愧之千载矣。区区今日,非所论也。
与顾懋俭蚤所谕,极知孝子之情。顾力不逮古文,又与今人背驰,可叹耳。目下尚有三四篇,皆为贫子乞贷之作。如先大夫,乃须扫室焚芗,不易为也。贵州统志付来一观。
与沈敬甫四首午睡起,阅诸论,信如所谕,中有实物者也。大抵得于四明为多。或言四明误君,定谬耳。此等之作,混于数千卷鸟言之中,有鼻孔者必能别之。不知何以沉滞至此也?
为文须有出落。从有出落至无出落,方妙。敬甫病自在无出落,便似陶者苦窳,非器之美。所以古书不可不看。
旋字、枕字,即入杜集中,便称佳。上乘法全在此也。字所以难下者,为出时非从中自然,所以推敲不定耳。余已悉。
大水没路,不通人行,遂至音问隔绝。此乡惩连年亢旱。今岁却种花荳。淫雨渰烂,奈无圩岸,横水泛溢,莫能措手。昨两日雨止,觉水退一二寸。一年所望花荳,已无有矣。方令人番耕,买秧插莳,倍费工本,又太后时。然不无万一之望。人来言,西乡极恇扰。非是此地高强,此闲人耐荒,西乡人不耐荒耳。文字三首,送敬甫、子敬、懋俭共观。尝记泉老说,王济之官至一品,富拟王侯,文字中乃自言家徒壁立,可笑。吾无隔日储,然文字中着一贫字不得,殆不可晓也。
与高经历翰林侍制刘德渊墓表,学士王恽撰。在城西西丘里程家湾。隐士林起宗墓碣,在城西南永安村东一里。苏天爵撰。都尉墓在县西南十五里,有古塔,刻冯氏族姓。已上三碑,乞访问,每搨二本见惠。
与王沙河过县重扰,多谢。治内有石碑,烦命工搨数本。杨诚斋云:「除却借书沽酒外,并无一事扰公私。」切勿见讶也。
与徐南和向求慧炬寺断碑,又城北东韩村东岳庙中有开皇石桥碑记,并乞命搨一二本。官舍无事,颇慕欧阳公集古录,奈力不能也。以此相累,幸不罪。
与邢州属官
匪材备员邢中,无能有益于民。属岁之不易,不自度其力之不能,为民乞哀。蒙上官之采纳,视他年解俵,差为省易。然又皆贤宰之夙夜殚瘁,使鄙人安享受成以无过谪也。兹幸稍迁,念一岁中相叙,自知鄙拙,不周世务,而每辱教诲;便此违别,不能无情。日夕惟冀望内召。草草布此为谢。
与傅体元二首得书,承相念。每读李习之文,见其欲荐天下之士,急于若己之疾痛。使习之得志,真古之所谓大臣宰相之器也。而或有讥之者,隘矣。省足下书,意惨然又自伤也。自历任以来,觉此官最清高。前在京师,见居要路者,乃日骑马土,伺候大官之门,高人达士以此较彼,殆若胜之。此晨门、封人之徒,所以见慕于孔氏也。特中间又有不容久处者耳。儿子落魄,然身世之事,吾亦不能自虑,安能虑此!所谓「若夫成功则天也」。有诗寄来,曾见之否?宋广平墓在沙河,有颜鲁公碑,前令方思道于沙土中出之,此碑欧、赵亦未见也。碑文颇有与史异同者,乞写旧唐书宋璟列传,便附还人,欲相稽考也。文字颇以为戒,绝少作。有一二篇寄儿子,欲观,从彼取之。不悉。
与王子敬十首午前托敬甫以文字相示,见否?可斋记欲得伯钦书,烦转求也。北窗梅花,如对君 矣。
二石说奉去。岁事交并,栗家事欲俟新春。平生无一事不尝,独不曾对吏。今亦不可不一试也。
见郡丞,自谓老吏,语滚滚不休【体 同「休」。】
。缓征之说,殊不可入。盖自郡中来,受抚公旨也。为圹志作权厝志,视葬志颇详核,然不能奇耳。孙文亦不高。漫往,乞评之。
来书善叙事理,恐不能复伽文饰也。熊君乃有皇甫度辽之风。平生悔见贵人,独此行为无悔耳。事亦已即决,甚明达。向人昏聩之事。泥团不足尽之也。
道上沮洳,不通信耗。昨人还,得书,并子和书,荷相念。内人且就馆而久病,疑虑不能出。事未竟,少须不妨,始初,猝暴难当耳。此易与也,郅都、宁成自不易为之。盛六来,道其行事多可笑,令人不复恨之。
庄渠书求孺亨校定,不出府公意,事体合如此。儿子传示欲随年编次,附入周礼、春秋、大学诸书,甚善。若了,可封寄宅中。见,乞道之。陆子潜荒政十二解,即借示。府中敬甫有名否?
事未能遥度。文书已下,恐无更变,且得的确,乃可行也。计此门一启,士大夫如墙而进,尚容鄙人置足耶?昨陈子达书来,劝入城。答之云:「此间有二奇,不见戴乌帽乘轩人,盗贼数过门,不肯入也.」此间未尝不荒,小民习惯,更安帖耳。
连日卧病,青山绿水已无缘分。惟有读书,又不肯假借,使人浩叹。沈君诗,俟少间作也。
吴兴使人还,得书,并惠桥记及图书印,深荷存念。过家,会子钦,又承书惠。仆每相念及,恨不得日日致书左右耳。在试院中,托程秀水,竟不果也。录文,见世情危险。每不欲上人,亦大吏为之。其五策问并前四道,承乏不辞耳。最后丈量均徭。却窜入鄙语,如所谕。可谓淄、渑之水,易牙能辨之矣。朱守想非俗流,至京,当候之。
老况不堪,明春非讨差,即请老。子长、孟坚,今世何可得也?与麓已进奉常,太岩改玺丞。初到,未相见。阜南衙门热喧,亦少会,然每见,殊有猜疑。兑隅行边,久不还,方念之。大抵今日京师风俗,非同乡同署者,会聚少。人情泛泛,真如浮萍之相值;不独世道之薄,而亦以有志者之不多见也。
与徐道潜向云万树梅花,徒见其枝条。山中犹寒,即今多未破绽,日令慎奴探之。居人云:年尝到二月中,花始齐。鲁叟乘此时来,且有月益奇耳。今岁节气晚,若要桃花,须清明后也。社约,初意合得亦好,但诸人志趣终不同,当以闭门为上。鲁叟亦岂可受此羁绁耶?仆在此,亦甚苦。作文,每把笔,辄投去。欲从山僧借楞严经,以自遣耳。日夕望面晤,不复多及。
与陆五台向者辄敢通书于门下,乃辱不鄙,还答往往多推奖,兼以教诲之语。然如此年时,欲南山射猛虎,其为不自量,可笑也。沈茂才来顾、特因致谢。水利纂一部,附奉左右。此为东南利害甚大,使者祇以空文应诏耳。幸赐省览。
与姚画溪徐龙湾
谨遣小儿拜谒。不与为礼,则长者之教诲深矣。
与冯太守性理稿仅阅一过,草草殊不详,略加朱点为别。旧有点识,无容改评矣。序文平正通达,殊不类近时轧茁之体,真有德之言也。中间堂联,再书二联奉上。乞赐改教,择用其一。
与沈上舍前者见过治所,已束装,殊恨不能为主人也。风慕苏长公之高风,买田阳羡,聊欲效颦。吾兄杯酒戏言,忽远遣人来,其重然诺如此,仆遂不欲北行。大丈夫不负国家,何愧?只去就可以自决耳。
与管虎泉每辱不弃亲末,眷念之勤。临行,又不及为蔬饭以谢别,罪罪。诸令舅亦必见怪也。儿妇暴亡,适官舟已在城下,诸役皆集,老来又不堪哭声,遂不可止。「林回弃千金之璧,负赤子而逃。」家事如此,且无显擢可以行道,而为此役,真大愚也。
与顾懋俭二首奴至,道欲东来,意如飞动。感叹久之。与世益无缘,乃辱二三君子不鄙夷,真犹菖蒲葅也。日下相见,诸不及。
五灯会元,幸为致之。近来偏嗜内典,古人年至多如此,莫怪也。
与沈敬甫十八首
五弟来,得书,极荷见念之意。得失自有定命。若以见知,有一毫希觊,便非吾心,所以迟迟而去。俗人不能知也。此回遇大风,绝江、淮而度。江中景物更奇,略具诸诗中。前日托舍弟,亦不及专录寄去。今止录去江中一首。日下当还,诸所欲言不尽。
亲故懒作书。向为公言,铁剑利,倡优拙,固耶?每揽子厚囚山赋,亦自无聊也。人还,附此。
去年在京师,一日,与华亭林与成对坐虚斋啜茗。吾问与成,近寄家书否?与成答云:亦自无可寄。吾来三月,亲故书问殆绝,祇为无可寄也。敬甫近况何似?太玄曾了得否?儿子辈恐遂为俗流,教他看老父字说。有信来,未尝道及书中事,何也?
风俗薄恶,书生才作官,便有一种为官气势。若一履任,望见便如堆积金银。俗人说无饿死进士,此言尤坏人也。
文字殊有精义,然使读者不能不以文害辞,以辞害志也。为子钦新得宁馨,取小字寿孙,用秦玺意,却新也。此后汤饼之会,更可使与否?一笑。
子钦为我行,所谓「中流失船,一壶千金」,意甚喜。即为书阳曲序,明日可来观之。
向者无储,不能久留。北舍,数过不鲜也。前言戏之耳。敬甫近来甚有悟处,一件悟,无不悟也。妪颇黠慧,往往能隔壁识别人耳。
见来书,可怪。心甚伤之。士之不得志,当有此意念耳。然须放胸襟宽大。「死生亦大矣」,此是庄子不觉失语,圣人无此语也。
文字亦佳,但不知与其人平日往来否?如但学中识面,便送之,得无类投人夜光乎?「质直而好义,察言而观色,虑以下人。」圣人言,句句可思也。
吾祖诞辰,在今月廿二日。衰门不能如外间弥文。又诸父在,仆不敢主。允斋有美意,相知者数人鸡黍为欢可耳;须不可有杂宾也。幸致意。
喉中尝有痰,殊不快耳。不如意事,不如意人,须勿置之胸中可也。
顾伯刚欲梓三泉遗文。敬甫有所藏,悉付来,或更为之求访,此亦门人之责也。吴甥来,数言之。相见,辄忘耳。
性命之说,圣人盖难言之。欲作一论,纷纷竟未有瑕。眼前事无当意者,大率六十四卦中一困字耳。家姊丈行有期,已托子敬往借宅,可与养吾知也。
两次承问,皆失答。所往类多庸奴,适受其戏侮。史称淮阴家贫无行,乞贷无所得,不幸类此。传云:「向为身死而不受,为宫室之美,妻妾之事,所识穷乏得我而为老。」殊自伤也。
纯甫手书,此于其家得之,非欲外人知也。其胸中耿耿如此。三复,为之流涕。今并付去,幸为善藏之。
向借绳索,有书,竟不见报。没田殊苦。然文节公大石,已置之庭中,饥亦可餐也。
城市中耳目日非。来此,虽极荒绝,能令人生道气也。游山记殊有兴致,略看一过,僭抹数行,不知何如?因泪多伤目,不耐久看文字,极困闷也。旧与纯甫游此山。山北破龙涧下抵白龙寺,尤奇胜。有泉一道,从破石问下流,可一里。相传有白龙破此山而去,其形势真如劈破,幽泉乱石,相触淙淙有声。旁多珊瑚瑶草。石罅间时有积雪。贤昆玉不曾到此也。读记,因怀纯甫,为之惘然耳。
与某三首仆以未造朝,不得至东郊一望车尘。大丈夫岂效儿女子情?只人世知己难得耳。远别,不能不惘然也。有便,当奉闻。
承寄书,比出京,方得之,遂不及报。然壮足下之志,必能进于古无疑也。顾非可徒言,在积累而至之耳。昨到家,甚念,欲一见。然久出,应接纷纷。知足下以疾不至。虽至,亦不能从容论究,奈何?宋史,何人乃敢尔?附辽、金,亦儒者之尝【尝 依文意当为「常」。】
谈,即耶律氏犹可。金源奄有中国一百十有七年,此可此之刘、石,为辱载记耶?老大沾一命,恐有簿书之扰,而此志殊不衰。若天假之年,必能有成也。
还舍时,不觉忙过,未得略从容款坐。此行真愧故人,可谓往来不惮烦者也。佛有两遇谤,孙陀利、旃遮女者,此自不知佛,于佛何损?修到时,谓达推山,何惧也?邢中极有高僧。土人略不知之,僧家亦无知者。所谓乘、志,尤阙陋无征。仆颇访得之,欲表着其人,此等皆有得者。刘太保见宰官身,不诬。宦途所见皆可献。思与吾丈一谈,何可得?
与王昭明甲寅之岁,播越山中,得日领教诲。方尔还定,而公遽有远役,隔阔遂逾一纪。老大以来,惟有孺亨与相亲依,不意遂至溘然,身后事极可痛 【痛 原刻误作「病」,依大全集校改。】
心。闻公往来吉水、永丰间,颇以自得。而一二年间,双江、念庵,相继凋谢,顾公亦何所向,宁无顾念桑梓之怀乎?恭简公集,向王知君委校定,仆不敢自专,并与孺亨商榷,而李纯甫不尽依用也。公迩来当益复深造,不知有可以见宁教否?仆晚得一第,而祖父皆不在世,「千钟不洎吾心悲」,徒增伤痛耳。今当为令太湖之滨,采山钓水,聊为吏隐,无足言者。同年胡原荆之任,附此,不备。
与张通府城外积聚,实为饷贼之资。前日曾面启,乞下令克日搬载入城。今经三日,未有应令者。但闻贼在新塘徐监王家运米,满载而来,恐有攻城之计,是我受坐困之势,而贼反得因粮之便也。更乞严督各乡积米之家,如仍前梗令,即以军法从事。或听百姓随力搬取,或即放火烧尽。及余麦栖亩,加乞督促实时割刈送城。海上用兵三年,我师所以不得志,实在于此,而议者不察也。不然,以饥疲之贼,深入吾地,虽百万之众,其何能为哉?军旅之际,非威严不行,乞赐采纳。贼自新塘载米西行,不由新开河,从真义出,此往苏州之道也。如有攻城之计,必南来过北,出东门。宜密于北或北城湾,俟贼船经过,用佛郎机铅铳打破其船。但贼过北门,必从夜来,当谨备也。
与凌廉使承赐水利疏,其为东南之利大矣。捧读太息。昨有奏记,非敢为激发之行,盖官守当尔。若坐地方言者之罪,毋乃假借豪右 【右 原刻误作「石」。】
,而虐茕独过甚耶?今更有所陈者,刘清惠公身没未几,门户衰零,孙女被戮辱以死。今幸得昭雪矣,其孙复坐大辟。刘之夫人,至县庭跪拜,令人泫然。阅其狱辞,殆不至死,似文致之也。以清惠公之贤,庶几所谓十世宥之者,况先皇钦恤之命,新朝旷荡之恩耶?惟执事垂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