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答案

    离那场万众瞩目的比赛已经过去了三个月，小贤懒洋洋地站在某城市的广告棚内，拍摄一组金币收藏广告，摆着十足二货的姿势，有气无力地喊“神乎其技的选择，我行你也行！哦耶！”。


    终于等到收工下场，他自己快不行了，疲惫地拆开金币巧克力吃，宝强一步一跳激动地过来，满脸憨厚。


    “曾老师，俺是你的粉丝，给俺签个名吧！就写‘宝强同志，俺看好你，总有一天，你一定会成功，祝你前程似锦，霸气外露……’”


    小贤扯出僵硬的笑容，“稍微长了一点吧，我签‘你好’可以吗？”


    “也行。你的比赛太精彩了，俺也想像你一样成为大明星，大富翁，有啥诀窍没有？”


    “这个嘛……多读书，多看报，少吃零食，多睡觉。”小贤顺口说道，转眼看到Lisa的身影，立刻飞奔过去，左右摇着身子谄媚地问好。


    “我出差顺路，领导让我来问候你，顺便监督一下合约的执行情况。”


    小贤哀怨地看着她，“只要别让我老待在这儿，什么都行。”原来他赢得了比赛后，附带合约中有13条代言广告，必须履行。


    “你走运啦。内部消息，领导正在给你筹备一档新的电视栏目，趁你赢得比赛之后还有点人气，搞点大动作。”Lisa神秘地笑，“这档节目还有个很霸气的名字《我代表月亮选择你》！”


    小贤一秒钟转high，“一听名字就有收视率！对了，提前回去不会扣我奖金吧。”


    “你说那500万？你不会还没拿到吧？”


    “我一个硬币都没看见呢。”


    Lisa安慰他可能是银行手续比较繁琐，重要的是，现在开始，他终于自由了。飞机穿越云层，他很快就能重返爱情公寓，和亲爱的室友们欢聚一堂。


    人们常说鱼和熊掌不能兼得，财富会让人失去自我。但小贤觉得自己是例外，他已经悟到这层境界，他要真正掌握自己的命运，成为上帝的化身！


    回到公寓的他，身后堆着很多巨大的礼物盒子，像小山一样，他慈祥地笑着，恍惚觉得头上有圣洁光环，“现在是贤哥派送时间，所有家庭梦想就此实现，人人有份！”


    漫长的冷场，大家早已经专注地在翻他带来的行李，包里有各式的内衣内裤。


    “没我要的东西，我要的也没有……”大家摇头准备散去。


    小贤忙拿起一个装着西服的盒子，拦住子乔，“看我送你的全新战袍！欧洲工艺，手工缝制——吸引女性的绝对利器。”


    “唉，你太不了解我了。衣服只是外表，我是个讲内涵的人。”子乔傲娇地摸了摸小胡子。


    小贤看着一菲，“这家伙怎么了？出家了？嘴上的又是什么东东？”


    “有没有榨汁机，有没有榨汁机？”一菲比较在乎这个。


    “榨汁机算什么，我买了比这强100倍的礼物给你，遥控直升机哦。”


    “哇……”一菲勉强笑，“至少都是会转的。”


    “你们……不喜欢？”


    大家对视，很假很热情，“喜欢！非常喜欢！太喜欢了！”


    小贤尴尬，但很快从打击中恢复过来，“我能取得成功，并从这充满诱惑的世界中全身而退，除了要归功于我的大智慧以外，你们大家对我的支持也非常重要。所以我打算——用这笔钱帮你们每人实现一个愿望！”


    “愿望？”大家面面相觑。


    “嘿！我有五百万哎！有什么愿望钱不能解决吗？想好的跟我击个掌。Comeon，givemefive！先到先得！”小贤举起一只手，大家认真思考着，半晌不见动静。


    “你们忍心看着我一直把手举着吗？”


    “这么突然，你总得让我们想想吧。”子乔摸着胡子走开，大家也纷纷附和，都起身回房。


    “你们想快点啊，我等你们啊。”上帝小贤举着手张望着，就这样等了一夜。


    他不在的三个月里，发生了很多事。羽墨被派到外地公司上班，张伟作为一个孤儿，秉承着越探越亲的信念，回家乡探亲。富于想象力和创造力的悠悠，为她和关谷的爱情故事，打造了各种惊天动地的浪漫版本，在酒吧中四处散布，关谷反对，被她认为是无趣。子乔和羽墨视频聊天，提出要去看望她，羽墨拒绝了。后来他自认为在她微博中找到蛛丝马迹，觉得李察德离婚和羽墨离开在时间上很吻合，由此想入非非，开始尝试从李察德的各种特质下手，希望能找到他令女孩无限原谅他的魅力所在。一菲则顺利通过了博士论文，学校新成立的博士后流动站正等着她加盟。


    第二天，小贤趴在餐桌上，手还直直地举着，悠悠和关谷进来，一掌震得他手发麻，欲哭无泪。


    “我们讨论过了，我和悠悠的愿望是想要一次……约会。”


    小贤可怜地揉着手，“约会？不就是吃饭逛街看电影，用得着想一宿吗？”


    “这不是普通的约会，而是把最浪漫奢华的13场约会浓缩在一起，我们还给它取了一个牛掰的名字——至尊约会。”悠悠无限神往。


    关谷接道：“还要加个‘超级’。”


    “超级至尊？你们不会是去吃比萨吧？”


    “当然不是，昨晚我们都排练好了。”悠悠得意地看着他，“首先，在豪华餐厅，掀开锅盖，清一色冒着热气的澳洲龙虾，关谷——”


    关谷起立，暧昧地对着小贤唱：“啊……啊……啊……啊……与你共度烛光夜，为你起身把酒添。交杯同饮情似酒，衷肠互诉心相牵。”


    “大清早的干吗？”小贤吓得躲开。


    悠悠继续，“接着去游乐园，惊险的过山车里，我们拥抱在一起。”


    “与你共坐疯狂过山车，一起尖叫一起癫。”关谷跟着唱。


    “电影院，再是广场燃放烟火。”


    “与你共看浪漫爱情片，一起流泪一起甜。”关谷搂着小贤，“与你共赏灿烂烟火天，幸福厮守到永远。啊……啊……”


    小贤挣脱开，签支票，“好吧，虽然我完全不明白你们想干吗，不过……快去疯吧，只要别再唱了就行了。”


    “至少这可以证明我不是一个无趣的人。”关谷说。


    悠悠接过支票：“哇塞，你忘了打小数点了吧。”


    “给心爱的人一个超级至尊回忆，物超所值。祝你们春梦了无痕。”小贤得意地笑，体会到了做上帝的感觉。


    接着来找他的是子乔，他的愿望很简单——把他变成有钱人。


    “我试过穿李察德常穿的淡蓝色毛衣，假装是非洲回来的，还粘了小胡子，竟然统统失败！我昨晚考虑了一宿，终于参透了，我明白李察德为什么可以被女孩无限原谅了。因为他是——有钱人，大部分女孩都会拜倒在有钱人的脚下。”


    “你不也是经常冒充富二代吗？”


    子乔低声地说：“我那是假的，底气不足。不是每个人都蠢到看见我有个宝马的钥匙圈，就真以为有辆宝马停在门口。”


    “你不会是让我给你买辆车吧。”


    子乔夸张地说：“这是一个科研实验，其实我具备贵族的所有气质，现在就差钱了。钱可以买房子但买不到家，可以买婚姻但买不到爱情，可以买钟表但买不到时间，钱不是一切，反而是痛苦的根源。把你的钱给我，让我一个人承担痛苦吧！”


    “就这些，多了没有了。”小贤流汗，填支票塞给他。


    子乔看数字，大喜，“我明天就去试车，你真是我的天使！”


    他走后，一菲进来，小贤继续做上帝状，“平凡的世人啊，就剩你了，想好要什么了吗？”


    “切，我可没他们这么无聊。”一菲思考了会，和他击掌，“嗯……你帮我去买5斤水果回来。”


    “啊？”


    “刚好试试我新到手的榨汁机。”一菲拿出一台榨汁机，上面写着“博士后流动站纪念”。


    “你不会把申请表交了吧？你不是说做学术研究最讨厌了，要重新考虑以后干什么的吗？”


    一菲满不在乎地说：“我有考虑啊！可院长说填表就送榨汁机，我正好需要一台，就答应啦，不划算吗？”


    小贤语重心长，“你自己说过，读书不是惯性，如果你不喜欢搞学术研究，就应该找点别的人生挑战啊。”


    “我原来以为博士论文是挑战，没想到这么轻松。唉，这世界上还是有钱买不到的东西，钱只能买到榨汁机，买不来我要的挑战。你省省吧。”


    “你榨汁机多少钱，我买10台送给你。去告诉你们院长，说你不想做博士后。”


    “可我都答应了啊，回绝也需要个理由吧。”


    小贤开支票，“这是我给你的支票，你就说你准备创业，准备理财，股票、基金、期货，一年内能不亏光就是你的挑战。”


    “听上去比博士后有意思，你说话算话？”


    “击掌为盟。”


    “我是说你帮我买10台榨汁机的事情。”


    小贤头上布满黑线，“废话。”


    “靠谱。”一菲伸出手，一掌击得他倒地痛哭。


    夜晚，《我代表月亮选择你》的录制现场，小贤穿着燕尾服，正在化妆，Lisa急匆匆地进来：“曾小贤，紧急情况，你的节目可能要改。”


    小贤还没问为什么，就看见两个场工抬着“宝强”的易拉宝把他的替换掉。


    “这……这是什么情况？”


    “你没看新闻吗？黄宝强，昨晚《谁是百万富翁》的大赢家！他答对了15道题，太不可思议了。”Lisa递过一张报纸。


    黄宝强，好面熟啊，小贤想起来了，自己好像还给他签过名。


    “为了提高收视率，一个月前主办方把奖金提到了1000万元，他居然一下全拿走了。昨夜领导紧急会议，说宝强就是我们找了很久的平民偶像，达人中的达人。所以一周内要围绕宝强做20期特别节目，《我代表月亮选择你》可能要由他主持了。”


    “什么？可今天才录第一期啊，你看我连妆都化好了。”小贤熊猫眼看着Lisa。


    “别担心，合同还是会继续执行，不过组织上会给你安排一档新的节目。”


    “什么节目？”小贤担心地问道。


    半小时后，他被安排穿得像蔡康永，肩膀上一只乌龟，主持《幸运弹弹弹》。


    “这位嘉宾，请问怎么称呼？”小贤无精打采地。


    “我叫裴勇俊。”胖男孩回答。


    “好的，裴勇俊。游戏很简单，你选择一下硬币的正反然后抛出，如果是正面，你就赢得100元，如果输了，你就要为我们展示才艺。”


    “可以直接展示才艺吗？我会用眼睛喝牛奶。”


    小贤无语地瞪着他，他无奈地选了反面。


    “来吧，请投掷！”小贤话音刚落，裴勇俊把硬币弹在了他的脸上。


    接着上场的是一个老奶奶和一个中年宅男，同样很有默契地把硬币弹在了小贤的脸上。哪来这么弱智的节目，真正可怕的不是对牛弹琴，而是一群牛对着你——弹硬币啊。事关尊严，小贤直接罢拍，反正从制片到导播也没有一个人愿意拍下去，他就干脆让他们都回家了。但等到他用毛巾捂着眼睛，给Lisa打电话时，才发现自己做了件比这节目还白痴的事。


    “曾小贤，你让我说你什么好！做节目是合约里的一部分，罢拍会违约的你知不知道？你违约奖金会被冻结的呀，笨蛋！”


    小贤目瞪口呆，心里暗暗诅咒着黄宝强。


    回家后，他甚至扎了个小人，一菲问他出了什么事，奖金怎么被冻结了。


    “我怎么知道，每当我找到了成功的钥匙，就有人把锁给换了！”


    “我刚撤回博士后申请就收到你短信，这回亏大了。”一菲秀着自己的手，“不过，从学校出来，正好碰到一个同学，他开了一家广告公司正在招模特，他说我的手又香又滑又白，就跟我签了5年的合约，还送了一台面包机。”


    “这次不会是因为面包机才签约的吧？”小贤小心翼翼地问。


    “当然不是，听说拍沐浴广告还送豆浆机呢！”


    小贤还没来得及昏倒，子乔捂着脸进来了，“曾老师，什么情况？为什么支票不能兑现了？”


    “你没收到我的短信吗？”


    “收到了，只是我没有心理准备，当时我正在4S店里和美女做实验。”子乔放下手，脸上挂着实验失败的结果——巴掌印，“你让我情何以堪！我的终极魅力魂飞魄散了！”


    “都是这家伙的错！看我手刃了他！”小贤疯狂地戳宝强的小人。


    关谷和悠悠推门进来，非常狼狈，身上都是酱汁。原来他们刚在俏江南点好菜，就收到了小贤的短信。但神户龙虾都已经上来了，关谷刷爆信用卡还不行，他们被老板请去后面洗了2000多个盘子。


    “这真是我有生以来最烂的一次约会了。”悠悠倒在沙发上。一菲、子乔和关谷盯着小贤看。


    小贤哭道：“不是我的错啊。我比你们好不到哪里去，三个白痴三次把硬币弹在我的脸上，我的灵魂被强暴了！”


    他正控诉着，电视里开始播出节目，大家扭头看。宝强的身影出现，“欢迎收看，宝强为你带来的全新栏目《我代表月亮选择你》！请记住我的成功秘诀：多读书，多看报，少吃零食，多睡觉。神乎其技的选择，你行我也行！”


    盗版啊，小贤哀嚎着冲出公寓，一路跑进楼下酒吧。不知过了多久，他微醺，嚷嚷着，“伙计，再来一瓶。”但被酒保告知这是最后一瓶了，这里下个星期就要歇业转卖，老板打算改行做投资，需要现金。


    小贤只得转场，一直喝到早晨，摇摇晃晃地走回公寓，大家正在吃早餐。


    “曾老师，你去哪里了？”


    小贤挥着酒瓶，“嘘，是我选错了，如果我选了D根本没有这么多破事，B不是正确答案。”


    “你喝多了吧？”一菲看着他。


    “我以为我是上帝，不仅可以安顿自己，还能普度众生，到头来还是一场空，我没法实现你们的愿望，对不起。我不是上帝，是寂寞。”


    子乔过去拿下他手中的瓶子，“今天没人约我，估计短期内不会有了。我陪你。”


    “是啊，不读书轻松多了，广告拍摄也要明天呢，我帮你泡杯茶。”


    关谷有气无力地说：“曾老师，我们就不陪你了，我还欠了2000个盘子没洗，得回去干完。”


    “你们是怎么搞的！洗盘子？”小贤跳起来，“约会最重要的是什么？你们两个人！你们还缺什么？所以现在，起立，向后转，该看电影看电影去，该吃火锅吃火锅去。在你们重新学会怎么谈恋爱之前，别再让我看到你们。”


    关谷和悠悠相视一笑，手拉着手离开。


    小贤转移矛头，“还有你！子乔！我可以很负责地告诉你，你粘胡子穿蓝色羊毛衫的样子太二了！你作什么作，不就是心里不平衡吗？那你打给羽墨搞清楚给我看啊，问问她整件事情跟李察德离婚有半毛钱关系没有？Go！Go！Go！”


    “就是啊。”一菲端着茶回来。


    “还有你！胡一菲。本科毕业读硕士，硕士毕业读博士，博士毕业做手模，你想成为模特界的一朵奇葩吗？我宁可你去读圣斗士，也别在这里闲得蛋疼。”小贤拿出一枚硬币，“我最近新学了个游戏，叫做对牛弹硬币。如果是正面，你就去把那个手模的广告合同给撕了，如果是反面，你还是去把那个手模的广告合同给撕了，就这么定了，我开始弹了。”


    小贤一弹，靠！硬币弹在了自己的脸上。一菲看着他微笑，从包里拿出合同，静静地撕了。不知道这货到底喝了多少酒，但酒壮人胆，效果似乎不错。


    凭着酒劲，他回到楼下酒吧，决定跟台里领导表示，是他的东西，他一定要拿回来。但一拿起电话，小贤还是改不了贱贱的本性，“喂！Lisa，拜托你帮我跟领导求求情，我知道错了，你就原谅我一下嘛。晚了？不晚，你在哪儿，我现在就过来找你。再给我个机会吧……”


    他站起来往外走，看见宝强推门进来，宝强热情地和他打招呼。冤家路窄，小贤吼叫着上去把他扑倒。


    “你冷静点！冷静点！俺忘了跟你说俺在少林寺练过！”


    小贤连忙松开，“你赢了，你们全家赢了，节目是你的了，奖金也是你的了，我什么都没有了。你还想怎么样？”


    “我来求你帮个忙，曾老师，俺实在么办法了，电视台给俺安排的节目太傻了，乡亲们都不爱看。”


    小贤喜上眉梢，“你也撂挑子不干，然后违约了？”


    “没有！俺才没那么二呢。领导同意让俺来做你那档节目，俺是来请求你同意的。”


    “你是说幸运弹弹弹？”


    “是啊，俺可羡慕你了。那个节目多有意思，俺们好多老乡都爱看。你放心，如果你答应我，俺可以……满足你一个愿望。”


    “愿望？”小贤觉得这场面怎么似曾相识。


    圣洁的光圈围绕着宝强，“俺现在有1000万，你随便提！只要不杀人放火，有违伦理。”


    三日后，酒吧重新开张，小贤站在门口迎宾。


    “哇塞！曾老师，你太棒了。”关谷拉着悠悠，“哦，不能叫曾老师了，要叫曾老板了！”


    小贤得意，“客气客气，都是宝强的功劳，他以我的名义盘下了这家酒吧。他才是老板，我是小股东而已。”


    吧台，子乔正和女生搭讪，一菲看到，“你又活过来了？”


    “那当然，我确认过了，羽墨搬走纯粹是工作原因，和李察德没有关系。她拒绝我去看她，也纯粹是因为工作太忙了。”


    小贤走过来，“那你呢？胡一菲。”


    “请叫我胡老师，那天我去广告公司解约，发现我们学校有小女孩在做腿模，我狠狠地把她们教育了一顿，之后我发现，我还是做老师最合适。”


    悠悠笑着说：“所以一菲姐打算成为正式的大学老师，和之前的思政辅导员不一样的。”


    “圣斗士啊！”小贤说完，一菲扑过去。


    众人打闹着，人群中，美嘉远远地看着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