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第3节
3个月前 作者: 东野圭吾
“可是这样的话,脚踏车应该没必要是新的吧?”
“他会偷新的脚踏车,也是为了预防万一。”
“预防万一?”
“对石神来说最重要的,就是让警方正确查出犯案时间。就结果来说,解剖或许能做出较正确的推定,但他最怕的就是尸体如果发现得晚,会拉长犯案时间的推定范围。弄得不好,万一拉长到前一天晚上——也就是九日晚上,对他们来说将会极为不利,因为那晚才是花冈母女杀害富坚的日子,她们没有不在场证明。为了预防这点,他希望至少能有脚踏车是在十日之后失窃的证据。于是重点就在那辆脚踏车了,必须是不太可能放上一整天的脚踏车,而是一旦被偷车主可能确定失窃日期的脚踏车,如此一来目标就指向新买的脚踏车。”
“原来那辆脚踏车还隐含了那么多钟意义。”草薙用拳头往自己额上一敲。
“脚踏车被发现时,据说两个轮胎都被戳破了,对吧?这也是石神才会想到的顾虑,大概是为了防止被谁骑走。可以说他为了替花冈母女制造不在场证明,真处心积虑。”
“可是她们的不在场证明并没有那么明确。到现在都没找到决定性的证据,足以证明他们当时的确在电影院。”
“但是,你们也没找到不在电影院的证明吧?”汤川指着草薙。“看似脆弱却又无法推翻的不在场证明,这才是石神设计的陷阱。如果准备的是无懈可击的不在场证明,那警方反而会怀疑中间可能动了什么手脚。在这个过程中,说不定会开始疑心死者不是富坚慎二,石神怕的就是这个。被杀的是富坚慎二,可疑的是花冈靖子,他故意制造出这种构图,好让警方无法排除这个刻板概念。”
草薙沉吟。汤川说的没错。查明死者疑似富坚慎二后,他们立刻将怀疑的矛头指向花冈靖子。因为她坚持的不在场证明,令人半信半疑,警方一直怀疑她。但是怀疑她,也就等于深信死者就是富坚。
真是可怕的男人,草薙低语。我也有同感,汤川说。
“我之所以察觉这个可怕的障眼法,还是你给我的灵感。”
“我?”
“你不是提过石神出数学考题时的论点吗?针对自以为是的盲点。看似几何问题,其实是函数问题,就是那个。”
“那个又怎么了?”
“同样的模式。看似不在场证明的障眼法,其实障眼法是设计在隐瞒死者身份的部分。”
草薙不禁啊地叫出一声。
“后来,你记得你给我看过石神的出勤表吗?根据那个显示,他在三月十日上午,请假没去学校。你以为和命案无关,似乎没怎么重视,但我一看到那个就惊觉。石神想隐瞒的最重要一件事,就是那前一晚发生的。”
想隐瞒的最重要一件事——那就是花冈靖子杀死富坚慎二。
汤川的说法从头到尾都说得通,仔细想想他之前在意的脚踏车失窃案和衣服没烧完的疑点,果然都和案子的真相大有关联。草薙不得不承认,他们这些警察的确被引入石神设计的迷宫。
然而,他还是无法摆脱“匪夷所思”这个想法,为了掩饰一桩杀人案不惜再犯另一桩杀人案——天底下真有人会想出这种事吗?不过如果要强辩说正因为没人想得到才叫做障眼法,那倒也的确无话可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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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障眼法还有另一个重要意义。”汤川似乎看穿了草薙的想法。“那就是可以让石神的决心——万一快被识破真相时自己就去顶罪自首——无法动摇。如果单只是出面定罪,他怕到了紧要关头他的决心会动摇,也或许他会受不了刑警的执拗追问,不慎吐露出真相。可是,现在他想必没有这种不安了。不管被谁如何追问,他的决心都不会动摇,他必定会继续坚称人是他杀的。这是当然的,因为旧江户川发现的死者,的确就是他杀的。他是杀人犯,坐牢是理所当然。可是相对的他也完美的坚守到底,保住了他心爱的人。”
“石神醒悟他的障眼法快被识破了吗?”
“是我告诉他,我已识破障眼法。当然,我用的是只有他才能听得懂的说法。就是我刚才也跟你说过的话:这个世上没有无用的齿轮,也只有那个齿轮能决定自己的用途。齿轮指的是什么,现在你应该明白了吧?”
“就是被石神当成拼图的一部分、那个无名的流浪汉……是吗?”
“他的行为不可原谅,自首是应该的。我之所以谈到齿轮,也是为了劝他这么做,但我没想到他会用这种方式自首。他竟然不惜把自己贬为变态跟踪狂来保护她……。我就是在得知这个消失时,才发现障眼法的另一个用意。”
“富坚慎二的尸体在哪里?”
“这我不知道,可能是被石神处理掉了。或许已被哪里的县警发现,也或许尚未找到。”
“县警?你是说不在我们辖区?”
“他应该会避开警视厅的辖区,因为他大概不希望被人联想到富坚慎二命案。”
“所以你才去图书馆查报纸?你是去确认有灭有发现身份不详的尸体吧。”
“就我所见,似乎还没找到类似的尸体,不过迟早总会发现吧。他应该没有费太大功夫藏尸。因为就算被发现了,也不用担心那具尸体会被判定为富坚慎二。”
我立刻去查查看,草薙说。但汤川听了摇摇头,他说:“那可不行,这样违反约定。”
“一开始我不就说了吗?我是告诉身为朋友的你,不是告诉刑警。如果你根据我的说法进行搜查,那我们就绝交。”
汤川的眼神是认真的,甚至令人无法反驳。
“我想赌在她身上。”汤川说着指向“天亭”,“她大概不知道真相,不知道石神付出多大的牺牲。我想告诉她真相,然后等她自己做出判断。石神想必希望她毫不知情地得到幸福吧,但是我实在看不下去,我认为她应该知道。”
“你是说,她听了以后会去自首吗?”
“不知道,其实我也不是那么坚持她该去自首。一想到石神,我也会觉得至少让她一个人得救也好。”
“如果花冈靖子过了很久还是不肯来自首,那我只好开始调查,就算坏了跟你的友情也在所不惜。”
“我想也是。”汤川说。
望着正和花冈靖子谈话的友人,草薙一根接一根的抽着烟。靖子一直垂着头,从刚才就没有换过姿势。汤川也只有嘴唇在动,表情毫无变化。然而连草薙都感受得到,笼罩两人的那股紧张空气。
汤川站起来了。他向靖子行个礼,便朝草薙这边迈步走来。靖子还是同样的姿势,看起来似乎动弹不得。
“让你久等了。”汤川说。
“谈完了吗?”
“恩,谈完了。”
“她决定怎么做?”
“不知道。我只负责告诉她,没问她要怎么做,也没建议她该怎么做,一切全看她自己决定。”
“我刚才也说过了,如果她不肯自首的话——”
“我知道。”汤川抬手制止他,跨步迈出。“你不用再多说,倒是有件事想拜托你。”
“你想见石神,对吧?”
草薙这么一说,汤川略微瞪大了眼。
“你怎么知道?”
“我当然知道,也不想想看我们是多少年的交情。”
“心有灵犀吗?好吧,毕竟我们目前仍是朋友。”汤川说着寂寞地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