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章 第一章 褚桓(一)

3个月前 作者: Priest
    褚桓的家很不像个家样。


    他的公寓面积不小,但格局诡异,没客厅也没阳台,总共一室一卫,并一个开放性的厨房——“厨房”是晾衣服的地方,不开伙。


    房间的一角是一张单人床,床脚钉死在地上,一侧靠着墙,床单被套枕巾是一水的惨白,根据尺寸判断,约莫是给人睡的。


    另一角有一排贴着墙边摆放的小沙发,沙发们一个挨一个地坐在地上,个个坐姿僵硬,装配着形容奇谲的沙发背,夜里黑灯瞎火的一看,简直是一群胖僵尸,正被老道士罚着在墙角蹲马步。


    由此间陈设可见,屋主人必定是个怪胎。


    与单人床呈对角线的墙角里有一个猫爬架,下面还有猫饭碗、猫砂盆等,隐约可见一些新鲜的毛,显然是属于宠物的地盘。


    人和猫的活动空间分得很开,中间犹如隔着一条看不见的楚河汉界,人和猫各过各的,没事谁也不碍着谁。


    褚桓的猫名叫大咪,“大咪”这个名字还是他的养父褚爱国给起的。在褚爱国赐名之前,褚桓一直叫它猫。


    对此,他那童心未泯的养父提出了质疑:“你不给它起个名,跟它聊天的时候怎么称呼?”


    这种犀利的问题每每让人无言以对。


    褚桓只好回答:“我们俩平时不聊天。”


    褚爱国听了十分忧心:“你养只猫居然不跟它聊天,你是变态吗?”


    褚桓:“……”


    他挺大一个人,每天没事坐在家里跟猫聊天,难道就不变态了吗?


    不管是谁比较变态,反正后来“大咪”就成了猫的新名字,至于它的曾用名是什么,那就没人知道了。


    大咪原本不是褚桓养的,三年前,它的前主人因公殉职,那人是无妻无子光棍一条,生前身后只留下了这么一个杂毛的活物,就被褚桓当遗孤给抱了回来。


    ?? +=-  .  -=


    抱回来时大咪的年纪就不小了,它颇有几个历经世事的心眼,很会看人脸色,通过察言观色,它明白了自己这个新的衣食父母不喜欢热闹,于是一天到晚一声不吭,活动范围只限于有猫爬架的那一侧,很少到人的地盘上来。


    这天凌晨两点多一点,屋主人褚桓正在床上睡觉——他是个单身汉,性情姑且不论,单就相貌而言,还是人模狗样得无可挑剔的。


    黑暗中,大咪突然从沙发缝里钻了出来,迈着猫步小跑到了床边。


    它的肉垫踏在地上非常的轻,像羽毛在雪地上,脚步过处悄无声息,可它乍一冒头靠近,床上的男人立刻就睁开了眼睛,仿佛他脸侧挂着的不是耳朵,而是雷达。


    大咪纵身一跃,跳到了褚桓的床头上,用爪子把男人放在床头的眼镜拨到一边,卧了下来。一人一猫在黑暗中对视了良久,大咪缓缓地低下头,闻了闻男人的手指,又轻轻地舔了舔,最后,它娇娇柔柔地叫唤了一嗓子,好像一声一波三折的叹息。


    喵完,大咪站起来,攀上床头,又蹿上了大衣柜的顶端,芳踪杳然,看不见了。


    褚桓静静地躺着没有动,他感觉这猫是快要死了。


    动物死前都会干些什么,褚桓不是很清楚,不过他见过不少死人,人也是动物的一种,死亡即将来临的时候,人和猫的眼神会有一种微妙的共通处。


    他和大咪相安无事地一起过了三年,前些日子,大咪突然开始莫名其妙地绝食,褚桓给它换了好几种猫粮,都没能改善它的食欲,就带它去了一趟医院。


    兽医的诊断结果是没灾没病,只是到了寿数。


    它太老了。


    褚桓缓缓地翻了个身,仰天面朝天花板,在屋里电器发出的微光下,他摘下了眼镜的脸越发苍白瘦削。


    这样发了一会呆,突然,他涣散的目光蓦地凝聚起来,洞穿黑暗,笔直地射向大门的方向。


    下一秒,门铃响了。


    肯在半夜三更来的,大概就只有不速之客了。


    褚桓利索地爬了起来,脸上不见睡意,也不见惊诧,身上的睡衣和刚躺下时一样平整,半宿过去,居然一丝不乱,也不知他究竟睡着了没有。


    他扣上眼镜,连问也没问一声,就这么打开了门,似乎早就知道来人的身份——如果不是那一张性冷淡的表情,他看起来就像是迎接偷情对象。


    门口的来客帽檐压得很低,只露出一个形状尖削而布满胡茬的下巴,独臂。


    当然,他长了几条胳膊都不要紧,要紧的是,那人单只的手上握着一把枪,枪口黑洞洞地指向褚桓。


    褚桓神色不动,他是被吓呆了吗?


    独臂的客人扣了扳机,手枪发出尖锐而短促的气流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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