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卷 第二章 搭救 婚礼 情思 · 5
3个月前 作者: 鲜橙
常钰青不说话,只静静地看着阿麦。
阿麦和他对视半晌,忽地咧开嘴嘲弄地笑了笑,坦荡荡地说道:“我知道你想问什么,我活到现在,已经喜欢过两个男人,第一个以国仇家恨为借口杀了我的父母,第二个以家国大义为名给了我一刀。从那时起,我就告诉自己,再不能念着任何人。”
常钰青直挺挺地坐着,他自然明白这第二个说的就是自己,心中一时说不出是悲是喜,只觉得胸口憋闷,喘不过气来。呆坐片刻,他猛地起身疾步向外走去。阿麦看着常钰青的背影消失在门外,这才闭了眼仰倒在床上,轻轻地吐了一口长气出来,刹那间,只觉得心神俱疲,竟似再无力气与常钰青周旋下去。
早春三月,晚风习习,游廊里的灯笼被风吹得左右摇摆,晃得烛火也跟着时明时暗。常钰青靠着游廊柱子独自坐了好一会儿,才觉得胸口那股子憋闷消散了些,自言自语道:“常七啊,常七,没想到你……”话说到一半却没再说下去,只摇着头自嘲地笑。
有个亲卫从院外快步进来,走到常钰青身边低声禀道:“刚才元帅府过来人打听您的伤势。”
常钰青闻言扬了扬眉,问道:“都说什么了?”
亲卫细细答道:“只说是大元帅听闻您昨夜里与刺客交手时伤到了,本想亲自过来探病的,只是宁国长公主那里受了惊吓,大元帅一时离不开,所以便遣了身边的人过来问一声将军伤势如何。我照您吩咐的,答他说将军只是挨了那刺客一掌,昨夜里气血有些翻滚,今早就没事了,还出城去大营里溜了一圈。”
常钰青听得唇角微挑,露出一抹讽刺的笑意,他昨夜曾是追上了林敏慎的,两人还交上了手,后面追到的姜成翼等人看得分明,定然会把消息传给陈起,陈起却现在才叫人过来探视,分明是听说了他今天带了女人回城。
“可有打听我今天往回带人的事情?”常钰青问道。
亲卫小心地瞥了常钰青一眼,答道:“提了两句,我说是将军在路上救的农家女子,看着顺眼就带回来了,他没再问,只说将军身边早该有个贴身伺候的人了……”
常钰青冷笑出声,他早料到陈起就算确定阿麦在他府中,也是不敢过来要人的。这样的过往,陈起想藏还怕藏不住,怎么会自己过来揭疤呢!
那亲卫见常钰青再无吩咐,悄悄地退了下去。常钰青又独自坐了半晌,直到夜深了这才转身回房,可等到了房门外却又迟疑了,只在门前默默地站了片刻,转身去了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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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麦在门内听得清楚,心中不禁也有些惘然,常钰青无疑是喜欢她的,但是就算再喜欢又能怎样?可跨得过南夏北漠之间的国仇、挡得住战场上千军万马血淋淋的厮杀?他是北漠杀将常钰青,而她已是江北军的元帅麦穗……他们两人,早已走得太远太远。
阿麦笑着摇了摇头,自己这个时候竟然会想这些有的没的着实可笑,有这个工夫不如去想一想怎样才能避过外面的守卫逃出去,常钰青府邸的西侧便是林敏慎买的宅子,只要能逃过去,出豫州便也有了希望。哪怕现在想不到可行的办法,睡一觉养足体力也是好的。
阿麦这里倒头就睡,常钰青却是几乎一夜未眠,第二天一大早就又去了军营,足足忙了整日,天黑了才回来。连军衣还没来得及换下,常修安却寻了来,见面劈头就问道:“老七,你要纳妾?”
听常修安这样问,常钰青不由得皱了皱眉头,有些不悦地问道:“您这是哪儿听来的话?”
常修安答道:“今日里去元帅府的时候听人提的,还有问我你什么时候请酒的,我哪里知道你要纳什么妾,搞得我一头雾水,还被人取笑了几句。”
常钰青微微眯了眼,眼中杀气忽隐忽现,待常修安说完,脸上却是笑了,说道:“我没打算纳妾。”
常修安听了老怀宽慰,不禁伸手拍了拍常钰青的肩膀,笑道:“这样就好,你还没娶妻呢,弄个妾室回去太不像样,更别说还是个南夏女子,大嫂那里又要着急。”
常钰青轻轻地挑了挑唇角,似笑非笑地看了常修安一眼,说道:“三叔,我是想要娶妻的。”
常修安脸上的笑容一滞,顿时愣在了那里。常钰青却是爽朗地笑了起来,他从昨夜起就矛盾该如何处置阿麦,一面是家国大义,一面却是儿女私情,直把他煎熬得辗转难眠,杀,舍不得,放,却又放不得。现如今听常修安说的在元帅府的见闻,想定又是陈起的设计,心中不齿的同时,却又是豁然开朗。陈起敢如此行事,无非是笃定了他无法娶阿麦,而阿麦也绝不会与他委身作妾,既然如此,他就偏要做一次给陈起看一看,隔了国仇又怎样?娶了回来一样做媳妇!
既定了主意,常钰青也不与叔父多说,冲着常修安笑了笑,趁他还在愣怔的工夫转身出了房。待常修安醒过神来,常钰青已是走远,只急得常修安在后面大叫:“老七,老七,你可别做傻事!”
再说阿麦这里,一日休息之后,身上的麻痹之症已是全去,只是一时拿不准常钰青是何心思,不管是杀是放,总得有个说法,但心中又有些嘀咕,那日常钰青就那样明目张胆地把她带回了城,陈起那里为何无所反应?
阿麦心里疑惑着,束好头发做好了出逃的准备,谁知好容易熬到夜深,突然听闻院子里有侍卫低声叫了声“将军”,阿麦吓得忙散开了头发,躺回到床上装睡。
片刻之后,门外就响起了敲门声。那敲门声响了几下后便停了下来,门外静默了片刻,就听见常钰青略有些懒散的声音响了起来,“阿麦,过来开门,我知道你没睡。”
阿麦慢腾腾地从床上起身,小心地看了看自己身上的穿着并无破绽,这才走到门口开了门。常钰青倚在门外的廊柱上,抬眼看向阿麦,默默打量了片刻后忽地笑了,问道:“你又想着跑呢?”
阿麦心中一突,话语却是极冷淡,“你在院子里安排了这么多人手,我就是想跑又能怎样?”
常钰青笑了笑不予理会,只是定定地看着阿麦。阿麦被他瞧得心烦意乱,又见他一直不肯说话,干脆转身就向屋里走去,却被常钰青一把从后面拉住了。
“阿麦,”常钰青叫道,顿了顿才又继续说道,“你嫁给我吧。”
阿麦身体一僵,迟了片刻才回过身来,一脸愕然地看向常钰青,“你喝醉酒了?”
她这样的反应让常钰青心中一冷,不禁松开了手,却是正色说道:“阿麦,你嫁给我吧。”
阿麦看了常钰青片刻,突然讥诮地笑了笑,问道:“你要娶我?怎么个娶法?”
“明媒正娶。”常钰青答道。
“哦——”阿麦长长地“哦”了一声,又问道,“那你明媒正娶的是韩怀诚的女儿,还是江北军的元帅?还是不知哪个北漠世家凭空冒出来的女儿、侄女?”
常钰青如何不知阿麦的意思,闻言抿了抿嘴角,沉默片刻后一字一句地答道:“我要娶的只是那个叫阿麦的女子,不论她是姓韩还是姓麦,不论她是世家千金还是流浪孤女,我都不在乎。”
阿麦轻轻地笑了笑,问道:“你家族若是知道这阿麦的身份,岂能容你娶她?”
“是我娶妻,不是家族娶妻,家中不同意,我在外开府单过便是。”常钰青淡淡答道。
阿麦心中虽是感动,却未失了理智,张嘴正欲说话,却忽被常钰青用手挡住了。常钰青用手指轻轻压着她的唇瓣,郑重说道:“你父母之仇,我定会帮你报了。”
阿麦眸光渐渐清冷下来,伸手拉开了常钰青的手掌,默默注视了他片刻,突然嗤笑道:“我若只图杀了陈起,何必要费尽心机走到今天这步?”
常钰青叹了口气,低声道:“阿麦,你再怎样也是个女子。”
“不错,我是女子,那又怎样?”阿麦扬眉,反问道,“就因我是个女子,所以我就可以抛家弃国地跟着你,然后只依仗着你的情爱过一辈子?常钰青,你未免太小瞧我了!”
听她这样说,常钰青心中怒气不由得也上来了,他已是步步退让,可她非但不领情却这样步步紧逼,到底要他如何做她才会满意?常钰青沉了脸,冷声问道:“那你要如何?”
阿麦问道:“常钰青,我若让你独身一人随我回江北军,你可愿意?”
常钰青抿了唇沉默不言,好半晌才压下了怒火,问阿麦道:“你不后悔?”
阿麦表情却有些愣怔,怔怔地看了地上斑驳的树影片刻,突然抬头问常钰青道:“你可还记得那年我在陈起府后巷中问你的那句话?”
常钰青微微一怔,阿麦不等他回答已经径自接了下去,“我问你是哪国人,你告诉我说你是北漠人,当时,我还问你我是哪国人——你还记不记得?”
常钰青点了点头,阿麦的确问过他这样的问题,他那时还疑惑,怎么还会有人不知道自己是哪国人,而且那时的她,看起来迷茫而又脆弱,和现在的她仿若两人。
阿麦轻声却又坚定地说道:“我现在终于可以肯定地告诉自己,我是南夏人,南夏人!”
常钰青默默地看了阿麦半晌,一腔热血终于渐渐冰冷了下来,伸出手摸了摸阿麦散在肩头的头发,轻声唤道:“阿麦,阿麦……我真希望你能再狡猾些,哪怕是骗骗我也好……”
阿麦表情一滞,突然间上前一步贴近了常钰青,扯着他衣领将他拉低下来,抬起脸把唇贴到了他的唇上。常钰青身子一震,不敢置信地看着阿麦,阿麦轻轻地合上了眼,低声呢喃道:“只求下一世,你不再是常钰青,我也不是麦穗。”
常钰青心中一痛,伸出双臂将阿麦牢牢嵌入怀里,用力地吻了下去。阿麦拼尽全力地搂住他的脖颈,用着从未有过的热情迎合着他。常钰青却似仍觉得不够一般,手掌从阿麦背后滑了上去,按住她的后脑贴向自己。
他正吻得忘情,忽觉得背后一阵疾风袭来,常钰青心中一惊,欲松开阿麦转身迎敌,可阿麦的手臂却收得更紧,只这一个耽搁间,常钰青背后几处大穴已是被人连连点中,顿时丝毫动弹不得。
阿麦这才松开了手,对着常钰青低声嗤笑道:“谁说我没想着再骗你?”
常钰青额头青筋暴起,齿关紧咬,眼中的怒火似能喷薄而出。
林敏慎从廊檐上轻飘飘地翻下来,将常钰青挟持到屋里,回头对阿麦低声说道:“快些关门,院外还有不少侍卫巡逻。”
阿麦在后面跟了进去,小心地关上了门,一边束着头发,一边问林敏慎道:“怎么出去?”
林敏慎刚把常钰青放倒在床上,闻言不禁回身看了一眼阿麦,见她面色自然镇定,仿佛刚才和常钰青热吻的是旁人一般。林敏慎脸上神色不觉有些古怪,嘿嘿干笑了笑,答道:“那些侍卫巡完这一遍还得有一盏茶的工夫,咱们先等一等,等他们巡过去了再从后院出去。”
阿麦点了点头,走到床边打量常钰青。常钰青已不像刚才那般愤怒,一双瞳人幽暗深远,透不出一丝光亮,只静静地看着阿麦。阿麦眼神闪烁了下,侧脸避过了常钰青的视线,从他的身侧解了令牌下来。
林敏慎在门后侧耳倾听着屋外的动静,过了片刻,突然转头低声对阿麦说道:“过去了,我们快走。”
阿麦又看了常钰青一眼,突然蹲下身凑到他耳边低声说道:“我那句话却不是骗你。”
常钰青身体微微僵了一僵,阿麦已是毫不留恋,起身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