译者后记

3个月前 作者: [美]阿图·葛文德
    译者后记


    疾病的处理和老年的安顿是个人、家庭和社会的根本问题和文化最重要的表征,也是我长期关注和思考的现象。2014年10月,看到多家媒体推荐《Being Mortal》时,感觉正好回应了我的关切,我非常好奇美国人如何思考和处理病、老、死的问题,相信一定会有丰硕的收获,于是立刻买来了。


    我非常喜欢这本,其中既有一个个真切的个人故事,也展示了大量心理学、社会学的实证研究成果,信息量非常大,让人深受启发。我觉得这么好的应该让更多的人分享,所以,后立即写了题为《养老与临终护理的他山之石》的后感。但依然觉得意犹未尽,强烈希望把它介绍给中国社会和中文者,我于是开始着手翻译。


    作者在中主要讨论了三大话题:临终医疗、护理和养老。透过作者提供的一个个案例,者可以看到美国人享受到的良好、充分的医疗,美国病人和医生的互动过程。作者对美国养老历史及现状的考察,让我们看到美国老年人普遍享有比较体面、舒适的老年生活。养老的社会化既保证老年人受到专业、可靠的照顾,又不增加儿女事务性的负担;类型多样、选择丰富的养老机构可以保障老年人的安全、医疗、生活、社交等方面的需求,而且这些机构还在不断地改进,往更人性化、更个性化的方向发展。


    以我一个中国人的视角看,美国的医疗和养老状况令人艳羡。不过,作者写这本可不是为了赞扬美国的成就,而是对美国医学界提出了严厉、深刻的批评——他认为美国医学界没有做好照顾临终患者和老年人的准备:医务人员对临终病人和老年人的心理需求、情感需求了解和关怀得不够,常常不关心治疗是不是符合病人的最大利益,即有意义地活着;他批评医生在明知治疗已经没有意义的时候,还在继续提供治疗方案,提供虚假希望,导致病人以非常不人道的方式死去,他认为这样的治疗很野蛮,是对病人的折磨。他描写的那些被过度、无效治疗折磨的病例是在“奢侈地遭罪”,之令人不寒而栗。


    作者高度评价姑息治疗、善终服务——这是在积极治疗无效和最终死亡之间的一个新的医学与护理阶段,不以治疗为主,而以帮助病人减少痛苦,在亲人的陪伴下,在善终服务医护人员的调理下,安宁地死去为要。他提供的几个实例阐述了善终服务的方式、内容及其对于临终病人的益处——这样的临终、死亡方式值得期待。


    作者对医患沟通方式的臧否对于时下中国紧张的医患关系应该有所启迪。他批评传统的“家长型”模式——医生拥有全部的权威,做治疗决定,病人是医生决定的被动接受者;他也反对“资讯型”模式——这是一种零售式的关系,医生负责提供信息,病人负责做决定,但病人常常很茫然,很难作出正确的决定;他推崇“解释型”医患关系——医生和病人共同做治疗决定,为此,医生要充分了解病人的治疗目标、生命愿望,然后努力帮助病人实现。


    “解释型”医患关系要求以病人为中心、以病人的目标和愿望为中心,因此,需要医生充分了解病人,同病人进行“艰难的谈话”。作者通过包括他父亲在内的几个具体案例,对“艰难的谈话”的意义以及具体操作,给予了详细的介绍。


    美国老年人从以居家养老、子女照顾为主到以社会化养老为主,与工业化、少子化、经济发展程度、现代化水平息息相关。正在进入相似状态的中国,传统养老方式越来越难以为继,而社会的准备、政策的配套、人们的心理都还处于社会化养老的准备阶段。美国老人的社会化养老已经相当成熟、成体系了,可以为起步阶段的中国养老事业提供极有价值的借鉴。


    作者是一位优秀的医生,也是一位深具慈悲心肠、富有人道精神和人文情怀的作家。他通过一个个具体的案例,从他作为医生、朋友、亲人、儿子的不同角度,思考医学、疾病与老年。他的观察和思考有助于者更好地思考这些切身的问题,帮助者做好应对的准备,使者可能成为更明智的病人或病人家属,有可能老得更舒服,死得更安详。对在医疗、养老领域工作的者来说,作者的观察和思考尤其有价值。如果我们的医护人员、老年护理者能够阅、思考和借鉴美国同行的研究、实践成果,我们的医疗、临终和老年生活的品质及生命的长度可望提高——而且,根据美国学者的研究,很可能伴随治疗费用降低、住院及用药减少。


    对于中国者来说,除了可以了解到美国人的临终医疗、护理和养老情况,也可以通过那些真实的故事,了解到美国人的亲情——他们的儿女如何陪伴、支持和照顾生病年老的父母;他们夫妻互相之间的那种相濡以沫、体贴入微,感人至深;中写到成年儿女弭患重病的时候,父母提供了深切的关心和陪伴;朋友之间的牵挂和关爱也令人动容。就人与人之间的情谊而言,美国人跟中国人那么相似,并不是传说中的人情冷漠。


    特别值得一提的是,作者的父亲是从印度移民到美国的医生,与印度的亲人还保持着密切的联系,在美国发达以后不仅寄钱给父亲及兄弟,也为乡里修桥铺路,甚至在家乡建了一所以母亲的名字命名的大学,并且一直是虔诚的印度教徒。特殊的家庭背景使作者在观察和写作的时候,自然地带上了跨文化比较的视野——他比较了印度养老方式(传统)与美国养老方式(现代)的区别。不过,完本以后,也许会觉得,这些文化差异其实更多地根源于社会、经济发展水平以及现代化进程的差异,全世界的养老方式,同医疗方式一样,越来越趋同。


    本的英文名Being Mortal,是把mortal being换了顺序。mortal being的意思是“凡人”——相对于神的存在。信徒认为,神在生命的意义上是永生不死的,在智慧、能力的意义上是全知全能、无限性的存在,而凡人则在生理意义上有生老病死,在认识、理解和能力上,是有限性的存在。being mortal直译就是“凡人有死”,我曾经想过翻译成“身为凡人”,但是考虑到“身为凡人”不容易揭示本的内容,而中文者对“死”字比较忌讳,所以,我想不妨理解为“残阳依旧好”,给人一些遐想和指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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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的翻译得到了我的夫君、汉学家、翻译家白亚仁(An H. Barr)先生最大的支持和帮助。在翻译过程中,他充当我的顾问,随时回答我的问题,同我讨论一些文词语句的理解和翻译。我和亚仁共同的朋友、作家、翻译家孔亚雷先生促成了我同出版机构的合作,他也阅了我的部分译稿,并提供了中肯的建议。策划编辑季阳女士为本的出版付出了巨大的心血。在此,谨对他们表示衷心的感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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