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4.又一夜
3个月前 作者: 西子绪
林秋石在程千里家里坐了一会儿后, 便起身告辞。
+ ??-lu o xi a d u sh u .-·
程千里眼巴巴的看着他, 居然有点舍不得:他说:“你这就走啦?不在我家留下来吃个晚饭吗?我妈马上就回来了……”
林秋石看着他的表情有些无奈:“要是你妈回来看见了我,岂不是会把我直接赶出去?”家里突然多了这么个奇怪的人,哪个家长恐怕都不会高兴的吧,也就是程千里这个脑子里空荡荡的小傻蛋会如此轻易的将陌生人迎进家里,还让人留下来吃饭。
“可我觉得你不是坏人。”程千里的表情很真诚,“你没偷东西什么的……”
林秋石看着他的模样,伸手就在他脸上掐了一下, 在程千里的皮肤上留下了一个鲜红的印子。
程千里被掐的莫名其妙,面露委屈:“你掐我做什么?”
林秋石说:“让你清醒一点,别随便把人带回家。”他抬手看了眼表,走到门边, “我走了。”
程千里觉得他和眼前的人简直是一见如故,见到他要走, 心里还挺难过的:“你住哪里啊?以后我没事找你去玩?”
林秋石笑道:“不了,如果有机会,我再来找你……”如果没机会,或许他就把程千里给忘了。
程千里还想说什么, 却见林秋石已经推门而出,他看起来在赶时间,虽然神情是留恋的,但脚步却并未因此停留片刻。
林秋石也想和程千里多聊聊, 可奈何上飞机的时间马上就要到了。他并不想尝试在陌生的城市渡过夜晚是何种场景。
他已经在程千里这里耽搁了一会儿,如果继续待下去, 飞机肯定坐不上。
匆匆的出门打车,林秋石一路往机场赶。
但当他到了机场,却收到了一条无比糟糕的消息——因为天气原因,飞机晚点了。
飞机晚点这种事情,本来是常态,然而奈何此刻的林秋石却没办法承受晚点带来的代价。
他定的航班是晚上七点左右,按照计划到达他原本的城市应该是在十点的样子,回去花一个小时,到家之后刚好十二点,时间本就非常紧迫。
但是此时机场方面却告之飞机晚点,而且看来一时半会儿根本没办法起飞。
林秋石坐在航站楼里,焦虑的看着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
在确定自己没办法准备回去后,林秋石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此时已经八点过五分,飞机还是没有消息,看来注定他是要在这座城市里过夜了。
林秋石叹气,拖着行李离开了机场回到市区,想要找一间合适的酒店。
酒店楼层不能太高,这样不用坐电梯也能下来,住的那层最好有很多个通道可以通往楼下,房间结构也越简单越好。
找了一个多小时,林秋石在十点左右入住了一家机场附近的快捷酒店,那酒店的环境不太好,但胜在楼层够低,只有三层,想要从上面下来,可以直接走消防通道。林秋石拿了房卡,把行李寄存在了屋子里,然后简单的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背包。
在接下来的时间里,林秋石编辑了几条想要发给阮南烛的短信,短信内容大致就是告诉阮南烛自己很好,询问他目前的情况,还顺便提了关于程千里和谭枣枣他们的事,当然也没有忘记黎东源——虽然黎东源活着的时候和阮南烛不太对盘就是了。
编辑好短信后,林秋石静静的等待着入夜。
他坐在陌生的城市,看着天色渐渐黑了下去,明亮的太阳入地平线,只留下灿烂的晚,星辰和月亮在暗色的天空中出现,空气中依然弥漫着属于夏天的炎热气息。
林秋石去楼下买了根冰棍,坐在窗口的位置一边吃一边看着窗外人流人来人往。他知道随着十二点的到来,外面的人会全部消失,他会进入另外一个世界。此时眼前嘈杂的景色,反而让人格外留恋。
甜美的滋味在舌尖蔓延,让林秋石想起了阮南烛曾经塞进他嘴里的糖,他低下头,翻开了昨天阮南烛发给他的短信,嘴角扬起一抹笑容。
滴答滴答,时针和分针重合在一起,十二点到了。
世界仿佛在一瞬间安静了下来,进入另一个次元。
十二点一到,林秋石便给阮南烛发了信息,与此同时,他也收到了来自阮南烛的短信。这让林秋石心中悬着的巨石了地,他飞速的翻看了阮南烛给他发的信息,看见阮南烛在短信里报了平安。
就在林秋石低着头看手机短信的时候,敲门声如同比赛开始的信号枪一般,发出了刺耳的响声。
咚咚咚,咚咚咚,敲门的人像是要将门砸烂,将整个门敲的砰砰作响。
林秋石从猫眼里,看到了门外站着的人。透过变了形的玻璃,他看到了门外站着的男人。男人看起来很普通,是人类的模样,他抬头看着林秋石,眼神里含着浓郁的恶意。虽然乍看上去男人的面容很陌生,但林秋石还是认出了他,这人正是他们在威福利山疗养院里面,阮南烛杀掉的一个人——江英睿。
当时林秋石还帮阮南烛隐藏了杀人的手段,让江英睿没能搞明白自己到底是怎么出事的,因此江英睿在门里甚至都没能为他自己复仇。
“开门,开门!”江英睿恶狠狠道,“快开门!”
林秋石自然不可能给他开门,他转过身,将目光到了身后的窗户上。
窗户打开后,下面还有一个雨棚,他想要离开这里,只需要从窗户爬到雨棚上,再从雨棚上跳下去就是一楼了。
江英睿见林秋石不肯开门,嘴里发出怪异的笑声,他转过身,离开了片刻,等到他再次回来的时候,手里却是多了一张门牌号。那门牌号上的数字,林秋石再熟悉不过了——502,那间被诅咒的门牌号,住在这扇门里面的人都得死。
林秋石见到此景不在犹豫,直接翻窗而出。
与此同时江英睿似乎将门牌号挂在了林秋石住的屋子里,屋子开始出现了怪异的变化,墙壁上开始渗出鲜红的血渍……
林秋石从窗户跳上了雨棚,正欲继续往下跳,却感觉自己的衣服被什么东西拉了一下。这一拉让他动作停顿了一下,但就是这么一个小小的停顿,却是救了他的命,因为一具破败的尸体直接砸到了他本该跳的位置上,那尸体穿着护士服,虽然被摔的稀巴烂,但还是抽搐着站起来。林秋,倒吸一口凉气,他扭头看向自己的身后,竟是看到一个脸色惨白的小姑娘坐在窗户上,对着他露出笑容。
林秋石瞬间认出了小姑娘的身份……正是他曾经帮助过的鬼怪之一,佐子小姐。
“谢谢。”林秋石对着她道了谢。
佐子没有说话,却是伸出手指了指墙壁,墙壁上浮现出了一排血字,分明就是那要人性命的歌谣,林秋石看了一眼歌谣,非常镇定的说:“抱歉,我真的不识字。”
佐子:“……”
林秋石说:“不然你去找里面那个吧?他是高材生呢。”他指了指似乎还在门口等着他出事儿的江英睿。
佐子听到这话,居然真的回了头,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
林秋石看着她,心想这里面某些鬼怪果然是有神志的,甚至还可以进行思考。
他趁着护士还在挣扎着想要站起来的时间,从雨棚另一个方向跳下,离开了酒店。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经过两晚上的经验,林秋石感觉鬼怪的袭击也是有间隔时间的,不会不挺的出现,比如他躲过了第一波袭击,那他则会有一个短暂的喘息时间。只是却不知道阮南烛那边是不是这是如此。
阮南烛虽然经历的鬼怪很多,但身边可以帮他的伙伴同样不少,林秋石坚信他一定能够撑过来。
林秋石顺着马路往前走,感到周围腾起了一层雾气,这层雾气起初很薄,但却渐渐开始变浓,周围的景物也因为雾气变得模糊不堪。
而在雾气的中央,则开始出现一个高大的身影,手脚修长如同长蛇,头顶上戴着那顶标志性的礼帽让林秋石一下子认出了他的身份——正是他曾经见过的瘦长鬼影。
它站在浓雾里,不远不近的跟着林秋石,如同在暗处诡探的野兽,随时随地可能对林秋石发起攻击。而林秋石能做的也只是狼狈逃窜而已。
雾气如同迷宫一般,将林秋石笼罩其中,最糟糕的是林秋石本来就对周围的环境不熟悉,在雾气的干扰下,他不出意外的迷路了。脚下本该继续往前的道路居然出现了障碍,一排排低矮的建筑,阻挡住了林秋石的去路。
这些建筑将道路切割开来,形成一条条狭窄的小巷,林秋石看着自己身后依旧跟随着的黑色瘦长身影,竟是有种自己是被狼群驱赶的羊的错觉。
也没有其他道路可以走,林秋石看着面前的小巷,咬咬牙闪身走了进去。
小巷很窄,仅仅够一人同行,脚下的道路也是残破的,墙根还有堆集的水渍。林秋石不想在这里多待,加快了自己的脚步,他朝着自己身后看了眼,发现原本跟着他的黑影在他进入小巷之后居然消失了。
他为什么不继续跟着自己?林秋石正在疑惑,便感到一股阴冷的气息,他急行的脚步瞬间顿住,表情僵硬的缓缓的抬头,看见自己的头顶上,不再是暗色的星空,而是一张空白的脸。
那长脸没有眼睛,只有张着的大嘴和从一排附着在大嘴上面,细细密密的白色牙齿,这正是瘦长鬼影的脸,它如同蛇一般的长腿一左一右的站在小巷两旁的房子上,居高临下的看着站在小巷中脸色苍白的林秋石,对着林秋石伸出了手……
林秋石的呼吸顿住片刻,转身欲逃,只是那鬼影的动作极快,下一刻林秋石就被那双干枯的如同树干般的手臂抓住了,他整个人都被掐住脖子直接给拎了起来,像被抓住的洋娃娃似得,无力的在鬼影手中挣扎。
鬼影咧开了嘴,露出满意的笑容,他一只手掐着林秋石的颈项,一只手却缓缓的伸向自己的脑袋,然后将那顶黑色的礼帽摘下,将礼帽对着林秋石的脑袋盖了过去。
林秋石完全动不了,人类的力量在鬼怪面前简直如同蚍蜉撼树,即便他清楚的知道当黑色礼帽盖在他的头顶时会发生什么——他会变成瘦长鬼影的下一任继承者,可却一点办法都没有。
眼睁睁的看着礼帽就要盖上自己的脑袋,林秋石却感到自己的背包散发出了一刺骨的凉意,他甚至都要以为这是他死亡之前的错觉了。然而下一刻,眼前的鬼影却发出了一声凄厉的惨叫,林秋石的颈项被松开,跌在地上,他捂住脖子重重的咳嗽着,而他的身旁却是腾起了两团小孩形状的黑色烟雾,烟雾将鬼影完全笼罩,他听到了鬼影的嘶吼,还有属于女孩银铃般的笑声。
林秋石根本来不及思考,迅速的跳到小巷里面,转身慌乱的逃开了,待逃到了一个稍微安全的地方,他才缓过神来觉得眼前的画面着实有些熟悉。仔细一想……这不是曾经在黑色鬼影的世界里,发生过的事么?
林秋石翻开背包,果然在笔记本的第二页上面,看到了又一个鲜红的死字,而这个死字上面同样被打上了一个打叉。他又被笔记本救了一命,林秋石有些脱力,却还是不敢在原地多做停留,扶着墙壁艰难的继续前行。
“咳咳咳,咳咳咳。”因为颈项被用力掐住,林秋石不住的咳嗽,他的手机发出震动的声音,林秋石心中一喜,掏出来看到了阮南烛发给他的短信。
在短信里里面,阮南烛还放一张照片,回答了林秋石的问题——林秋石问他白天的时候情况如何。
照片上,竟是一个模样雌雄莫辩的美丽少年,那双眸子还不见成年后的冷漠,带着些许笑意看向镜头,这居然是年少的阮南烛,捏着手机的林秋石忍不住露出笑容,手指摩挲过手机屏幕,甚至忍不住在上面下一个轻柔的吻。
白天的阮南烛似乎回到了他刚进入门的时间,还是孩子般的青葱岁月,如此一来,他进门的地点是在学校也就能说得通了。
林秋石看着照片后面附带的文字,阮南烛问他,喜不喜欢?
林秋石飞快的回了短信:喜欢死了,你那边现在忙吗?
今晚好了一点,阮南烛回答,我看到接我进黑曜石的前辈了,你呢?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林秋石回答:既然能抽出时间给你发短信,我自然不是特别忙。他回完了这一条,便收起了手机,虽然和阮南烛说话很愉快,但总不能因此丢了性命——他又听到了一些糟糕的声音。
那是重物不断下的声音,林秋石站在雾中,看到不远处的高楼上,护士在不停的跳下。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她的身体砸在地面上碎的七零八,然后又慢慢恢复,接着又出现在下一栋楼顶。按理说这应该和林秋石没什么关系,但奈何她跳楼的位置离林秋石越来越近。
林秋石一点也不怀疑,如果有机会,她会直接砸到自己的身上,把自己像个西瓜一样砸开。
鬼影也再次出现在了林秋石的身后,只是这次林秋石学乖了,没有再往小巷里面走。他走在马路上面,感觉自己像是个在沙漠中寻找绿洲的旅人,一眼望去只见漫漫黄沙和无尽的绝望,看不到一点水源的影子。
属于佐子的歌谣忽远忽近,为原本就黑暗的夜,再多舔了几分鬼魅。
但林秋石并不想放弃,他还有很多事情想要做,还有阮南烛在等着他,看着不断从楼上跳下的护士,他心中生出了一个念头。
林秋石改变了方向,朝着护士跳楼的地方走去。
“砰,砰,砰。”护士还在不断的下坠。隔着夜色,林秋石看到了她破碎的身体,都说跳楼是死状最惨的死法,林秋石此时深有所感。
护士的脑袋四分五裂,身体像是变了形的橡皮泥,白色的红色的混作一团,甚至能看到从肉体里支出来的白森森的骨头。但林秋石低对此却已经完全麻木,这种恐怖的场景他实在是见得太多,以至于此时看到护士的尸体,连眼神都没有变一下。
林秋石的脚步停在了某栋高楼下面,他回头看了眼还继续跟着自己的鬼影,粗略的计算了一下距离。
他也不知道自己的计划能不能成功,但此时离天亮还有很久,他不可能继续和鬼影纠缠下去。况且林秋石也隐约感觉到,虽然次次看似都是死局,却还是有生机隐藏其中。
林秋石继续往前走,护士还在跳楼,只是这一次,她也开始朝着林秋石的位置靠近。
黑影离林秋石越来越近了,林秋石停下了脚步,看向了鬼影所在的位置。他的脑海里已经开始计算一道有趣的数学题。
他们之间的距离目前在以固定的距离缩进,护士跳楼的顺序也是固定的,林秋石心中的问题有了答案,往前行走的脚步突然停住。
黑影并不知道林秋石的停留意味着什么,他还在朝着林秋石靠近,摔得稀巴烂的护士则再次转身上了楼顶,朝着下面一跃而下——
林秋石抱着怀里的包,等待着最后的结果。
鬼影的头顶上下了一片阴影,他似乎还没有反应过来这片阴影意味着什么,便被砸了个正着。
两个鬼怪正面碰撞,林秋石最期待的画面出现了。鬼影直接被砸穿,整个身体都萎顿在了地面上。护士的血肉和他的身体混合在了一起,还有那森森白骨。
林秋石听到鬼影发出了一声愤怒的咆哮,它并没有这样简单的死去,身体也开始缓慢复原,只是复原的速度比护士慢了许多,它的一只手则是死死的抓住了护士的脑袋,阻止护士的脑袋回到她的身体上。
护士似乎也生气了,她开始发出尖叫和哭泣,身体和鬼影挤成一团。
这画面怪诞且荒谬,林秋石觉得自己应该露出笑容,但扯了扯嘴角,他却发现自己根本就笑不出来。
鬼影抓着护士的头不放,护士却好像也放弃,她再次转身,回到了楼梯,一跃而下——就这样第二次砸在了鬼影的身上。
两个鬼怪凶残的掐了起来,林秋石拍拍屁股,转身离开。
他随便寻了个安静的角,在佐子的歌声中,打开了手机,没有看到阮南烛新回的消息。
林秋石有些累,他的肩膀还在隐隐作痛,几天没有睡好。此时坐在路边,他看着手机屏幕,想给阮南烛打个电话,听听他的声音,却又不敢,他害怕自己这一个电话就要了阮南烛的命。
这样的夜晚什么时候才是尽头呢?这里真的有门么?他真的能出去么?无数的念头涌入了林秋石的脑海,一时间他思绪万分。
离天亮还有一个多小时,天边的雾气倒是先淡了,护士跳楼的声音也停了下来,林秋石抬起头,看见佐子站在他的面前,对着他露出笑容。
林秋石看着佐子,用眼神询问着情况。
佐子甜美的笑着 ,原本可怖的面容,竟是因为她的笑变得可爱了起来,她走到了林秋石的面前,递给了林秋石一样东西。
林秋石接了过来,那是一张照片,照片上是笑容灿烂的佐子和她班上的同学,只是佐子最珍惜的合照,林秋石记得很清楚。
林秋石隐约明白了佐子的意思,他苦笑,他没想到自己居然有被鬼怪安慰的一天。
佐子又笑了笑,身形渐渐淡去。
林秋石却是捂住了脸,他现在只想和阮南烛见上一面,两人相拥而眠,好好的睡上一觉。他却是没能想到,曾经普普通通的事,在这扇门里却变得那么的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