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 2

3个月前 作者: [英]玛丽·雪莱
    我回家后的第一件事就是找到那位作家的全部作品,随后又找到了帕拉塞尔瑟斯和阿尔伯图斯?·?马格努斯的作品。我兴致勃勃地阅和研究着这些作者纵肆的想象。在我看来他们都是瑰宝,除我之外很少有人知道的瑰宝。我已描述过我自己,说我怀有揭开宇宙奥秘的渴望。尽管现代哲学家已付出艰辛的劳动,做出了惊人的发现,可我对自己的研究仍然感到歉然,并不愉快。据说艾萨克?·?牛顿爵士早就坦言说他只像个孩子,在没有人探索过的辽阔的真理海岸上拾到了几枚贝壳。对我这孩子的理解力来说,我所知道的牛顿自然哲学每个分支里的继承人都像是些初出茅庐的新手。


    没有受过教育的农民看见身边的自然现象,懂得它们的实际运用,而最渊博的哲学家却未必能比他们高明。哲学家部分地揭示了大自然的面貌,但大自然那永恒的轮廓仍然是神秘莫测的奇迹。哲学家可以解剖、分类、命名,但是,不用说终极原因了,就连次终极原因,更次终极原因,他们也未必知道。我曾凝视过那似乎阻碍了人类进入大自然城堡的种种壁垒和障碍,却总是感到苦恼,抱怨自己无知。


    但是我现在有了,有了这些知道得更深更多的人。我相信了他们的论断,成了他们的信徒——这种事竟然发生在十八世纪,看来有些奇怪,可在日内瓦的学校接受教育时,对自己喜欢的学科,我绝大部分都靠的是自学。我父亲不搞科学,我只好以少年的盲目加上学生对知识的渴望,摸索着前行。在我的新导师的指引下,我以最大的勤奋进入了对点金石和长生不老药的探索。长生不老药很快就获得了我的全部注意。财富是低级的目标,如果我的发现能消除一切病害,除了暴力,使人免于任何痛苦,我所获得的荣耀将有多么巨大呀!


    我的幻想还不止于此。我喜欢的作家对呼神唤鬼的事说得有鼻子有眼,我非常迫切地希望能呼唤鬼神。尽管我的这类尝试总是失败,我却总把那归结为是由于自己经验不足、措施不当,或对导师的信仰不够坚定。有段时间我满脑子都是一个个支离破碎的体系。我像个蹩脚的魔法师,按照一种狂热的想象和幼稚的推理,把千百个互相矛盾的理论杂糅到一起,在五花八门的知识里探索,直到一个意外事件改变了我的思路。


    在我大约十五岁时,我们回到了卑尔丽伏附近的房子里居住。那时我们遇到了一场非常恐怖的雷雨。那雷雨来自朱拉山脉背面。炸雷立即劈下,轰隆隆的声音从天上四面打来,异常恐怖。雷阵雨进行时,我一直怀着好奇和快活张望着。我站在门口,突然见到一串烈火从一棵美丽的老橡树里蹿了出来——那树离我们的房屋只有二十码左右。耀眼的光芒刚消失,老橡树就不见了,剩下的只有一个树桩。第二天一早我们出去看时,老橡树已被雷打成了怪模样:不是被打成了碎片,而是被撕成了细木条。被毁灭得这么彻底的东西,我还从来没有见过。


    在那以前,我对电学的一般规律并非完全无知,可这回却有一个精通自然哲学的了不起的学者和我们在一起。这场灾难让他激动不已。他为我们解释了一个他通过研究电学和流电学得来的理论。我感到他那理论又新奇又惊人。他的话使主宰我思想的科尼利乌斯?·?阿格里帕、帕拉塞尔瑟斯和阿尔伯图斯?·?马格努斯等大师黯然失色。命运弄人,大师们被推翻让我对自己以往的研究失去了兴趣。那感觉好像是:世间万物都是不可认知的。一直吸引我注意的东西突然变得可憎了。我们在少年时代很容易任性,一时冲动之下,我立即放弃了以前的研究,把自然史和从它所派生的一切学问都看作被歪曲了的发育不全的东西。我对那种不可能踏进真正知识门槛的所谓知识产生了深深的厌恶。就是怀着这样的心情,我开始研究数学及其相关学科,认为它们具有坚实的基础,因而值得我去认真研究。


    我们的灵魂构造就是这样离奇。这种轻率的纽带就像这样把我们与成功或毁灭捆绑到了一起。现在回忆起来,我觉得这种兴趣和意志的几乎神奇的变化,似乎就是我生命的守护女神直接为我安排的——那是她为回避那已经悬在星星之间、即将降临到我头上的风暴所作的最后努力。我的灵魂异常安静和欢欣,这宣布了我的守护女神的胜利——究其原因,却正是由于我放弃了让我倍感痛苦的学问的研究。在这之后我才懂得:坚持那些研究,我必将遭遇不幸,而摒弃它,我就会得到快乐。


    善良天使作出了巨大的努力,但是毫无效果。命运太强大,它那永恒的法则已最终判定了我要遭到恐怖的彻底毁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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