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〇一二年~二〇一五年 · 5

3个月前 作者: [韩]赵南柱
    金智英的母亲因为家里做生意,没办法照顾女儿坐月子。他们店面的周围开始有其他餐厅进驻,粥品店的生意大不如前,父亲为了节省人力成本,减少了店里的服务员,改由母亲上阵。不过幸好维持了一定的收入,供得起延期毕业的儿子。母亲一有空就会打包店里的粥品送去给金智英吃。


    “都瘦到皮包骨了,还生了个孩子,又要喂母乳,一个人把孩子照顾得这么好,妈觉得你实在太了不起,原来母爱就是这么伟大啊。”


    “妈养我们的时候是不是也这么辛苦?都没有后悔过吗?那时候的妈妈也很伟大吗?”


    “哎哟,可不是嘛,那时候你姐也很爱哭,每天从早哭到晚,你都不知道我带她去了多少趟医院。孩子都生了三个,你爸从没换过一片尿布,你奶奶那时候还要求一定要准时做三餐给她吃,要做的事情真够多,永远睡不饱,全身酸痛,日子过得跟在地狱里没两样。”


    但为什么母亲从没喊过一声累呢?不只是金智英的母亲,就连周围已经生过孩子的亲戚、前辈、朋友,也没有一个人告诉她最真实的育儿生活。电视和电影里只会出现可爱的宝宝,母亲也只说生孩子是一件伟大又美好的事情。当然,金智英一定会负责任地尽可能把孩子养好,但她实在不喜欢听到有人说她伟大或了不起,因为一旦挂上那样的头衔,似乎就会变得连叫苦都不应该。


    金智英结婚那年,电视上播出了以自然方式生产的纪录片,也就是尽可能减少医疗团队的介入,让孩子和母亲成为主体,以最自然的方式产下婴儿。后来也出版了许多相关书籍,蔚为风潮。但这是攸关两条人命的事情,金智英认为还是有专业医生的协助最为安全,所以选择常规去医院生产。她认为任何一种方式皆无好坏之分,主要看夫妻双方的价值观以及经济能力是否允许。然而,当时不少舆论纷纷倾向于认为医院的处理方式与注射药物会对婴儿造成影响,这些影响虽然和前者没有绝对的因果关系,却让选择在医院生产的妈妈感到自责、不安。那些有轻微头痛就马上找止痛药来吃、光是点颗痣也要涂麻醉药膏的人,却要求母亲应该以最自然的生产方式,忍受身体和精神上的双重痛苦,以及一不小心就会丧命的恐惧,只因为这样看似比较有“母爱”,世界上会不会有名为“母爱”的宗教呢?信母爱,得永生!


    “妈,谢谢你每次都送食物来,要不是有妈在,我早就饿死了。”


    现在的金智英,能够对母亲说的话也只剩下感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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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和她同期进公司的姜惠秀请了一天假,买了一些孩子的卫生衣、尿布,还有女人的唇蜜,亲自送到金智英家中。


    “什么是唇蜜?”


    “就是我嘴巴上涂的这个,颜色不错吧?我和你肤色差不多,适合的唇蜜颜色应该也差不多。”


    金智英很开心,至少姜惠秀没有说一些“妈妈也是女人”“别整天像个黄脸婆一样,多打扮自己”这种话,“这颜色感觉会适合你”这样就够了,非常好。金智英马上拆开唇蜜,试涂了一下,果然很适合,她顿时心情也开朗许多。


    两人一起打电话叫了炸酱面和糖醋肉外卖,并把过去累积的话一口气统统讲完。金智英在聊天过程中也不忘喂女儿喝母乳、吃辅食,给女儿换尿布,并不时抱起哭个不停的女儿在家中来回走动,轻拍安抚。姜惠秀虽然说自己很怕弄伤小孩,连碰都不敢碰,但也帮忙将辅食放进微波炉里加热,拿尿布,收拾碗盘。姜惠秀一脸好奇地注视着沉睡的郑芝媛的脸庞,说道:


    “真的好可爱!但不表示我想要生孩子、养孩子。”


    “嗯,的确很可爱,但也不表示要叫姐生一个来玩,真的真的,没这个意思。但要是真有了,我会把芝媛的衣服洗干净留给你的孩子穿。”


    “那要是我生的是儿子呢?”


    “姐,你知道孩子的衣服有多贵吗?只要有人愿意拿恩典牌 (8) 给你,管它是粉红色还是大便色,都来者不拒!”


    <em>(8)  指亲朋好友赠送的自家孩子的二手衣物。——编者注</em>


    姜惠秀呵呵笑着。金智英这才想到要问她:“今天怎么会请假?难道最近不忙吗?”姜惠秀说最近整个公司人心惶惶,因为办公室对面的女厕里发现了偷拍针孔,最后证实是二十多岁的保安干的“好事”。大概在前年,管委会和新保安公司签约,把现有的警卫伯伯统统换成了年轻保安,有些人认为年轻人比较令人放心,有些人则认为保安比小偷还要可怕。金智英心想,那原来的警卫伯伯都去了哪里?


    更令人诟病的是揭发偷拍针孔的一连串过程。保安定期将那些偷拍的画面上传到成人网站,而公司的一名男课长正好是该网站的会员,某天在网站上看见了那些女子如厕被偷拍的画面。课长当时感觉照片中的厕所、摆设、用品,以及那些被偷拍的女性穿着很眼熟,最后发现竟然是自己的同事。但没想到他居然没有报警或告知那些被害者,还将那些照片散播给其他男同事看。至今,大家都不知道究竟有多少男同事看过那些照片,也不知道他们传了多久,过程中都聊了些什么。总之,当其中一名男同事告诫自己同为公司职员的女朋友,叫她使用其他楼层的厕所时,感觉有异的女友不断地逼问他,最终才得知真相。但这名女职员还是没将这件事公之于世,因为她和男友的恋情还没有公开。她思考了许久,最终忍不住对一名非常要好的女同事说了这件事,而那名女同事正是姜惠秀。


    “后来,我把事情告诉了所有女同事,也一起去把偷拍针孔找了出来,还报了警。现在那名变态保安和我们公司的变态男同事也都在接受警方调查。”


    “天啊,好恶心,实在太恶心了!”


    一时之间,金智英想不到可以用什么词形容,只想到恶心这个词,接着又不禁回想:那我该不会也被偷拍到了?公司男同事也看到了吗?现在正在网络上流传吗?姜惠秀似乎察觉到金智英在想什么,补充说道:“装设偷拍针孔是在今年夏天。”也就是金智英离职后才有的事。


    “我其实在接受精神科医生的治疗,虽然外表看似正常,还故意笑得很大声,一副开朗的样子,但其实我真的快疯了。现在只要和陌生人眼神交会,就会一直想着那个人是不是也看了我上厕所的照片;听到有人在笑也会觉得一定是在嘲笑我。公司里大部分女同事都在吃药,接受心理咨询。静恩甚至因为吃太多安眠药而被送去急诊室,总务部门的两名女职员和崔慧池代理、朴善英代理则干脆选择了离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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