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 1
3个月前 作者: [美]弗兰克·赫伯特
<em>答案是对宇宙的一种危险控制。它们可以看起来很明智,却什么都没解释。</em>
<em>——禅逊尼警语</em>
承诺的护送变成了漫长的等待,欧德雷翟先是很生气,接着又被逗乐了。最后,她开始跟着大厅里的机器踱步,干扰它们的行动。多数机器都很小,也没有一个是类人机器。
功能性机器。伊克斯伺服系统的典型印记。忙忙碌碌,它们是对交叉点或任何类似地点短暂停留之人的一种小小的陪伴。
它们是如此普通,以至于很少有人会注意。因为它们不具备处理故意干扰的能力,因此陷入了一种一动不动,不停发出嗡嗡声的状态。
“尊母没什么幽默感。”我知道,默贝拉。我知道。但是她们能收到我的信息吗?
多吉拉显然收到了。她放下忧虑,看着这些滑稽的动作,露出了大大的微笑。塔玛看起来不太赞成欧德雷翟的做法,但她忍耐着,什么都没说。苏伊波不仅很高兴,而且跃跃欲试地要帮忙,欧德雷翟不得不出声阻止了她。
让我来做这些烦人的事,孩子。我知道前面有什么等着我。
确认她已经很清楚地表明了自己的观点后,欧德雷翟在其中一盏枝形吊灯下站定。
“到我这边来,塔玛。”她说。
塔玛拉尼顺从地将自己置于欧德雷翟身前,脸上是一副乐于从命的表情。
“你注意到没有?塔玛,现代的大堂通常都很小。”
塔玛拉尼扫视了一眼周围环境。
“过去大堂都很大,”欧德雷翟说,“会营造出一种空旷的尊贵感,显得很有气势,当然还能给别人留下你十分重要的印象。”
塔玛拉尼明白欧德雷翟这么表现想要表达的意思,跟着说道:“现在这时候,如果你旅行的话,你就很重要。”
欧德雷翟看着大堂地板上散在各处一动不动的机器。有的断断续续地嗡嗡着,其他的则静静地等着有人或者有什么东西过来把它们恢复正常。
自动接待员是一个长得像阴茎一样的黑色合成玻璃管,它带着一只闪闪的摄像眼,从笼子后转了出来,在那些已经停滞的机器中间穿行而过,来到欧德雷翟面前。
“今天太潮湿了。”它用一种多愁善感的女性声音说道,“真不知道气象部在想什么。”
欧德雷翟把话转给塔玛拉尼说:“为什么她们非要让这些机器模仿友好的人类?”
“很粗俗。”塔玛拉尼表示同意。她强行把自动接待员挤到了一边,机器来回转动着想要弄明白这种入侵的根源,但是没再做其他动作。
欧德雷翟突然意识到,她触碰到了为芭特勒圣战提供动力的力量——暴民动机。
我的个人偏见!
她研究着面前的机器。它是在等待指令吗,还是她必须直接与这个东西对话才行?
又有四台机械装置进入大厅,欧德雷翟看到她们一行人的行李就摞在上面。
相信我们的所有物品都被仔细检查过了。随便搜吧。这上面找不到我们的任何信息。
四台自动运送行李的机器沿着房间边缘快速行进,发现它们的路线被那几个无法行动的机器阻挡住后停下了,等着有人来排除这种突发状况。欧德雷翟看着它们笑了。“匆匆过客的样子,掩盖了我们的秘密自我。”
掩盖和秘密。
用这些语言惹恼那些观察者。
来吧,塔玛!你知道这个策略。用大量的无意识内容让她们困惑,激起她们无法识别的罪恶感。就像我刚才处理那些机器一样让她们不得安宁。让她们小心翼翼。让她们去想这些贝尼·杰瑟里特女巫的真正力量是什么。
塔玛拉尼接到她的暗示。匆匆过客,还有秘密自我。她用和孩子说话的语气向摄像眼解释着:“离开你的小巢时,你会带着什么?你是打包全部带走吗?还是只精简到必需品?”
这些暗中观察的人会把什么列为必需品?卫生洗漱用品还是换洗衣物?武器?她们在我们的行李中搜索过这类物品。但是圣母通常携带的不是可见的武器。
“这个地方也太难看了。”多吉拉站在欧德雷翟身前,加入了塔玛的行列,接着演了起来,“有时候你甚至会觉得可能是故意弄得这么难看。”
哈,你们这些暗中观察的卑鄙小人。观察多吉拉吧。还记得她吗?既然她知道你们可能会怎样对她,为什么她还要回来?回来把自己喂给混合人?看看她在乎了吗?
“这是临时歇脚点,多吉拉,”欧德雷翟说,“多数人绝不会把这里当作最终目的地。是有一点不便,小小的不舒服,不过也可以提醒你这只是个临时住所。”
“路边的小站点,而且除非她们彻底重建,否则顶多也就当成这种小站了。”多吉拉说。
她们会听到吗?欧德雷翟沉着地向她选定的摄像眼看了过去。
这种行径不仅丑陋而且意图明显。它是在告诉我们:“我们会为你们的胃提供点东西,加上一张床,一个倾空膀胱和肠子的地方,一个供维护肉体所需的那些仪式性的地方,但是你们很快就将消失,因为我们真正想要的是你们留下的能量。”
自动接待器绕着塔玛拉尼和多吉拉退后了一些,又一次试图与欧德雷翟接触。
“你会立刻送我们去我们的住处!”欧德雷翟说着,紧紧盯着那只巨大的眼睛。
“天哪!我们招待不周啊。”
她们是在哪儿找到这么腻人的声音的?恶心。但还不到一分钟,欧德雷翟就已经往大堂外走了,她的行李在前面的运送机上,身后紧跟着苏伊波,塔玛拉尼和多吉拉稍后些。
她们所经之处的一侧,可以明显看出故意的遮掩。这是不是意味着交叉点的交通量下降了?有趣。整条走廊上的百叶窗都被封上了。是有意隐藏着什么吗?在这种略显阴暗的氛围中,她发现地板以及窗台上都有灰尘,只有很少的维护机械的痕迹。是要隐藏位于窗外的东西吗?不太可能。这里被关闭应该已经有些日子了。
根据正在维护的内容,她发现了一个模式。走动的人很少。这是尊母的影响。在一个地方老老实实待着,还要祈祷不会被潜伏在什么地方的危险发现,只有这样才会感觉更安全些,这种情况下还有谁敢四处走动?通往上层阶级私人住处的道路畅通无阻。只有最高等级的人才配备了最佳的维护措施。
伽穆的难民到达的时候,会有房间供他们休息的。
大厅内,一辆机器递给苏伊波一台向导脉冲发生器。“这是你们的导航仪。”这是个圆圆的蓝色球体,黄色箭头在里面飘浮着,箭头指向你选择的路。“抵达以后按那个小小的铃。”
脉冲器的小铃响了。
我们这是到了哪里?
这又是一个主人提供了“各种奢侈品”,却还是让人感觉很不舒服的地方。房间的地上铺着柔软的黄色地板,墙壁涂成了淡淡的紫色,天花板是白色的。没有犬椅。虽然没有犬椅只能说明她们的经济状况,并非为客人着想,但还是要感谢这一点。犬椅需要配备维护以及昂贵的服务人员。她看到家具铺着珀玛弗隆面料,能感到面料后面那种塑料的弹性。房间里其他颜色的东西都是这种材质。
床有点出乎意料。她们提出要硬些的床垫,有人把它理解得太字面化了。结果变成了黑色合成玻璃的平面,没有床垫。也没有床上用品。
看到这个以后,苏伊波开始抗议,但欧德雷翟制止了她。尽管贝尼·杰瑟里特有资源,但舒适有时是需要先放在一边的。首要是完成任务!那是她们最重要的工作。如果大圣母偶尔不得不睡在没有床上用品的硬板上,可能会有鞠躬尽瘁这样的名声传出去。另外,贝尼·杰瑟里特也有很多办法可以适应这样微不足道的不便。欧德雷翟已经有适应这点不适的决心,因为她知道,如果她提出反对,很可能面临的将是另一场有意羞辱。
让她们把这个加到所有那些她们无从知晓的内容中,然后为此担心好了。
检查房间内的其余设施的时候,她叫的人到了,而且表现出一副毫不关心、幸灾乐祸的态度。欧德雷翟和伙伴们进入公共客厅的时候,天花板上的通风口突然传来了一个声音:“返回大堂,你们将在那里被护送到大尊母那儿。”
“我自己去。”欧德雷翟说着,压下了其他的抗议声。
在从长廊进入大厅的入口处,一名身着绿色长袍的尊母坐在一张看起来很容易破碎的椅子上。她的脸看起来仿佛城墙一般——仿佛是层层叠叠的石头。嘴就像个水闸,她通过一根透明的管子将液体吸入嘴里。紫色的液体顺着管子向上流动。液体散发出一种糖类的味道。那双眼睛像是隐藏在城墙上的武器一般。鼻子:仿佛是眼睛将仇恨发泄出来的一个斜坡。下巴:软弱。毫无必要,那个下巴。就是多此一举。像是事后才想起来要有个下巴一样。你甚至能从中看到婴孩时期的影子。还有头发:颜色加深后又变成了泥褐色。显得丝毫不重要。眼睛、鼻子、嘴,这些本来都应该很突出。
那个女人慢慢地、傲慢地站了起来,强调着她注意到欧德雷翟了,这是多么大的恩赐。
“大尊母同意见你们。”
她的声音厚重,几乎透着阳刚之气。志得意满溢于言表,以至于不管她做什么都难免显露出骄傲来。还带着那种执拗的固执己见。她“知道”那么多事情,简直就是个移动的无知与恐惧的展示牌。欧德雷翟把她看作是尊母脆弱之处的完美展示。
她们转过了很多拐角和长廊,这些地方都干净明亮,最后来到一处长长的房间——阳光透过一排窗子倾泻而下,房间一头是复杂的军事控制台,显示着太空图和地形图。这是蜘蛛女王整个网络的中枢?欧德雷翟有些怀疑。控制台有些太明显。一眼就知道那是做什么的,但整个设计又和大离散风格有些不同。人类能够操纵的场地有其物理限制,精神界面板块也不过如此,即便实际上这部分是高耸的椭圆形加上奇特的淡黄色制作而成。
她扫视整间房间。家具很少。有几张悬带椅和小桌子,还有一大片开阔区域,(也许)是人们等待尊母发布命令的地方。没有杂物。这里应该是行动中枢。
用它让女巫开开眼!
有一面长长的墙,透过墙上的窗子能看到远处的石板和花园。这一切都是设计好的!
蜘蛛女王在哪里?她在哪里睡觉?她的巢穴是什么样子?
两个女人从石板上方拱形门内走了进来。两个人都穿着红色长袍,上面是闪光的阿拉伯花饰和龙的形状。还有粉碎的苏石做装饰。
欧德雷翟保持着沉默,谨慎行事,护送人员极尽简单地做了介绍,然后就匆忙离开了。
如果没有默贝拉的提示,欧德雷翟一定会觉得蜘蛛女王身边站着的那个高个子才是首领;但恰恰相反,反而是身材矮小的这位身居高位。很有意思。
这个人不是爬到了权力的顶峰。她是在缝隙间游走才取得的今天的地位。有一天,她的姐妹们醒来,突然意识到这已经成了事实。她已经稳稳地坐在正中央。谁又能反对?离开她十分钟,你可能就忘了自己反对的是谁了。
两个女人用同样的热切检视着欧德雷翟。
也好。此时,这样的事情必不可少。
蜘蛛女王的外表远超她意料。直到此刻之前,贝尼·杰瑟里特都没有取得关于她样貌的详细描述。只有临时投影可供参考,但都是根据少数零散的资料与想象构建出的形象。终于,她现身了。一个小个子女人。长袍下身着红色紧身衣,如预料的一样,紧身衣显露出她紧绷的肌肉轮廓。平淡无奇的鹅蛋脸,棕色的眼睛也并无光彩,眼神里跳动着橘色的光。
恐惧又愤怒,但无法确切猜到她恐惧的缘由。她有的只是一个目标——我。她觉得会从我这里得到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