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七、爆炸
3个月前 作者: 欲不死
就在复查大字报案件期间,围绕着金矿上马,又曾发生过一场激烈的斗争。
经过公开竞争走马上任的龚泰民,雄心勃发,锐气锋利,提出一整套全新的方案,决心从金矿开工的第一天起,就以必然成功的新姿态出现在太城的地面上。而不甘心失败的贾大亮一伙则处心积虑地进行渗透、阻挠、以至于破坏。
不用说,栗宝山和银俊雅等人,是坚决支持龚泰民的。但在还没有掌握贾大亮一伙确凿证据的情况下,为了稳住他们,集中精力上经济,也为了造成他们的错觉,以便发现和抓住他们的狐狸尾巴,又不得不采取一些必要的手段。这么一来,就相当的费脑费事了。
开始,首当其冲的一个问题是,金矿的一批管理干部如何调配?龚泰民要求由他在全县干部中挑选。贾大亮坚决反对。他说,金矿重要,其它工作也重要。在全县范围内挑选优秀干部到金矿去工作的作法,是只要局部不要全局的错误思想在作怪,是一种唯我独尊的骄傲情绪在作祟,是绝对不能支持,而必须加以反对的。他还说,这样做,实际是把太城县的干部划成了三六九等,必然影响全县干部的积极性,在干部队伍中造成混乱,导致不安定不团结。甚至说,龚泰民不要组织,不要党的领导,想借机拉帮结派,培植个人势力,是党的纪律所不能允许的。贾大亮主张,金矿正因为重要,干部必须由组织进行调配。他说的组织调配,就是通过他控制的人事劳动局进行调配。实际想把他的人安**去,达到左右或架空龚泰民的目的。这个用心,龚泰民看得很清楚,粟宝山和银俊雅也看得很清楚。他们当然是不能同意的。银俊雅为了挫败贾大亮一伙的阴谋,反复跟他们周旋。
尽管贾大亮迷恋于银俊雅的姿色,不断做着江山美人俱获的美梦,但始终不肯放弃他组织调配或组织选调的总原则。而且,在他暗地里鼓动下,干部队伍中议论哗然,许多不明真相的干部指责龚泰民得意忘形,不要党的领导,贬低太城县的干部,搞唯我独尊,以找划线,脱离组织图谋个人组阁,大有倒戈龚泰民之势。银俊雅见势不妙,只好暂且退却,和龚泰民另谋良策。于是提出了自愿报名,公开考试,择优录取的新方案。贾大亮对此也不同意。他死心塌地不在这个问题上让步。栗宝山有心撇开贸大亮,毅然支持龚泰民,又怕对贾触动太大,引起贾的警觉,因小失大,也怕脱离相当一部分不明真相的干部。反复考虑后,先问了龚泰民都想要谁,然后亲自坐阵,和贾大亮、人事劳动局局长秦会林等人一起逐个研究调配人选。其中有力争,也有让步。最后拍定的五十个人当中,贾大亮一伙的入占了约三分之一,包括矿办室的一个副主任。
第二个问题是金矿的工人。贾大亮提出由县直各厂矿企业推荐一批工人调到金矿去。这个办法实际是让县直各厂矿企业卸掉自己的包袱,把那些怕苦怕累、调皮捣蛋、谁也管不了的工人推给金矿。龚泰民不同意由县直厂矿企业调工人过去。他说,现在厂矿企业里的工人,即使好的,也已经吃大锅饭吃懒了,调他们去坑下做工,肯定没有积极性。他主张从农村招收一批临时工,干得好就继续干,干得不好就解雇。这样组织起来的工人队伍,一定有战斗力。想不到,贾大亮对此完全赞同。而且建议出题考试,择优公开录取。他之所以改变态度,是因为脑子里又生出一个更大的破坏念头。由于太城县贫苦,农民很穷,农村的剩余劳动力也多,一听说金矿招考工人,一下子报名就报了一万多人。尽管只需要五百人,可那报名的一万多人都希望自己成为其中之一。就在考试的前一天,贾大亮一伙搞到题,偷偷告诉给参考中的一部分人。当考试结束以后,他们又把谁先知道了题的情况传播开来。参考者得知考试有弊,立马炸了锅。除了参考的一万多人,他们的家属、亲戚、朋友等等,也涌到县城里来了,总共不下十万人,把个太城县县城济得水泄不通,吵闹着要县委县政府做主,如县委县政府大院拥动。甲说乙进考场的时候就带着那些题的答案,乙不承认,于是争执,扭打。此类情况,比比皆是。整个县城陷入混乱。石有义出动警力,名为维持秩序,实则推波助澜,甚至换成便衣打人,挑起了严重的武斗。贾宝山面对这严峻的局面,爬到县城的最高处——邮电局营业楼的楼顶上,用扩音器给全城的人喊话,进行解释、疏导和教育。整整用了差不多半天的时间,才把满城的人疏散开来,平息了这一场严重的武斗闹事事件。紧跟着,召集各乡镇党委书记、乡镇长开会,把招工的名额按乡镇分配下去,再由乡镇分到村,由乡镇和村参考考试分数,依据其他各方面情况,确定人选。最后才这样把问题解决了下来。
龚泰民通过选干和招工进一步认识到前进道路上困难和问题的严重性。为了能保证今后工作的顺利开展,他向县委县政府要了一个特权:不论是谁,只要工作干得不好,龚泰民有权随时撤换和解雇。
前前后后大约用了十天的时间,经过一系列激烈的斗争和紧张的准备,金矿开工的条件总算成熟了。
这是太城县民众盼望已久的一个日子。这一天,天公也像是为太城县民众助兴,天气特别特别的好:万里晴空没有一丝云的遮挡,流光溢彩的太阳把她的光亮和温暖无遗地倾注到太城这片大地上,不管是县城,还是农村,还是旷野、田园,到处都是金光闪亮,到处都是暖融融的。花香、草香以及各种生物放出来的清香,混合成清爽醉人的气息,随着柔风飘荡在太城的每一个大街小巷里。
早晨一起来,人们就穿了新衣,带上干粮,开始朝台儿沟方向涌动了。远处的农民都是半夜时分起程的。定的上午十点开会,八点钟沟里沟外山上山下的人就挤满了,黑压压,真是人山人海一般。多少年了太城县不曾有过这样壮观的场面。
省委副秘书长陈化一在辛哲仁等一批地区领导的陪同下也赶来参加。这期间,辛哲仁已到省向省主要领导汇报过一次。汇报过后,省委办公厅曾来三个人在太城住了两天。这次全矿开工,辛哲仁特请示省领导能来参加。省委书记便派陈化一来了,算是极大的支持。因此,辛哲仁这个时候的心情已非同以往。由于会场上的人特别多,领导们乘坐的汽车不得不在离开会较远的地方停下来,弃车徒步往会场那里走。
会场设在半山腰一块平缓的山坡上。那里依树挂着“台儿沟金矿开工典礼”的横幅,周围插着十几面彩旗,中间的桌子上放着麦克风,三个大喇叭分放在东西南三面山坡上。往北是坑口。那是一个早年遗留下来的坑口,这回就准备从这坑口里掘进。里面的准备工作已经做好,而且装好了炮眼。开工典礼的最后一项,是点炮开工,大家会听到震耳欲聋的炮响声。
陈化一、李哲仁、栗宝山、陈宾海、贾大亮、王明示、董玉文、金九龙、银俊雅等省地县领导,以及张言堂,来到了会场上。辛哲仁站在这里,环视一下周围人山人海的壮观场面,很高兴,也很激动。他不由得用欣慰的眼光回视一下站在旁边的栗宝山。栗宝山的心里更激动。他来太城还不满一个月的时间,眼前就展现出壮阔感人的局面,怎么能让他不非常地激动呢?回想来太城之前他抱定的那个清除色祸的决心,粟宝山感到真像做了一个梦似的,仅一念之差,那个祸变成了他的福,一个巨大的福。如果没有她,就不会有今天这样的场面出现。所以,当栗宝山感受到辛哲仁欣慰目光的时候,他向辛哲仁点点头后,立刻把目光转投到银俊雅的身上。银俊雅今天穿了一身牛仔服,戴了一顶遮阳帽,显得异常精神,异常俊秀,异常干练。有她站在那里,使周围整个儿山峦**都显得更加明丽动情了。她见栗宝山用那样赞许和感激的眼光看自己,微笑着回了一目。县委副书记陈宾海、常委纪检书记王明示、常委组织部长董玉文,以及人大政协等其他县里的领导,都面带笑容,表现出十分高兴的样子。到了这个时候,他们已从心里接受了银俊雅这个人。在领导班子中,只有贾大亮和金九龙完全是另外一种心情。金九龙看看山上山下的壮观场面,再看看栗宝山和银俊雅等人喜出望外的高兴劲,心里十分嫉恨。他想,这场面好倒是好,可惜不是功归于他,而是功归于栗宝山、银俊雅他们。
他们的功劳越大,他就会越倒霉。所以,他希望这场面只是暂时的,最好是轰轰烈烈开场,悲悲惨惨收场。因为他心里这样盘算着,脸上便不时出现凶恶的阴云。每当他察觉到了的时候,赶快调整,做出一脸笑容。贾大亮不知是比金九龙善于伪装,还是什么原因,他一直是乐呵呵的样子。不过,要是你留意去看,你会看得出来,在他那乐呵呵的面相里藏着一个意味深长的秘密。一直注意看他的张言堂,站在他左侧不远的地方,不断用眼角里的余光包视着他,拧眉猜测着他那秘密的答案。
钟表的指针走到上午十点这个时辰。负责主持开工典礼大会的贸大亮走到麦克风跟前,乐呵呵地环视一周,用极洪亮的声音宜告典礼大会开始。第一项议程是由省委副秘书长陈化一和地委书记辛哲仁揭牌。第二项是宣读地委行署及有关方面发来的贺电贺信。第三项是由龚泰民介绍筹建情况。第四项是菜宝山讲话。第五项,最后一项议程是点炮开工。按照事先的安排,宣告了点炮开工以后,会场跟前的人,连同领导,都往后撤一百公尺,躲在那边的山沟里,以防炮炸时有什么不安全。当贾大亮在布说:“大会最后一项,点炮开工!”陈化一、辛哲仁、栗宝山等领导和群众一起迅速后撤到那边的山沟里。这时,贾大亮却一边喊着“隐蔽!隐蔽!”一边往坑口的西侧跑去。就好像那边的群众没隐蔽好似的。实际上,那边的群众早都隐蔽好了。这情况立刻引起了银俊雅的警觉。她回头目寻金九龙,见金九龙还在跟前,又有些疑惑不解。正在这时,张言堂喊着她飞跑过来:
“俊雅!一定有情况。”
“什么情况?”银俊雅急问。
辛哲仁、栗宝山等听了张言堂的喊声,也立刻跑过来问他有什么情况。可张言堂具体说不上来,他只对着银俊雅问:
“你没有看见?”
“我看见了。”银俊雅知道他问的是什么,立即回答。可别的人都不明白,因为他们没有注意到贾大亮方才的行动。
“言堂,到底什么事?”栗宝山这时焦急地问。
张言堂的脑子里灵机一动。他顾不得回答栗宝山的问话,拉一把银俊雅说:“快!快在周围找一找,说不定……”
聪明的银俊雅已完全明白了张言堂的意思,赶快跟张言堂在这山沟的周围找寻。
这时,哨声响了。这是给点炮工人的信号。
银俊雅和张言堂听到哨子响,急得眼都红了。突然,心细的银俊雅发现为根那里有一道土发松,像是新填上去的。
她立刻唤一声张言堂,蹲下去就刨。张言堂跑过来一看,二话不说,跪下去就创了起来。周围的人不知道他们在干什么,围过来惊疑地看着。只见他俩疯了似地用手创着土石,十指鲜血直流。终于,银俊雅从刨的坑里拽出一根导火索来。她用牙狠命地撕咬。刚刚咬断,那一端倏然着起火来,在银俊雅的嘴里喷出一道火舌后,消灭了。此时人们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吓得立时坐倒在地上。也就是在这时候,传来了一连串震耳欲聋的炮响声。
事后,从那沟里起出了三箱炸药。如果不是银俊雅把导火索咬断,这三箱炸药将和装在坑道里的炸药几乎同时爆炸。如果爆炸,陈化一、辛哲仁、栗宝山、银俊雅等领导和二百多名群众将成为死鬼。如此严重的预谋爆炸杀人事件,把全县乃至全地区的人都震惊了。制造这一事件的目的很明确,就是要炸死辛哲仁、栗宝山、银俊雅、龚泰民等一批领导,破坏金矿上马。辛哲仁当即给地区公安处打电话,让他们组织力量火速赶来,勘察现场,进行破案。
尽管栗空山、银俊雅和张言堂认定是贾大亮一伙搞的,但没有抓到确凿的证据,无法对他们下手。为了给金矿生产争得时间,也为了便于*查找他们的罪证,栗宝山和银俊雅等人经过研究,决定在金矿加强安全防范工作的同时,对贾大亮一伙继续采取麻痹的策略。因此,在金矿开工的当天晚上,栗宝山、银俊雅和张言堂又在栗宝山的办公室演了一场戏:
“企图制造爆炸杀人事件的这个家伙,实在太可恶了!
一日不把这个可恶的家伙挖出来严厉正法,一日太城难得安宁。”栗宝山气愤地敲着桌子说。
“是啊,是必须把他挖出来。现在的问题是,他究竟是谁呢?”银俊雅用深沉的声音说。
“我认为,不是黄福瑞指使人干的,就是……或许是贾大亮、金九龙他们指使人干的。”张言堂说。
“言堂,你可不能那样说,你怎么能怀疑贾县长和金主任他们呢。”栗宝山听了张言堂的话,立刻制止。
银俊雅接上说:“对,不能怀疑贾县长和金主任他们。
难道你没有看见,金主任始终跟我们在一起吗。”
“金主任跟我们在一起我当然看见了,但你没有看见贾大亮吧?”张言堂问。
“对,是没有看见贾县长,他是怕西边的群众隐蔽不好,去照应群众了。我觉得有金主任跟我们在一起,就足以说明问题了。何况,贾县长和金主任一直跟我们很好,积极支持金矿上马,他们根本就不可能有搞破坏的思想因素。”银俊雅说。
“好了好了,我看不用再争论这个问题了。言堂之所以有那想法,主要是看贾县长离开了我们,情有可原,在内部说一说倒也无妨。但必须打消这个想法,尤其不能出去说,这可是原则问题。因为我们需要跟贾大亮、金九龙团结一起,成就振兴大城的大业。”栗宝山严肃认真地说。
“你放心,我不会随意乱说的。我之所以在这里提出来,是作为一种可能而说的,不是我就那样怀疑。别忘了,我说的第一种可能是最大的可能,那就是黄福端指使所为。”张言堂说。
“黄福瑞的可能我认为是最大的。”银俊雅说。
“是啊,黄福瑞的可能性最大。不过,到底是谁,还要看证据。辛书记不是已经指示地区公安处了吗,相信他们会弄个水落石出的。”栗宝山说。
“听说地区复查大字报案件的结果,依然认定是黄福端指使儿子黄顺德所为无疑,既然这样,地区就应当快一点撤销黄的县长职务,让贾大亮干。这样名正言顺,贾大亮也就好使劲儿了。”银俊雅说……
“把爆炸案件查清了一并处理也好。”张言堂说。
“那不又拖时间了吗?”银俊雅不同意张言堂的说法。
栗宝山最后说:“作为我们自然是希望早一点解决县长的问题,我们可以积极向地委建议。至于地委怎么办,我们当然做不了主。我看在没有解决之前,只有给贾大亮多做工作,相信他是会理解,会积极配合工作的。无论如何抓紧经济工作,绝不能因为这个影响经济建设,影响金矿的生产以及其它项目的上马,应该说,这对贾大亮也是一个严肃的考验。我有一个观点,今后谁不支持龚泰民,谁就是不支持我,谁就是跟改革开放抗膀子!你们两个同意我这观点吗?”
“同意!”两个人异口同声。
这场戏的情况,贾大亮很快就听到了。当时,他正为没有成功并露了马脚而懊丧。听了栗宝山三个人的秘密谈话,他又一阵狂喜,又喝了半瓶子茅台。不过,高兴的时候不大,金九龙黑着个脸推门进来了。
“姓贾的,你他妈真够恶毒的!”金九龙进了门,把门关上后,一扭身就这样骂贾大亮说。这是他第一次骂贾大亮。过去从未对贾大亮不尊过。
贾大亮明知故问:“你这是怎么了?”
“怎么了?你还不明白吗?”
“我,我明白什么?”
“哼!你明白什么?我问你,我金九龙对你到底怎么样?”
“这还用问,你对我贾大亮那是百分之二百的忠诚,百分之二百的拥戴。我们是喝了血酒,有福共享,有祸共担的亲兄弟呀。”
“亏你还记得,喝了血酒,有福同享,有祸共担,是亲兄弟。既然这样,我问你:你为什么要把我同他们一起送入鬼门?”
“送入鬼门?你胡说些什么。你是不是喝醉了?你在说梦话。”
“我喝醉了?我在说梦话?你别给我装蒜了!如果不是银俊雅发现秘密,刨出导火索,咬断导火索,现在我就无法站在你面前。我早跟他们一起成了鬼了。”
“可这跟我何关呢?我……”
“你不要再给我装蒜了!你骗得了别人,绝对骗不了我。
既然这样,今后我们互不相干。”金九龙说完,甩手而去。
贾大亮想跑过去拉住他,没有赶上。叫他,他也没有回头。